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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诚     我在聊斋当法海txt下载     我在聊斋当法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六十八章:回寺

    冰冷的话语从她唇边吐出,原本端坐在不远处如磐石屹立的法海,在骤然见到此女之后手掌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归于平复。

    尽管这一小动作微不可察,可白素贞仍旧细心的有所发现,唇线无声上扬。

    法海在不掩饰脸上的恍然失意,跟着叹道:“是啊,我又能如何呢?”

    眼前的佳人,从眉眼发梢开始,都如当年的南宫一般无二,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有一个叫天下修行人都尽皆胆寒的名字。

    妖龙,白素贞!

    白素贞美目四顾,似乎是想要从这套绝杀的剑阵中寻找到生机,借故开口发问,希望能过拖延时间:

    “你是如何看出这丹房有诈的?”

    丹房之中的重重布置可谓是费尽了白素贞的心血,自认就算是天庭正神下凡也难逃她张口一吞,可是法海却好像提前知道了她的所有布局一般,不禁悄然避过了杀身之祸,还悄无声息的将这诛仙剑阵摆了出来。

    法海对于白素贞拖延时间的举动浑不在意,或者说其实他也需要时间来稳定体内的情况,昏暗的房间中,盘坐在地的法海双手放在膝前,手腕上干干净净,原本碍眼的秘银镣铐竟是不知在什么时候碎成了飞灰。

    先前的丹房丹气,本就有让人心神失守的奇效,这给正在遭受心魔困扰的法海,造成了很大程度上的干扰,终于使得本就有所损伤的秘银镣铐就此崩散。

    为了压制住那个不知何时会出来的血衣心魔,法海神识暗潜于灵台,识海无数白莲齐齐怒放,佛光照耀通身内外,无物不净。

    两人都各怀鬼胎,自然也就聊到了一块去,只见法海淡淡道:“其实当我推开道宫大门却看到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就已经心生警觉,之后又在丹房见到清澜真人,当时我就几乎肯定这是一个陷阱了。”

    白素贞眨了眨眼睛,好像对此好奇心十足的问道:“何出此言?”

    “先前我在上山时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可是整座道宫却是不闻不问,假如说清澜真人炼丹到了关键时候,那么我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走进来,所以我在进门之后假装不知,借着观光丹房的幌子四处走动,将诛仙剑阵布了下去。”

    白素贞轻哼了一声,与其神态无一不是一副轻蔑的样子:“人类真是狡猾。”

    其实法海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那就是早在他进入丹房,吸入一口丹气之时,虽然自我感觉这口丹气很好,可是法海在吸入的瞬间,手腕上用来镇压心魔的秘银镣铐便碎了,他这才敢肯定这是一处精心布置好的陷阱,之时他没有想到的是,布置这一切的居然是当日在幽州一战后便再无踪影的白素贞。

    “白素贞,你知道吗?去年我曾在京都抓到一只被蛇妖元神附身的少女,她与你情况很像,我将她收镇于雷峰塔中,以金山寺历代高僧佛法感化,如今已经略有成效,渐渐恢复了人性。我本想如法炮制的将你也收镇塔中炼化妖性,可惜可惜.....”

    早已不见初时繁盛的丹房之中,气机与妖气如同两道汹涌的浪潮海啸,在肉眼不可见的维度悄然碰撞,法海围困白素贞的这道诛仙剑阵,乃是后世高人以四门剑经推演出来的绝杀大阵,绝非当年圣人所用的上古凶阵,否则白素贞入阵之后束手待死就是了,何来这等与之周旋的冷漠底气?

    有句话叫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道由后世高人推演而出的诛仙剑阵,落到曾有妖神之称的白素贞眼中也并非是完美无缺,她自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算无法在这诛仙剑阵中做到全身而退,最起码也不至于陨落阵中。

    可就在这时,一直与白素贞侃侃而谈的法海却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依旧还是如先前一般的平淡宁静,可是白素贞却分明能够感知到法海话中深深压抑着的杀心!

    法海的话使得白素贞先前自如淡定的表情为之凝固,她终于开始郑重的与法海对视,只见到昏暗破败的房间内,法海原本挺直的背脊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的岣嵝起来,那一身被血水晕染过半的月白僧袍静伏在暗中,仿佛包拢着一个十分可不的野兽,即将亮出它锋利的爪牙!

    一切外表都显得是那样的平静,可是那潜藏在这平静之下的压抑确实足以让任何一个等闲之辈都心脏爆裂而死!

    此人杀心已炽!

    虽然白素贞不太懂法海那复杂的心理路程,可是对于他勃发汹涌的杀意却是洞若观火,妖气刹那间毫无花巧的与剑阵之中的剑气接实,在经此一记交手后整座道宫更是连连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白素贞立足之地,周边土石全都无声崩灭,连一丝最细微的尘土都见不到,可是这由诛仙剑阵而发,足以将五行崩灭,化为一片混沌的剑气,却始终无法欺进白素贞周边三尺之地!

    全力开始催发功力的白素贞裙角飞扬,宛如黑暗中失去了呼吸的蝴蝶,她神情冷漠,又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是她这个仙子,却是天下间最恐怖的妖魔。

    如水的清眸在妖气激荡咆哮下变化成了一双倒竖的蛇瞳,白素贞长发向上倒卷,仰天长嘶!

    道宫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吟,终于是毁在了这只道行通天的妖魔之手。

    天柱山脚下,一场同样以生死相搏,但规模相较却少了许多的战斗,同样也在继续。

    能忍痛苦的捂着腹部被洞穿的伤口,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无力起身,在他无力反击的身前,是一只拱背炸毛的凶狠黑猫,正在与邪道王七对持。

    虽然能忍被法海远远甩开,但是凭着那只黑猫的鼻子,想要追踪上来最是简单不过,他自持跟在法海身边做不成什么大事,但尽尽孝心还是可以的,只是叫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在天柱山脚下遭遇王七这么一劫。

    王七同样也是狼狈不堪,一身道袍被能忍犀利到令人发指的剑气下破烂如乞丐,周身上下几乎到处可以见到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在与黑猫对持之时,他看着被自己隐忍已久的蓄谋一击后,倒地再也无力起身的能忍,心中止不住的庆幸。

    是的,这又是异常实力有着较大悬殊,最后又惨遭反败的战斗。

    失去了行尸相助的王七,根本就不是这位身具诛仙剑经的金山寺高徒对手,可是他却有着丰富的江湖经验与一副狠辣的心肠。

    在能忍以为自己即将得胜,可以随意处置王七生死的时候,后者猛然暴起发难,终于重创了大意之下的能忍。

    “小子,若非你多管闲事,道爷也不至于行如此霹雳手段,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王七说着便挥手撒了一圈黄色符纸,目的是将人神魂困于此间,他行走江湖的经验丰富,否则早在法海坐镇村子的那也便灭了性命,自然能够瞧出这小和尚跟脚不凡,背后必有高人严师,单单灭杀肉身是不安全的,因此才布置下这困锁神魂的符纸,以防他家中长辈知晓凶手。

    至于横栏住王七去路的这只黑猫....

    纵然王七此时狼狈不堪,一身功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依然不把这只不自量力的小猫妖放在眼中,像它这种修行不过十几年的小妖,最大的手段也就是趁着夜晚使一些迷惑人心的法术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神异手段,王七自然不会被它拦住去路。

    “道爷被一个高手算计的血本无愧,正好拿你这小和尚炼成我的新护法,也算是那高手的一桩报应!”

    随手将那只猫妖打得倒地不起,王七毫无阻碍的站在了能忍伤重不起的面前,他提气于丹田,脸上黑棋开始渐渐浓郁,双目凶光四射:

    “我要你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的血肉之躯,一点点的转化为僵尸的样子!”

    就在王七暗运体内气机搬运尸毒到了关键时刻,天柱山顶峰忽然传来一道凄厉的长嘶,这一声长嘶落在寻常凡人耳中并没有什么异常,顶多只是觉得有些刺耳难听而已,可是像王七这样的修行之人就浑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一声长嘶之中饱含了无穷无尽的妖气阴邪,简直穿脑破髓,王七猝不及防之下只觉丹田中提起的一口气机就此微微一颤,使得其中剧毒的尸毒好死不死的在体内扩散开来,转眼遍布整个身子,他的脸色也立刻变作了一片铁青,双目圆睁欲裂。

    能忍同样也不好受,可是佛门也算是玄门正宗嫡传,一身根基牢固无比,远非王七这种另辟蹊径的邪门修士可比,因此除了伤上加伤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性命之忧。

    能忍躺在地上只道这次在劫难逃,可闭上眼睛许久,预期的疼痛和致命一击都没有到来,他不仅缓缓睁开了眼睛,却见到衣服破烂的王七早已面色铁青,七窍流血的僵死在了那里。

    这样也行?

    能忍眨了眨眼睛,费力的捂着腹部伤口直立起身,这一次的大难不死,他心中并没有如何的喜悦,因为自从来到这益州之后,接二连三的不正常战败对他心神冲击颇大,也许师傅是对的,自己的确对不起他老人家的苦心栽培。

    能忍心神恍惚的来到了那只黑猫的身边,轻轻摸了下它的脑袋,后者有气无力的轻喵了一声,虽然手上但并无性命之忧,也算是诸多不幸中的万幸。

    旁门外道的邪修远不如玄门正宗的根基扎实,加上王七几次三番的折损道行,根基更是虚浮动荡,这才在白素贞功力全开的一声怒吼之下被震散了丹田虚浮的气机,使得其中尸毒失去控制,反噬己身而亡。

    “也许师傅说的对,我真的应该回去。”

    能忍抱起了黑猫低声说道,语气中失落到极致,显然这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到了他的信心,无力的蜷缩在他怀里的黑猫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赞同他的说法。

    村子里的人在战斗结束之后很快便将战场打扫了一遍,其中王七的尸体更是被多年来深受其害的村民们剁成了肉酱喂狗,能忍此刻心丧若死,对于村民们丧心病狂的举动也无意插手,只是在村庄里停留了半日,简单的包扎了伤口之后就直接带着黑猫动身回返幽州。

    尽管村民们对能忍极力的挽留,甚至不惜献出美女为代价,能忍依旧不为所动,在伤口稍稍稳定了一点后便辞别了不舍的村民们。

    临去之前,能忍带着黑猫跪在天柱山脚下对着山顶磕头。

    “师傅,弟子无能,想必跟在师傅身边也是一个累赘,这便回幽州了,您老人家多保重。”

    大路上,一人一毛同样都是步履蓝山的渐渐远去,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失意。

    幽州的金山寺里,昔日众多僧人一道诵经修行的场面早已不复旧观,自从法海在京都重开金山寺之后,寺中精锐早已开始向着京都转移,如今留在金山寺的也只有一些守成心善的弟子以及年纪越发老迈的渡真禅师。

    “师弟,你回来了?京都好玩吗?”

    能忍刚一回到寺中,正在门口打扫卫生的能持便兴冲冲的放下了扫把,亲热的上前招呼,好像分别这么久的时间对他来说根本一点就不陌生。

    对于能持的热情问询,能忍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勉强笑了笑就问道:

    “师祖还好吗?”

    “好的很!没盾都吃好几碗饭,就是这些年总是咳嗽,也不见好.....”

    心思单纯的能持果然被一句话带骗,不在询问有关外面的事情,转而开始和能忍诉说寺中这段日子的辛苦不易。

    师兄弟两人闲话家常,期间又少不了问能忍带来的那只黑猫的事情,正触碰到了能忍此次回来的伤心事,后者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能持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师兄,寺中有酒吗?”

第两百六十九章:平手

    殊不知这看似不着边际的一句问话,却使得能持面色大变,双眼之中有惊恐之色流露,结结巴巴的问道:

    “师.....师傅都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了?”

    能忍对师兄的惊恐浑然不解,他只是心情落寞失意之下想着金山寺中如今没有别人,故而想要借酒浇愁而已,他在法海身边时见过师傅喝过不知多少次,因此对这道饮酒的禁令也不甚在意。

    可是能持却全然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居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能忍的面前,然后就这么一五一十的在目瞪口呆的能忍面前交代了起来。

    原来自从渡真和尚搬离到雷峰塔之后,每日辛苦送饭的差事便落到了能持的身上,在金山寺正式收录弟子之前,这老和尚可是荤素不忌的,如何会吃得下如今寺中的青菜豆腐?自然免不了酒肉相待,可怜的能持性格绵软,偏偏对待师傅师祖敬若神明,每日只担惊受怕的给渡真弄来酒肉吃食。

    渡真也是个讲义气的,自己满足了口腹之欲也不曾忘了能持,于是这祖孙两人就这样慢慢的狼狈为奸起来,而且自从法海将寺中弟子大多迁移到京师之后,这两人行事便在无顾忌。

    雷峰塔乃是寺中历代先人葬身之处,渡真还不会胆大妄为到将酒肉存放在塔中,只是每天想要吃喝的时候才叫能持从寺中送来。

    正因他们祖孙两人做下了这等事情,所以能持在听到向来都是跟在师傅身边的能忍,问了句有没有酒后,立刻便天真的以为事情败露了,这才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认罪。

    弄明白了这其中曲折的能忍顿时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好不容易将师兄从诚惶诚恐的地上劝了起来,两人决定带着酒食去雷峰塔找渡真禅师拜会,自己从外地回来拜会祖师,这是应有的礼仪,基本的规矩是不能少的。

    雷峰塔中,渡真和尚在见到久未回来的能忍后也一时间有些惊讶,不过他自然不会和能持那笨蛋那样猜想,反而兴冲冲的让他赶快就坐,问了许多佛门如今在京都的情况,得知情势一片大好之后,就着杯中的好酒很快就有了醉意。

    酒兴之余,能忍也将天柱山发生之事如实道来,木讷于言行的能持立刻愤然起身,对着低头都能忍破口大骂,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性格温吞吞的师兄发怒,一时间只是低头听着,心中委屈又羞愧,反而是渡真笑着摇了摇头,慢悠悠的道。

    “法海随我修行,前后不过十年,道行早已远胜我一介老朽,就连寺中先贤者都少有能与之比肩的。如今天下佛门之盛况与其说是天命所归,佛祖保佑,倒不如说是他法海力挽狂澜之功。”

    “人生于天地间,纵然一心向阳,也难免与世间黑暗,他因推行佛门于世而深受心魔之苦,这是因果报应,他将你收录门下,想要由你继任金山寺衣钵传承,而你却不堪大用,也是他识人不明。”

    “人力有时而穷,尽心又尽力了就不用太过愧疚。你扪心自问,对战那猫妖和邪道的时候,难道没有拼尽全力吗?他对你期望过高,当你无法圣人之时自然心理落差极大,可你想过没有,他之所以叫你回来,并不是嫌弃你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你遇事的软弱。”

    渡真早已喝醉,此时说话也东一句西一句的,虽然都是在说能忍,可是话与话之间的联系却并不大,一会儿感叹法海对佛门金山寺所做的贡献,一会儿有痛斥能忍的软弱,末了又是一阵阵的咳嗽。

    能持上前来帮渡真顺气,后者满脸通红的摆了摆手,带着两个徒孙来到雷峰塔的凭栏窗边,三人一道看着幽州西湖的大好风光,渡真在重咳之后声音有些沙哑的道:

    “你们看,这幽州风光多好啊,就是这么好的风光,在多年前曾遭遇过一只千年蜈蚣精的入侵,当时的幽州差点人道不存,百姓都朝着城外逃奔,镇抚司里的那位深居简出的副统领,以一介女流之身独自断后,你们师傅也是在那一天,正式拜入到了之前他畏之如虎的佛门,成了如今的国师法海。”

    师兄弟们听着渡真和尚讲述当年的那段往事,一个个心驰神往,能忍更是低声道:

    “时势造英雄,师傅就是那个英雄。”

    渡真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就连能持也是如此,只见他手舞足蹈的道:“时势如何能够造就出师傅那样的英雄?真正的英雄是当所有人都在想着向命运低头的时候,他却能够站出来,强横的与既定的历史背道而驰,时势如何能够造出这样的人?”

    能忍一时愣住,呆呆看着自家一向以呆笨著称的师兄能持,后者在师弟的目光下渐渐地不好意思,指了下倚栏观望幽州风光的渡真:

    “都是师祖教的。”

    渡真此时早已是昏昏沉沉,语调忽高忽低的道:“我想法海叫你回来,并不是真的想要放弃你,而是他觉得此行凶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唉,我可怜的徒儿啊.....”

    能忍对着雷峰塔外的大好夕阳低头泪目,一时间想到那天法海决然而去,同时又显露出沉沉暮气的背影,道:

    “我应该陪师傅走下去的。”

    “你本事不够。”

    渡真叹息。

    “那就学!”

    雷峰塔上,能忍猛地抬头,大声说道。

    ....

    .......

    天柱山的战斗依旧在继续,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斗法中,原本高大巍然,几乎不逊色于京都皇宫的庞大宫殿早已荡然无存,残垣断壁之中,原本如白衣仙子下凡的白素贞早已显出真身,雪白的巨大身躯随处可见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已在持续的战斗中化作了血红,镇守在方寸之地的诛仙剑阵也被远远的妖气排开,近而笼罩着方圆百丈之地。

    剑阵并未因阵地的扩大而减少威力,反而是法海此时端坐在地上的身影,看起来远比动用剑阵之初要艰难许多。

    因为经过了三天两夜的艰难斗法,此时此刻的妖龙白素贞与法海都未曾占据到上风,受困于剑阵中的白素贞无法脱身而走,坐镇于此的法海也无法将阵中的白素贞真正的灭杀渡化,两厢僵持不下,本来就饱受心魔侵扰的法海境况就有些不太妙了。

    法海耳边眼前开始不断的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幻听,甚至是幻想,这是潜藏在法海体内的心魔即将复出的前兆,诸般因素干扰之下,使得坐镇剑阵的法海处境越发艰难,面目之上也渐渐显露出了痛苦狰狞之色。

    白素贞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不着急破阵,反而幻化出真身来,耐心周旋,等着法海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法海,你到底在压抑什么?”

    庞大的身躯之下,白色如小山般大小的蛇头,吐露出的却是娇媚可人的女声,声音与她外在庞大粗壮的外表极不相称。

    “杀戮和**都是人与生俱来的,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你那些心底的诱惑?”

    “闭嘴!”

    法海对于这头妖孽的诱惑话语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虽然抵抗心魔抵抗的很辛苦,但还不至于被白素贞几句话就干扰的失去了本性。

    双方间的斗法表面上看是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得对方,但其实双方都明白,法海在内忧外患之下,败亡不过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已。

    必须想到一个破局的手段.....

    法海如是想到,就在这时,他开始渐渐发现诛仙剑阵中的白素贞,每每会不经意的将目光放到倒塌道宫其中的一片废墟上,尽管每次她的目光投放都足够隐蔽,但是这么大的身子做的动作再怎么隐蔽,也不可能让人无法察觉。

    她到底在看什么?

    法海沉思了起来,忽然想到一句老话,那就是凤凰无宝不落。

    虽然凤凰与这妖龙完全是两回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常年泯然于世间的白素贞忽然现身在这神秘的天柱山道宫之中,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埋伏自己,想要单纯的杀人那么简单。

    于是盘坐在此地不动,与白素贞斗法足足有三天两夜之久的法海首先从地上起身,转而大步的朝着那妖龙时常注目的废墟走去。

    随着法海的这一举动,本来安心周旋在阵中,准备把法海耗死的白素贞立刻便开始了冲击,震耳欲聋的气机轰击声,将整座山巅都震荡的隐隐发颤,剑阵之中的剑气吟啸甚至一度被疯狂的白素贞所压制,可是仅凭阵中的妖龙声势如何骇人可怕,起身直向废墟而去的法海,却是从来都不回头看上一眼。

    因为他知道,白素贞根本挣不开这座奇凶无比的剑阵,何况以他当下的状态,如果白素贞真的拥有破开诛仙剑阵的实力,那么两人也不用打了,法海直接等死就是了。

    “法海,你要去哪里?我告诉你,区区一座后人编出的剑阵,别想能够一直困住我!等我脱困之后就杀上幽州,将满城的百姓都一口吞了,以报今日之仇!”

    白素贞的威胁伴随着无数血液以及破损的白色鳞甲摔落在地,镇守在地的四方天王像齐齐震动,似乎真的如她所说的无法困住这头盖世妖龙,但是法海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有听到她说要吞尽全城百姓方才略微的停了一下脚步,微微回头道:

    “你尽管试试,到时候只看十八浮屠收不收你就对了。”

    剑阵之中怒吼震天,真叫法海难以置信这会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声音。

    真的是比纯爷们还要纯....

    依照道宫在崩塌前的建筑规格,法海推断出那处吸引了白素贞无数次目光的地方,应该是先前供奉三清道尊的大雄宝殿,此时建筑崩塌成一片残垣断壁,原本工法精湛,飘然若神仙之姿的三清道尊神像早已成为了一团面目全非的破石头。

    法海在这片废墟中踱步良久,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这三个破烂不堪的三清石像身上。

    别说是三清,就算是如来法身在此,被几乎逼到山穷水尽地步的法海也敢伸手碰一碰。

    宽大却破烂的僧袍一挥,一根粗沉的禅杖立刻迎风飞出,轰隆隆的重击在这破损后依旧还有丈高的石像上,尘烟弥荡四周,经久不散。

    这根禅杖乃是金山寺在京都重建之后,收集了许多佛门秘银而重新打造出来的一把,法海此次来天柱山将之收放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石像破碎之后,法海不等尘烟散尽就上前几步,一把将飞回的禅杖抄于身后,同时又一掌催发,尘烟尽数拂散,显露出地面的一方太极阴阳图。

    这就是这座道宫隐藏的秘密吗?

    法海目光微沉,全身的气机功力如江河澎湃,浑然不去管着道太极阴阳图上的阵法有多玄妙,各式金山寺镇山绝学如山洪倾斜一般,不分先后轰至,整座天柱山都在法海的这一次肆无忌惮的轰击下颤抖。

    可是太极图上阴阳二气相互流转磨灭,居然勉强抵住了法海的进攻,后者对于这等情况毫不意外,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便如一只大鹏般扶摇而起,周身一半被血所染,一般月白的僧袍已经迎风猎猎而动。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唵、嘛、呢、叭、咪、吽!”

    法海身躯倒悬直下,一掌递出,背后青龙如受敕令,发出震天龙吟,气机显化出宛如实质的天龙真身环绕左右,与法海一道以一种无以言说的可怕气势轰然下落。

    不远处被困于诛仙剑阵中的白素贞见状,仰天发出一声长吟后,庞大的妖身开始迅速的收缩变化,最终变成了先前白衣的人类模样,脸色苍白,嘴角挂血,周身还有许多的血痕,可清冷之气不减分毫,宛如刚下战场的女武神。

    白素贞在显化出人形之后重重一拳捶地,秀气的拳头与坚硬的地面碰撞,一圈方圆十丈的大坑当即便将娇小的白素贞涵盖其中,她抬头环顾四周杀机万千的剑阵,原本灿若春水的眸子里,一片血红的杀气并未因她退去妖身而有丝毫的衰减,一字一句地道:

    “你要敢坏我大事,我就一定屠灭幽州!”

第二百七十章:心魔

    动用了压箱底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的法海,终于破开了那道犹如乌龟壳的太极阵图,他整个身躯都化为一道金光,在撞破阵图之后直接消失在地面,就这样凌空倒飞了片刻方才终于挨到了实地。

    这里是一处光线幽暗的地下宫殿,大部分的建筑石像都是以一种不知名的山石整体雕刻而成,其中风格虽然近似中原手法,可各种石像建筑却姿态各异,风格诡异多变,大异于神州画风。

    看来那座兴建在山顶,气势不凡的道宫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天柱山真正的秘密还是在这地宫之中。

    法海手持禅杖前行,锡环在杖顶碰撞,使得这条幽深的地宫长廊四周回响起清脆的声响,就这样走了足足盏茶的功夫,法海发现身前出现了一座气势不凡的长桥,四周有不知名的白色云烟飘荡,配合地宫阴暗的光线,再加上桥身各种姿态各异的石像,一时间使法海有种置身于地府奈何桥的错觉。

    桥身极长,在这幽暗的地下,以法海的目力竟然也望不到尽头,远远排开也不知有多远,桥头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石棺,外表边沿有无数的血迹从内向外流涎。

    这些地宫中的事物,摆放在这里都不知有多少年了,可是石棺表面那一层渗出的血迹却显现的好像是刚从人体身上取出的一样,鲜红夺目,也诡异无比。

    法海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见到半个文字,可是光从这些建筑石像的风格上就可以推断得出,这处地宫的年代远不是当今仅有两百余年历史的大乾可以比拟的,甚至就连乾朝大奉恐怕也比不过,这样一个年代久远的地方,一座石棺表面怎么可能会有新鲜血迹?再说谁会把自己的棺材放在这路中间?

    怕不是尸变了吧.....

    就在法海驻步不前的时候,忽然发现桥面上还有一串淡淡的血迹带着脚印,看方向是朝着里面走了,于是法海心中就生出一种猜测。

    那就是清澜真人或许还没有死!

    白素贞不知为何来到这天柱山上,与清澜真人恶斗一场后,清澜真人不敌受伤,被迫开启了地宫机关躲入到石桥对面,而这石棺上的鲜血,恐怕就是清澜真人为了防止白素贞找到这里,从而留下的断后阻拦手段。

    想到了这一点,法海停步不再硬闯,而是提气对着这座长长的石桥大声喊道:

    “金山寺法海,前来求见清澜真人,还请真人现身一见!”

    这处地宫空间甚大,法海一声过后,声音便在桥身四处来回余音传荡,过不多时桥对面深处猛地有道气流直冲而来,清澜真人的笑声在这地宫里宛如雷鸣般来回震荡,就连桥头的那座石棺都在隐隐振动。

    “我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与那白龙斗到这般地步,原来是国师大人法驾到此,请国师接了这道玉符再行过桥!”

    清澜真人话音刚落,便见一道微黄的巴掌大玉符从远方电射而至,法海信手接住之后,顿觉眼中世界似乎刹那间变得昏暗了不少,可是眼中事物又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眼里比以前还好,能看到许多往日不一样的事物。

    原来这道玉符的作用是暂时杜绝了活人身上的气血与阳气,法海接到玉符之后整个人便如人间游荡的鬼魂,身上再无半点人气可言,如此一来他步行在这桥上,自然也就无惧石棺中的怪物会暴起伤人了。

    法海手持玉符过棺上桥,四周云烟起伏,风声渺渺,果然风平浪静的没有半点异常之处,可是他依旧没有找到清澜真人的喜色。

    刚刚清澜真人往回传话之时,声音沙哑无比,尽管声线在功力的催发下传到地宫之中犹若雷鸣,但这种事情放在法海,清澜这种等级的修行人身上,却是一种无法对自身气机进行细微操控的表现,从而无法使声音既不刺耳却有近在耳边。

    这种迹象说明清澜真人如今是重伤在身,那么皆时两人见面之后,清澜真人还能不能为法海清楚困扰已久的心魔还是个问题。

    法海轻叹一声,当他在石桥上前行过半的时候,目光无意中穿过了桥下的云雾,瞧见了下面的场景,一时间直接愣在了原地,脸色大变。

    只见漂浮着淡淡云雾的石桥下面,是无数或坐或立的出家人尸骨,他们有僧有道,有的已经化为一片枯骨,仅剩一些道袍僧衣,有的面目依旧栩栩如生,宛如活人静坐。

    这些人都是有**力的!

    寻常修士身死之后,肉身与凡俗无异,至多不过是能够延续**的时间多一些而已,这处地宫少说也有千年的历史,埋身在这石桥下面的时间绝不会短,能够保存至今而面容宛如生前的,其生前修为之强,恐怕已经到了传说中的伏虎境。

    这么多的前辈高人,全都埋身在这石桥之下,这地宫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法海目光在桥下诸多前辈高人的尸骨中游离,其中在这众多的尸骨当中,有一座金光闪闪的八角铜棺颇为扎眼,法海细看了两眼,发现金棺侧面有一行小字,似乎是用来记录下棺主的生平性命,他凝神去看,只见上面写着:

    “大乾道首,清澜真人之墓。”

    法海下意识的看了眼手中冰冷的玉符,如果说清澜真人已经身死道消的躺了进去,那么刚刚在桥那头与我说话又送我通行玉符的又是谁?

    那金棺之上还刻有生平,法海细细读来,上面写满了清澜真人生前功绩与最后遇害经过,他无意关心此人生前风光,着重只看后半段,上面写着大乾历二百八十九年,有大妖入侵道宫,清澜真人苦斗数日,终死于妖魔盘绞之下,周身筋骨寸碎如泥,不能同桥下先贤一般坐葬,又恐真人惨死非命化为邪祟,故以铜角金棺收葬。

    有细碎而微弱的磷火,从一具枯骨的眼眶中缓缓随风上扬,桥下四周的枯骨周围大多都随之升起莹绿的鬼火,法海在桥面上极目望去,只见石桥悠长的桥身直直的延伸向不可见的阴暗处,而桥下则是无数磷光鬼火在微微浮动,将下方数不尽的修行前辈遗骸都照亮了几分。

    他们一个个或坐或卧,眉眼神态间宛如生前,有淡淡含笑,也有凝眉怒目,还有痛苦狰狞,乍一眼看去就如同无数仙佛聚会讲经,演说妙法。

    可是法海手持禅杖玉符的立身在桥面上,看着这一个个眉目如生的修行前辈们,在鬼火的映照下各种姿态,对这样的地方实在生不起半点仙家妙境的感觉,反而觉得无比的诡异。

    再远的路也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石桥?

    法海很快就来到了石桥的尽头,一尊面目狰狞的石雕**,怒目张嘴,阴森的将这一座石桥的尽头之路全部涵盖其中,人走在上面,好像是要顺着石桥进入到它的肚子里一般。

    法海素来对这种装神弄鬼的手段敬谢不敏,因为要论起这种心理暗示一般的建筑手段,佛门才是真正的行家,要不然有的游人进入到寺庙中立刻就能感受到一股宁静祥和之气,仿佛室外桃园的人间清净处,其实那不是寺庙有灵,只是建筑的巧妙心理暗示而已,有人故意为之罢了。

    刚过鬼口,法海感到身前光线开始明灭变幻,让他心生警惕,同时也倍感惊异的是,这道看起来好像是装神弄鬼的石像鬼口,居然是一处能够将人传送到一个类似异度空间的高强阵法。

    察觉到这一点的法海立刻心生警惕,当初过桥的时候,那个可有清澜真人之墓的铜角金棺还历历在目,在这件事不知真假之前,法海应当始终保持心中警惕小心才是。

    然而眼前光线明灭变化的景象还正在进行中时,法海的面前就已经显现出了一个外表看起来和自己一般无二,甚至就连被血水晕染的僧袍都是一模一样的人。

    血衣心魔!

    心魔刚一现身,法海手中的禅杖锡环就开始剧烈的震动,心魔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明明是与法海一般无二的五官面容上,却依稀显出了比原主人还要出彩的风采,一派邪异。

    “哟,添了件新法器啊!”

    禅杖立时卷动狂风挥砸而下,心魔笑声更大,周身无形剑气狂容而出,轻易的便挡下了法海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后者一击不中就要发动起主攻,因为他知道,与这个洞悉人心的妖物比口舌之利,自己时没有半分胜算的,反正两人之间早晚都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与其和他在开打之前先来一顿喷不赢的嘴炮来破坏自己的道心气势,还不如趁早二话不说直接开干。

    但是法海的第二次进攻不过才刚刚作出了一个起手式,却忽然感到持杖的手臂宛如有千钧之重,原本浑圆无碍的其实也因此微微一滞,一只布满血污的干枯手掌死死的拖拽着法海手中的禅杖。

    曾经惨死于皇宫之中的一众道门长老,纷纷怨魂具现,在这幽深的地宫传送大阵中,想着法海幽幽哭泣。

    像个臭娘们。

    这些道宫长老们的魂魄,早在当日法海重开金山寺山门的那一场斗法中,全都烟消云散了,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又跑出来作妖?

    法海面微微抽动了一下,握着禅杖的手掌重重一拧便直接挣开了那些阴魂的困扰,可是修为到了他这种等级的斗法,气机一瞬间的流转倾泻又是何等的快速?

    心魔果断的抓住了这一丝的契机空档,一指迅速点出,磅礴而犀利的剑气狂潮瞬息杀至。

    这一瞬间的斗法交锋,表面上好像只是一个简单的攻守互换,可实际上却代表着法海在这一场斗法中将永远的失去主动先机。

    只见心魔在点出一剑之后直接随手打出各种金山寺绝学,竟然一口气将法海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功,而且处境险象环生。

    法海先前本就伤势没有痊愈,又在上方道宫之内与白素贞恶斗了三天两夜,气机精神早已消耗到了一定程度,在对上这只吸收完了负面情绪,全盛而出的心魔,自然也就有了些力不从心,能够招架住他这如狂风暴雨的猛攻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想要战而胜之自然是难如登天。

    不过他也并非是全然没有胜算。

    因为堂堂的道门魁首可就坐镇在前方,只要法海拖延到传送大阵的挪移完毕,自然可以向清澜真人求救,在京都城之时两人曾有一次隔空千里的对话,从清澜真人的当时语气中可以推断,似乎这心魔困扰之局对他来说并不难办,想来定当是有什么秘法来压制。

    所以一定要撑住!

    打定了注意的法海将手中禅杖挥动的密不透风,就算偶尔有剑气掌风穿过了禅杖的间隙打在身上,他也决不后退一步,因为这座挪移传送大阵的位置有限,如果传送的过程中被打了出去,那天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

    对于法海这宛如乌龟壳一样的防守办法,心魔似乎并不急于攻破,法海从那山呼浪潮一般扑面而来的气机中与它对视了一眼,法海只觉堆放目光明灭游离,好像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做如此行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不妙来,可一时间又没有什么办法。

    这种感觉是法海自从得到这一身通天法力之后鲜少有过的,因为实力强劲的人往往会有更多选择。

    忽然,心魔猛然撤回了对法海的狂轰乱炸,各种的气劲余音还在四周带动起阵阵低啸的雷音,法海在骤然失去重压之下,手中禅杖挥空,竟然险些栽倒,粗沉的杖身即使在停止挥动之后,还在手中低颤着发出阵阵翁鸣。

    它这是放弃了?

    法海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可是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尚自震颤低吟的杖身横栏身前,处于绝对劣势的法海,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防备着心魔的暴起杀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诡计

    斗至此刻,原本就被血水染红一半的僧衣,更是被创口中流出的鲜血染红,虽然从外表来看还不算是一件完全的血衣,可是斑斑血迹到处都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反而是素来都喜欢穿着一件血红僧衣,借此来暗示法海双手在沾满鲜血的心魔,此时他的血衣尽数化为了纤尘不染的雪白,面容之上也暗含悲悯的看着法海,目光慈悲的....就像是庙中的神佛。

    法海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惊起了他额头的阵阵冷汗,好不容易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惊骇压下,沉声对着他身前早已大换模样的心魔问道:

    “你想要的偷天换日?”

    话音未落,心魔再也绷不住外表虚假的慈悲,面带邪魅的哈哈大笑:

    “不愧是本体啊,这都被你给发现了!话说回来,你猜猜待会儿我们到了清澜老道的藏身之处时,他会相信你是心魔,还是相信我是?”

    的确,连番恶斗之下的法海,此时外表形容早已是狼狈不堪,原本那副英武阳刚的面容,也在这趟杀机四伏的天柱山之行中变得有些阴郁凶狠,如果一个陌生人在这里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形容好似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一般的和尚,会是哪个大乾京都之中手握无上权柄的国师大人!

    “你他妈的!”

    几乎是山穷水尽的法海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那句许久都未曾说出来过的国骂,再也不无法维持住那种得道高人的超然心境,双目发红的法海再次鼓动起全身的功力,运起了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

    随着背后青龙的一声龙吼,法海功力全开的就要与这满腹阴谋诡计的心魔分个生死高下,可是刚有动作想要放手进攻,周身四处方位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响起了一声昂扬的剑吟,然后就在法海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四道属于诛仙剑阵的磅礴剑气瞬息杀至!

    灭天绝地,五行崩灭!

    尽管这出布置在法海四周的诛仙剑阵,远没有那座以先天灵机布置而成的剑阵厉害,可是如今的法海本就是重伤之身,再加上这一波袭击更是猝不及防,几乎是无物不分的剑气瞬间洞穿了法海的肩胛位置,使得法海痛哼一声,手中禅杖当啷落地,整个人被迫重新跌坐回地面,背后青龙虚像环绕周身,严守门户,很快便在剑阵的剑气侵蚀下遍体鳞伤,发出阵阵哀鸣。

    禅杖在石板地面滴溜溜的滚动着,发出轻响,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那座围困法海的剑阵之后,好巧不巧的就这么滚到了心魔的脚边,后者笑吟吟的并没有动作,可是禅杖却凭空被气机虚托升空,悬停在心魔触手可及的身前。

    心魔面带讥讽的看着困守剑阵的法海:“我可是你的心魔,你会的东西我全都会,诛仙剑阵这种大杀器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用?”

    法海闭目皱眉,无暇他顾,忙着压抑体内的残存剑气,凭他对着诛仙剑阵的了解,只要等他腾出手来,便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脱困,可是心魔会留给他时间吗?

    这都无所谓了,因为在心魔看来,时至此刻的法海根本就难逃一死,区别只是谁来杀他而已。因此他对盘坐阵中,努力驱逐体内剑气的法海视若不见,只是略带得意的道:

    “其实在道宫丹房,你手腕上那对秘银镣铐破碎的时候,我就苏醒过来了,之所以隐伏不出就是为了等你和那妖魔斗得两败俱伤,好叫我坐收渔翁之利!”

    心魔眼见收了剑阵重创的法海一时间只顾得盘膝稳定伤势,对于他的调戏根本就无暇理会,更做不出半点反应,不仅有些无趣,转而注目着悬停在身前的那根锡环禅杖笑道:

    “我带上这个,是不是就更像了?”

    说着便伸手去拿,就在这时,光线明灭不定的外界猛地停顿,一股说不清楚是臭还是酸的奇特味道从四周传来,心魔立刻笑容满面,即便是在阵中努力稳定伤势的法海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向外面。

    传送大阵,挪移完毕了。

    在中土神州的修行界中,普遍对于心魔的认识都是比较一致的,他们出身于虚无而缥缈的域外魔界,那里什么都没有,心魔处身其中只有无尽的虚无与混沌,所以对于人间有着无比强烈的**。

    心魔依靠修行者心中邪念杂欲而降临人间,只要能够将修行人引入魔道,自己便可以夺舍重生,这只是一般心魔的套路,像法海这种道行高深近乎地仙的修行人,妄想要将之引入魔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心魔所行之道也非比寻常,它们只需左右宿主道心制造出杀劫就好,待到宿主身死之后,心魔可以仅凭一缕精血便可以化形于人间重生,从而正式替代了宿主在天道之下行走的资格,真正的转生为人。

    至于先前的宿主死后去了哪里,众说纷纭,有的说宿主再被心魔害死之后失去了天道下的行走资格,从而被拉入到了域外魔界,成为了新的心魔,等待机会降临人间,也有的说宿主再被心魔代替资格之后,会在天地间小散无踪,这两个说法无论是哪一种,法海都是不能接受的。

    环绕周身的青龙与镇压周身的剑阵都各自消耗了许多,因为心魔布下的剑阵根本就没有实体,仅靠四道精纯的剑气糅合剑意的虚影支持,如今的强度并不能对法海造成致命威胁。

    法海抖擞精神,环护四周的青龙长吟一声便于剑阵撞在了一起,双方尽皆气散神消,法海隐于僧袍之下的青龙纹身更是因此而黯淡了不少。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起码法海有遁逃的可能,否则拿到剑阵立在那里,自己进退都很被动。

    就在法海正全力为自己能逃脱生天而做准备的时候,一道沙哑却语调温和的声音传入到他与心魔的耳中。

    “国师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清澜真人!

    法海在听到这声话后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生机,虽然先前在石桥之上他曾亲眼见到过清澜真人的铜角金棺,可是如今仔细想来又觉得有些不对,说不定是心魔给自己故布疑阵,分散自己注意力而布下的幻象。

    更何况如今情况危急,无论这清澜真人是真是假,法海都得试一下了。

    可这一切都是心魔筹划已久,几乎是刚刚察觉到清澜真人的气息后,心魔便一把握住了那根悬停在身前的禅杖,他将手中禅杖重重顿地,发出一声金石交击的巨响,大声道:

    “还请真人出手,助小僧诛杀这只心魔!”

    “放屁!你才是心魔,我乃法海真身!”

    法海自然要极力争辩,手掌一伸便打出一道气息雄绝的反五行生灭掌,打算以金山寺的镇山绝学来表明身份,可随机便被心魔无数种金山寺绝迹所压制。

    清澜真人浑然没有料到自己好心好意的来到门口相迎,却见到这么一出场景来,他的目光在一身白衣的心魔与浑身血衣,杀气沸腾的法海之间仅仅是转了一圈,便下意识的选择往白衣心魔的那边靠近了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

    殊不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落到真正的法海眼中是何等毁灭性的打击,心魔在见到清澜真人下意识的选择相信自己后,眼底有狂喜之色闪过,不过也掩饰的很好,表面上依旧正气凛然,不动声色的指着浑身是血的真法海:

    “真人请看,此心魔连日来以贫僧负面情绪为食,壮大己身,已经可以凭空幻化出实体,它见到我即将来到真人洞府,生怕就此被消灭了去,这才不管不顾的暴起夺舍,幸亏贫僧早有准备,还请真人与我一道联手,诛杀了这毁人修行的心魔!”

    修行之人若是没有三灾六难的劫数,想要逍遥天地,长生久视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因此但凡修行中人对于这种毁人修行的心魔内劫最是痛恨,几乎是心魔话说不到一半的时候,清澜真人看待法海的目光便有了几分同仇敌忾的感觉,缓缓点头道:

    “心魔狡诈可恶,最善用阴谋诡计,即便国师不说,贫道身为修行中人也不会放任这等祸害成了气候,否则等到将来有朝一日它侵害了宿主,成了为乱天下的大魔头,老头子这一身修行岂不是愧对祖师先人?”

    清澜真人的性格远比想象中的要温和可亲,不过就是....好像有点过于啰嗦了。

    心魔眼见法海就要在清澜真人的喋喋不休之下调息完毕了,不禁皱眉打断道:“真人,不如我们还是....”

    “知道了知道了。”

    清澜真人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妙人,只见他微微叹息的道:“还没好吗?老朽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心魔心中悚然一惊,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整个身子都被一团厚重的阴影所覆盖,心魔豁然抬头,正与一只通体深紫近黑的巨大蛇头猛地对视在了一起!

    蛇头张口轰然下砸,心魔瞳孔一缩,可是身子却不闪不避,仅用一条手臂便举重若轻的将之撑起,手掌与凉滑的蛇头接实的瞬间,脚下立足之地猛然下陷了许多。

    尽管一只手撑着千钧之重,可心魔仍然留有余地,他缓缓转过头,双目阴沉,凶光四射的看着早已悄然离身数十丈的清澜真人,嘶声道:

    “你早就看出来了?”

    清澜真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下心魔另一只握着禅杖的手掌,后者不禁顺着他的指点看去,发现自己握着禅杖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化作了一片焦黑!

    先前就曾说过,这根禅杖乃是用寺中收集而来的秘银重新的炼制过,对于收摄道心,镇定心神有着奇效,换而言之用来对付心魔是最合适不过的东西,甚至法海之前用来克制心魔的秘银镣铐就是用秘银大早的。

    想不到自己百密一疏,自以为布局精巧可以陷宿主法海于死地,可在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上却留有这么大一个破绽!

    禅杖叮叮当当的摔落在地面,心魔咬着牙满怀恨意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着他的这下动作,全身外表纤尘不染的白色僧袍重新的化为血红,连同他的眼眸也变成了寂灭一片的恐怖漆黑,嘶声道:

    “罢了罢了,一个将死的道人,一个强弩之末的和尚,索性就把你们一并都杀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便见心魔支撑着巨大蛇头的那只手猛地血光乍现,竟是以手做刀,生生的插入到蛇身之中!

    深紫色的蛇头扭动着身躯发出凄厉的嚎叫,可是心魔面目狰狞的一手握住了大蛇的所有挣扎,狠狠砸向地面!

    法海坐在地面只觉得整个大地都为之颤了颤,那颗被心魔死死如同玩具般抓在手中的紫蛇,有气无力的正在从蛇口往外吐着血。

    心魔的凶神恶煞和气焰滔天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压力,因为在法海的视线之中,一双双斗大如灯笼般的巨眼,在心魔的周身开始相继环绕的亮起。

    看来这种紫色的巨蛇,清澜真人圈养了远远不止一只。

    刹那间天地震动,法海目之所及全都是紫色的巨蛇在空中疯狂的扭动着身躯蛇头,如果说单论一只蛇头在全力扑杀之时宛如泰山压顶,那么此时此刻再次扑杀向心魔的那七个蛇头,俨然就是一副天塌了般的凶狠决绝。

    纵然心魔的法力再高,在这狭小的石台空间之中也无法力挽天倾,一番强硬的对抗之后,心魔赖以纵横的那一口强横气机刚刚有所衰竭,立刻就被蜂拥而上的几只蛇头抓住了机会,它们一个蛇头撕扯着心魔的一条肢体,想要当空将它撕碎成碎片,可是以它们的力量与道行,很难将全盛时期的心魔就此分尸,如果等到心魔回过那一口气机,那么这场战斗就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了,局势一时间陷入到了僵局。

第两百七十二章:秘闻

    就在这时,一只带有斑斑血迹的手臂将遗落在地的禅杖捡起,杖顶的九枚锡环顿时以前所未有的趋势开始疯狂的震荡。

    重新将禅杖握在手中对法海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睛里只有那个被几条巨蛇凭空吊起的心魔,周身金光璀璨,直扑向这么久争斗以来,首次露出恐惧之色的心魔!

    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

    尽管此刻的法海正如心魔先前所说的那般,不过是个强弩之末的和尚,可如此凝聚功力的奋力一击,仍然可以对它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当空之中,只见法海化身的金光与心魔化身的如潮黑气各自相持不下,心魔痛苦的嘶吼咒骂,而金光则渐渐开始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心魔的那无边黑气当中。

    金光进入到黑气里,所有翻滚的魔气顷刻间荡然无存,最终毫无阻碍的将被巨蛇合力吊在空中的心魔一举洞穿!

    此时心魔口中的嘶吼已经不再是中土神州常用的官话,而是一众晦涩难懂的饶舌语言,随着法海一举击穿了他的魔体之后,原本凭那几条巨蛇合力也无法奈何的心魔,立刻便被撕成了碎片,分散的心魔躯体有着无数好似鲜血一般的魔气从中翻涌升腾而起,魔气扭曲变化着各种模样,最终被那些蛇头争先恐后的吞入腹中。

    巨蛇在分而吞噬掉了心魔之后似乎颇为满足,几个巨大的蛇头转而对着由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的清澜真人点了点头,不过也有的蛇头则看都不看清澜真人一样,直接下潜回了暗处,法海甚至还能感觉到有几道冰冷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好像那几条没能分到心魔残躯吞噬的巨蛇有些意犹未尽,对自己也很感兴趣,不过它们最终还是摇晃着巨大的头颅,消失在了石台之上。

    强敌一去,法海立刻便觉得周身筋骨都在对自己发出抗议,这幅久战之身自从上来天柱山之后就再也没有休息过,遇到的局面一个比一个凶险,在消灭了心魔之后,法海真的是没有一点力气了,身累心也累,如果这个时候的清澜还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坏人,那自己是真的要死定了。

    幸好这石台上的清澜真人不是假的,他来到了法海的身边,浑不在意他僧袍上的血污,非常自然的将法海一条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就这么扶着他走向暗处一扇高大的石门。

    “国师大人一路上受惊了吧?随贫道进入里间先行歇息片刻吧。”

    何止是受惊,简直就是九死一生,幸好这一趟不算白走,困扰法海已久的心魔终于是被消灭了。

    当世的佛道两位大佬,此时互相搀扶着就像是刚下战场的伤兵,法海也因此借着近距离,第一次正是的打量这位道门魁首的面容。

    清澜正人鹤发童颜,皮肤温润犹如婴儿,是那种乍一看年老,细看却又觉得年轻的妖孽外表,通过近距离的接触,法海发现这位道门真人的一身气机虽然庞大无比,可气息却浑浊紊乱,这种情况发生在素来以精纯唯一而著称的玄门正宗身上,怪不得心魔先前评价清澜真人是将死道人了。

    推开那扇厚重古老的石门,两人迈步走入其中,法海发现石门之后的空间意外的有些巨大,比之头顶道宫的大雄宝殿也不逊色多少,只是他看四周摆设布置宛如石器时代的原始部落,根本就不像是供人居住的,反而有些像是....一处神秘的祭坛。

    这处祭坛的最深处是厚重的山体,山体之外有一扇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青铜巨门,其上有无数浮雕而成的奇珍异兽,它们面目狰狞的在上面吞噬破坏人间,看起来就像是一副精美而复杂的巨大画卷。

    法海看了两眼,很快就意识到这东西不只是简单的浮雕,而是类似那种墓中描绘主人生平的壁画,只不过这环境画的和古书断字一样段七八糟的,很是考验人的眼力。

    青铜巨门的门缝位置上,钉死了一把丈长的石剑,不待法海自己细看琢磨,清澜真人便招呼法海一道,在这处空间的正中位置,也就是那个好像祭坛一样的圆形建筑上落座了。

    这个祭坛外圆内方,大概是古人对天地认识的天圆地方的概念,其内里的东西早已经过收拾成为了一处露天打坐的平台,清澜真人就盘膝坐在其中的一个蒲团上,还伸手示意法海在他身旁落座。

    “贫道知晓国师心中有诸多疑问,但老道想,只要国师肯坐下来,心中疑问定会被解答大半的。”

    法海此时对于清澜真人的身份早已经不抱什么怀疑了,之前他在石桥上所见金棺之时,是心魔暗伏不出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便顺着他内心深处的恐惧而幻化出了虚像,在进来之前清澜真人与他近距离接触,那股道门的清正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因此清澜得话音刚落,他便顺从的就势坐在了一边的蒲团上,盘坐于上的刹那,法海顿时有了一种在石桥上接到通行玉符,从而被屏蔽钓了身上阳气的神奇感觉,不过相较于前者而言,他此时的感应更为强烈!

    法海适应了一番之后,转而开始将目光投放到那扇巨大的青铜门上,刹那间无数面目狰狞的恶兽浮雕几乎要挣开束缚化为活物,一副又一副人族与妖兽争斗拼杀的画面接踵而来。

    “这是.....”

    法海心神遭受到了冲击,一时间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清澜真人笑着接口道:“这便是我人族兴盛发迹的李氏,同样也是天柱山的秘密。”

    上古之时,百族兴旺,天地间的主宰乃是妖族,人道不过是当时百族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族群。

    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妖族的势力开始渐渐有所衰落,人族却开始了壮大,但是天地间的主角只有一个,因此残酷的杀戮和战争就开始了。

    法海从青铜门的浮雕上看到了妖族十大金乌并起宣战,也看到人族先贤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奔赴迎战,在无数的鲜血和牺牲之后,人族终于将妖族大军赶出了人间界,也就是如今天柱山的这道青铜门之后。

    在观看完了青铜门上的那卷浩瀚历史之后,法海心中震撼于那个时代的浩大与残酷,以至于久久无法言语平复,清澜待他稍稍的消化了一些信息之后,笑道:

    “我刚来的时候也如你现在这般差不多,充满了震撼....你刚刚看到的那段历史还要早于五百年前的妖鬼入侵,中土神州的历史记载前后最多也不过千年,而且残缺不全,多被上位者篡改,假如你看些佛道两门的典籍就不难发现,其中都有千秋大劫的描述,它们说的就是此劫。”

    “一直以来,佛道两门都是携手共镇天柱山,可是五百年前的劫数太重,佛门被打的几乎断绝传承,这两百多年来都是道门在承担,到如今几乎是山穷水尽了。”

    法海直到此刻方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京都对道门做下那种事情后,身为道首的清澜真人却能不管不问,甚至还热心的帮助自己解决心魔的问题,合着全都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话随这么说,可法海对于清澜还是比较敬佩的,能够放下一门一户的偏见,还真是个胸襟开阔,心怀天下苍生的主。

    “妖孽亡我之心不死,千百年来佛道两个魁首都是轮流坐镇此处,以神剑封镇青铜门,这才保有人间太平。”

    清澜真人说着长叹一声:“贫道无能,怕时在此间撑不了多久了。”

    法海闻言心情复杂,照着清澜真人话里的一丝,在他之后坐诊此间的高手就得轮到自己了,先不说镇守在这山上有多寂寞,光就将来道门能否再出一个真人来接替他的位置都不好说,毕竟之前在京都坐下的事情虽然人家表面上没有追究,可在这件事情上如果稍微计较一下,到时候自己上了位,那还不是在这里镇压到老死的节奏?

    到时候我的老爹谁来送终?

    还在幽州等着自己的绮容怎么办?

    卸下佛门重担,还俗归隐人间岂不是成了空想?

    记得从石桥上走过来的时候,法海看到桥下尸骨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道门的道士比较多,之后渐渐接近终点佛门弟子又开始多了起来,这一规律也正好暗自符合了佛门在五百年前执掌天下牛耳的历史,因此清澜真人的话也应该没有虚假。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法海还是觉得当务之急并不是讨论谁来镇守的问题,于是他笑着伸手指了下头顶,对清澜笑道:

    “真人,好像忘了一件事。”

    清澜真人闻言一愣,问道:“什么?”

    仿佛是回应法海所指,天柱山顶有一道轰隆巨响开始爆发,即便是两人身处在不知有多深的地下祭坛,都隐隐的受到了震荡。

    清澜真人这才大惊失色的问道:“你没有降服那只妖孽就下来了?”

    山顶道宫中的那一战,清澜真人并没有亲眼目睹,只是在法海布下大阵之后就很难再感应到双方斗法的情景,故而他一直以为头顶上再无动静的结果,是法海已经将那妖孽收服了,哪里会想到那妖孽其实一直都在?

    当下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

    “她这么大动干戈,想必就是为了能够打开这扇青铜门,使门后妖族可以重新降临人间,重演五百年前的妖鬼入侵吧?”

    清澜真人无声的点了点头,法海又问:“真人在此地经营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后手布置?”

    布置自然是有的,可是亲自体验过白素贞那滔天魔威之后,清澜真人对那几道布置并不如何的自信,皱眉道;

    “石桥上有一处前朝高人留下的鬼婴,不过依贫道看只能阻挡那妖孽片刻而已.....”

    “鬼婴?你们玄门正宗还搞这个?”

    法海印象中,什么鬼母鬼婴的手段,那都是邪派的作风,不曾想号称玄门正宗的正道也在用。

    清澜闻言只是摇摇头,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了道门外丹之术的一些秘闻,所以不想多说,只是简单解释道:

    “那只鬼婴是意外产生的,并非是道门有意为之,后来就被放在了石桥上,当做是一道阻挡来敌的机关。”

    道门外丹之术中,在最早的时候有人丹一说,说白了就是将人的尸体以特殊的首发葬在地脉生气勃发的地方,古人以为地底龙脉之气捉摸不定,无法用法器等东西收集捉拿,于是便利用人体肉身下葬的办法,从而使阵法凝结地脉龙气于尸体上,再将尸体取出用以炼丹。

    这种外门丹道之法颇为邪异,故而在道门之中历来都都是秘而不宣,石桥上放置的那副石棺就是前朝高人将十多具尸体塞了进去,然后放在地脉浓厚之处蓄养人丹的。这十多具尸体其中还有一位孕妇,本来是无害的,但是年深日久之下,那个婴儿在母胎之中饱受地气滋养,最终才成了气候,这才被清澜真人当做是一道厉害的禁制放在石桥上。

    对于这件事情清澜真人也不想多做纠缠,故而点到即止。

    “既然如此,我们抓紧时间疗伤,到时候结合你我,以及门外那八条巨蛇之力,未必就会输给那个妖孽。”

    法海刚刚做好定计,清澜真人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贫道已然是油尽灯枯,根本帮不上你什么忙了,至于门外的那只九头蛇....她本就是妖族之人,那白龙身份在妖族之中又颇为特殊,到时候九头蛇不临阵倒戈就已经是万幸,指望它与我们合力杀敌,未免太过乐观。”

    法海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无暇去问那几条巨蛇什么时候变成了九头蛇,而是在心中想着,合着到头来能动手的就他自己一个?

    “贫道会尽量为国师争取时间,假如真的事不可为,我们也唯有以身殉道了。”

    清澜真人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那根钉死在青铜门上的石剑好像感应到了老道心中一去不回的决然之意,就此微微颤抖了一下,清澜真人也若有所觉的回头望了一眼,而后笑道:

    “贫道先行一步。”

第两百七十三章:血衣对血衣

    法海合十恭送,老道的身影转瞬消失不见,空荡的石洞之中,只剩下了法海一人,他幽幽长叹了一声,盘膝跌坐回去,心道这特奶奶的都是些什么糟心事?

    一个个上杆子的就找上了门来,想躲都躲不开区。

    降妖伏魔的事情好累啊.....

    法海长叹一声,闭目合十的压下心中所有异样情绪,全力的开始从恢复身上的伤势,眼下根本顾不得考虑谁留在天柱山镇守青铜门这件事,先顶过白素贞的穷追猛打才是当务之急。

    石桥之上,尖利的鬼啸与九天龙吟的咆哮相继响起,那是妖龙白素贞在地宫所触发的第一条禁止,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被封于石棺中的鬼婴,乃是前朝高人安置在浓厚的地脉之下,吸取千年煞气而成的盖世凶邪,否则也不会被清澜真人当作是守护青铜巨门的第一道禁制,用来阻挡强敌来犯。

    可即便如此,当它的对手变成了妖族传说中的妖神白龙之后,白素贞到达青铜门前也不过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败亡是注定的事。

    青铜门前最后一道防守的石门之前,清澜老道盘膝而坐,周身的黑暗处渐渐又十几个斗大如灯笼的蛇眼相继张目,它们环绕在清澜身侧,安静如许的等待着什么。

    “今日妖神白龙来犯,老道与国师怕是力不能支,自诩此劫生死难料,九头蛇,你且去逃命吧。”

    清澜真人话音刚落,石台下的深渊之中便传来一阵深深的颤动,一道清辉包裹着的七星长剑,铮然一声倒插在他的面前,如水一般的剑身倒映着老道苍老的面容,目光之中一片慈祥。

    八颗蛇头仰天长嘶,被七星剑钉死在石台之下近五百年的身躯终于可以自如的伸展起来,一时间就连那颗经年不曾出现的第九颗蛇头也浮动了出来,蛇影狂舞,渐渐收缩为一道娇小的人影。

    一个紫发紫眸的成熟没人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了清澜真人的面前。

    远方轰隆隆的交手声响不时传入耳中,九头蛇骤然脱开牢笼之后心情甚好,一只俏生生的玉白小手缠绕着一侧紫发,歪头一笑:

    “大敌当前,你舍得我这样的强援就此离去?不怕我到了人间去接着杀伐无度,霍乱人间?”

    向来以温和著称于世的老道,闻言只是笑笑:“你若在外面作恶,自然会有人间正义之士出手降魔,贫道一身老朽,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但是要拖住那妖龙也不是什么难事,皆时自有国师法海功成出手,你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分别?”

    “那和尚伤势不轻,妖神白龙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可以打发的角色,你就这么肯定那和尚担得起这副担子?”

    “正因如此我才要放你归去。”

    清澜真人说道这里,只见嘴唇蠕动而无声音递出,显然是用了传音入密的方法将自己的话送入到九头蛇的耳中,他说完之后将地上倒插的七星剑横放在膝前,缓缓闭目道:

    “你去吧。”

    九头蛇冷哼一声:“走就走!”

    婀娜的身躯卷动妖风而去,在离开石台之前她忽然回头,只见老道清澜静坐于暗处,周身气息如迟暮老人,可精气神却好似一柄刚刚开锋的利剑,等待着最后一个爆发点便慨然出鞘饮血。

    天柱山顶的道宫废墟之中,有一道狂风忽起,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直接将先前法海布置在这里的三座玉髓天王像托起运走,狂风在收下这三座价值连城的天王像法身之后犹自不肯离去,诛仙剑阵四象成套,如今三像在手自然是得陇望蜀想要把四象尽数集齐。

    不过他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了,当日法海以此阵困住了白素贞,之后妖龙真身破阵而出,生生以元神龙躯打碎了代表诛仙剑的南方天王像,因此这一套诛仙剑阵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凑齐了。

    搜寻无果的来人只得放弃,狂风卷动着仅剩下的三尊玉像,轻轻叹息一声,而后一股脑的钻入到了那处通往地宫的太极阴阳图之中。

    法海将打坐的蒲团移出了那处高大的祭坛范围,因为经过他的亲身体验之后发现,这出高大的古老祭坛与青铜门上的那柄石剑,有着互通有无的关系,人若在祭坛之上打坐,不自觉的便会分出一部分精气从丹田中流出,并且通过祭坛流传到那柄石剑上。

    虽然祭坛所吸取的那一缕精气,对于修道高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年深日久,中年累月下来也是相当的可观了,除非是道行到了法海,清澜这种程度的高手,否则坐镇在此间的人很难顺利活到寿终正寝。

    离开祭坛范围再行打坐的法海伤势好的很快,肩胛处两道洞穿性伤口很快就愈合,修行人在斩灭心魔之后,在道行或者心境上都会有一次突飞猛进的进程,不过这个过程长时间的清修,法海如今没有这个时间,幸好疗伤的速度也因此而加快了许多。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法海的周身气息也越发的沉稳凝固,石门之外的剧烈都发生也越来越响,应当是白素贞在冲破了石桥鬼婴之后又与清澜真人交上了手,念及到那老道临去之时的一派决然之色,法海古波不惊的心惊就此而微微一动。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瞬间的动念,法海莲花池开始被大风吹拂晃动,无数层层叠叠的白莲相继晃动,大风宛如一只无形的双手轻轻将这片莲花之海拨开了洞天一角,从而在莲花深处显出一个白衣的人影。

    南宫。

    这两个字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烙印在了法海的心间,在他曾经还叫林海的时候,那段感应叫做少年爱慕,所以在金山寺他能心甘情愿的唤她一声师姐,在没有开门的酒楼楼顶上大撒酒疯,然后背下黑锅。

    年轻的林海曾经以为那段朦胧的感情就叫**情,可是当面朝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无数妖虫的南绮容,在长街站定,只留给林海一个背影的时候他才知道,爱情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白裙飞扬,佳人转身渐渐离开了白莲拥护的识海,当那道曼妙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识海之中时,法海也终于从入定打坐之中回过了神来,他徐徐睁开双眼,淡淡金光从他深邃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神完气足。

    与此同时,一身白衣已经尽数化为血衣的白素贞也在不知何时的突破了清澜真人的防线,周身凶焰滔天,妖气宛如实质的站在了法海的身前。

    白素贞绝美的俏脸边缘,有一圈细密的鳞片若隐若现,配合着她双眉之中瞳孔倒竖的金黄色蛇瞳,整个人看起来妖异至极。

    法海淡淡扫了一眼白素贞仍在滴血的指尖,问道:“老道士呢?”

    白素贞闻言轻轻抬起了那只还在滴血的手掌,红唇轻启,信口含住了被鲜血染红的纤长指尖,含糊不清的道:“吞了。”

    禅杖之上的锡环顿时化作风雷巨响,法海双手持杖跃进,僧袍之下的双臂肌肉如互相纠结在一起的无数虫蛇,筋肉暴起,气机一瞬千里,带着万钧之势轰然下落!

    殊不知法海这种气冠千军,大开大合的野蛮打法正中白素贞的吓坏,她拥有堂堂白龙妖身,论起力气来当世简直无人可比。

    纤细的手掌平平无奇的伸出,极静的防守与极动的爆裂进攻便轰然撞在了一起。

    白素贞身子微微晃动,立足之地双脚下陷,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动静,直接就毫无花巧的把法海这一杖接了下来,而后她浑然不顾法海眼神当中的震撼,一手抓着禅杖轻轻一按,握在法海手中的禅杖顿时便被一股大力操控,狠狠的砸落在地。

    白素贞整个人借着这一按之力,使得娇小的身子全然腾空而起,沾有鲜血的手掌大张,恍惚间一掌直接封锁了下方法海立身之处的所有天地,根本就叫人无从闪避。

    法海一手紧握禅杖尾端不放,足尖请点地面疯狂倒退,禅杖顶端在地面上拖拽出一溜耀眼的火光,双目沉静如一潭古波不兴的死水。

    当白素贞这一掌打到了近在咫尺的边缘之时,法海的双眼猛然有神光绽放,一直倒拖在手的禅杖之上,有一股凛冽刚正的刀光直接透体而出,这下子白素贞再也不敢大摇大摆的出掌,白袖之中剑光闪烁,当的一声架住了禅杖这一记反撩,翻身落地。

    禅杖所携刀气未尽,轰隆隆的斩在头顶的岩壁之上,这处石洞山体因为历代高人加持做法,坚固程度早已远胜寻常钢铁,这才叫全力施为一击打到空处后没有直接引起崩塌。

    可即便如此,祭坛空间之中也是落石如雨,山体震动。

    秋水般的剑面来回震颤不休,剑身正中位置有一处米粒大小的豁口异常的显眼,这是白素贞刚刚出剑硬架住了法海蓄势一击的后果。

    白素贞对于手中剑上的缺口浑然不放在心上,与之相比反倒是持剑手臂上被划出的伤口叫她连连皱眉。她将木u刚放到了法海手中的禅杖上,轻抿嘴唇,俏脸上的蛇鳞又密集了几分:

    “这不是金山寺的功法。”

    这种死里求活,出刀后一往无前的刀法,自然不是金山寺那些吃斋僧人的功法。

    法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稳住了手中颤抖禅杖的同时,也在思考自己的打法。

    他刚刚拖着禅杖爆退的技法,其实脱自当年他独自赶赴达州之时,在关胜帝君庙中学的那一套请神法,即为当年关圣爷纵横天下的春秋六十四斩,名曰拖刀计。

    就在刚才的短短一瞬间,法海已将拖刀计中对时机的把握,以及对功力的运用发挥都已经达到极致,可即便如此也仅仅在白素贞身上造成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害。

    怪不得白蛇传中的法海,在面对这妖孽时全然没有办法,只能仗着佛祖赐下的紫金钵方才将之收服,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力所能匹敌的。

    白素贞轻轻将手中长剑举起,七星剑就此带着一股天塌地陷的恐怖巨力杀向法海,这柄明晃晃的道家三尺长剑,在白素贞的手中俨然成为了狂风暴雨,携有无边天怒的化身,法海手持禅杖处身其中,就如怒海狂风之中的一叶孤舟,每时每刻都有在怒涛狂潮之下被倾覆的可能。

    说起来,这还是当年幽州一战之后,两人首次动手,实打实的交锋。

    先前不论是在幽州的那惊鸿一现,还是道宫中仪仗诛仙剑阵的斗法,都没能让法海直面到这位妖神白素贞的恐怖实力。

    直到今天的这次祭坛之战,法海方才真正的知道,什么叫做妖神。

    在连续上百次不停歇的进攻之后,法海一身浑厚气机倒是还能挺得住,可是他握着禅杖的双手却已经几乎要麻木的拿捏不住手中武器了,幸好白素贞手中长剑在此时出了问题,一阵狂风暴雨的疯狂斩劈之后,忽然毫无预兆的碎成了无数碎片,总算是叫法海几乎麻木的双臂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白素贞抬手看着掌中仅余下一个光秃秃剑柄的七星剑,绝美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讥笑,随手便将之当作垃圾丢弃了,剑柄摔打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在此时寂静的石洞空间中尤为吵闹。

    法海直到此刻都无法将禅杖与手霜的颤抖给完全压制下来,只有将禅杖顿地,而后面色凝重的看着云淡风轻的血衣白素贞,第一次在斗法之中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假如两人在外界斗法,那么法海还可以试着拉开距离,用金山寺的各种镇山绝技当作远程攻击手段,这样或许还能斗个平分秋色,如今他们陷身在这天柱山深处的地洞里,其中空间虽然也不算少,可对于他们这种气机一瞬千里的大修士来说还是颇为狭小。

    法海在这空间不大的石洞之中还要守护青铜门不被她破开,只能硬撼白素贞的千年妖龙之力,自然是胜算渺茫。

第两百七十四章:臭娘们

    眼见如今自己胜机渺茫,法海一时间不禁开始心生退意,他本来就不是清澜真人那种视死如归的热血之辈,对于生死的选择他也更习惯在权衡利弊之后在做决断,如今的局面分明是已经到了生死绝地的关头,根本就是胜机渺茫。

    死守下去也只有和青铜门一起被白素贞拍碎的下场,做这种不必要的细声,还不如远遁而去,留待有用之身以图日后。

    此时的法海虽然已经在心中生出退意,可是表面上丝毫不显,不禁不曾显露出丝毫的怯意,反而斗志昂扬,一身单薄的血衣僧袍无风而动,体表之外开始有淡淡的金光流转。

    白素贞见到法海这般顽抗到底的模样,不仅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饶有兴趣的向前迈出一步,随着她这无声的一步落下,背后的白龙妖神法相忽然开始凝集。

    白素贞双目赤红,如妖如魔的轻声道:“好久没有见过金山寺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经了,念在你与我这具肉身有旧的份上,且容你放手施为一回,也叫你死而瞑目。”

    法海背后忽然有青龙吟啸不绝,当气势积蓄到了顶点之后,全身金光暴涨而出,整个人惶惶如正午烈阳,手中禅杖更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浩大之势一杖点出。

    寻常人就算法力再高再强,遇到了这么一副拼命的架势多半也会退避三舍,可唯独白素贞见到法海这宛如破釜沉舟的舍命一击不退反进,身子前倾踏出一步,这一步之后,她整个身子猛然在一片虚幻中无限拔高膨胀,最终化形成为了一头恶行恶状,同样也遍体鳞伤的白龙真身。

    白龙现身之后,庞大的妖身几乎塞满了整座石洞空间,震天的咆哮转瞬便将法海背后的青龙吟啸压制了下来,头顶雪亮的龙角与法海化作金光的禅杖毫无花巧的相撞在了一起,震耳欲聋的交击声随着一圈又一圈的无形气机波浪向外扩散,天柱山地动山摇,无数崩塌的碎石如雨纷落,石洞正中的祭坛与各类建筑多数被乱石所毁。

    双方僵持数息之后,法海手中的禅杖开始渐渐的向上弯曲,最终显现出一个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危险弧度,法海浑身如遭雷击,颤抖的双手再也无法将禅杖握稳,眼睁睁看着如天倾的狂猛气机疯狂压下来,整个人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飞。

    咚的一声沉闷好似钟响的声音震荡石洞,法海整个人面如金纸,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山呼海啸的气机生生冲击到了青铜门上,那柄赖以对敌的禅杖脱手飞出,向着石洞幽暗不可见的方向飞速旋转而去。

    法海背依青铜巨门方才勉强做到不至于摔倒,被气机巨力所打出的斑斑血迹多数还洒在了巨门上的浮雕,无数面目狰狞的妖兽因此而更显的凶狠可怕,仿佛是在预示着不久之后的人间模样。

    “草....”

    事已至此,法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方才以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倾力一击,目的是做出一副搏命之姿使得白素贞暂避锋芒,可谁知这小娘皮脑子长的好似全是肌肉,寻常人物遇上定然是退避的招数,她却直接唤出真身来硬碰硬.....

    这下好了,不用再想什么骚操作了,更不用折腾了。

    眼见与法海硬拼一击的白素贞,晃动着它硕大无朋的脑袋,头顶那根硬撼禅杖的龙角也多有破损,随着晃动便有一阵碎末龙角与血雨落下,看的法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显然白素贞也是不好受的。

    白素贞略略在原地停留恢复了片刻,庞大的身躯猛地凭空一扭,龙身龙骨在扭动中节节贯通,浑然无边的巨力震动整个石洞里雷声轰鸣,法海重伤之下气息衰弱了不止一筹,在她发力的巨响声中竟然有些经受不住的迹象,一时间跌坐了下来拼命的捂住了双耳。

    龙尾的抽动已经突破了音速,刚刚一动便在视野中失去了踪影,法海只感到一股磅礴大力,全数都抽打在了他身前这柄钉死在青铜门上上的石剑之上,这柄丈高的巨剑本来也算是个不小的巨物,可无论是与青铜门还是白素贞的妖身相比都太过渺小,龙尾这狠辣到极点的一记抽打,立时寸寸龟裂的化作一堆弥散的尘土。

    完了.....

    背靠在青铜门上的法海马上便感到天地为之一震,随着石剑的消散,门后仿佛有无数双大手拼命的抓挠大门,此起彼伏的深沉兽吼穿过厚重的青铜门,直接在石洞中回荡,一副末日将要到来的可怕景象。

    法海自忖就算自己不被白素贞打死,也要被身后即将冲破青铜门的无数妖魔撕成碎片,两种死法虽然都算不上好,可相比之下法海还是情愿死在白素贞手上的。

    于是法海把残余的气机运至丹田,吐气开声成滚滚雷音的大吼道:“白素贞,你这个臭娘们!!”

    空中正在舞动欢喜的龙身就此一僵,法海恍惚间竟是感觉连身后青铜门中的无数嘶吼都好像为之顿了一下,然后就看空中那巨大的龙首缓缓挟着足以叫凡人窒息而亡的龙威,朝着法海慢慢逼近,近到法海甚至都可以闻到龙身上的血腥气。

    悠长的鲤须凭空飘荡,白素贞血红的巨大龙岩竖瞳中,似乎连一丝起伏的情绪都欠奉,晶莹的龙眼清晰的倒映着下方忐忑的法海,森森巨大的龙口开合,吐出的却是悦耳冰冷的人言:

    “你说什么?”

    即便法海是有心求个体面死法,可在这种骇人的龙威之下也颇感到压力,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再次口吐芬芳的时候,忽然却听到石洞之中一声昂扬的剑鸣悠然响起,瞬间压服了青铜巨门之后的妖族异动,就连怒火中烧的白素贞一时都为之侧目。

    法海听到这声剑吟之后心中一动,本来一心想要求个体面死法的内心顿时有了改动,因为这一声剑吟不仅压住了背后青铜门的无数异动,就连法海体内被佛法压制已久的诛仙剑胎,都开始有所躁动!

    法海寻着嘹亮的剑鸣发声之处望去,发现这剑鸣声正是发自先前那道崩散成灰尘的石剑土堆之中,此时那堆土灰正有一截明晃晃的剑身显露出来,其中有古篆书写而成的诛仙二字,赫然在目。

    法海见到这两个字后,心跳骤然加速,宛如看到了一颗能够救命的稻草。

    原来那柄钉死青铜门的石剑,是神剑诛仙,只是经年累月之下,才慢慢变成了石剑的模样,虽然说一把神异一点的长剑,在白素贞的大势面前根本当不了什么用,可是诛仙剑却不同。

    法海最早修行的功法可是诛仙剑经啊!

    之前法海在承接了佛门修为加持之后,他苦练而成的诛仙剑胎被压制成了死寂的状态,可就在刚刚诛仙剑发出剑鸣颤动之时,法海体内沉寂多时的剑胎居然也跟着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以他今时今日的道行功力,假如能够全力来催动诛仙剑胎,再加上手中诛仙剑的神异,那么他与白素贞的斗法到底鹿死谁手,还尤为可知。

    不过,这一切大好局面的前提,都是先将诛仙剑握在手中!

    法海瞬间咬牙弹身而起,不过他却不管不顾地上的诛仙剑,反而是如螳臂当车一般的横栏住了化出真龙之身白素贞去路,各类金山寺的镇山绝技如水泼一般向外打出,同时背后青龙吟啸,浮动游离间化为一道青光卷向那柄诛仙神剑!

    只要神剑能够到手,法海就有把握唤醒丹田之中的剑胎,到时候就算仍然不敌这妖龙白素贞,他也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全身退出此局。

    可是法海却低估了白素贞的警觉,她虽然不知那柄道家神剑与法海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但她却亲眼目睹了法海由一心求死,再到奋起搏杀的过程。

    此人前后转变如此之大,那柄剑对他而言一定关系重大!

    当下白素贞便毫不迟疑的扭动自己庞大的妖身向前碾去,法海手中万象纷呈的强**术如雨点般轰击在她的龙头,破碎的鳞甲与鲜血随之扬撒一片,白素贞吃痛之下低垂头颅,将大部分的攻击都转移到了龙角之上,依旧不曾更改自己前冲之势,闷头撞向法海。

    白素贞这一撞之下,在法海看来何止是要将自己碾死?简直就是要连同背后的青铜门一起撞成碎片!

    视野之中,瞬间便被一颗巨大无比的龙首所占据,而且还是在盯着自己法术迅速接近,法海此时已经因为在短时间内出手调动体内气机过多过重的关系,而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挂血,气息更是衰败,可他仍然不敢放松手上的输出,十指如莲盛放,法力不减反增,务必要拼命的叫白素贞这惊天一撞慢上片刻,好叫自己有时间把诛仙剑执拿在手!

    此时从法海背后幻化而出的青龙,终于一把将诛仙剑从土堆中衔了出来,甩首便将这柄道家神剑甩向了法海,后者神情一震,大喝了一声来得好,手掌猛然探出,于电光火石间将这柄神剑牢牢地抓握在手。

    没有什么剑气如龙,更没有什么剑光照耀八方天地的盛大场面,不是因为这柄神剑不够厉害,不能显圣于世间,只是因为几乎就在法海握住诛仙剑的瞬间,白素贞的巨大龙头便已经悍然杀到,将所有耀眼绚烂的光芒,全都不讲道理的倾覆在了她巨大如山的妖身之下,颇有一番世间万物,皆以气力降之的霸道气势。

    在白素贞如此霸道的气势碾压之下,法海也只来得及催动出剑胎的七分功力,剑气刚一出笼便直接凝练成丝,在电光火石间生生斩落下白素贞头顶的那一对龙角!

    悲坳的长嚎响彻石洞,白素贞头顶两处生长有龙角的地方此时只留下一对可怖的血洞,凄厉艳红的鲜血顷刻布满了整个龙头。

    她受此重创之下,早已经痛的失去了理智,龙身在地面扭动抽打如蛇,将洞中仅余的一点建筑拍打的支离破碎,尘烟荡起。

    这一剑之力固然建功不小,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倒在地上的白素贞,赤红的龙眼中虽有无尽的痛苦之色,可更多的还是庆幸。

    因为法海在仓促间提气的功力,虽然斩落了她一对龙角,可法海自己也遭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势,几乎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先前白素贞之所以那么决然的想要一头撞杀法海,全凭心中的一道直觉,如今在见识到诛仙剑在法海手中的锋芒之利后,立刻不住清醒自己的杀伐果断,凶猛狠决。

    法海以自身七成的剑胎之力,强行斩下白素贞一对龙角,其中大半原因都是因为诛仙剑锋之利,可他自身也绝不好受,不仅手中神剑在大力交击之下脱手飞出,他整个身子足足有半幅骨架全都在白素贞的这一撞之下给碎了大半,此时浑似没有了骨头一般的贴靠在龙头之上,随着她的晃动而像一块败革朽木,远远抛飞出去。

    这一切说来话长,可全程发生如电光石火,从法海握剑到半边筋骨尽碎的被抛飞出去,整个过程也不过一个呼吸左右的。

    法海气息衰败,碎骨之痛如同一柄插入到脑中的刀子,不仅搅得头疼欲裂,神智也在剧痛之下浑浑噩噩,借着被白素贞龙头甩飞的空荡,他抬头用眼角余光看到旋转而去的诛仙剑,划过了一道清冷的光辉,眼看着就要步了先前那根禅杖一般的后尘,消失在阴暗不可见处。

    这一丢落,这柄道家的神剑再出世时,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法海此时也是在与白素贞的斗法中用尽了各种手段,此时的他半边筋骨尽碎,禅杖,神剑全都被打飞了出去,浑然没了半点手段,自知深陷死地走脱不得后,反而放下了担惊受怕的心思,对一柄剑的将来感叹良多。

第二百七十五章:弟子无能

    下落中的法海自知这一次是死定了,一时间闭目忍不住在脑海中回忆起了过往的种种,少年拜师渡真,于南宫师姐处得剑经,取家族藏玉而功进,意气风发,后于幽州雷峰塔入道,自此心性渐敛,天下佛门兴衰一肩担之。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过的是这么精彩了。

    法海面容上微微含笑,只是在内心的深处仍然难免抱有遗憾,只道幽州南二这一生,终究是要对不起她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中生起,法海便忽然感觉周身陷入到了一片绵软不着力的事物当中,触感相当的冰凉滑腻,并不是预想中的冷硬地面,不由惊诧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竟然是一头让人倍感触目惊心的巨大紫色蛇身。

    这条巨蛇固然巨大,可是与身后的白素贞相比就‘正常’许多了,显得微不足道了,不过尽管如此,它想要卷动一个人随行也甚是轻松宽裕。

    法海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紫蛇为什么要救下自己,直到看见这条巨蛇前方扭动的九个巨大的脑袋方才醒悟过来:

    “九头蛇?可是清澜真人的安排?”

    九个蛇头闻言大都不取理会,有的甚至还回头剜了他一眼,似乎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只有一个比较娇小的蛇头微微向后探了探脑袋,吐着蛇信细声细气的解释道:

    “真人说人间修行界人才凋敝,若大和尚真的不敌妖龙,那也是命数使然,与其和他一个老朽一般以身殉道,还不如逃出生条去,将来也好应对人间劫数。”

    这些话,正是清澜真人在放走九头蛇之前,用传音入密说的话,此时九头蛇将其原话复述出来,眼前依稀又见到了那个老道士,一时间心情有些黯然。

    然而这边的九头蛇跟法海还没来得及逃出多远,忽然听到那倒地痛苦不堪的白素贞发出一声狂吼,居然又一次咬牙带着滚滚烟气追杀了上来。

    她这一动作,顿时把九头蛇吓了一大跳,蛇类虽说乃是龙的近亲,可到底也不过是亲近一些罢了,真龙天然压制的威势并没有半分折损,真的叫白素贞追上来了,九头蛇也得死在她残暴的手里,要不然它早就出手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眼看着身后的白素贞,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越来越近,法海只顾打坐恢复元气,而那带着他的九头蛇却是自己吵了起来,那八个脑袋各执一词,性格各异,有的说干脆扔了法海这个拖油瓶,有的竟然是要回头和那婆娘打上一架,更有的劝说再跑跑看,总之不一而足,八个脑袋居然有八个浑然不一的独立思想性格,却偏偏都集中在一条蛇身上,真是叫人啧啧称奇。

    要不是法海现在是生死难测,他还真能在这时候笑出声来。

    虽说有九头蛇的护持,可眼看白素贞那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被追上恐怕也是早晚的问题,法海在刚才的那次撞击中半边筋骨都碎了,如今连一战之力都有几分欠奉,一时间也想开口让九头蛇放下自己,独自逃命去或许可以换的一线生机,可是他又自存这白素贞与自己几次三番的硬碰,即便是妖龙之身也绝对不会好过,九头蛇道行不低,未必就真的打不过了。

    这两种心思在法海心中左右飘忽,最终他想到了幽州的南二,终于还是选择沉默下来,厚颜求取那微弱的一线生机。

    体内气机勉强的将断骨收拢组合,没有上好的接续灵药,法海也只能暂时以气机接续断骨,使自己能够恢复一下战力,不至于束手待毙。

    此法虽然方便,可难免会有些痛苦,法海片刻间就痛的面色煞白,额头尽是冷汗,同时他坐在九头蛇身上环目四顾,希望能够找到诛仙剑的跌落之地。

    就算法海凝气成丝,将所有的断骨都接续好,可要是再和白素贞近身肉搏的斗法,只怕顷刻间稳固下来的伤势就得崩溃,只是眼下法海实在没有了别的办法,好歹先求个行动无碍再说。

    可谁知,正拼命修复体内伤势的法海,忽然感觉到坐下绵软的舍身猛地变成了坚若钢铁的冷硬之地,而后一股大力涌来,生生将他整个身躯都抛到了半空之中。

    法海心中吃了一惊,只见九头蛇好几个蛇头连连怪叫,竟是眼看身后的白素贞就要追上来,直接将自己这个祸患给扔了下来。

    此时的法海周身破碎的筋骨接续,根本连一半都没有完成,连跑都跑不动,他勉励的回望了一样,不出意料,入目的尽是一片白中带血的龙躯迅速的杀来。

    白素贞开合龙口,露出一张真正的血盆大口想法还吞来,后者自知没有半点侥幸可言,却也不甘心被她一口吞了化成血水,正待拼死再斗她一下,却不妨腰身一紧,整个人天旋地转的又开始套本起来。

    这一连串的变故只把法海弄的差点喘不上来气,他周身禁锢碎了大半,即便操纵入微的手段方才练气成丝的接续了一小部分,并不是真正的长好了,这飘来荡去的可真把法海一时间痛的要死。

    同时,他又在耳边听到了九头蛇的杂乱争吵。

    “小九,你还救这个祸精做什么?老杂毛把咱们关了五百年,我看是把你关傻了吧,还不去快扔了他?”

    这一声叫骂之后,便有好几个附和的,原来这九头蛇一身而具九相,每个蛇头都代表了一种性格,名为小九的蛇头不似其余那些自私的性格,甚至还相当的善良懦弱,先前它们围攻心魔之时只出现了八个蛇头的原因就在于此,法海当时听清澜真人说起这九头蛇,当时他还以为第九个蛇头是压箱底的秘术,不肯轻易示人,不想却是性格如此。

    名为小九的蛇头将法海叼在嘴中,无暇理会那八个蛇头的叫骂,不过想来就是能说话大概也讲不出来什么,小九咬着法海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白素贞的一记吞咬,也不敢把法海再放回身上,就这么闷头赶路了。

    可就算这样,终究也不是个事儿。

    以白素贞的能耐,他们甚至都逃不到那座石桥就得被她给吞了,何况那石桥外的挪移阵法也需要时间来启动。

    法海长叹一声,用完好的那只手放在了小九的蛇头上,低声道:“放下我,逃命去吧。”

    小九闻言微微一愣,蛇目之中隐约有真正之色,最终到底还是求胜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当下正待依言将法海放下,却忽然听到石洞处那扇巨大的石门发出一声爆响,原来是九头蛇撞破了石门,身子从石洞转而到了带有挪移大阵的石台。

    就是挪移大阵近在眼前,法海也不认为他们会有机会从法海的手上逃出生天,而那只叼着法海的蛇头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喉间低吼一声算是打了一个招呼,将法海的身子轻轻一甩便自顾逃命去了。

    法海刚刚一落地,便牵动了周身的筋骨伤势,不待他喘口气,背后一片腥风就已经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法海只道这一回是必死无疑了,可谁知白素贞在张口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法海,却没有立即下口,反而是在距离法海很近的位置急急的停了下来。

    这张血盆大口刚停下的一瞬间,立刻便从中横生出一道凛然犀利的剑气,要不是白素贞有所感应的停下了这个扑杀的动作,这一道剑气足以在她早已残破不堪的龙身上留下一道血洞。

    剑吟之声如九天龙吟,激昂清越,法海只道这一回是必死,谁知道却被这一道剑气救下,心中正自诧异,待听到这熟悉的剑吟后更是心头大震,转头望向剑吟发声之处。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这是诛仙剑的剑吟!

    诛仙剑固然是上古神剑,可若无人以道行运施也绝无这种神异,法海在转投望去的刹那间将这世间有资格握剑的高修隐士全都想了一遍,甚至还在心中想着是否清澜真人其实并未真死的时候,那个握有诛仙剑的人影,从滚滚的碎石尘烟中,终于显出了样貌出来。

    竟是个年不过十八的少年。

    法海顿时睁大了双眼,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以至于伸出手来颤抖的指着来人,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道:

    “胡闹,你过来干什么?!”

    怪不得法海会在这个少年面前如此失态,原来这个年轻人正是不久前在天柱山下时,便被他亲手赶回幽州的亲传弟子,能忍!

    法海之前持了诛仙剑仓促应敌,以至长剑脱手旋飞不知去向,竟是打穿了石洞被赶来的能忍捡到,反而过来就下了他一命。

    最叫人惊异的是,此时的能忍一身功力剑气,在法海眼中简直说一声气冲斗牛都不为过,胜过以往何止数倍?难不成他这番在哪里又有了什么奇遇,这才成就了一身高超的法力?

    能忍气息沉稳的踏出一步,随着他这一步落下,法海身后无数虚空之中便立时应生出无数的无形剑气,重重封锁白宿主妖龙真身的进攻可能,算是给自家师傅上了一道保险。

    而后他好像看出了法海心中的疑问,微微对法海拱了拱手,解释道:

    “弟子不孝,会幽州之后时常担忧师傅的安全,师祖开解了弟子之后,禅心顿悟,这才招了林会长商量,吸取了整整半数的林家矿藏,这才有了重回天柱山的胆量!”

    法海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不清楚是心疼还是感动,老爹对这些家传的东西视若性命,肯放出来让能忍吸收,足见他老人家对法海的担心,也不知道这小子说了些什么,居然让老爹担心成这个样子,而且还一口气吸了足足一般的矿藏!

    法海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身家性命到底还是比矿藏重要的,当下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把剑给我!”

    在他看来,徒弟能忍的一身功力固然是直追自己,可要是对付白素贞这种积年的盖世魔头还是力有不逮的,自己修行以来多有恶斗,拼杀经验也颇为丰富,手握诛仙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白素贞哪里会给他们师徒从容传剑的时间?

    巨大的龙神一阵收缩,转眼便化作了血衣飘飘的美貌佳人,浑然无惧的撞碎了无数剑气杀向法海。

    能忍一直都在紧盯着白素贞的动作,几乎是发现她刚有异动便在第一时间冲了上去,诛仙剑气出鞘,快若流光闪电,电光火石之间架住了她杀向法海的双爪。

    “还不快带我师父,从石台遁走!”

    九头蛇好几个大脑袋望着正在与白素贞拼杀的能忍,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排名最末的小九蛇头最为果断,一把将法海叼起,而后朝着石台上的挪移大阵疯狂挺动。

    法海自知就他如今的状态,没有诛仙剑在手也是一个累赘,因此并未有任何抗拒之举,只是望着能忍与白素贞舍生搏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感慨,想不到最后救了自己的,居然会是这个不成器徒弟。

    “烦请道友将我带至地面的地宫即可。”

    法海对着小九闻言开口,后者微微点头以示明白,法海随即不再多言,转而闭目努力修复体内伤势。

    法海明白,就算能忍忽然开了窍,在幽州吸取了半数的矿藏玉脉来提拔自身的道行,却依旧不可能会是白素贞的对手,所以他才提出让九头蛇将自己放在道宫,然后他自己便去寻找之前用来封镇白素贞的四个玉髓天王像,最后重下地宫,镇了这个臭娘们!

    计划是好的,但是奈何徒弟实在太不经事了。

    叫法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手持诛仙的能忍,在白素贞面前也根本就没有撑多久,直接被一爪打穿了肚子,而后一脚踹飞了老远,正好跌落在法海身边。

    热血溅到法海的脸上,他不禁睁开了正在打坐闭目的双眼,和自己拉风出场,而后迅速惨败的亲传弟子对视了一眼,只见这小子咧开自己满是血沫的大嘴,似乎是已经在猫妖和恶道人王七的接连惨败中早已习以为常,颇有点自暴自弃的道:

    “弟子无能....”

第两百七十六章:英雄

    第一次来的时候败给了一只不成气候的猫妖,第二次在无名村子本来稳操胜券的一场战斗,却依旧败给了恶道王七,这回本以为道行提升无数,总是能够帮师傅一把的,不成想就威风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立刻就被白素贞打回了原形。

    法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虽说这件事也怪不得人家能忍,可是一想到老林家的半副祖传的身家就培养出这么个货色出来,他就忍不住的想要抽能忍一顿。

    亏这小子刚出来的时候,自己还好生的热血沸腾了一把....

    法海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臂,精细入微的气机将臂膀中的断骨重新聚拢好,因为怕受到外力的压迫重新断裂造成二次伤害,因此用来串联的气机格外粗壮,进而使这条手臂也粗大的异于常人,筋脉纠结宛如鬼物。

    他就用这条与常人格格不入的手臂,从能忍的手中接过了长剑,清冽的诛仙剑身倒映着法海冷厉的眉眼,对能忍道:

    “且去逃命吧。”

    能忍愣愣看着酷的一塌糊涂的师傅法海,他自然是知道法海之所以这么酷的原因,多半还是气恼自己不经事的关系,于是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三枚捡自道宫废墟之中的玉髓天王像,小声问道:

    “师傅,你看这个合用不?”

    法海一看之下简直心花怒放,只觉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个东西更何用的了,接过这三道玉髓天王像后,他发现少了镇守南方的诛仙天王像,不过也许是命不该绝,缺少的诛仙天王像正好可以用手中的这柄诛仙剑补齐。

    于是师徒之间的场面,顿时又父慈子孝了起来。

    “且看为师布阵!”

    法海大喝一声,奋起余力将手中的玉髓天王像大力掷出,白素贞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法海将剑阵布成,嘶吼一声便扑了上来,此时无须法海吩咐,能忍浑似个不怕死的狗皮膏药,龇牙咧嘴的又一次扑了上去,居然同时使出了两门金山寺的镇山绝技,离尘了愿刀以及反五行生灭掌,颇有法海的风范。

    即便如此也只是略略的阻挡了白素贞一下,随后就被打的像只死狗似的摔了回来,要不是体内先天灵机充盈,立时死了也是常事。

    徒弟处于生死关头,可是法海却顾不上多看他一眼,只是面目狰狞的握着手中利剑,另一只手如莲花翻飞,无数印决依次打入剑身。

    想要以诛仙剑补齐了这道剑阵,打入印决法咒是必不可少的以道工序,仅仅横栏住着短短一瞬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白素贞也是掐准了法海的这意思窘迫,因此在登步杀来之时望着法海急切道面目隐然狰狞的样子后,嘴角便暗含了几分快慰的笑意。

    美人一笑固然是副绝美的风景,可是在堂堂妖神的一笑之下,白素贞如画的眉眼宛如被泼墨大家蛮横的笔墨横拉成了一副穷山恶水的荒唐画卷,眉梢脸型向后拉长,最后变作了一只血淋淋的无角龙头,张口就要把法海连人带剑的吞将下去。

    法海目眦欲裂,重伤成死狗的能忍也几度想要挣扎起身,奈何终是不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道紫影猛然倒灌下来,以庞大的妖身硬是将仅幻化出一道龙首的白素贞撞飞一旁,而后九道摄影摇头晃脑,吵声如沸。

    “完了完了,撞了妖神大人,这下全完了。”

    “你懂个屁,咱们在她眼皮子底下抢了那秃和尚跑,你倒不撞这一下,她就能饶了咱们吗?”

    “你们都不准动,我要和她单挑!”

    九个蛇头兰在法海的身前,吵闹个不休,有的瞻前顾后,惶惶不安,也有的分析局势头头是道,也有的豪气干云,不知死活的想要和白素贞单挑。

    唯有那个排名最末的小蛇头,对法海道了句:“且布阵。”

    石台之上,剑啸长吟以前所未有之势响彻天地,诛仙剑阵开始绽放出万丈豪光,惶惶如日!

    法海周身气散神消,为了补齐这剑阵连施法咒印决,已然有些脱力,以至此时握剑的手掌都在微微发抖,不过眼神之中却十分欣慰。

    终于成了!

    被九头蛇倾力一撞而直接撞碎了一片山壁的白素贞,眉眼冷然的震开了周身碎石,她看到法海手中已然功成的诛仙剑,目光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

    “晚了。”

    还不等法海理解这其中所代表的是个什么意思,下一刻,那道法海从中逃出的破损石门之中,立刻传来无数叫人心悸的嘶吼,而后便是无数天地都为之震颤的脚步声,轰轰如远方惊雷。

    白素贞面上笑容肆意,自山壁处浮空落于法海与九头蛇之前,丝毫没有在动手的意思。

    因为,青铜门,开了。

    能忍并不知道那扇带有天柱山秘密的青铜门后,是个什么情景,可此时他也可以感知到那处石洞之内的妖气,是如何的惊天动地。少年人的惴惴不安于是便在这宛如末日的场景下开始浮于脸上,可是不知为何,当他的目光开始放到法海的背影上时,又忽然心安了许多。

    “师傅,快布了剑阵跑路吧!”

    能忍在身后催促的声音传来,法海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颇为无力的道:“我虽不知青铜门背后的妖魔大军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样貌,可大概也能估出,这道诛仙剑阵便是布下,也挡不住它们三十息的时间。”

    三十息的时间固然可以逃得无影无踪,可是别忘了,妖族寻踪之术非比寻常,当日法海在天柱山下甩开了能忍,后者尚且能够用一只不成气候的猫妖追上来,何况是更为厉害的妖魔大军?

    一群残兵败将,纵然多了三十息的逃命时间又能如何?法海不期然的想到前世某网图,一人举着四十米的大刀,说先允许你跑三十九米的话.....

    “师祖对弟子说过一句话,他说人力有时而穷,很多时候尽心又尽力了就好。”

    能忍说着便从法海的手中轻巧的接过了诛仙剑,此时的长剑法咒印决都已经齐全,只需一道敕令便可以入主阵中,因此他这个功力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徒弟就这样轻易的代劳了。

    对此法海当然没有异议,毕竟束手等死和垂死挣扎之间,正常人都会选择第二个,法海同样也不例外,他转头招呼了九头蛇一同步上挪移大阵逃走,因为时间宝贵的关系不敢有丝毫耽搁,一步之间就已经将身法提升到了极致。

    九头蛇去庞大,想要进入挪移大阵根本不可能,于是她在奔跑的时候化身成为了一个紫衣紫发的美艳妇人,法海一时间还回头多看了九头蛇两眼,后者杏眼一瞪,粗声粗气的低喝道:“看什么看?死光头!”

    法海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他看九头蛇并不是因为她的人形躯壳有多漂亮,而是好奇她把其余的八颗脑袋变化成了什么,谁知被她当成了六根不净的登徒子,随口便斥了一句。

    法海犹自在腹议,忽然感觉好像少了什么,直到紫衣紫发的九头蛇看着外面,细声细气的问了一句,他怎么还不过来后,方才惊觉反应了过来。

    能忍怎么没有过来?

    法海心中一惊,却见能忍居然还在原地挪都没有挪动一步,师徒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只不过是稍稍一碰,法海顿时便怒不可歇的大吼出声,嗔怒之相布满脸上。

    这种怒斥即便是放在师徒两人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的漫长生涯中,也是绝无仅有的,迄今为止法海对这个弟子动过最大的气,也只不过是那天在天柱山下叫他回去而已。

    受了法海声疾色厉训斥怒骂的能忍,却是满脸的无所谓,只见他挺直了身子,径直给这位老师跪了下来,重重一个响头便磕了出来。

    随着他的这一记下拜,挪移大阵顿时如受敕令的开始自行运转了起来。

    明灭不定的光影倒映着法海面无表情的脸庞,他瞪大了双眼,似乎是愣在了原地,可是紧握又颤抖的双手却分明在表示着体内心的激动。

    剑阵落成之后,仅仅只能够阻挡白素贞与她的妖魔大军三十息的时间,这其中光是挪移大阵的运转就不止三十息,而一旦诛仙剑阵再破,到时他们面对实力可怖的妖魔们,依然是毫无胜算可言,不过是垂死挣扎。

    但是如果有人肯去牺牲,亲自主持剑阵,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不过主持剑阵之人至少可以阻挡住十数日,甚至更久。

    法海先前并未说出这个办法,因为即便他舍己为人的去填了阵眼,用命来挡住白素贞月余的时间也无济于事,当今之世唯有法海可以驱动幽州的雷峰塔,那件号称十八浮屠的佛门至宝,方才是能够收服这头妖龙的关键所在。

    他若死在这里,日后白素贞无人可制!

    可是,就算法海不说,同样修行了诛仙剑经的能忍,又如何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早在他借故从师傅手中结果诛仙剑的时候,便已经暗自悄悄的施好了咒决,为自己入主剑阵做准备。

    能忍对着那道被挪移大阵所模糊的人影,一叩之后,便又复一叩,一连九次,每叩必响,一如当年众弟子们在金山寺中,一群懵懂稚子,拜见法海。

    虽不知师傅此时在阵中是个什么表情,可是徒弟能忍在行完九叩大礼之后,再仰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大声好似壮胆一般的为自己,也为法海的吼道:“师傅要做大事,小安师叔也想做大事,就连能持也想做大事,我能忍也行!这辈子不行,那就下辈子!”

    能忍毅然转身,拖着半身的血衣昂然入阵,远远的同样只给法海,留下了一道模糊的背影,恰如当初在雷峰塔中,渡真对能忍说过的话。

    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英雄。

    而英雄,始终是不从众的,就算命运早已注定,英雄依旧可以强横的与它背道而驰,并从困难的脚步中,照见昂扬的勇气。

    诛仙剑阵散乱的剑光,随着能忍的入阵而渐渐转入沉稳,白素贞看着至多再有十多个呼吸就可以被攻破的剑阵,重新在能忍的控制下平稳了下来,都市怒火冲天的化身妖龙在阵中扑杀,怒声道:

    “哪里来的小和尚,敢挡我的去路!”

    能忍却对这个道行惊天的盖世妖魔毫无畏惧,立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臭娘们!劳资是法海禅师座下亲传弟子,金山寺,能忍!”

    这一声吼真个是声嘶力竭,竟是比白素贞以真龙之声的怒吼也不逊色几分,以至石台顶上山壁都有许多碎石被震的簌簌而下,有若九天惊雷巨响。

    青铜门后的妖魔大军也终于赶到,它们怪形怪状,有着许多山海志异中也没有讲到的妖魔,对着正自散发出足以崩灭五行的诛仙剑阵毫无畏惧,化为一条滚滚黑色洪流直冲了进去。

    诛仙剑阵顿时剑光散乱,不过却很快平稳了下来,如一座磐石大山屹立不倒,将白素贞杀伐的肩部拦下。

    挪移大阵中,九头蛇对着那座剑光平稳,杀伐无数的剑阵啧啧称奇,可是这位大妖夸赞的却不是剑阵神奇,而是那个入阵的少年:

    “这小和尚真可谓是英勇盖世,了不起!”

    法海闻言只是轻声道:“他是我徒弟。”

    其实早在能忍转身准备入阵之时,法海便已经闭上了眼睛。

    因为法海知道,这个亲传弟子虽然在别人眼中留下的,是一个昂然入阵的背影,可实际上能忍在昂然入阵的同时,必定也是呜咽入阵。

    视野一片漆黑的法海,似乎看到了当年在叶树林中,被自己哄骗出去的能忍,也是如他此时在诛仙剑阵中一般的鬼吼鬼叫的样子。

    .......

    .........

    “师傅,我知道了,那血脚印原来是他!”

    “他是谁?”

    “王家少爷,王东野!”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鬼吼鬼叫的?”

    “不能!我害怕!”

    -----第一百九十三章:哄骗

    .......

    .........

第两百七十七章:取宝

    法海面无表情的闭着双眼,双拳在袖间微微颤抖,任凭那挪移大阵变幻明灭的光线打在身上。

    忽然,九头蛇惊叫了一声,对法海问道:“你哭了?”

    法海声音微微沙哑的摇了摇头:“没有。”

    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英雄。

    当英雄披挂而去,留给身后人们的永远是一个高大的背影。

    所以世人永远只能看见英雄的背,看不见他的泪。

    法海转过身来,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脸,轻声道:“道友,贫道还有一事相求。”

    九头蛇自觉被人家徒弟救了一命,觉得应该给人家这点面子,于是点了点头:“你说。”

    “贫僧如今伤势沉重,难以驾驭遁光快速遁形,烦请道友先后将我送至幽州与精度,旁的事都可以先不用做。”

    九头蛇闻言有些不解,虽说诛仙剑阵有能忍舍生入阵,充为真眼坐镇其中,可看他先前那伤势,顶多也就撑个十来天就不行了,到时候妖魔从天柱山冲出来又是好一场浩劫乱战。

    九头蛇因小九之故救了法海一手,早已经和妖神白龙交恶,因此它从一进来那挪移大阵就打算将来找个地方躲着白素贞也就是了,它还想劝劝法海一起躲躲的,毕竟大和尚法力高强,联手之下打不过跑总是没有问题的。

    可如今法海却想拉着自己来回跑,也不知有什么用。

    法海也明白,九头蛇心中的疑惑,于是解释:“天柱山并非真正的死局,白素贞于人间更不是真无敌。贫僧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它们全部打退青铜门!”

    九头蛇听法海这话精神就是一震,这个一身九相的异种妖魔不知何时悄然又换了一种性格,大大咧咧的拍着自己丰满的胸口,浑然也不考虑法海这话是不是故意诓他帮忙的,当下就打包票:

    “大和尚好手段!你且放心,劳资一身遁术也是犀利无双,只要能镇住白龙那个小贱人,别说两趟,十趟也跑得!”

    背对九头蛇的法海,听到它答应之后便只道了一个善字,而后就不再多言,后者看着法海静坐于明灭光线中沉默打坐的背影,不知为何,一贯大大咧咧的性格中,忽然就对他多了几分的敬畏。

    过不多时,挪移大阵便已传送完毕,法海坐在满是废墟的道宫之中头也不抬,只道了一声走吧,九头蛇立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应承了一声后直接化作一蛇九头的妖身本相,将法海负于背,直接架起一道妖风便风驰电掣的冲上了云霄,朝着幽州摆尾遁去。

    九头蛇的遁术果真就如它所说,犀利无双,庞大的妖身在云海中直接划开了一道长线,明明只身在九天罡风之中,可是坐在九头蛇背上的法海却感不到有丝毫风力透过它的妖气吹拂进来,倒是能叫他全力的恢复伤势。

    饶是如此神速,九头蛇也足足飞了一日一夜的时间方才堪堪抵达幽州城,法海一直专心修复体内伤势,在隐隐感应到城中食安办浮屠的气机后便睁开了双眼,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去金山寺那边收取这件重宝,反而是去了如今由燕赤霞坐镇的镇抚司衙门。

    星夜来访,而且还是十万火急,仓促间两人的见面都透着几分的狼狈,燕赤霞披散着长发早已入侵,此时面见法海也仅穿着一件白色单衣,不过就算如此也比法海要好多了。

    法海在天柱山连番恶战,性命都差点不保,何况一身僧衣?早就不复初时飘然出尘的圣僧模样了,倒像个济公。

    两人都对此节不甚在意,倒是燕赤霞心情有些微妙,法海一别上京之后,不多时再见之日,他已经贵为当朝国师法丈,于朝中位高权重,又深受陛下倚重,无论从品级还是地位,仅是一介地方镇抚司主管的燕赤霞,理应行礼下拜才是。

    可燕赤霞性格古怪,有古时关圣傲上媚下的作风,故而这次见面他明知对方身居高位,地位道行也远超过自己许多,却表现的十分冷淡随意,直到法海将天柱山的事情讲出后,方才郑重了不少。

    “若果真如你所言,这柄陷仙剑我还真是非借不可!”

    燕赤霞沉吟了片刻之后,很快就选择了对法海相信,他起身折回内堂,很快便双手捧着一方刻满了符咒的剑匣走出,颇有几分不舍的将手掌覆盖于其上,叹道:

    “燕赤霞并非是不明事理的人,此剑你拿去吧。”

    这柄陷仙剑陪着燕赤霞从上任总捕头又到流落江湖,辗转足有半生岁月,法海在兰若寺中与他相处之时便明白,此剑对燕赤霞有多么的重要,当下郑重其事的接过了剑匣。

    法海此来就是为了这个,达到目的后便不欲多加停留,直接起身告辞,燕赤霞却在法海临走时,低声问了句:

    “不去看看她妈?”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法海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只见他脚步顿了一下,而后重重落地,身子直接化成一道金光直奔西湖边的雷峰塔,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燕赤霞看着天边远去的剑光微微叹息,一入佛门之后便断情绝爱,这正是之前他一直气愤法海的地方,只是与南二相处共事的久了,偶尔听到她说起过法海的苦楚,这才明白过来其中玄机。

    燕赤霞正待回去休息,随便吩咐了一下府中下人不要将法海此来的消息传给南二知道,免得她伤心恼恨法海的绝情,可当他走前两步,忽然发现法海跺脚离去的那块石板寸寸龟裂,下陷地面足有数寸,马上便想通了什么,笑着回房去了。

    世人皆知,国师普渡慈航法力高深,道行深不可测,天柱山时法海伴随筋骨尽碎,尚且还能够用惊喜入微的手段用气机将破碎的骨骼连接成型,从而运施无碍,如此操控气机的手段,在御气腾空之时又怎么可能会使得脚下的地板崩碎下陷这么多?

    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用说明,即使法海来到镇抚司从来都没有提过南二一句,却咋听到燕赤霞的挽留后便震碎了脚下石板,这种无声的表现无疑代表着心中的在乎。

    法海与九头蛇齐飞于幽州城上空,后者看着仅仅修行一日便可以行动自入的法海,颇为自己的辛苦来去的付出而感到不值,叫道:

    “你这不是也能御气飞行了吗?”

    话虽如此,可法海又怎么可能把时间都消耗在赶路上?要知道,他如今的伤势可还远远没有痊愈,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恭维道:

    “虽是如此,但贫僧盾光却是万万不及道友迅速,道友若不出手相助,恐怕贫僧会误了大事。”

    法海的话果然叫这头大妖洋洋自得,不再说别的,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道:“那大关说的他是谁啊?你和他有什么仇吗?为什么不想见?”

    法海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只是含糊的回了一句‘昔日故人’之后便不再多说,其实他不见南绮容还有更深沉的原因,他眉心处的白毫相就宛如大圣爷头顶的金箍,动情则噬,法海以后还有一场十足的恶仗要打,这一身道行尚且还有依仗之处,哪里敢冒这种风险?

    未几,高大直入云霄的雷峰塔便近在眼前,九头蛇身为大妖,对于这种佛门至宝感应尤为强烈,距离宝塔尚且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借口不想再上前,也不敢化作人形在地面行走。

    法海也不点破,只身来到了西湖雷峰塔边,也不进去,只是沉默的站在门外,高耸入云的雷峰塔宛如是静立在黑暗的巨人,沉默的与法海对立着。

    片刻之后法海轻叹一声,终于动身开始上塔,心中暗道师傅果然是老了。

    要知道,渡真和尚作为镇守此地的长老高僧,幽州城中但凡有人御气行空,理应有所感觉才对,何况法海身边还跟着一个九头蛇这样的大妖。

    不过这也没什么所谓,幽州有雷峰塔这样的佛门至宝坐镇,等闲不会有什么事,就算阵的出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妖魔,指望一个年纪老迈,寿数已然无多的老和尚显然是不可能的,这处地方本来就是给渡真养老用的。

    立于大地之上的雷峰塔不过九层,法海身形晃动直达顶层,期间发现了先前在京都收服起来的那个妖化少女,她倒是警觉的很,法海不过扫了一眼便直接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戒备的看着这个好像气息衰落了许多的小和尚。

    法海没空理会这个家伙,来到了渡真和尚日常休息的禅房,刚一入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香,渡真睡姿丑陋的横躺在床上,睡的是仰八叉,口水横流,好不肆意。

    法海入道前后都跟在渡真身边修行,对于他的性格行事相当的了解,对于这位老师的如此姿态也不过是一笑了之,唯一叫他有点上头的是留守金山寺的能持。

    这小子居然也跟着渡真喝醉了!

    法海走到能持的身边,对着他的光脑壳就是一巴掌,一声响亮又清脆的东京之后,醉酒的祖孙两人都醒了。

    “噫?法海?为师不是做梦吧?”

    渡真醒后看着法海不有愣了一下,手法自然的抹了一下嘴角:“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时间比较紧,法海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收拾不成器的能持,只是瞪了他一眼,而后便上来与渡真见礼,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天柱山青铜门告急,妖龙现身其中,弟子欲请出十八浮屠前去镇压。”

    渡真当年也是幽州第一的高手,加上金山寺历史悠久,对于天柱山的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因此他只是皱眉沉吟,马上就爽快的点了头。

    “需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帮忙?”

    法海自然不忍心叫已经年纪老迈的渡真再赴人间沙场,当下只是笑着回道:“有十八浮屠在,天下妖魔都是土鸡瓦狗,老师只需要在家山寺等弟子凯旋就好。”

    听得徒弟如此豪言自信,渡真也乐得开心,笑呵呵的道:“行了行了,知道你现在能耐了,看不上我这把老骨头....就是还有件事,需跟你说说。”

    法海微微躬身做聆听状,只见渡真指了下他们刚刚走出的禅房门口:“别计较了。”

    法海自然知道师傅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您也知道,弟子对于那些口腹戒令不甚着意,只是他们年纪不大,弟子怕他们被那些酒肉财气迷了心智,坏了根基,这才如此严厉。”

    “别人老子不敢说,但这孩子性格淳朴,绝对不会成为你说的那么不堪的人。”

    师徒两人回到房中,将一脸惴惴不安的能持一道带着飞回地面,三人刚刚站定,满心惶恐的能持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法海的面前,连连死命的磕头也不说话。

    “起来吧。”

    法海话音落下,可能持这傻小子却跪在地上微微迟疑,他抬起额头发青的脸,看了师傅一眼又很快滴下来,直到渡真看不下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方才讪讪局促的站起身来。

    法海双手合十,对这雷峰塔躬身一礼,而后咒印翻飞,嘴中默念有词,法力涌动。

    高耸入云,宛如顶天立地巨人般的雷峰塔,就此开始颤抖,随着深埋在地下的九层宝塔向上浮动拔起,整座幽州城都开始了隐隐的颤抖,居民住户甚至还有的惊叫地龙翻身之类的话。

    好不容易将这座宝塔从地上起出,重新化为一只黑色盆钵落在法海手中之后,这个向来自持道行高深的大和尚已经是面色苍白,额头挂满虚汗了。

    在九头蛇身上打坐了一天,其实法海周身的断骨伤势还远远没有痊愈,仅仅是行走自如而已。

    好不容易将这传说中的佛门至宝,紫金钵收于手中之后,法海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他也不废话,直接和渡真开始告辞。

    “弟子还要去京都一趟,待事成之后再来看望老师。”

    渡真轻声道:“去吧,万事小心。”

第二百七十八章:取药

    法海无声点头,正欲离去,却又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着早已在法海通天法力下目眩神迷的能持,后者此刻仍未从犯戒的阴影中释怀,见法海回头看向自己,不禁下意识的又低下了头。

    “能持,听说你心中也有个不下小的志向,也想做大事,能跟师傅说说吗?”

    能持闻言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师傅会问出这种话来,他不明白自己想干大事的心思是如何传到他敬若神明的师傅耳中的,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法海眼中的鼓励后,他方才鼓起勇气道:

    “我....我想和师傅一样....一样的带领金山寺....走上巅峰!”

    能持这话前半句还视若蚊蝇,越到最后声音便越大,待到巅峰二字出口之后,已经近乎是在大喊大叫了。

    法海没有说话,渡真却已在旁哈哈大笑的道:“好小子,好大的志向啊!”

    能持顿时羞红了脸,做为金山寺中修行最为缓慢的弟子,他自己是什么材料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平日这般志向也极少的对外人讲过,在他眼中有若神明的法海那是何等人物?又怎么可能是自己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能够比肩的?

    可是同样的,在能持的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份冀望,希望法海能够稍稍的肯定一下自己,于是他偷眼抬头去看,却只见到法海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一时间有股难以形容的失落。

    “等我从天柱山回来,你就过来随我修行吧。”

    法海的声音随风送到能持的耳中,这个年轻的弟子一时愣住,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傻小子,以后你就和那个飞来飞去的能忍一样,成为亲传弟子了!”

    渡真在旁提醒道:“还不快赶快谢谢方丈主持的恩典?”

    能持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法海手托着紫金钵化身金光扶摇而起,感动的热泪盈眶,最终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乌拉乌拉的哭腔,竟是激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就这么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渡真连连摇头:“真是个傻小子。”

    话虽如此,可这位师祖的眼中情绪也是颇多复杂,自从他帮法海压制了数日佛法之后,身体便开始大不如前,自知没有多少年好货的他,同时对宗门发展也绝对放心,于是便放下了心中的所有负担,来到了雷峰塔养老。

    寺中弟子们对于渡真平日里放浪形骸的生活并不是真的不知,而是假装不知,私底下对这厮混在一起的祖孙两人未尝没有编排,所以渡真是最希望能持能够成才的。

    祖孙两人就这么站在了雷峰塔所留下的巨大土坑边缘,一直望着那道属于法海的玄光在不可见后,方才依依不舍的回了金山寺。

    法海在天上与九头蛇汇合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坐回了这只大妖的背上,后者振作精神,朝着京都的方向奋力的飞去,足足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方才到了京都。

    在这期间法海一直都忙着祭练手中这柄得自燕赤霞的陷仙剑,连疗伤都顾不上,当九头蛇幻化人身,与法海一道出现在京城时,法海破碎的骨骼部分的肌肤,已经开始呈现出可怕的紫色,并且肿胀了许多,只不过被他的僧袍遮掩着,仅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异常,反而好像还魁梧了不少。

    九头蛇也是积年的老妖,早就发现了法海如今糟糕的情况,她与法海一道进入城中,幻化成了一个紫发紫眸的美艳女人,此时正微微皱着纤眉道:

    “虽不知你祭练的是何种阵法使你有这般自信,但是你要知道,你眼下的伤势可远比什么阵法都要紧急的多,再拖下去以后多半就残了。”

    “我有分寸。”

    其实这一点法海在心中早有算定,他与白素贞在地宫一战中受到的伤势太过沉重,根本就不是区区数日疗养就可以恢复的,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在心中有了自己的疗伤和取宝的计划,两者互不冲突,都务必将时间压缩至最短。

    法海将祭练好的陷仙剑收于燕赤霞赠与的那一方剑匣之中,他体外一件血衣,又背着老大的一方剑匣,走在城中早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加上九头蛇的人身外貌极具一种异样的外族风情,一人一妖走在街上,渐渐所吸引的目光中就难免会有一些放肆的。

    不过天子脚下,终究还是**纪的,围着九头蛇打转的人们顶多也就是调侃两句,就算有个别后台硬的,在见到法海眉心处那颗红色的白毫相之后,也都纷纷按捺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在京城这种地界厮混的,要是没有几分认人的眼力界,混不了几个月就得撞上回铁板,把命都陪进去也不稀奇。

    京都公子哥们的知趣守礼,叫本以为可以惹一场风波而后再接口吃人的九头蛇颇为气氛,暗道这人间男子的胆子真是一百年不如一百年了。

    就这样,法海领着九头蛇最后止步于一家古旧的道观之前,并没有直接去金山寺落脚的意思。

    这家道观乃是京都城中规格最为窄小的一处,可是它的历史却是最为悠久的,甚至远胜过城中诸多佛寺,也算是得了道家真传的一处所在,自从法海一举将佛门推上巅峰之后,元气大伤的道门有多数都已经远遁海外,这里可以说是道门留在京都最后也是最为强大的力量了,平日行事也是颇为低调。

    法海和九头蛇的造型异于常人,故而两人刚到门口就见到有个闭目养神的老道士,怀中抱了一柄古旧的浮尘,早早地就领了门下诸多弟子在门口等着了,虽然阵仗颇为隆重,好似迎接,但是老道士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冷淡。

    法海刚刚靠近老道士,合十行礼,老道士也不回礼,悠然的开口问道:“不知国师大人法驾至此,有何贵干?”

    法海暗中陷害诸多道门长老,借此推开佛门上位的事,早已是道门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了,这老道士即便是在面对这法海说话之时,也都是闭着眼睛,神情冷淡,似乎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法海不以为意,他次来其实是有求于道观的,道教历史悠久,积累更是远胜过京都困顿多年的佛门,法海在之前担任国师期间就曾听说过这处道观之中,收藏了不少炼丹高人的仙丹妙方,如今他重伤在身,想要尽快恢复实力,重返地宫解救能忍,那就少不了要用他道家的金丹解燃眉之急。

    也幸亏此举不光是为了解救弟子,还事关天下苍生,占了大义的名分,法海自忖就是用强也是应该的,因此心中极为镇定,面对老道士的冷淡仍旧面色如常的做足礼仪,合十躬身道:

    “贫僧日前应邀去了一趟天柱山,如今清澜真人已经羽化了。”

    老道士闻言顿时睁开了双眼,还以为法海穷追猛打,仍旧不肯放过道门的高端战力,因此怒形于色的道:“你.......”

    法海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解释道:“并非是贫僧杀的,而是妖神白龙潜入道宫伏杀真人,如今不止是真人羽化,就连青铜门也被她破了,我的亲传弟子能忍如今正在死守最后一道关卡,却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能够被留在京都中维持道门的长老自然不是什么蠢人,虽然法海带来的消息比较震撼,可消化一番便又重新镇定,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法海,却还有余情在这危急关头笑出来:

    “这京都修行中人,有谁不知国师大人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天柱山之事由你说来,真的也先假上三分,何况就算是真的,我道门道首清澜真人业已尽了职责,按理也轮到你佛门法海,又与我们何干?”

    皇宫旱魃之战,使得道门顶尖战力几乎尽灭,这其中少不了法海从中作梗的缘故,因此道门中人说出这种话来法海也并不意外,甚至还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道长此话在理,未请教道号。”

    老道士闻言微微收敛了一下冷淡的神情,转而变得有几分郑重,倒不是他对这番应答有这什么敬畏,而是因为这番异常的回应叫他心生警惕,沉声道:

    “贫道清玉。”

    “好道号。”

    法海随口赞了一句,可视清玉老道却并不说话,知识沉默的看着法海,面上送客之意已经甚是浓厚,可视法海却对此视若不见,笑吟吟的道:

    “贫僧为天下苍生镇守青铜门,私以为天下苍生都理应由义务,助贫僧一臂之力,道长以为然否?”

    清玉老道皱眉反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法海哈哈一笑,知道此刻这位当朝国师法丈,佛门扛鼎的魁首人物方才终于显露出一丝峥嵘,随着他一声大笑传开,一股如江海奔涌的气机轰然而散,正站在法海面前的老道清玉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法海汹涌的气机推着向后连退十几步,就连手中复诊都险些跌落,等他好不容易运起道行站稳脚跟之后,就听法海长声道:

    “听闻道长观中有活人丹药无数,法海特来取丹药,清玉道长请以天下苍生为计。”

    以清玉老道的修为,尚且险些被法海猛然爆发的气机吹倒,何况他手底下的那些弟子?道观门前顷刻间便倒了一地的道士,清玉老道面容阴沉的将手中浮尘执握在手,原本柔顺的拂尘丝此时根根笔直,组成了一柄长刀状的样子,恨声道:

    “贫道要是不让呢?”

    法海一身伤势沉重,想要尽快治好身上的伤,这处道观中的丹药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听了清玉老道的话后,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几分,将怀中的那个紫金钵一手托出,淡淡道:

    “清玉道长糊涂了?刚刚贫僧说的是取,可不是求。”

    “你敢?!”

    清玉厉声高喝,法海却浑然不放在眼中,他有什么不敢的?当下举步就正大光明的直入道观,气机于体外汹涌成浪,任凭那清玉老道使出什么手段,都不能进入到法海周身三丈范围之地,脸红脖子粗的宛如被一只无形大手向后倒推。

    法海脸上虽然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可是这股笑意同时也极冷,压迫清玉的脚步步步不停,直入道观,这般无情的碾压姿态早就惊动了街上无数围观的百姓,那清玉老道平素也是人间老百姓眼中犹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今受了这欺辱又被这么多人围观,本来就已经涨红的脸更是如血般又深了几分,恨不得吐出口血来,嘶声道:

    “法海,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死在你面前!”

    此话一出,道观中的年轻弟子们都露出了同仇敌忾的神情,不须老道再说什么,全都自发的上前死死抵住了老道清玉,众人修行的都是一脉相承的道法,齐心合力之下气机想通互溶,居然就此一时抵挡主了法海步步而来的压力。

    法海如今是重伤在身不假,可他一身惊天动地的导航却是做不得假,如果是遇到同等级的高手他也只有逃遁的份,可视对付像清玉这种至多不过通幽的老修士却是不费什么力气,气机道行的碾压就足以平推过去。

    眼下道观弟子们集合众人之力,虽说一时抵挡住了法海的压力,可却也将清玉反手推入到了死亡的边缘,先前他独立对抗法海的气机压力,不能抵挡时尚且可以后退,法海也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故而只不过是形容狼狈而已,并无大碍。

    可是如今清玉老道的后退生路,已经全然被身后拥护他的弟子死死堵住,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生死的边缘,心中那股屈辱的热血一退,剩下的便是直面法海压力的无尽惶恐,即便有心开口让他们退下,可此时在法海越发强大的压力下却是说不出话了。

    眼看着老道士的脸色来回变幻,双耳,嘴角,以及鼻孔都开始有血渗出,形容凄惨,目露哀求之意,法海终于停止了死亡的脚步。

第二百七十九章:鼓动

    说到底,这个佛门佛首还是念及到了天柱山清澜真人的那点情分,也不想把事情做的那么绝,诸如某些小说中动辄灭人满门的行径他实在做不出来,生平唯一称得上狠辣的一件事,便是在皇宫中倾覆了道门精锐,事后甚至还因此而引出了心魔阻碍修行,费了好大劲才完全消除。

    “你们再不撤功松手,清玉老道就要被你们害死了。”

    法海站在道观之中幽幽的说道,那些年轻弟子闻言正自迟疑,正想着是不是蛮横大和尚的接口托词,却听好不容易挣出一线生机的清玉极力且艰难的道:

    “放....放.....”

    话音刚落,好不容易组成抵挡法海脚步的阵势顿时瓦解,弟子们摔倒了一地,就连清玉也一时间起身不得,不过好歹把口中的逆血吐了出来,性命是无碍了。

    “贫僧取你丹药是为了阻挡青铜门口的妖魔,又不是用来修行自用的,真要让五百年前的旧事重演,这天下生灵涂炭你们才觉得是报了大仇?”

    法海冷哼一声,再不去看目光复杂的清玉一眼,直接步入道观收藏丹药的阁楼。

    法海接触过的道门人物,目光气度一个个都太过狭小,浑然没有天柱山的清澜真人眼界开阔,虽说法海不指望道门中人就此不在仇视于他,可事情总的分一个轻重缓急吧?天下都要大祸临头了,这个清玉还在那里记恨着门派道统之争,这个关头还顾着窝里斗,看来道门自清澜之后,再难做到后继有人了。

    道观中珍藏的丹药大多都没有禁法,不过这种道术还不放在法海眼中,随手就可破去,道门成百上千年的积累非同小可,虽然其中大多随着道门隐退而被拿去了不少,可留下的库存仍旧相当惊人,法海对着琳琅满目的丹药也不多取,只是依照着自身伤情选取了集中最为商城的,其中最为珍贵的当属一种名为劫丹的丹药,按道书所言,此丹至多可到九转,凡人吞服可立地成仙,长生不死,不过九转的劫丹据说只有太上老君可以炼成,人间至多六转。

    道观之中有六转劫丹一枚,五转与二转各一枚,法海酌情自身伤势,又考虑到正在天柱山阻挡妖魔大军的能忍,于是就将这三枚劫丹全部收走,而后便与正在道观院子里对着道童流口水的九头蛇一道回了金山寺。

    法海这趟出行前后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可是却连连经历了几番生死,如今回到宗门,见到诸多弟子和外门高僧齐齐前来拜会,心情一时也有颇多感慨,先是给众人介绍了一下化为人身的九头蛇后,他知道九头蛇口味特殊,因此暗中叮嘱弟子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只要不是吃人凭金山寺在京中的地位,想来也没什么难事。

    法海之所以对九头蛇如此看重,是因为自己以后还用得上这个家伙,之后让弟子们将九头蛇先领走好生安置,略略跟弟子问过一些他走后寺中的情况,意外的发现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自己在离开京城之前就已去信,让白云带着金佛过来传扬下半部的大乘佛法,按时间来算的话如今应该早就到了才是,可门下弟子宣城至今不见扬州无定寺来人。

    法海情知怕是遇到了兰若寺那命中一劫,不成想自己已经把时间提前了那么久,却仍然逃不过去,只能说这是白云命中注定的吧。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着紧天柱山的事,旁的与之相比也就不慎紧要了,何况法海也他仍不出手来,只好找几位与金山寺关系关系亲厚的外门高僧,指点了一下白云他们可能到的地方,尽量前去帮助。

    法海此次回来主要还是祭炼那两柄留在寺中的神剑,对这俗物之时大略一提,略作安排就不再过问,直接提了神剑便去了方丈居室,宣布闭关,并且严令京都佛门弟子在自己出关前不得随意走动,表示出关之后有件天大事情要宣布。

    法海在如今的佛门中的声望极大,这一番话他讲的郑重,也无人自持修为肆意妄为,一个个都老实的待在京都静候法海出关。

    方丈居室之中,法海并未直接吞服那些得自道观的丹药来疗伤,反而取出了绝仙与戮仙这两柄神兵开始祭炼,只有在体内伤势反复,有恶化之状时他方才会吞服一粒寻常的伤药来镇压伤势,对于神剑的祭炼一刻不停。

    天柱山中的能忍是撑不了多久的,自己必须要抓紧时间,所以他打算将疗伤的事情放到祭炼成功之后,在去往天柱山的路上在给自己疗伤,这样一来时间正好可以利用到极致,就是过程难受了一点。

    这两柄神剑,其中绝仙得自镇江王墓,戮仙是得自当初重开金山寺时,道家送来‘贺礼’,此时祭炼起来并不是将原本的剑阵刻录其上,里面还携带了许多法海自身的东西,幸亏他如今功参造化,不与人动手,只是祭炼一个飞剑倒也无碍,不比全盛之时稍有逊色。

    如此昼夜不息的练了五天,第六天正午之时法海终于破关而出,此时的法海早将一身血衣换下,收拾了一番仪容后便又是一袭月白僧袍,他将散兵神剑暗自收于袖中,命守门弟子前去敲钟着急京都所有的佛门弟子。

    在法海的金山寺中,从未有过女身不得入门的混账规矩,因此九头蛇在召集的弟子之中位列长老席。

    就这样默默等待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法海扫了一下场中密密麻麻或年轻或年老的光头们,忽然从座位上长身而起,随着他这一无声的举动,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顿时一静,成百上千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这位佛门魁首发话。

    “诸位有谁可知晓,何为千秋大劫?”

    下方僧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说话的,仅有一些传承久远的寺门僧人略微知道一点,但是也不详尽。

    “五百年前那一场打得佛门几乎断绝传承的那一战,便是千秋大劫!数日前,我曾应清澜真人之请前往天柱山,却见有只盖世妖魔正在攻打道宫,无论是清澜真人还是我,都在那个妖魔收下败下阵来,只得退往地宫。”

    众人听到连法海都不是对手的妖魔之后,一个个都面露惊容,甚至还有人惊声叫道:“世间还有这等魔头?!”

    法海待得下方议论稍止,方才又道:“那魔头乃是五百年前的妖主白龙,自号妖神,法力实在是高深莫测,我与清澜道兄躲入地宫之中,他便为我指点了所谓千秋大劫的秘密。”

    “天柱山深处,有一座上古人族便打造好的青铜巨门,此门隔绝了万千妖族大军,保得世间清静.....”

    法海将自己从天柱山得来的秘密缓缓讲出,台下众多僧人修行也只是近年来在法海的讲经下才开始有所精进,突破本身境界的反而不多,听得那天柱山如此凶险,一个个心生怯意,故而听讲的人数不减,场面却有冷清之意。

    法海对此也是早有预料,待讲完天柱山之事后,他等下方僧人稍稍消化信息,好似闲谈一般的叹道:

    “本座执掌佛门之前,潜修于幽州,时常听到世人有一句话描述当今佛道两家,说什么乱世道门下山,盛世佛门出山。”

    此话一出,一些年老的僧人还好,最多只是低头诵经,可年轻的就压不住心中火气,面露嗔怒之相。

    在场佛门众人有谁不知五百年前的那一战,佛门打的大乘佛法都断代缺失,正是因为在战乱之中的首当其冲,这才叫后来的道门得以腥气,如今太平世道过了两百多年,世间便忘了佛门昔年贡献,有了这等诛心之言,叫谁来不气愤?

    “此话虽然有些伤人,可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大乾立朝两百多年以来,我佛门便一直积弱至此,偶有天资强横的弟子,也只能困守一隅,苦苦抵抗世间妖魔....”

    话到此处,法海所说无不适当年佛门弟子的心中之痛,想那幽州的渡真和尚,本来也是一时人杰,结果遇到了大妖石蕊,为了保住金山寺的传承不至于断绝,在湖心岛上受困十年不出,扬州白云所在的无定寺,看似僧人颇多,香火鼎盛,可寺中高手却连个一官半职都不敢捞,偶有高手也不干锄头,生怕寺中有了什么变故而不敢轻离,当初法海在无定寺多吃了几碗饭便被他们心痛的什么也是,玩笑之中也见困顿无奈。

    诸如金山寺和无定寺这两处山门的境况,它们还算是有传承的,门下多少也有弟子修成法力,至于那些个修行传承残缺不全的寺门僧人,终其一生不得入门的也不在少数,反而有许多因为初遇修行之法,体质精气远胜寻常凡人武者,为妖鬼心头最爱。

    郭北县外的兰若寺,便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产生的鬼寺。

    所以说佛门弟子当真是过关了苦日子,此时被法海重新提出,经过一番有意无意的引导后,情绪也渐渐被法海所调动。

    “本座深知今日佛门弟子修行之不易,至此存急危亡之际,本座欲往天柱山与魔头决一死战,此行若成功则罢,如若不成,金山寺下任主持方丈便由尔等自行推举,标准当以德行为上,修为次之.....”

    这一番宛如临终遗言的话,惹得金山寺三十多名亲传弟子大哭着跪地,他们都是自小跟在法海身边修行的人,感情远胜过佛门旁人,他们这哭声一起,时常在京都听法海讲经的僧人顿时也坐不住了,一个个涨红着脸大叫:

    “怎好觉老师只身去那险地?弟子在佛门修行了半辈子,也窝囊了半辈子,幸得老师指点方才得以窥见无上妙法,今日天下有难,正是我等佛门弟子洗刷‘盛世出山’这等污名之时,岂好叫老师一人独行!”

    说话的是一个黑脸汉子,他这一番说言辞说的是于洋顿挫,周围人一听之下就感到心头有把火被点燃,哪有不跟随的道理?

    金山寺中一时人声鼎沸,明明是佛门清净之初,却发出了犹若沙场点兵的气势,其中就有大相国寺的那位由长老之位被推举为法丈主持的老僧,脸红脖子粗的大叫:

    “干特娘的!”

    听的旁边的戒律长老脸都绿了,死命的拉着自家主持,不可再出此等粗鄙之言。

    群情汹涌激愤,法海与九头蛇瑶瑶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后者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一步扶摇腾空,娇小却丰满的身躯顿时如吹气般的疯狂涨大,最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九头蛇身躯,悬停在半空之中,如同神话中的上古妖魔。

    “欲往天柱山助力本座降魔者,请上此身。”

    法海话音未落,场中边有无数光华飞起,顷刻间便在九头蛇庞大的身躯上站满了一半,这番动作其实也是一个筛选的方式,能够飞身而上的最少也是通幽境修为,其他道行太低的就是去了天柱山也白给,帮不上什么忙。

    法海站在原地请点着腾空的人数,忽然一名先前曾高声点燃了无数僧人心中火苗的那个黑脸汉子凑了过来,嘿嘿一笑,发出的却是小安的声音:

    “少爷,小的这一招还凑合吧!”

    法海笑骂一声:“早看出来是你了!”

    小安笑嘻嘻的抹了把脸,把那一层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擦了个干净,浑然没有把这次天柱山之行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是从幽州之战陪着法海一路走过来的,哪里会有什么惧怕,就算真的有也不会表现在法海的面前。

    “少爷,咱们也上去吧?”

    法海闻言却对小安摇了摇头:“你留下。”

    “什么?”

    小安瞪大了双眼,双臂耸动的就要说什么,法海却早已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递了过去:

    “此行我若成功,当带着能忍与众僧回返,如若不能,你便回幽州好生护持住林家,这里有我连夜写就的诛仙阵图详解,你可以取用林家的玉髓矿脉,凭着玉髓中的先天灵机制成剑阵,如此当可自保,另外还有一枚得自道门的二转劫丹,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第二百八十章:意难平

    如此的安排,小安自然是拼死也不接这两件宝物,法海却哪里容他拒绝?直接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肩头,气机涌动间直接以无匹的道行封住了他全身的穴窍,生生将他按在了座位上,然后那两件东西放入到他的怀中,并吩咐留下来的金山寺弟子看住了。

    其实不待小安是法海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这小子的一身道行基本都在一柄剑上,如今绝仙剑被自己祭炼成了剑阵,他的实力自然大孙,与寻常通幽也没什么区别,何况他如今也是有家室的。

    “你不要多想,此行并非是绝对的有去无回,我多少还是有点把握的,这么安排只是了却我的后顾之忧而已。”

    法海轻声安抚了几句,随即也腾身上了九头蛇的身,此时全京都佛门共上此身者足有一百一十六个人,个个都是通幽以上的高僧,法海环顾了一圈众人,对着身下九头蛇沉声道:

    “出发!”

    也许是感受到了金山寺众人心中的决绝之意,九头蛇难得的没有讲什么废话,九颗硕大无朋的脑袋齐齐一震,而后京都城上空的云海便开出一道长长的白线,风驰电掣而去。

    法海知晓天柱山的凶险,因此在九头蛇出发之后便吩咐众弟子们就地打坐调息自身状态,务必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天柱山这一战。

    有些对青铜门比较好奇的弟子,凑近了想问法海一些想请,可是他这会儿路上的形成自有安排,并不是无所事事,故而他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便不再多言,转而坐了下来正是开始为自己疗伤。

    气机刚刚从丹田升起,在经脉之间游走活跃,正在闭目当中当中的法海却感觉到身前的阳光一暗,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只紫色,相较其他几个头颅略微有些娇小的蛇头。

    “有事吗?小九.....”

    法海对这个在众多蛇头当中排名最末的家伙印象深刻,自己能在天柱山地宫里逃的一命,多半都要归功于它。

    小九上下打量了一番法海,轻轻摇了摇头:“我早劝过你要好生调养身体的。”

    自从离开天柱山以后,法海的伤势就一直没有彻底的治愈过,甚至从来没有主动治疗。

    从幽州道京都,之后又闭关的这将近十天时间里,他都把时间留在了祭炼神剑上面,伤势偶有反复之时便吞一粒从道观得来的丹药镇压,拖到今日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相当的糟糕,就连小九都能够一眼看出。

    “没事的,我自有分寸。”

    法海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道门的劫丹。

    在送与小安一枚二转劫丹之后,他手中还余两枚,分别是六转和五转,因此他在两枚丹药上略作犹豫一番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枚五转的,一口吞服了下去。

    五转的劫丹入口,立刻便化为了无数清凉的气息游走遍全身,法海坐于蛇背上的身子微微颤抖,感受着身上因碎骨多日而肿胀的肢体,在这股清凉的气息下开始渐渐消退,体内深处的骨骼也传来一阵钻心的麻痒。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受了如此重创的法海,就算有通天的道行做为依凭,可想要在短时间内痊愈却是不可能的,没想到这五转劫丹的药力如此强大,刚刚吞入腹中便有接续断骨的奇效。

    劫丹入口之后的清凉,随着法海的运功发散而开始渐渐的化为热气,法海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纹丝不动,身体宛如被浸泡在了温泉当中,被无数暖洋洋的水流冲刷得上下浮动。

    他知道,这是药力正是发力之后,开始冲刷全身伤处的表现,故而他完全的敞开了身心尽情的接受劫丹的治疗。

    这一番打坐疗养,几乎叫法海忘记了外界的时间流逝,直到他感觉身下安稳如山的九头蛇身微微一震之时,方才后知后觉的睁开了双眼,入目果然是一片冰雪所组成的世界,天柱山就在眼前。

    寒风呼啸,雪花浮动,几可滴水成冰的寒意,被九头蛇以强横的妖气隔绝在外,从他背上下来的僧人们,在落地之后立刻便是一个寒蝉,好像浑身都没有穿衣服似的,也幸亏大家都是通幽境以上的修为,气机运行见还可以保证寒暑不侵,对这种恶劣的天气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法海就这么一直坐着看着众多僧人从蛇身上下来,自己却没有半分动作的意思,此时他体内的劫丹之力正如蒸如沸的奔涌在经脉之中,丝毫没有止息的迹象,他浑然没有想到,这枚被道家珍而重之的宝丹居然有如此强悍的药力,在治疗了全身损伤的筋脉骨骼之后居然还有无穷的余力。

    法海在感叹劫丹之力深不可测的同时,心中也略有振奋,想这五转的劫丹便已几乎有了再造生机的力量,那么还要在此之上的六转劫丹药力,又该强横到什么样的地步?

    估计就算是能忍只剩下半口气,服下此丹也能从鬼门关自己走回来吧?

    法海伸手摸了下怀中仅剩下的一颗六转劫丹,脸上不禁微微的露出一丝笑意,就在他打算也和众僧一道下来的时候,却见前方的九个蛇头上下浮动,长信在口中来回的轻吐摆动,发出犹如窃窃私语的嘶嘶声,似乎是有什么话压在口中,不吐不快。

    法海心知这大妖心头所想,也不用它主动开口便笑道:“我们从不冻泉下潜,可以直入天柱山,九头你便不用跟了,将来若是有缘再见,可来我金山寺落脚,当一个客座长老。”

    九头蛇闻言,晃动着那九颗大脑袋颇为有些不好意思。

    它深知那妖龙的可怕,尽管在先前自己已经得罪了她,可那也并非就是个死罪,就算他日妖龙真的带领妖族从天柱山冲了出去,自己也无非就是日子难过一点罢了,大不了躲着就是,故而才不想跟着法海他们鲁莽的进入到天柱山里面。

    因为它知道,这一仗是真正的生死相对,假如金山寺胜了,那么必定会感念于九头蛇的送驾功劳,以后自己也不用再担心被人抓去关押或者炼化了。而假如金山寺这一回败了,那他也不用担心,无非就是日子难过一点而已。

    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九头蛇的九颗脑袋也难得的在一起达成了共识,对法海的行为感激的点了点头,其中那个惯爱大大咧咧何人单挑,也不知排行第几的头颅,甚至大言不惭的说着什么,打不过就跑出来找自己就是了,两个人联手总是可以抵挡住那妖龙云云,可是没等它把话说完,就被其余的几颗脑袋强行拖着身子走掉了。

    法海这一行前来降妖的僧人足有上百,即便法海不想打扰到那处无名山村的宁静,恐怕也是不行了。

    不冻泉边,全村老少再一次齐聚于此,法海他们进山除妖的事情也跟那个老妇人讲了,法海的言下之意还是劝他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假如他们失败,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山下这个宁静的小村庄。

    谁知这个老妇人仅仅是略作思考便豁达的笑道:

    “依照大人所言,此行若是未竟全功,我们这群老弱妇孺跑到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大人放心,您的话老婆子自然是会传达下去的,愿意逃命的自然不会阻拦,不愿意的便留下来和老婆子一起,恭迎各位大师平安归来。”

    法海不再多言,只是对着老妇人合十一礼,而后便率先第一个投身到不冻泉中,身后百余僧人如法效行,过不多时便全都投入到泉中潜行。

    在僧人们渐渐离去殆尽之后,聚集在泉边的村民们也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只有一个无人注视的小角落里,有一个姑娘仍旧在泉边徘徊不去,衣袖间捏着一只造型简陋的红心稻草人。

    诚如方才老妇人所说的,愿意逃命的村人应当是不在少数的,可同样的也少不了那些肯留下来,等着这群僧人平安归来的。

    天柱山顶寒风呼啸,终年不止的大雪飞扬在风中摆动,法海注视着早已成为一片废墟的道宫,身后是一群正在运功蒸发周身水汽的僧人们,一片烟云缭绕。

    “白素贞,我又来了。”

    法海向前一步迈出,通身已经化为金光直入那处地宫入口,风雪中只留给众僧一句话:

    “寻我金光可直入地宫,我先去打个前战。”

    如光似电的直掠过地宫神秘的石桥,破空而划带的气流激荡得四下阴惨的鬼火与白雾来回飘荡,法海飞掠之中偶尔回头小望了一眼,竟在心中有了几分当年运起气象万千的一剑,昂然在幽州西湖之上斩向石蕊的那一幕。

    剑术已成君且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挪移大阵明灭不定的光线消失退减,法海却久久没有踏出传送石台一步,那座横栏在通道前方的大阵剑气已经消弭殆尽,形散而意缺,早已失去了主阵之人的控制,他的满腔豪情也都随着剑阵中低迷的剑气而消退。

    能忍死了,剑阵虽然摇摇欲坠,可到底还是守住了,也坚持到了法海回来,那个口口声声大喊着要做一件大事的小子,真的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法海一步入阵,刺鼻的腥臭之气几乎是铺面而来,尽管在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可在见到能忍尸体的那一刻,他早已准备好多时的劫丹仍旧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

    能忍的尸身盘坐在南方诛仙剑的位置上,神剑横膝在前,血迹早已化为暗沉的黑色,在地面上泼墨般的流出好远,叫人乍见之下不由会想到他是血液流尽而亡的。

    狂暴的妖魔之气冲击剑阵,静静躺在能忍膝前的道家神剑,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仅仅凭着能忍死前的一道执念在坚持,此时正在微微的发出阵阵哀鸣,仿佛是在为这个死去的小和尚致哀。

    法海上前,将手掌放到早已死去多时的能忍头顶,触手冰凉而又坚硬,宛如铁石,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嘴唇张合,以此生前所未有的虔诚态度默诵往生,可是这个神州大地堪称道行第一的大和尚,却只能将往生经诵念了一般,余下的就再也无法读下去了。

    终究是意难平。

    月白的僧袍忽然无风自动,毫无预兆的便炸出三道气息可怖,足以灭天绝地的巨大剑光,它们陡然飞出,剑气冲霄而起,其光芒之盛,以至于直接将这深入天柱山不知多少的地宫捅了一个对穿!

    法海缓缓收回了那只那只放在能忍冰冷头顶的手掌,再张开双目时已经是微红,轻声道:

    “白素贞,我法海来收你了。”

    涌动冲击的妖魔大军,在法海的这一声轻语下为之一顿,而后便见从他袖中飞出的三柄神剑依次直入三方玉髓天王像的手里,剑阵气息顿时为之收敛,在经过短暂的平静过后,号称是足以崩灭五行的如潮剑气疯狂的向外喷涌,竟是一举将那望之几乎是无边无际的妖魔大军,一口气斩杀出了一片空白区域,将那宛如末日到来的场面生生的留在了石门之后。

    如此绝强的剑阵,直接把那些蜂拥而来的妖魔大军都吓得不敢在前,它们先前冲击这座剑阵之时便死了不知多少铜板,虽说辛苦可好歹还有个盼头,时时都可以感知到剑阵的日益衰落,这种感觉特别是在主阵的能忍死后就更加的明显,孱弱的剑阵仿佛随时可破,可是如今法海带着三柄神剑正式组成了诛仙剑阵,重新焕发活力的上古杀阵,带给这群妖魔的不光光是恐惧,还有深深的绝望。

    在这些踌躇不前的妖魔群中,忽然生出一道白色的匹练,如出鞘的剑光向后疯狂转折倒退而去,法海神目如电,早就在等着这只妖中之神显露行迹了,几乎是在这道匹练乍现于万千妖魔群中的瞬间,法海便直接化为了一道金线,悍然杀入到了石门之后,势要将这妖龙拦在人间,不叫她重回青铜门后的妖魔界!

第二百八十一章:收镇(一)

    白素贞在此地被困多日,本来她是不将这剑阵放在眼中的,自诩破开此阵之后天下便可尽握手中,因此她只是发力将主阵的能忍震死之后,便自行去疗伤去了,毕竟与法海的那一战她也受创非轻,如今眼看破阵在即,自身伤势也几乎大好,法海却忽然携不世之威忽然杀到,使得她千余年来都倍感缺失的危机感一下子拉到了最大。

    尽管白素贞撤退的动作够快够果断,可是紧咬在她身后的法海却始终如附骨之疽,虽然此时他还隐而不发,但是那道十八浮屠所化的佛门之宝气息却已经隐隐的向外显露了一丝,白素贞更是不敢贸然与法海放对,只是张口厉啸连连,命令妖魔大军枉顾生死的前去阻拦这线金光。

    白素贞被困在这里许久,对四周的地形早已经是了若指掌,此时化身一道白线穿梭于要么群众就如同龙归大海,任凭身后法海化身的那一线金光如何加速急赶都无法将之拦下,并且随着法海的渐渐深入,无数舍生拦路的妖魔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以至于法海竟在这场追逐战中反而被越拉越远。

    眼见这妖龙油滑至此,这场追逐战注定要失败之后,法海便不再追赶,反而是拼尽了全力的直奔着石洞最深处的青铜门而去,因为那白龙无论身法如何的灵动迅捷,最终难免都是要进入到此门中避难的,所以法海干脆不去和她纠缠,干脆无比的直奔此间而来。

    全力奔行的法海,化身的那一道金线之犀利,几乎是不下雨那道横栏在妖魔大军去路的诛仙剑阵,所有胆敢拦路的妖魔,只要和这道金线稍稍碰触便会被无声的分成两半,去势堪称一瞬千里。

    可是青铜门之后的世界却是一个群魔乱舞的妖魔界,就算法海有通天的道行全力催动,也不可能就这么一口气横推过去,仅仅是两个呼吸之后,法海的金线去势便开始有了明显的停滞,因此法海不得不在此时就祭出了此战的大杀器---紫金钵!

    这件据说是当年佛祖钦赐的至宝,刚从虚空中浮出便绽放出了大量的刺目金光,法海周身数丈方圆的妖魔都在这金光的笼罩下化为血水,再远一点范围里的妖魔,虽然没有直接当场毙命,可浑身却有滚滚的青烟升腾,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让刚刚祭出这件法宝来护身的法海恍惚间有种置身于地狱当中的错觉。

    虽然这件法海的效果很好,但法海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灭杀这群简直杀不胜杀的妖魔大军,而是抢在白素贞之前赶到青铜门!

    法海手印变幻,以金山寺秘传法印调动起这件至宝紫金钵,使得笼散于四周的金光顿时收敛凝聚,而后法海一手虚托着这件法宝,不仅将无量的梵业金光收束成笔直的一道,还用紫金钵彻照前方道路,将之当成手电筒一般的事物。

    这下子有了这件法宝开路,法海脚步终于畅通无阻,速度比之方才全力突进之时还要快上三分,终于是如愿的赶在妖龙白素贞之前杀到了青铜门!

    法海手托紫金钵,立步站定,身前是一路生生用梵业金光杀出来的一条血路,而血路的最近头处,正站着不知何时化出人形的白素贞!

    通往青铜门的退路已经被法海生生的杀断,妖龙白素贞自然也就没有了在躲藏潜行的必要了,此时这位妖中之神满面寒霜的望着笼罩在佛光之中的法海,一言不发,脸上却有细密的蛇鳞无声浮现。

    也不知道原身法海在面对白素贞时该是何等的心情,但是想来应当与他此时的心情一般无二。

    此时未曾杀尽的妖魔们密密麻麻的将法海围堵了一个水泄不通,它们奇形怪状的简直可以说什么样子都有,虽然妖气强烈但是其中的好手却意外的有些稀少,法海对这群乌合之众简直就是视若无睹,只是望着白素贞那似曾相识的星眸长声道:

    “我必收你于雷峰塔中,叫你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法海屈指在悬浮的紫金钵边缘狠狠的一扣,道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如涟漪般向外扩散,音波范围之中的妖魔纷纷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甚至还有好些道行低的妖魔脑袋直接就碎成了肉泥,就连妖龙白素贞也在这道音波之下纤眉微皱,直接毫无惧色的一步迎上,纤小秀气的白嫩手掌高高举起,举轻若重的朝着法海轻飘飘的落下。

    这不着丝毫烟火气的一掌印下,给法海的感觉却恍如是天地在倾倒,掌势未曾落下之时便已经有股沉重如山的气息死死的将他钉在了原地,石阶上的尘土如被飓风吹拂向两旁,俱都滚滚而散,法海毫不犹豫的将紫金钵抓在手里,重重的用这件佛门至宝的最后力量正面轰击,白素贞纤嫩的手掌与紫金钵的梵业金光相触,随即便传开一道仿佛能直入灵魂的巨响,本来就在法海的紫金钵之下苦苦支撑的妖魔门,再经此一击之后立刻尽数脑壳破裂而死,整个石洞之中一时间竟是除了法海与白素贞之外,再也没有一个活物!

    明明是青铜门洞开,妖魔大军屠灭人间的千秋大劫,可法海一人手持紫金钵在此便生生截断了妖魔的脚步,这其中固然是因为法宝与人的强悍所致,同样还有更深的原因,那就是青铜门封印洞开时间不长,许多强力的大妖还未曾到了降临的时候,这才造成了法海一人便杀得青铜门再无妖魔锄头的震撼场面。

    纤小秀气的手掌带着翻天的气势猛然叩打在法海的紫金钵上,后者自是在这件至宝的护持如山般屹然不动,白素贞清丽如谪仙的面容却隐约有痛苦之色,可是这只强悍的妖龙却狠绝的压下了所有的不适,妖气汹涌之下居然生生的将紫金钵向下压了三分。

    法海吃惊于这妖魔的惊人蛮力与通天道行,脚下站位宛如生根,背脊处大龙块块浮起震动,宛如担山负岳般的托举着手中紫金钵。

    就这样僵持了好长的时间,双方都拼尽了自己最大的功力比拼,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可是法海背后的青铜门却不时的传荡出阵阵涌动的妖气,似乎随时都会有新的妖魔从中冲杀出来,与白素贞一道合击法海。

    看白素贞一手翻下,丝丝扣住紫金钵的那副架势,法海便在心中有着八成的肯定这个假设并非没有可能。

    恰在此时,对拼双方的耳朵同时微微一动,在听清楚了那道异响之后,与法海的面带微笑不同,白素贞清丽的脸上因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而开始隐约浮现出狰狞。

    法海将这个妖龙的脸色心思全都尽收于眼底,咧开嘴笑道:“我的帮手来了,你怕不怕?”

    是的,法海从京都鼓动而来的一百多名僧人终于到了,虽然凭白素贞的盖世魔功还不曾将这些和尚放在眼中,可是别忘了,如今在石台之前可是还横栏着一座气机前所未有之盛的上古上阵---诛仙剑阵!

    “金山寺弟子停灵,传我法咒,将你们身前的这道剑阵合力向我推来!绞杀了这头妖龙!”

    法海提气高喊,接着便是大声的诵念可以大致操控诛仙剑阵的法咒口诀,破损的石门之外立时传来一声声的应诺,过不多时便能感知到这座剑气雄绝的剑阵,在众人合力之下开始朝着白素贞迅速推进。

    后者心中大恨,清冷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法海,缓声道:“你真的要和我斗个生死高下?”

    法海大笑:“从你到天柱山打开青铜门的时候起,咱们之间就注定了会有一场不死不休的斗法,你若不想与我为敌,道宫之中又何必奋进心机的伏杀于我?”

    两人这短短的两句对话只见,外面的诛仙剑阵已经被石门外的一百多个法力不俗的僧人,用法咒推了进来,呼啸的剑气在这处不甚宽敞的石洞中激起了阵阵犹若龙吟嘶叫的回响,白素贞背对着那道剑气已成龙虎笑傲的上古杀阵,尽管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这其中的森森杀机与危险,但面上却依旧是面不改色,只是低声道:

    “那就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法海便注意到这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双眼,忽然就变成了冰冷的黄金色竖瞳,这一对明显不是人眼的兽瞳突兀的出现在她这张清秀的脸上,刚刚显露了没多大会儿,白素贞那清丽如仙的俏脸与身形便猛然好像是入了水的彩墨在向外扩散飘忽,眨眼的功夫便将自己的妖龙真身显化出来。

    也由此,那只一直按着紫金钵的纤秀手掌,也直接变成了骨节粗大的狰狞龙爪,法海低喝一声托住这件至宝部落,可是紫金钵的梵业金光却也只能从妖龙庞大的手爪缝隙间透露出些许的光芒,其中有隐隐的青烟随之飘荡,可是这点伤势对于身如大山盘踞的白素贞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一只手爪死死的将法海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妖龙白素贞冰冷的竖瞳之中没有一丝的感情流露,只见她摆动着长长的龙尾在石洞中作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弯曲动作,然后居然就在保持着前爪不动的前提下,对着法海狠狠的一尾抽打了过去!

    龙尾未至,便有猎猎的巨大罡风,将法海一身月白僧袍吹拂的向后疯狂摆动,龙尾还未曾及身便直接带给了他一股窒息的压力,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自己也是这般的站在青铜门前手握诛仙,硬接下了这妖龙的倾力一撞,而后他周身筋骨碎了大半,此时他孤身面对着同样可怕的一击,自知无法幸免,拼着在被这龙尾扫中之前,脸色发狠的大喊道:

    “不用管我,将剑阵堵在青铜门之前!......”

    法海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说,可是此时的白素贞龙尾已然扫落,众僧人们只见到法海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来回数十次,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直接就被白素贞这霸道到不讲半分道理的一尾扫入到了妖气翻涌的青铜门中。

    两者法力相撞的巨大冲击先不去提,只见那白龙在龙尾在与法海结实之后便有血光乍现出来,一道耀眼的金光直接把她这条巨大无比的龙尾打穿,血流如注!

    这只被法海斩落了龙角,此时又被打穿了龙尾的白龙仰天长嘶悲啸,龙吟声中仿佛有无穷的背上,也不知是不是为自己即将重回青铜门后的妖魔世界而在悲鸣,因为凭她如今的状态,假若在落入到全盛状态,杀机全开的诛仙剑阵,必定会是一个十死无生的局面!

    可她毕竟是妖中之神,五百年前曾被金山寺付出巨大的代价方才勉强的收入雷峰塔中的绝世妖魔,即便是在面对这种绝境之下仍然有着自己的办法。

    白素贞的这一声仰天长啸所造成的音波浩荡无边,那一百一十六名推着剑阵前进碾压的僧人们当中,足足有半数人都没有撑过三息的时间便被生生震死,余下那些修为不浅,却也自觉难以抵御这种手段的,脸色发狠的直接自己动手打穿了耳膜,可即便做的如此狠绝,仍然有许多僧人在音波的冲击下心肺动荡,血脉逆行失控而亡,原本势如破竹般向前推进的剑阵也因此慢了下来。

    白素贞口中长啸不绝,过不多时龙口当中已经开始有丝缕不绝的鲜血开始渗出,要不是这与法海硬拼而受到伤势发作了起来,这一百一十六名前来推动剑阵的僧人,此时怕是早就尽数死在这妖龙的音波攻势之下了。

    妖龙的长啸之所以有如此强悍的威力,多半也是因为地利之故,石门之后是用来封镇这处青铜门的,内里空间正好可以形成声浪折返回荡,是个天然的自带扩散和混响的地方,如果此战是在道宫废墟之中进行,妖龙白素贞便是神完气足之时也绝不可能用音波震死这么多的僧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收镇(二)

    诛仙剑阵越推越慢,在距离妖龙庞大如山的身躯还有数丈之时便开始有了后继无力的趋势,眼看着这妖龙就要为自己挣开一线生机出来,妖气翻涌如沸汤的青铜门深处忽然破开一道刺目的金光,一把将仰天长啸的白素贞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法海浩大无边,恍如西天佛陀的高喝正从青铜门中一声声的发出,虽然字句洪亮浩大,可却让人有一种远隔在九天之外的感觉。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

    这套由金山寺至高法典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的口诀诵出,前一刻还在石洞中回荡的勾魂夺命之声顿时消散无踪,宏大而正气阳刚的梵业金光直直的在青铜门内无数翻涌的妖气当中照出一条明路,路的尽头隐约可以见到一个长袍宽袖飞扬的身影,正一手托举着手中金钵照向青铜门外的妖龙白素贞。

    “主持方丈!”

    “国师大人!”

    剩余的众僧人们在见到被白素贞打入青铜门后的法海再次现身,一个个都惊喜的叫了出来,这群来自神州各地,随着法海在京都修行的僧人们口中叫什么的都有,虽然叫法各自不一,可是发自心底的喜悦确实真真的。

    经受了白素贞倾力一击的法海,直接被打入到青铜门之后的无尽云海妖气之中,这些妖气都是妖魔们积年累月下来的气息,正道人族进入其中就宛如置身于上古的弱水一般,虽然不至于丧命,可想要自如的来回却是不可能的,要不是紫金钵的法力神异,法海根本就回不来。

    体内筋骨不断的反馈给法海一阵阵的酥麻暖痒,那是在接下了白素贞一招龙尾扫击之下的后遗症,周身筋骨都碎了大半,要不是先前吞服下去的五转劫丹药力仍然在体内留存,此时又在疯狂的修复伤势,就算是有紫金钵护持恐怕也不回来了。

    此时的法海正在顺着紫金钵用梵业金光所照出的道路前进,不过片刻功夫便从青铜门重返人间,可是就在法海堪堪跨出青铜门的门槛之时,他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居然大惊失色的转过头回望了一眼,入目只有无边的妖气,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黑色的妖气云海无声起伏翻涌,紫金钵如一盏照亮天地的灯塔,悬浮在远处屹立不动。

    谁也不知身处在青铜门中妖魔界的法海在刚才听到了什么,只见到他在门前神色几经变幻之后方才真正的下定了决心,毅然的从门中一步跨出。

    法海在重返人间界后,那道洞穿了阴阳两界的梵业金光不减反增,并且随着法海体内的大至势地藏本愿真经疯狂运转,而越发的开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整个青铜门的巨大门框都在此时仿佛化成了煌煌的烈日,被此等法力彻照之下的妖龙白素贞缓慢又沉重的被金光法力吸附的向前数尺。

    妖龙的这一动,就宛如是一锅煮开的沸水,无论这一锅中的水有多少,一旦沸腾起来它的趋势再也无法抑制,原本庞大如山的身躯也随着吸力的加强而越发的缩小,越是缩小她前进的速度便越快,待到她与门口战力的法海各自擦肩而过之时,原本就庞大的龙身已经缩小的只有巴掌大小。

    与此同时,紫金钵也被法海用法力引导着从妖魔界飞回了人间,无声无息的便将这只盖世妖魔吸入法器之中。

    法海深处手来托举着紫金钵,却不料这不大的法器入手时却仿佛有泰山之重,直接压得法海身体都险些要失去平衡,差点不小心将紫金钵从手中打翻出去。

    法海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紫金钵,就算凭他的修为道行,此时都感到一手托举着紫金钵有些吃力,说有几千斤恐怕都是少的。

    虽然紫金钵入手沉重异常,可是法海却根本不准备,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弟子代劳,他单掌竖在胸前略微缓和了一下体内的气机,待从这一场高强度的斗法中回过一口气来,立即翻飞长袖将这两扇左右洞开的青铜门重新闭合,而后法海毫不停顿的直入剑阵,雄绝如江潮不尽的剑气眨眼便将他的身影吞没。

    这等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许多幸存下来的僧人们,甚至都来不及惊呼,法海就直接没了踪影,剑阵之中一阵气机浮动,有三道华光依次飞出,从阵中带着灿烂的光芒封钉在青铜门上,而剑阵原地只余下了一个白衣僧人,手握一柄长剑的法海,周身气机也随着这三道华光的奔走封钉,而向下回落了许多。

    几次三番的以**力推动紫金钵,又用诛仙剑阵将青铜门重新封钉,即便是拥有不世道行的法海一时间也面色微白,消耗甚是巨大,站在原地喘息不止。

    两柄封钉在青铜门上的神剑犹自颤动不止,气机从三柄神剑的锋芒处显现出龙虎交汇之势,可是三柄神剑就算再是神异也只能勉强的组成一个小三才剑阵,比之四剑成阵的上古杀阵差了何止是千万里?

    这其中的关窍便是袖手在旁的的僧人弟子们也能看出来,他们十分不明白为何法海只有三剑封钉了青铜门,唯独余下一剑非要自己拿在手中,莫非是这柄剑有什么不妥?

    众人打量着这柄样式奇古,材质看出来非金非玉又非铁,模样酷似青铜的古剑,除了在剑柄与剑身的借口处见到了“陷仙”二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发现,于是便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方丈,这扇青铜门既然镇压者妖魔界的入口,那么为什么不用方才的那套四剑剑阵来封钉此门?只用三剑的话弟子怕不是非常稳妥啊....”

    法海闻言扫了那名弟子一眼,后者立刻垂下眼眸,而后他收起了那柄道家神剑,闻言道: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刚才进来的时候想必你也见到了,你们的能忍师兄为了阻拦妖魔进犯人间,不惜身死于此,而你们同样也为了消灭妖神白龙而损失惨重,因此为师边想要借此剑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法海平举手中长剑,竹木着剑身上样式奇古的陷仙两字,这并材质类似青铜的古剑无法做到照彻主人眉眼这等事,对于他的这番话众僧人们心中虽然也感到无比的悲伤,可是对于那些死去的人却无可奈何,他们环顾了一下彼此,悲痛的发现来时的一百一十六个人,此时却只剩下了二十多个人,而去近半都自己戳聋耳朵,从此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心中一时间悲伤难掩,纷纷低头为死去的同门诵念往生经文,竟也不再追问法海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们先将师兄们的尸体收拢好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将他们的尸体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来,然后就在我们来时的那个山村等我。”

    法海似乎是真的有要事在身,一边吩咐一边朝着石门外走去,话说完时人也刚跨出石洞,他提着手中长剑,步履不停的一直走到能忍盘坐僵死的尸身之前方才停步,法海低头捡起了那枚之前跌落在地的六转劫丹,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死去多时的能忍道:

    “等我。”

    天柱山的四灵护山大阵从外是牢不可破的,但是从内部却可以轻易的闭合,法海在出地宫之后找到了开启大阵的机关,将大阵暂时封闭,而后架起陷仙剑的剑光直接冲天而起,朝着远方而去。

    九天云海之上,法海御剑从滚滚翻涌的云涛之中开出了一道长线,此时此刻的他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能忍救回来!

    常人在面对一个死去多日的尸体自然是束手无策,就算法海有通天的道行也无法逆转生死,甚至就连六转劫丹也无能为力,在这种生路都被堵死的时刻,法海的脑海之中却不由得浮现起了前世当年在电脑前看的一部电影片段。

    燕赤霞与宁采臣一行人带着小倩的骨灰坛误入到了一间鬼客栈,纠缠中小倩的魂身被拖入到了地府冥间,而后燕赤霞居然用一张灵符,直接用手中长剑劈开了一道通往阴阳两界的大门,有着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来回!

    这其中有许多的说头,其中这客栈地理位置奇妙,正好处于阴阳两界的交汇点上,因此凭燕赤霞当时的修为才能借着神剑之威,一下子将界门劈开,连他都可以凭着手中的那柄神剑做成的事情,法海岂不是更轻易的就能做到?

    所以法海才在封钉了青铜门之后特意留下来一柄陷仙。

    这把剑可以劈开阴阳两界的大门,那老子凭什么不行?皆时入到地府将死去的能忍及僧人们的魂魄取出,再用劫丹之力强行令他们还阳往生,那不就成了?

    其实法海也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成不成,因为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的办法了,所以说什么他都一定要试一试!

    法海驾着剑光一连在云海中折腾了两天,他一直在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剧情,以便能够崔测出来当时燕赤霞他们栖身的那间客栈所在,幸好当日的情况,法海也曾有过短暂的参与,后来因为熟知剧情,知道他们会遇上法力高强的黑山老妖,唯恐自身法力不济方才退了出去,因此大致可以推测出他们当时去了哪个方向,也不算是闷头瞎转。

    锁定方位之后,法海又飞行了半日,终于在一天夜里发现了一处早已废弃多时的客栈,此时的客栈已经被周围的村民们拆了大半,用来当作是圈养猪羊的农场,法海按下遁光之后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甚至还比前世接触的那些猪羊味道还要大些。

    对于这点小节根本就浑不在意的法海,在落地后踩着地面随处可见的赃物,闭目前行了数米,他体内气机游走,开始感知确认此地的阴阳临界所在,刚刚走了没几步就不慎打翻了一个水桶,这点动静立刻便引来了夜间看守这处猪圈的农夫。

    大乾王朝因为没有原著中祸国殃民的国师败坏朝纲,使得民间百姓得以保存了几分元气,可是偷东西这种事不止是在京都大城,村镇之间也分属寻常,这么大的一间养殖农场夜间也自然是少不了人看护的。

    法海背后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粗口叫骂,一个正在系着裤腰带的中年人提着跟碗口粗的棍子就走了进来,他在见到法海的背影后还一下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偷猪仔的会是个和尚,随后便勃然大怒道:

    “天杀的贼秃子,居然摸到爷爷的地盘来偷猪仔,告诉你这秃子晓得,你爷爷最恨的便是你这种坑蒙拐骗的货色,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大哥半死送官!”

    法海听着身后那道气势如虹的叫骂,倒也并不如何的生气,反倒是在心中微微有些意外,想这半夜三更的,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和尚出现在荒僻无人的猪圈里,这家主人却没有感觉出半点的不对诡异,直接就破口大骂,当真是个不惧鬼神的恶人。

    殊不知这中年农夫平日里早在乡下见惯了山野乡人们,为了一口吃的而坐下各种的腌臜事,故而在见到法海的背影之后,第一个想法才不是什么灵异诡怪,而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当下便朝着法海迈开大步冲来,手中碗口粗的大棒跃跃欲试。

    法海哪里会和他计较什么,对于他骂骂咧咧的逼近也不做什么应对,犹自闭目感知着那处阴阳的临界点所在,就在那中年农夫来到近前正欲挥棒之时,法海紧闭多时的双眼方才徒然挣开,暗道了一声:在这里!

    脏臭的猪圈中猛然亮起了一道剑气华光,斩向法海身前的虚空之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一剑斩断,发出轻微的金铁交鸣之声。

    除了如此变故,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农夫立刻便愣住了,眼睁睁看着法海一步跨出之后便凭空的消失在了原地,手中大棒当啷的掉在地上也不知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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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聊斋当法海介绍:
别人穿越了都送金手指,林海穿越了什么都没有,就家里有矿。那也行吧,起码吃喝不愁,富贵逍遥。但是这个世界好像有点熟悉啊!兰若寺里空灵幽怨的聂小倩;幽州城中杀人食心的画皮妖;还有邪恶的五通神,诡异的国师法丈.等等等等,我这是穿到聊斋了吗?但是那个老和尚为什么追着我叫法海啊?我在聊斋当法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聊斋当法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聊斋当法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