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方了
邓美茹是歌舞厅的管理者,这些年跟着上层的管理学了不少管理方法。
像曹恬静这种人,老公是歌舞厅的常客,还是大老板,以前没本事没地位的时候,邓美茹就是被说上几句,被打上几巴掌,为了避免人家厌恶歌舞厅往后不来了,还得陪着笑脸再把另外一面的脸凑上去给人打。
现在有个地位,不过是嘴上硬气,懂得保护自己,就这,也不能真的给曹恬静她们送到警局。
邓美茹给高层打工,不该要的棱角早就被生活给磨平了。
她懂的道理,苏绵也明白,可就这么被人打了,苏绵心里也堵的难受。
董老太太还在那边喋喋不休:“怎么就不方便了?敢做还不敢让别人说了?她这个德行,生的闺女能是什么——”
“董老太太!”邓美茹伸手扯住老太太的手腕,一双眼睛气的喷火:“我和你儿子坦坦荡荡!我问心无愧,凭本事吃饭,你往我身上泼脏水就算了,再说我女儿一句,我就是豁出命,也得让你付出代价!”
邓美茹这一嗓子给董老太太哄的吓了一跳,在邓美茹吃人的目光下,董老太太可算是蔫了。
人都有底线,董老太太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来邓美茹的逆鳞在哪。
“现在的年轻人,做错事情还不让老一辈的说,就以为睡几个男人就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了!这要是在我们那个时候,别说是和男人走的近了,就是跟男人说一句话都得被长辈抽死!”
苏绵苏明贤身后钻出来,恍然大悟:“哦,原来您平安无事的长到现在是因为您年轻的时候是个哑巴啊!”
“没有教养的东西,你怎么对长辈说话的?!”
董老太太呵了苏绵一声,还没等扬拐棍打苏绵呢,就被苏明贤出手给拦住了,他扯着老太太手里的拐棍:“你儿子生死不明的躺在医院里,诊断结果还没出来,你当妈的倒是有闲情逸致过来找别人家孩子的不痛快。老太太,因果轮回,你就不怕报应到你儿子身上吗?”
苏明贤说完话,直接把手上的拐杖扔了回去。
举头三尺有神明,董老太这种人,多少也信这些东西,苏明贤的话,让老太太心里不舒服极了,恨不得上手爪花苏明贤的脸。
苏明贤没理被曹恬静扶着的老太太,偏头对着邓美茹道:“去趟医院看下情况吧。”
人是在歌舞厅出的事情,到还没清醒,医院的手续繁多,邓美茹于情于理都得去医院里探望他。
董老太太却慌了:“你们去医院是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苏明贤慢条斯理的开口:“不是说你儿子出事是歌舞厅害得?咱们去趟医院,有什么事情一次性找主治医生问个清楚,也省的过后咕噜不清。”
曹恬静觉得苏明贤的建议没问题,去了医院,见了主治大夫,到时候看邓美茹还怎么耍赖!
事情闹成这样,邓美茹可没什么闲情逸致再买些补品给董家人送,一进医院,苏绵就是带着邓美茹去护士那给伤口上药。
董老太太跟在俩人身后翻白眼:“贱人就是矫情!”
苏绵回头看董老太太,跟个点燃了的炸弹包似的,“谁能比得上老太太您能吃苦啊!”
董老太太被苏绵气的要心肌梗塞了,哪里知道长得这么乖的小丫头嘴上还不饶人。
然而老太太还没多想,不远处就穿来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是群少年。
走在前面的那个眉眼狠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老太太往一边侧了侧身子。
林子杰被顾五背在身上,可劲的嚷嚷:“慢点慢点,疼死老子了!”
这是刚回家就被亲老子抓着拿皮鞭狠抽了一顿的林子杰,没啥特殊原因,单纯是林父知道他儿子咬伤了外国人。
别的男人打架靠拳头,林子杰打架靠花拳绣腿嘤嘤嘤,只会躲在宋梅灼身后喊加油。
林父生了这么个窝囊废儿子,晚节不保是迟早的事情。
林子杰揉着屁.股:“灼哥,你快给我看一眼,我怎么了?怎么我这儿火辣辣的疼!”
宋梅灼不耐烦的看了眼,敷衍:“没怎么了。”
林子杰不信,“没怎么我怎么会疼?灼哥,你快看啊!”
他在顾五身上乱蹭,顾五烦了:“你再动一下就给老子滚下去。”
林子杰呜呜的哭,宋梅灼被他吵的脑子都疼了,他大晚上一顿饭都没吃,胃里难受,于是杀人诛心:“塌方了。”
林子杰:“???”
塌方了?
什么塌方?医院塌方?还是医院将要塌方了?
林子杰想着顾五能不能背着他跑出去苟延残喘,旋即看见宋梅灼放在他腰下的视线。
然后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医院要塌方了,是他的翘.臀要塌方了啊……
等一下,宋梅灼说啥?他的翘.臀塌方了???
天崩地裂间,林子杰没受住,两眼一抹黑就晕了过去。
顾五艰难的腾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给宋梅灼比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顾五把林子杰放在了病床上,最里间有人在处理伤口,中间隔了个帘子。
护士想问问林子杰都哪疼,结果病人死死闭着眼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护士怀疑林子杰家里破产了,她回头看向宋梅灼和顾五。
顾五摆手:“别看我,我没办法啊!”
宋梅灼抬手拍了下林子杰的后背:“慌什么?总还有二次发育的机会。”
林子杰哽咽:“那它还能翘回来吗?”
宋梅灼长叹了一声:“以后脑子少吸水,雨露均沾给机体也喝点水,可能还有机会吧。”
那就好……林子杰总算看见点希望,回头问护士:“有丰.臀的药膏吗?”
护士:“……”
护士脸上的表情想当的精彩,林子杰也察觉到他太娘了,顺带拖宋梅灼下水:“我灼哥也要丰.臀!”
“刺啦”一声。
隔壁病床的白帘子被拉开。
一双洗的白净的鞋映入宋梅灼眼底。他下意识地抬头。
祝你早日康复
苏绵伸手,抬着自己的下巴,强迫自己收回惊呆的小表情。
“……”宋梅灼,你听我解释?
宋梅灼没说出口,挺怕对上苏绵捂着耳朵各种“我不听我不听”。
头疼,宋梅灼甚至气的肝儿都要炸了。
邓美茹不知道苏绵和宋梅灼认识,看着女儿盯着宋梅灼瞧,于是也仔细打量起了这人。
看穿着打扮家事不错,不过联想到林子杰刚刚的那句话,邓美茹总结,这是个纨绔子弟。
林子杰看见苏绵这条蓝裙子,“哇”了一声,“爱国妹妹,你也受伤啦?”
苏·爱国妹妹·绵摇了摇头,宋梅灼这才看见她身边侧脸包了纱布的女人。
宋梅灼看了苏绵片刻,他靠在柜子边上,单手撑着下巴。
就尴尬了那么一下,紧跟着就是肆无忌惮的打量。
甚至在苏绵看过来的时候,挑眉对着她笑。
苏绵莫名想到了《宋史·鲁宗道传》里那句,“馆阁育天下英才;岂纨绔子弟得以恩泽处耶?”
这话形容宋梅灼不恰当,不过就这一刻来说,苏绵还是觉得宋梅灼有点不务正业的样子。
苏绵跟林子杰搭完话,要带着邓美茹去看童信,她前后只搭理了个林子杰,宋梅灼有点不是滋味。
林子杰臀都塌方了,和这种人再说话能有什么视觉上的享受?
宋梅灼翘着二郎腿,苏绵要去找曹恬静一家势必要经过他这里。
苏绵带着邓美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宋梅灼刻意点着腿没看她。
一秒,两秒……
等到第三秒苏绵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宋梅灼抬腿,往苏绵身前虚晃了一下。
忽然伸出的一截小腿让苏绵猝不及防,身子都踉跄了一下,好在邓美茹扶着她,没摔。
邓美茹没低头看路,就不知道宋梅灼做了什么好事。
苏绵又不瞎,回过头瞪他。
宋梅灼弯了弯唇,道歉:“不好意思啊,腿太长了,身前这片地儿放不下。”
他眉眼里都是愉悦,完全看不出抱歉。
那就截肢吧。苏绵想着,看在苏礼说她受了宋梅灼的好,忍了忍,没说出口。
宋梅灼伸手拍了拍小腿裤,“啧,怎么净爱跟着人家瞎跑,也不看看人家稀不稀罕。”
宋梅灼眼里,俩人“私奔”友谊被苏绵不冷不热的态度毁了,拐着弯的埋怨。
林子杰听呆了,去扯顾五,小声:“我是臀塌了,他是人生观塌了吗?”还去欺负人家爱国妹妹,要脸吗?
不要脸的狗玩意儿!
甭管顾五和林子杰觉得宋梅灼这会儿多不是个东西,在苏绵的耳朵里,就是听出了那么点深闺怨妇疯狂报复深受老爷喜爱姨太太的感觉。
懂了,她这是听到了宋梅灼的秘密呢!
苏绵悲悯的看着他:“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宋梅灼脸色一僵。
顿了顿,苏绵继续道:“不过,你可以试试川芎、延胡索,都是活血化瘀的中药,祝你早日……康复。”
“……”
椅子上坐着的顾五都笑翻了,得,这可不是光听见了,甚至开始扎心宋梅灼了。
贴金
林子杰怀疑苏绵嘴里剩下的一句话可能是,“用了红花,你将重回翘.臀”。
林子杰在心里嘀咕了一遍用红花这事比较扯。
不过还是觉得回家可以试试。
宋梅灼的目光落在苏绵瓷白的小脸上,“要回家?”
其实是要去看董信,不过这种私人的事情,苏绵不打算和宋梅灼说,支吾其词,“嗯,大概。”
从帘子拉开到现在,苏绵对林子杰的态度都比对宋梅灼上心。他不甚满意:“说话就好好说话,支支吾吾的,舌头让猫叼走了?”
“……”
顾五往苏绵母女俩的方向看了眼,瞅着邓美茹表情不太好,心里“咯噔”一跳。就怕宋梅灼脑子一热给人家小姑娘扯到外头私聊。
要知道现在,“流.氓”可是警局里的重点打击对象。
林子杰就更不用说了,一副‘他强抢民女我帮他吗’以及‘我帮他后我爹会给我鼻梁一起打塌’的纠结感。
苏绵绷着脸,下颚线明显,她摇了摇头,不欲多说。
邓美茹的伤口有点严重,拿药回来的护士还有事要和她交代,复又把人叫到了小室里。
那里的化学药品多,有股味道,是药三分毒,邓美茹没让她跟着进去:“绵绵你去屋外等妈,妈一会儿就出去。”
苏绵点了点头,因为是夏天的关系,她就穿了条过膝长裙,露出一小截纤细白嫩的小腿,踩着一双小白鞋,看上文静又乖巧的。
宋梅灼提着外套跟了上去:“天太黑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顺路送你回去。”
苏绵回头看了他一眼,宋梅灼扯着嘴角笑了下:“所以,你家在哪?”
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那还谈什么顺路。
“不用了,不方便。”苏绵往回退了一步,“家里有司机来接。”
这话可不作假,邓美茹有些闲钱,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歌舞厅给她配的助手,也能帮忙开车接送她。
苏绵不想和他过多接触。只是平心而论,宋梅灼长得好,就这一点就足够讨喜,可苏绵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排斥,不想过多了解,这种感觉在第二次碰面后尤其的强烈。
医院里的光晕晃眼,苏绵走的很快。
末晚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里溜进来,卷的窗帘沙沙作响。隔得远了,宋梅灼闻到的玫瑰香散开,不见踪迹。
她开了门,连头也不回就离开。
宋梅灼嘴里的话都噎住了。
林子杰和顾五安静如鸡,明显感觉到他的阴郁。
嗯,灼哥要送个小姑娘回家,想要个进一步接触的机会,但小姑娘拒绝了,不留余地。
这就相当于把宋梅灼的脸踩在地上。
林子杰小声安慰:“灼哥,那种妹妹,一看就是家教严的,和你之前交往的那些不一样……”
是嘛,爱国妹妹心里只有国家,在林子杰眼里,哪有那些个儿女情长的,这要是再往前推一推时间线,都得是个手.撕.鬼.子的女英雄。
要和这种妹妹长远发展,估计是有点悬。
“少往她身上贴金,我说要和她交往了?”
宋梅灼都没看林子杰,低声骂了句,“不就仗着长得好看吗?”
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吗?好像他多稀罕一样。
林子杰看他想开,及时止损,就觉得挺好的,刚要说,那一会儿给我的翘.臀上完药后你公主抱我回家。
还没等开口,就看见宋梅灼抬步走了出去。
林子杰:“……”
好看,真的能在灼哥这里为所欲为。
看诊室的门被打开,相隔不远的距离,室外光线偏暗,而苏绵的皮肤却白的发光。
还没等想好怎么解释他厚着脸皮跟出来这事,冷不防苏绵先一步抬头看了过去。
这道淡漠的目光就在他身上停了片刻,宋梅灼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把搭在胳膊上的外套披在了苏绵的肩膀上。
“作为答谢。”他找了个理由,扬了扬手上包裹的纱布。
苏绵瞥了眼她身上黑色的外套,看布料应该不便宜,这才轻拿轻放地递回去,一张脸在这一刻是真的面无表情了:“这是夏天。”
多高的温度啊,好不容易在走廊吹点凉风,宋梅灼是怎么好意思给她再披件外套的?
“……”
苏绵没再和他说话,宋梅灼就尴尬了那么片刻,跟着没事人一样问她:“我听你妈叫你绵绵,是哪个绵?春眠不觉晓的眠?”
苏绵:“是处处闻啼鸟的处。”
“……”
哪怕是再不计较,宋梅灼也听出了苏绵的疏离。
心里挺不好受的,回过神又觉得,就只是刚刚认识而已,以后还能不能见面都是两说,萍水相逢,哪里来的多愁善感?
宋梅灼准备回去看林子杰。
没等走,不远的距离,苏明贤从童信的主治大夫那过来,他没注意到宋梅灼,对着苏绵招手。
宋梅灼看见苏绵眼底一闪而过的欣喜,欢快地扑到了苏明贤身边:“邓阿姨呢?”
“护士还有事情要交代她,她让我在外面等她。”
苏明贤揉了揉苏绵的脑袋,把人拉到一边,“童信主治大夫那边给了消息,不是酒水的问题,是童信本身得了白血病,这才突发发热以及产生吐血出血等症状。”
“那——”
苏绵的话刚起了个头,还没等再往下问就听见“嘭”的一声,看诊室的门被人大力地甩上。
那里已经没有宋梅灼的影子了。
在走廊里拄着拐棍往前走的老太太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哎呦喂,现在的孩子啊,家里就是发生再大的事儿,也不能拿着门撒气啊!真的是,吓死个人嘞!”
“……”
邓美茹从小室里出来的时候,那老太太还对着她家老头在那里说她刚刚看见个家里出事的孩子摔门。
苏明贤把诊断又跟邓美茹说了一遍。
白血病常见的早期症状包括发热、进行性贫血、出血和骨痛,童信作为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男人,没有在意身体状况,只觉得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流鼻血,一拖再拖从来没去医院看过,这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道歉
邓美茹一行人去到病房里的时候,童信醒了一次,和曹恬静说了两句话,身体不舒服就又睡下了。
邓美茹适当的流露出关心,“这病我问过医生了,说是需要做个手术,配合药物治疗,好好养着是会痊愈的。”
曹恬静先前以为她男人是沾了什么花柳病之类的,对邓美茹又是打又是骂,等到了这会儿,心里才是真正的过意不去了。
可要是真对着邓美茹这种身份的人道歉,她还觉得有点自贬身价。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童老太太忽然冷笑一声,阴恻恻的盯着邓美茹道:“你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白血病哪有那么简单就能治好的?我就是老眼昏花也知道国内还没有完整的一套关于治疗我儿子这种病的体系!”
“别以为我老了就糊涂了,你就是想推卸责任才在这挑着好听的说!我告诉你,少给我整这些歪门邪道,我儿子今天受的苦,将来我都会百倍千倍的还到你身上!”
苏绵眉头一皱,她没想到这诊断结果都出来了,老太太还能把这件事情赖到别人身上:“你儿子的病和我妈有什么关系?医生都说了,他的病很早之前就有了征兆,况且慢性白血病,配合药物和手术治疗,本身就有一定的机会痊愈!”
慢性白血病属于造血干细胞恶性增殖性的疾病,很多人都不了解,不过大多数人一听说这种病就闻风丧胆。
就像是童老太太说的,国内目前只有羟基脲这种药,最多也就只能延迟病人四五年左右的存活时间,就这,病人还要遭受疾病所带来的痛苦。
童信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不到四十岁,正是风光的年纪,发生了这种的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找到配合的骨髓进行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
苏绵之所以懂,无非是上辈子她的骨髓,就被周雪薇强制性拿去给苏蕙匹配移植。
相比于现在,已经是八年多以后,国家的医院里,已经有了一套相对比较成熟的治疗体系,所以苏绵知道,童信得的慢性白血病,并不是一种要人命的东西,还是有很大几率可以治疗好的。
可董老太太固执己见:“怎么就和你妈没关系了?歌舞厅的烟酒对人体没害吗?我儿子是我生出来的,我家里就没一个人得过这种病,肯定是因为你们歌舞厅不干净,这才让我儿子染上了病!这就是你妈的错!”
童老太太说着话,还抹着要掉不掉的眼泪,往苏绵一行人身上冲,十分的不讲道理。
只是她的拐杖还没等抬起来,就被曹恬静拦住了,“妈,您别闹了!信哥都这样了,您别再打扰他休息了!”
“我这是闹吗?我这是替你男人讨一个说法!还有你也是,但凡你有点脑子把人看住了,我儿子至于躺在病床上受苦吗?”
老太太说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儿啊!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情!你要是出了事妈可怎么办!以后谁给妈养老送终啊?现在害你的人都在这,一个比一个脾气大,做错事情还不承认,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什么孤儿寡母,老太太这是连儿媳妇都排除在外了。
曹恬静的脸色难看极了。听说自家男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尽管医院里的医生给她叫过去叮嘱到时候已经尽可能的委婉了,可还是能让她听出来一种尽快准备后事的感觉。
曹恬静和童信是有感情才结的婚,根本不敢相信,她男人去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要怎么办。
要不是家里的事情需要有人顶着,童老太太不管事只知道哭,她这会儿也敢两眼一摸黑,就这么晕过去。
老太太是个胡搅蛮缠的主,甚至嚷嚷着要去歌舞厅闹。不管是什么时代,舆论都是最锐利的武器。苏绵对着曹恬静道:“你可以去问问这家医院的李玲珑医生,她对这方面有一些研究。”
曹恬静一愣:“李玲珑医生,她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吗?”
倒也不是曹恬静诧异,而是她根本就没听说过这号人呀!
“我也是听我同学的父母说的,就现在这种情况来说,童太太找她问问也是个出路。”苏绵也有点不确定李玲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她上辈子作为国内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的先驱者,众所周知她开创了以数学建模的方式来勾画手术形式的演讲方案。
在关于控制病人的疾病,配型找到合适的提供者,计算时间采骨髓输入到病人体内的一系列的治疗手段,甚至被申请了专利。
苏绵记得,她给苏蕙提供骨髓的手术是在县城里做的,那时候县城里的医生还提出过建议,让周雪薇带着两个女儿去京城找李玲珑,毕竟作为开创者,李玲珑主刀手术的成功率极高,而且不用再额外给上一千块钱的专利费。
只是这种不经过苏绵同意的手术,真要是捅到了京城,周雪薇夫妻俩哪里能拿捏住苏绵,不经犹豫就选择在县城动手术。
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对其实对供者的影响相对较小,只是前提是得在手术后好好养着。
周雪薇夫妻没养苏绵,一心扑在苏蕙身上,以前倒是没多想,这会儿再看周雪薇夫妻的态度,苏绵甚至都觉得,他们一早就就知道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那我一会儿就去问!”曹恬静红着眼,原先还不想对邓美茹道歉,看着苏绵给提供了个希望,只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着邓美茹鞠躬道:“邓女士,之前是我太冲动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邓美茹看了眼苏绵,小姑娘正对着她笑了一下,邓美茹觉得心都要化了,知道苏绵跟曹恬静说这些是为了她,也不管还在那嚎的老太太,虚扶了一下曹恬静道:“董太太心情我理解,不过这做法,以后还是考证后再行动吧。”
信
童信的病情严重,曹恬静知道这件事情拖不得,当天就按照苏绵的叮嘱去找了李玲珑医生。
邓美茹管理的歌舞厅出事,她作为高层需要安抚大家伙儿的情绪,于是只叮嘱手小李送苏绵和苏明贤回家。
一行人折腾了这么久,回家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苏明贤去厨房热菜,苏绵就要回屋放书包。
“对了,我看小姐您住在四室,您没看过二楼三室的房间吗?”
也不知道小李在门外等了多久,苏绵一出来就看见了靠在墙边的男人。
她顺着小李指的方向看过去,黑色的木门上落了锁,紧挨着邓美茹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苏绵没拿准小李的意思,摇了摇头,实话实说:“还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小李也不意外,直接弯腰从门边摆放的花盆下面拿出来一把钥匙,插到锁里,随着“咯噔”一声响,木门被推开。
屋内漆黑一片,小李拉了灯,暖黄色的灯光亮起,几步远的距离,他先一步往室内的方向走去:“进来看看吧,这是邓姐给你准备的房间。”
小李说这是给苏绵准备的房间,可苏绵才刚来找邓美茹,就算是尽心准备,也不该这么迅速。
小李只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并不深入,苏绵跟在他身后。
入目是宽敞的大床,上面铺着黄色的床单被罩,因为是夏天的关系还挂上了纱帐,隐约能看见床上摆着几个娃娃。
苏绵往小李的方向看了一眼,小李点了点头,示意苏绵自己逛。
其实这间房间的空间并不是很大,只放了两个衣柜,一个书桌,一张床。
苏绵走的不快,她站在衣柜前,迟疑片刻,一手拉开木门。
应该是很久没有被人晾晒过,衣柜里的衣服有一种淡淡的霉味。小到几个月奶娃娃穿的褂子,大到苏绵如今可以穿在身上的旗袍,依次被挂在柜子里。
隔得近了,还能看见那些小衣服上的线头。
衣物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成长的东西。
“这个,”苏绵的嗓子有点干,她回头看向小李:“是她给我的吗?”
小李点头,“邓姐不太想让你知道。她觉得她这个妈当的不称职,欠了你不少。但是苏绵小姐,你不在的这十六年多里,她也只是表面风光。”
人很矛盾。邓美茹一方面认为苏绵死了,一方面又认为她只是做了贺讯唐柔的女儿。老一辈的事情,说不上谁对谁错,真正要说的对不起,其实是该对着孩子的。
邓美茹有多盼着这个女儿回来,小李看的比谁都清楚,可等到苏绵真的回来了,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
孩子十六岁了,不是六岁,邓美茹不确定,她会不会打扰苏绵原本的生活,也不确定苏绵是否真的需要她。
“邓姐第一个跟的男人是你父亲,后来他把你从医院里抱走,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孩子被抢走,她比谁都要崩溃。”
苏绵伸手去拿挂在衣橱里的衣服,从小件开始,能看出来邓美茹手法拙劣,只是越到后面,越再看不出衣服上细碎的线头了。
邓美茹是下了苦功夫的。
小李说:“当年她情况最难的时候,好几次都大半夜坐在窗户上要往下跳,国外的医生说她这是产后抑郁,大家伙儿都不敢在她面前提你和你父亲的事情。
中医西医我们都给她试过了,花了不少钱,后面她能好好吃饭了,也不知道是医生说了什么,她后来就没再找过你。我们都以为她遗忘你了,直到煤场的大老板跪着跟你妈妈求婚,她没同意。”
苏绵紧了紧手上的衣物,“为什么不同意?”
这世界上的女人,尤其是邓美茹她们这种,比谁都希望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起先我们以为她对你父亲余情未了。”小李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语气温和:“直到这件事情过去很久之后,她才跟我们说,她嫁过去了,就得给人家生儿育女。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做这种事情,尤其是在你生死不明的情况下。”
或许对一部分人来说,人之常情就是这个孩子没了,再生一个,把对上一个孩子的爱转移到这个身上。
但邓美茹太轴了,她从来没这么想过。
小李知道她的想法和思维和别人不一样,有了孩子的女人,面对虚无缥缈的爱情,很难再提的起兴致。
“我说这些不是为她开脱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十六年以来,她从来没忘记过你。她只是病了,提到你就会想到唐柔和贺讯,最折磨人的时候,甚至想一死了之。”
小李看着苏绵红了眼,默默地退到了屋外。
苏绵也说不好她的心情了,就觉得胸口满满的都是沉积的情感,无处宣泄。
平心而论,苏绵是怪过邓美茹不找她的。甚至想过,但凡邓美茹来找她,她都不至于在周雪薇和苏洵望扭曲的“教育”下讨生活。
可天底下的事情,应了那句老话,“有舍才有得”,她并不后悔她认识过五房还有二伯娘她们,死过一次,她也不认为她需要给邓美茹冷眼,十六岁也不小了,邓美茹的岁数也不小了,没必要再去蹉跎。
苏绵觉得她骨子里还是有对长辈的依赖性的。
就是不管她飞多远,做什么,都会有一根无形的线扯着她这只风筝。
她靠在书桌前坐着,随手翻开了放在桌子里的铁盒。
数十封的信件,有的纸张都被笔戳出了洞,可见写信者用了多大的力道。
这里的信,全部都是写给苏绵的。
从开始对贺讯的咒骂怨恨以及对苏绵的劝诫和苛刻让她不要认贼作父,到后来用笔划去再一声声的说着抱歉。
苏绵能看出来,邓美茹是有那么一段时间,精神不太正常。
邓美茹无数次提到,你又长大了一岁,可我依旧不知道你在哪里。
苏明贤来二楼敲门的时候,苏绵才堪堪把信看完。
做手术1
邓美茹十五岁遇见贺讯,那年贺讯二十岁,是真正的不良少年,带着一群弟兄成天跑到别人的摊贩上收保护费养家糊口。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当时邓美茹还没有去到歌舞厅工作,就在一家包子铺里打工,给老板刷盘子洗碗。
俩人第一次对上,是街上的混混不老实,对着邓美茹动手动脚,贺讯拦了一下。
年少的喜欢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席卷,邓美茹做过最大胆的事情无外乎追在贺讯身后说喜欢。
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邓美茹一做就是三年。只是邓美茹当时并不知道,贺讯心里还住着个跟他一起吃过苦的姑娘。
他们能走到一起,是贺讯的母亲得了病,家里需要钱,邓美茹找了个门路去歌舞厅当歌手,提前预支了钱。
邓美茹小心翼翼地藏着欢喜,男女该发生的事情全部水到渠成。
直到唐柔回来,贺讯三天两头抓不到人影,再见面就是邓美茹跟着贺讯手底下的小弟去到医院的妇产科,遇到了陪着唐柔来看诊的贺讯。
六个月的孩子早就已经显怀了,邓美茹知道贺讯心里有人,但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见自己的丈夫陪着别的女人来妇产科体检。
尽管邓美茹想信贺讯,但贺讯从来没有否认过唐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再然后就是喋喋不休的争吵,猜忌,以及贺讯说的,他要搬出去照顾唐柔。
邓美茹以死相逼了几次,随后又遇到唐柔上门挑衅,她本身就是个暴脾气,却没想到给人推到了楼下,导致唐柔流产。
邓美茹和贺讯纠缠了半辈子,等到了苏绵这里,也不过就是半个小时不到就听完的故事。
小李跟苏绵抱怨:“我知道他是个好父亲,但他真的配不上丈夫两个字,连最基本的忠诚都没有。”
婚内出.轨,甚至出言说让邓美茹一命偿一命。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小三耀武扬威跑到正室这里,别说邓美茹只是自保,不小心做了这事,在小李看来,就是邓美茹诚心,唐柔的孩子流掉了也是活该。
这种老辈的恩怨,做小辈的也发表不出什么看法,只有苏明贤端着水杯,喝了口水,不疾不徐道:“家里还有一封信,贺讯写给邓姨的,等她情绪稳定了再看吧。”
苏绵很诧异地偏头看苏明贤:“有吗?”
“在相框里压着,你没发现。”贺讯放照片的相框里压着信,如果不是邓美茹对苏绵的态度摆在这里,苏明贤也不会多此一句。
坐在饭桌上跟着一起用餐的小李怔了下,继而呆愣愣道:“是专门给我们邓姐的信?”
苏明贤点头:“就几句话,还是找人代写的。”
“……”
那可真是太不走心了。
小李叹了口气。
****
翌日。
苏绵在家里收拾东西,她这次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出来找人,并没有多少心思在京城这边逛着玩。
李玲珑就是在早上九点登门拜访的,她的状态很不好,满脸的疲惫,眼睛红红的,不过在看见苏绵的时候,又散发出灼热的光芒。
苏绵只是知道有李玲珑这么一号人,至于再具体的,关于李玲珑的长相什么的都不了解,看见来人,沉思片刻道:“你是来找邓女士的吗?她不在家有什么话我可以帮忙传达。”
李玲珑没说话,她比对了苏绵和手上的照片,在确定是一个人后,开口道:“我不找邓女士,你是苏绵是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对着苏绵脸上的疑惑,李玲珑一把拉住了苏绵的小手:“小师妹!好久不见,我也是冒昧打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想和你谈一下关于白血病的临床治疗手段!”
“……”苏绵,不,你不想!
苏绵想给门关上,再在屋子里面喊一句,“我不在,别问了,没结果”,可这会儿她被李玲珑拉着,这女人大半个身子都挂在她的身上。
苏绵:“……”也不知道招惹了个什么祖宗,完全动弹不得。
看着苏绵板着脸的样子,李玲珑自我介绍:“我也是袁老爷子的徒弟,不过他目前还不承认我。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些年来和我的团队主要的研制方向就是白血病的临床治疗。
董信的身体状况我听曹恬静说过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治疗他的病,特地给袁老爷子打电话问,可他却说让我来找你,他说上次你们县里闹得流感就是你治好的?小姑娘,你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别的不说,单听李玲珑说话的那语气,完全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研制了解毒药剂呢!
“李大夫,要是商业互夸咱们就免了,我只是有幸拜袁爷爷为师,望闻问切我懂,这开膛破腹做手术我真的不熟!”
苏绵语速很快,她还想说完话回屋吃苏明贤给她蒸的鸡蛋糕呢。
“小师妹,你千万别妄自菲薄,我知道是你让曹恬静来找我的,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我说,你就送佛送上西,别救人救一半在这吊着人了!”
这要是跟别的医生说话,李玲珑哪里会这么放低身段的?别看她在医院里的级别不高,可作为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对那些精密仪器摆弄的那叫一个轻车熟路。
可作为多年研究想要攻克的一块硬骨头,白血病临床上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案例几乎要磨灭李玲珑最后的热情。
这次来找苏绵,完全是袁老爷子发话,跟她说苏绵或许会给她带来惊喜。
就像苏绵说的,她学的是中医,在大多数人眼里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有人靠着这个坑蒙拐骗,可李玲珑见识过袁老爷子的水平,对中医这一门学科并没有偏见,甚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苏绵也是估摸着袁老爷子只是想让她跟着李玲珑学点什么,没想到李玲珑脑补了她的本事,都要她给夸到了天上去了:“李大夫,不是我不救,是我真的不行。”
“真女人就别说自己不行,咱们现在就走!”
做手术2
李玲珑是个行动派,嘴上说着,直接就上手拖着苏绵往医院里走。
苏绵堪堪被拖着往前走了两步,甭管她是怎么拒绝的,李玲珑就是一口咬定她有办法:“你就别谦虚了,你师父都说了,就算当时他在县城治疗流感,研制出来治疗药剂的方法都未必比你快。”
“……”
可我那是根据上辈子报纸里的相关报道来的啊!
苏绵涨红了一张脸:“这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药方,在场的专业医生不少,这是大伙儿的功劳!”
李玲珑点头:“是是是,对对对!”
苏绵:“……”敷衍!极其的敷衍!
可能是不够爱吧,李玲珑根本不想听苏绵说话。
苏绵开到一半的就自闭了。
“童信凌晨的时候又发了高烧了,他在医院拍了片子,淋巴结肿大。早上起床的时候鼻血止都止不住,苏绵,时代变了,过去的人只想着有口饱饭,染了恶疾治都不治,挖个坑就埋了,可现在,物质条件有了保证,大伙儿当然有个更高层级的追求。疾病横在这里,它摧毁的是无数家庭。”
如果以前谁和李玲珑说,十六七岁的孩子会懂医这种博大精深的东西,李玲珑肯定嗤之以鼻,可她前些日子跟着李中医做过研究,别说袁老爷子夸苏绵了,就是袁老爷子的对家,许中医提起苏绵那都是赞不绝口的!
李玲珑研究白血病也有四五年了,她奶奶得过这种病,没治好,挺绝望的一件事。人在顽疾面前脆弱到不堪一击。
她远渡海外,给人家主治大夫打了多少年的下手,术业有专攻,她就是想要治病救人!如今研究遇到了瓶颈,而袁老爷子又上了岁数,已经没法再站到手术台上,他本意是让苏绵跟着李玲珑学习研究,可李中医这个做师兄的,喝醉酒的时候极其不专业的点评过苏绵,“她熟读医术野史,这天底下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再联想到上次发声的疫情,李玲珑心里更是坚定。
苏绵能看见李玲珑的野心和抱负,她亲生经历过,作为骨髓提供者,没有人比她更抗拒这项手术。
只是她作为医者,还是袁老爷子的徒弟,治病救人的事情本就不该是李玲珑来求,她心中应该有一杆秤,尤其是这会儿再看见李玲珑眼里的期待,她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中医我也不过就学了不到五年,你认识的我,是通过我师傅的描述来的,他疼我肯定会夸大我。你真就这么信我?”
“不光是你师父他们。我听过曹恬静说的话,她关于白血病的理解是从你那里听来的吧?很独到的见解,我知道你对这个病是有研究的,只是去看一看,真要没办法我就送你回来,行吗?”
“那就先去医院看看病人吧。”
李玲珑面色一喜,苏绵跟着苏明贤说了一声,就让李玲珑蹬着自行车送她去医院里了。
童信的病情严重,早就已经转到了重病监护室,给他主治的大夫刘东一早就听说李玲珑出去找了袁老爷子的徒弟来给病人看病,结果看见从屋外走进来的苏绵,就跟这个未成年似的,一下子就没了期待。
“李医生,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袁老爷子的徒弟?你确定她懂这方面的知识?”
刘东的脸色拉下来,他和童信是表亲关系,因为是自家兄弟,白血病来势汹汹,又不太好治疗,他不放心让别人来给童信治病,这才把童信转到自己手底下。
李玲珑能参与这次的治疗,无非是她刚留洋回来,现在这个年代,但凡能出国外学习念书的,都是被镀了一层金衣的。
她不是一个多成熟稳重的医生,这可能和她接触西方文化有些关系,刘东觉得她忘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就像是现在,竟然找了这么个小姑娘来看病,刘东都怀疑苏绵是李玲珑家里的亲戚,李玲珑想开后门让她来医院当护士!
“就是她,刘主任,她姓苏,叫苏绵,家里四口人,爸爸是饭店的老板,哥哥是饭店厨子,弟弟是三好学生!”
刘主任:“???”已结婚,拒绝婚外恋,谢谢!
刘主任的脸色那是一个乌云密布。
李玲珑深谙此道,特地让他多云转晴:“我是说,虎父无犬女,她一家都很优秀,她也是,你不能因为她年纪小就觉得她本事也不大,许中医先前还说过,他研究院那边发生的禽流感,就是让苏绵和李中医两个人合力研制出药房治好的!”
李玲珑这么一提醒,刘东这才想起来他先前看的那篇报道,上面好像是说了富溪县里发生过的禽流感是许中医带领的团队共同研制出来的,虽然没有说过苏绵的名字,不过许老爷子这个岁数了,名利双收,也不霸占小辈的功劳,特地跟着上面说了,是袁老爷子的两个徒弟出了大力。
禽流感是个什么概念,新出的疾病,在没有第一时间研制出确定的诊疗方案时,它的感染速度又快,很容易造成大面积的伤亡,就像古时候战乱年代频繁爆发出来的鼠疫,真正要了人命的东西!
刘东这才正眼打量苏绵,心里怀疑,这小姑娘是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是天生命好,有幸跟着袁老爷子手下的李中医捡漏,出师即巅峰。
“那就试试吧。”曹恬静这会儿带着童家的老太太下楼用餐,不在重病监护室里,刘东打开手里的病案本,往苏绵手上一递:“会看化验单这些吗?”
“嗯。”以前不懂的时候,苏绵真心觉得医生写字是鬼画符,后来李中医跟她说过,“医患关系复杂,有些治疗方案不能外泄,再加上医生每天要写的字很多,除了那些坑蒙拐骗不会治疗,故意在那鬼画符欺骗病患的,大部分医生写的字,彼此都能看懂,不是在这胡写”。
看化验单这也是个技术活,诊断白血病,主要看血常规化验的三个指标,白细胞计数,血红蛋白和血小板计数。
做手术3
童信的这三项指标都不正常。
刘东看着苏绵一个劲的皱眉,好半天也不说话,以为她啥也不会,心里又烦又乱的:“怎么样啊?苏中医,你能治好童先生吗?”
“不管是什么病的治疗,都可能会在治疗的过程中因为某些原因发生失误,治好童先生我不敢说,在白血病治疗的研究方面我也不如李医生,我只能说,按照书里的知识,提供一个大体的治疗方案。”
“那你这话说了和没说又有什么不一样?”
什么叫提供一个大体的治疗,还不是找到匹配的骨髓,然后进行手术移植,没有确切的实施方案,说这些但凡是个医生都懂的知识又有什么用?
刘东脾气有点暴躁,床上躺着的毕竟是他的兄弟,俩人又不是关系好,他也不会不放心,特地来当童信的主治大夫。
可苏绵的活法太不专业了,刘东觉得李玲珑和苏绵两个人就是在拿他兄长的性命开玩笑!
苏绵也知道她出来讲这么专业的东西太扯,刘东不信很正常,可谁让她重生了呢?
以前她是被迫害的受害者,现在她只是想把属于李玲珑大致的研究成果提前还给李玲珑。
就像李玲珑说的,早一点有治疗方案,就能早一点挽救一个家庭。
“刘主任您别急。这样吧,我先看看病人的身体状况,随后咱们再商量制定一个手术流程?”
病床上的童信这会儿都已经面无人色了,嘴唇白的吓人,好在曹恬静这个当老婆的细心,拿着沾了水的棉签给他擦嘴,他挂了点滴,因为流鼻血的关系,鼻子下被擦的通红一片。
苏绵走到童信面前,给童信把了脉,她手指尖上有一滴晶莹的水珠,半掉不掉的模样,很自然的扫过童信的嘴唇。
原本还在昏迷的童信,忽然感觉到身体又充盈些许的了生机,他动了动指尖,连带着眼皮都跟着眨了下。
一般情况下,白血病除了骨髓移植,还可以采取药物治疗的手段,大部分人都选择后者,就是因为前者对医生的要求极高,很大可能性让患者就死在了手术台上。
李玲珑凑上去问:“看出什么不一样了吗?”
其实苏绵的发现,就是上辈子李玲珑做的调查,慢性白血病这种病,男性的发病率大于女性,在发病期间就会引起更多的并发症,对患者的影响是比较大的,“医院里给他开的中药按时喝着,忌牛奶,浓茶,萝卜以及辛辣。还有,给童先生配对的骨髓找到了吗?”
见李玲珑摇头,苏绵也想到时间太赶,童家就是再有钱,也没办法这么快就找到匹配的骨髓。
又道:“病人感冒发烧会使免疫力下降,是不能进行手术的,这点需要注意。虽然白血病不好治,但是病人一定要保持一个积极乐观的心态,只有全身心的愉悦,这样才能让病好的更快一些。”
李玲珑诧异:“这身心愉悦还能对病情产生影响了?”
“那是当然,常言说得好,笑一笑还十年少呢,病人心情愉悦多出去走走看看还有助于体内血液循环,加快新陈代谢。换句话说,他都不相信他这病能好,医生就是下再多的力,也没办法治疗一个心如死灰的人不是?”
苏绵听说过这样一个例子,是别省里的癌症患者,她就是心态好,也不老老实实和其她病人一样待在医院里,生病了还每天往外跑着玩儿,后来……
她的病就好了。
可见这心态还真能影响病情!
李玲珑觉得有道理,更是相信她先前的判断了。
苏绵是能给她带来惊喜的人!
站在一边的刘东却不搭话,也不知道是被苏绵说服了还是别的什么,一张脸看上去面无表情的。
“苏小姐,袁老爷子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从不卖弄,希望你不会辱没他的名声。”
刘东作为医生,同样也是病患的家属,他有权威,自然对参与病情讨论的医生要求更为严苛。
苏绵点了点头,“李大夫是这方面的专家,她的研究进行了大半,具体的治疗手段我想先和她商议一下。”
刘东没有异议。
曹恬静正巧从食堂回来,看见苏绵,诧异了一声,又听着刘东介绍,这才知道这小姑娘也是个能人。
要说在这个年代,不能得罪的,医生绝对是排的上号的一个!除非你能保证你这辈子都不得什么大病,求不到人家医生身上,否则都白搭。
曹恬静可后悔死之前给邓美茹那一巴掌了,尴尬的站在苏绵面前:“苏小姐,先前和你母亲的事情……”
“一码归一码,我不会把个人情感带到医疗诊治里,曹太太大可以放心。”
苏绵的话给曹恬静打了个镇定剂,曹恬静心里念叨着,苏绵要真是给她男人治好了,别说是给邓美茹弯腰道歉了,就是跪着求原谅那都不是大事!
谁不知道白血病在现在来说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致死疾病,童信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不能再往下拖,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曹太太不用太悲观,我说过了,这个病是有一定几率被治好的,病人遭受病魔的折磨已经很痛苦了,如果你们做家属的再传递负面情绪,我并不建议你们在这种情况下和病人接触。”
曹恬静一听苏绵这么说,又看见刘东点头,立马道:“您说的对!往后我肯定注意这一点!只要能救我男人,苏医生你想要啥我都给你弄来!”
苏绵想说这治疗方案都是八年后李玲珑研究出来的,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她约么会被当成妖怪打死,亦或者直接去隔壁屋的精神病院养老。
曹恬静和刘东在病房照顾病人,苏绵当场就拉着李玲珑去到了办公室里讨论做手术的注意事项和手法。
俩人一谈就是大半天,李玲珑是个医痴,苏绵起了个头,她就白天黑夜的不睡觉在那里搞研究。
就这么折腾了两三天,最后李玲珑才敲定了治疗方案。
做手术4
因为这件事情苏绵全程都有参与,所以李玲珑来到重病监护室的时候,顺带要给苏绵一起拉来。
只是当李玲珑说完治病方案的时候,童老太太第一个就出声反对了:“啥?你们要推我儿子去手术台?还要给他打麻醉进行穿刺?我不同意,这件事情我坚决不同意!”
这个年代,大部分病人选择的治疗方案都是吃药,很少会有人愿意出钱做手术,不光是手术费用昂贵,而是对于病人来说,他们并不了解这种治疗方案,只知道要拿刀在身上划开,再拿线缝上,光听这个说法就能活生生的吓死人,何况再亲生经历呢?
做手术是有风险的,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因为死亡就是那么一刻的事情,而药物治疗还能再往下拖个四五年,如何选择,大伙儿心里都有一杆秤。
“老太太,您并不用太过担心,骨髓移植手术开始前我们会给病人进行药浴,只要处理得当,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而且这种麻醉手术,在三国时期就有过记载,留下来的一套完备的体系。”
古代中医,公认最早的外科手术者就是名医华佗,他在魏、蜀两国行医,发明让病患以酒服麻沸散作为麻醉,再施行“刮骨疗伤”、“剖肚清肠”等多种外科手术,在《三国志》与《后汉书》中皆有记载。
华佗首创用全身麻醉法施行外科手术,则被称之为“外科鼻祖”。
可是童老太太却根本不认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什么完备体系,我们只认药物疗法!我要给我儿子吃药治疗!”
李玲珑拧眉:“可现在医学史上没有谁研制出有效的,可以抑制白血病的药物,如果您坚持药物治疗,恐怕童先生的身体……”
“研制不出来只能说明你们没用,都是一群庸医!成天骗着我们这些患者家属给你们医院大把的掏钱,结果连我儿子的病都治不好!”
“你们一味让我们买药,现在却跟我说这种药根本治不好我儿子的白血病,那你们开这个药干什么?框钱呢?!”
童老太太可听着刘东说了,李玲珑的治疗方案是跟着苏绵一起制定出来的,苏绵是个啥啊?邓美茹那种人还能养出来会学医的闺女了?
况且这俩人主学的还都是中医,中医是啥?她承认中医是有大本事的人在,但有大本事的人绝对不会是她们两个这种岁数!
还要做手术,怎么不上天呢?
童老太太在这里又吵又闹,任凭李玲珑怎么劝说她都不愿意松口。
苏绵把视线放在了刘东和曹恬静两个人身上。
刘东作为主治大夫,又是童家的亲戚,可童老太太一向不待见他,他小学生站姿,磕磕绊绊道:“童哥的手术流程我都看过了,真的很专业,要不您和我出去,我给您讲讲?”
童老太太表示她不听她不听!
可刘东吧,是听过李玲珑的汇报的,知道这个手术成功后,他哥的身体肯定会恢复过来,狠了狠心,不容老太太再胡闹,干脆半推半拉把人拽出去到了办公室谈话,留下曹恬静和苏绵一行人交谈。
眼看着老太太走了,曹恬静这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说的手术需要对持续腰椎麻醉,然后在双侧的髂后上棘通过骨髓穿刺,甚至说,如果我丈夫的情况严重,后续还需要对提供者进行多个部位做骨髓穿刺,这对他的伤害不大吗?”
曹恬静倒是个关注点不一样的人,也是她这次找来的骨髓提供者和她沾点亲戚关系。
李玲珑抿了抿唇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阶段我们的医疗水平只有这个高度,手术对骨髓提供者的影响确实是很大,但只要后期好好养着是不会产生健康危害的。”
“那你们对上我丈夫这个病,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把他治好吗?”
“曹太太,这恐怕不光是我们,就是业界所有的医生都没有办法给你担保百分之百的成功。而且我们这次的手术方案也是刚敲定成功,我只能说我这边有六成的把握治好你的丈夫。”
李玲珑这话,就好像给了曹恬静致命一击,她又把事先放在了苏绵,见苏绵也点头,更是不知所措。
六成的成功率确实不是高的,只是看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丈夫,她知道他丈夫这会儿也不好受,于是下定决心道:“行!横竖都是……总之,我们去个家是不能没有我丈夫的,我愿意赌一把,希望你们也能尽全力救我丈夫!”
就在曹恬静话音刚落的功夫,病房的门再一次被人打开,只看见乌压压的一片,竟是来了七八个人。
“弟妹,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咱弟去做这么高险的手术。你是嫌咱弟命还不够短,上赶子送他去死吗?!”
为首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刚进门就开始嚷嚷,声音大的都能给房顶掀翻。
站在女人旁边的还有两个男人,都是童信的堂哥,现在在童信的公司挂个名分好吃懒做,尽管他们都有过想把弟弟的公司夺到自己手底下的想法,却也知道他们就是个废物,童信要真出了点儿什么事情,家财肯定会被他们挥霍一空。
“不是我说你,弟妹,咱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提前和家里说一声,非得我们去调查,这也不是我们来的早,我弟弟还有命活吗?”
“你就是再急,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弟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大医院最爱骗钱了,咱们隔壁家的老王不就是死在了手术台上吗?”
童家的亲戚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就把李玲珑的声音给盖了下去。
“信哥是我的丈夫,他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没有人比我再清楚了,我做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看着家里这群亲戚,曹恬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往日里不见得他们这么关心她男人,一牵扯利益了,一个个蹦跶的比谁都欢快!
做手术5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叫三思而后行?我可问过了,这个李大夫连个主任都不是,就是医院里刚来了三年左右的小医生,你让她给你男人主刀,你是真觉得我弟弟命大吧?”
童信大堂哥的一句话倒是让曹恬静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玲珑:“你才在医院干过三年?”
“我确实只在这家医院里干过三年,也不是什么主任。”李玲珑语气平淡,就好像这是一件小事。
曹恬静一直以为李玲珑是个大医生,再加上刘东都向着李玲珑请教白血病这方面的事情,她也就没再关注李玲珑,这会儿听亲戚这么说,也有点没底了。
赶着刘东从办公室回来,童信的大堂哥立刻冲上去指责:“姓刘的,亏我们平日里还把你当成是兄弟,你倒好,就找了这么个身份的小医生来糊弄我们!让她给我弟弟主刀,你是想让我弟弟死在手术台上吧?”
“……”
刘东被突如其来地一拳头砸的眼冒金星,回过神来也生了几分怒气,只是碍于在医院,他抬手擦了下嘴角,冷冰冰道:“李医生是制定手术方案的人,她不主刀谁来主刀?你吗?童海,这是在医院,你给我注意些,别逼我叫保安来!”
谁料童海兄弟两个人根本就不怕刘东,“我看你就是想让我弟弟死了你好分我弟弟公司的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只要喝西药,我弟弟还能活四年!你们凭什么现在就送他去死?”
童海的媳妇也说:“老太太人呢?我要和她说说!家里的公司可不能没有弟弟去经营,他要是现在出事儿了,大伙儿可都得喝西北风去了!”
刘东都对童家这群亲戚无语了,他们关心的根本就不是童信这个人,而是童信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直接和我说,找的老太太又有什么用?我们是正规的大医院,走的每一个流程都是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来的,从来没有骗钱害人的行为!”
童海冷笑:“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敢说你们的医院没有和外面的小药房联合卖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医生的靠着这个捞黑钱!还有弟妹,你要是真的爱童信,就该珍惜和他接下来的四年,而不是拿着虚无缥缈的生机去赌!总之做手术这事,我们都不同意!”
没错,童家的这群亲戚就是来找事儿的,什么做手术,童信要忽然没了,公司群龙无首,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但要是四年的过程,该交代的,该打点的童信一定能好好完成,就不和现在一样赶。
苏绵直言:“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曹太太才是病人的直系亲属,病人是否做手术,只需要经过病人自己和曹太太的同意即可。”
童海正要发表他的长篇大论呢,冷不丁听见苏绵的话,只觉得这小姑娘是个杠精,“我弟弟肯定不会同意做手术,就算他同意,那他现在的甚至早就被折磨的不清楚了,说的话又怎么能够当真?”
听听这个不要脸的话,曹恬静都觉得童家这群人无理取闹!
刘东也是如此,这病床上躺着的,要不是他哥,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爱你令堂的治还是不治,真当医生愿意牺牲个人名誉来做这种处理不讨好的事情吗?!
童海媳妇看着曹恬静的态度有了点动摇,继续往上添火:“还做什么手术啊!真正有头脑的人都选择吃药,挂点滴,哪里会想不开去开刀?弟妹,你听我的,说不准四年后,外国那些医生都研制出来抑制白血病的药物了,咱弟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曹恬静还真被这一家子的亲戚说的动容了,正要说话改想法,病床上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童信缓缓睁眼,他的视线绕了一圈,半是虚弱道:“够了,东子,你把他们都送出去,手术的事情,你给我看着安排吧,我愿意!”
童信这两天就是这样,醒一醒睡一睡的,他能说他要做手术,是曹恬静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伸手去扶她男人:“信哥,海哥他媳妇说的有道理,要不咱们再缓一缓……”
“不缓了,准备做手术吧。”童信拍了拍曹恬静的手,坚持他的态度:“趁我还清醒,还有信心,东子,你放手去做!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刘东一怔,继而点头道:“哥你放心,李医生她研究白血病这么多年,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刘东话罢就看向了李玲珑,李玲珑当下表态:“您放心,我也一定尽力而为!”
“什么尽力而为,还不是骗我们当家属的签一份承担责任的说明书,你们当医生的就是黑心,分明就是把我弟弟当成实验品在这研究呢!”
童海的话说的极为不客气。
比他更不客气的就是童信:“大堂哥二堂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权利做主,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还是请回吧。”
童信是坚定了要做这个手术的。
因为白血病发作的过程其实是很痛苦的,有时候忽然流个鼻血就止不住,那帕子都染透了也不见血停,害怕死亡降临的感觉童信真的受够了。
他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而不是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曹恬静捂着嘴哭,她死死握着童信的手:“我,我就是忽然怕了,咱们汝汝还那么小……但你要是真的想做这个手术,那我一定是支持的……”
在童家,童信宠着老婆,但是这个家里真正说了算的还是他这个做男人的。
童家一行人骂骂咧咧地被送了出去。
苏绵给童信准备了药浴,手术定在了第三天。
一大早,李玲珑就顺备好了。
因为苏绵出了不少力的缘故,所以这场手术李玲珑也带上了她。尽管苏绵说让李玲珑不要有负担,这个研究成功都是从李玲珑现有的研究里整合出来的,李玲珑就是不信,就要说苏绵谦虚。
红包
童信做手术之前,苏绵给他准备了药浴,泡好澡之后,护士们把将童信推到了手术室里。
这次的手术是李玲珑主刀,刘东辅助,苏绵躺赢。
骨髓移植手术过程繁琐,随时都会有突发状况产生,这个手术对主治大夫的身理心理也是一种考验。尤其是过程中,需要多次对提供者进行全方位的骨髓穿刺,为了避免感染,即便是跟进手术实里观摩学习的书勉也被要求按照步骤洗手。
这些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十分的严苛。
毕竟骨髓移植跟器官移植是完全不一样,因为他的问题是出现在骨髓,所以李玲珑要换的就是患者骨髓里面的造血细胞。
这需要经过很多的处理,甚至需要经历大量的化疗,大剂量的放疗等。打个比方来说,这就好像要把家里的屋子腾空了一样,随后买新的家具搬进来,可家具搬进来之后,也有可能会有排异或者排斥反应的出现。
手术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中午才完成,整个过程里,别说是李玲珑和刘东,就连苏绵的精神都是高度紧绷。
童信的穿刺选择在了右侧锁骨下方,打完麻药后进行外科手术。男人的身体状况在苏绵灵液的调理下还算是不错的,只是他体质特殊,穿刺四次后还不成功,李玲珑就提议换到了左锁骨下放进行穿刺。
终于成功穿刺之后,在场的一众医生和护士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李玲珑把手上的器具放在了无菌铁盘上让护士端下去处理。
苏绵看了一整场手术,心里也被李玲珑娴熟的手法而感到敬佩。
苏绵给李玲珑递了个擦汗的帕子,李玲珑处理好善后的工作就带着一群医生走了出去。
“手术很成功,病人在重病监护室再观察一晚上,没什么意外的话,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里去了。”
听到李玲珑的话,曹恬静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当场就要跪下来给李医生道谢,被李玲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是我们做医生的该做的。分内之事,曹太太不必如此。”
话是这么说,可曹恬静哪里能不激动?她丈夫平安无事的从手术台上下来,这已经成功了大半,只要今天晚上度过了危险期,人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苏绵跟着道:“因为麻药使用剂量的问题,童先生醒后,左臂会处于一个半瘫痪的状态,等到两天后就会恢复,这是正常反应,您到时候不用担心。”
其实手术成功后,病人第二天就需要进行药物预处理了,不光是输液还需要服用大剂量的化学药品,经常会因为药的副作用产生恶心呕吐甚至是发烧的状况,根本没有胃口用餐,苏绵这是经验之谈,知道这个胳膊病人基本上是用不到的。
曹恬静很关心她的丈夫,把提前准备好的纸笔拿出来,医生说什么,她就往本子上记什么。
“还有,这段时间,多给病人吃流食,不要吃带骨头或者是较硬食物,一旦磕破病人的口腔,怕会引起出血和感染。”
李玲珑嘱咐完,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两千块钱,直直地递给了曹恬静:“手术前收你的红包是怕你不放心,觉得我胡乱给你丈夫诊治。现在手术成功了,你也安心了,这个钱我是要还给你的。”
曹恬静送钱有她的考量,她怕李玲珑在手术台上精神不集中,又怕李玲珑上手术前喝酒误事,只有塞了红包,曹恬静才踏实,相信李玲珑能真心实意的给她做事儿。
只是现在丈夫的手术成功,曹恬静更是频频摆手:“李医生,这钱给都给了,哪里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您是神医,救了我丈夫,就相当于救了我们一家人,这是你应该得的!”
“国家会给我开工资,我有我的道德底线,你拿钱给我,同羞辱我没什么两样!”眼看着李玲珑脸色沉下来,曹恬静也知道这人说的话不是造假,丈夫后续的治疗还需要李医生来操办,她哪里敢得罪人,当下又是道歉又是感谢的把钱收了回来。
苏绵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塞红包大多是私下行为,李玲珑能摆到明面上,可见她是个医德极好的医生。
童信做手术,来这的可不光是童太太,还有童海一行人,怒气冲冲的赶来,听刘东说手术成功后也不敢再在这里找医生的麻烦。
李玲珑给一切交代好就带着苏绵去休息室里休息了。
手术成功是个好事,俩人说了会儿话,休息够了,李玲珑要带着苏绵恰饭,“我们医院的红烧肉做的是一绝,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顿饭我请你吃,你敞开了肚皮吃!”
有人请客,苏绵当然不会拒绝,她坐在凳子上等着李玲珑拿包,只是在看见李玲珑比她脸都干净的布包的时候,苏绵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钱包。
苏绵:“……”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也不知道这种预感准不准,苏绵就怕李玲珑当场卖惨催情。
不过李玲珑直白是直白,却也不会让一个孩子请客吃饭,尴尬地搓了搓手:“家里的水管炸了,昨天找人修……我忘了兜里没钱,那什么,要不你借我点?”
苏绵:“……”意思我一口肉没吃到嘴里,完事还得给你倒搭一盘呗?
苏绵看着李玲珑先前拒绝曹恬静多么的高大啊,还以为她是个有钱人,没想到……
也是看出苏绵的意思了,李玲珑梗着脖子:“医者仁心,我今天收了她的钱,往后的腰板都挺不直,连点傲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治病救人!”
“算了,”苏绵说:“我请您吃吧。”
李玲珑红着脸,支吾:“那多不好意思啊……”
话是这么说,等到了餐厅,看见红烧肉,李玲珑一拍大腿,犹豫都没有犹豫就道:“大娘,给我盘子里盛两份!”
苏绵:“……”
这个两袖清风的大夫,终于还是对她这个抠抠搜搜的小姑娘下手了!
车祸
医院的食堂是个消费极高的地方,里面的菜品种类繁多,大多都按照病患的身体状况来分类经营。
这是个极其挣钱的买卖。
苏绵觉得她肯定是掉到钱眼里了,不然咋能看啥都像钱,甚至一开始有过让家里在学校开个小店的想法,不过后来听说学校的小店是校长的姐夫的表弟的四舅奶奶家里的儿子开的就打消了念头。
怪就怪她没有一个当校长的……亲戚。
俩人吃好了饭,离苏明贤来接苏绵还有一段时间,苏绵就跟在李玲珑身后往回走。
九月左右的天热得很,而且这是在医院,人流量大,更显烦闷。
“让开,都让开!”极高音量的一声在医院里响起,大院的门被推开。
苏绵放在白大褂里的手一紧,下意识地抬眸,跟着就被李玲珑拽到了一边给抬着担架的一行人让路。
黑色的担架被抬得左右摇晃,半坐在担架上的少年还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状态。
他的手腕上都是血,半条胳膊以一种不正常的弧度弯曲。
跟在抬担架的男人们身边迈着小碎步往前跑的是个老太太,哭哭啼啼地对着医院里喊:“院长呢?人呢,快来给我乖孙看看呐!我的乖孙啊,怎么年纪轻轻就要撒手人寰了啊!”
苏绵被这几嗓子吼得一个哆嗦,担架从她身边抬过,从窗户里溜进来的风很是燥热,裹挟着浓厚的血腥味,呛的人心里发麻。
那担架不算大,少年还得蜷缩着身体,细长的腿委屈地弯在担架里,没受伤的胳膊搭在膝盖上,拖着脸,目光沉沉的放在苏绵身上。
“那是宋梅灼,正儿八经有钱人家的少爷,家里可是这个。”李玲珑给苏绵比了个大拇指,眼看着人走远了,像是扯闲话一样跟苏绵道:“别看童家生意做大的,上面认识不少人,可真要细谈起来,宋家上面可没什么人压着。”
苏绵“嗯”了一声,像是不经意道:“您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你还真问到点子上了,要是别的病人我肯定是记不住的,可他啊,也不知道是命犯小人还是怎么了,前几年,三天两头的被车撞,好了一段时间,这不,又开始了。”李玲珑这种见惯了生死的医生提到宋梅灼都不免流露出一股心疼的味道在里面。
苏绵没接话,李玲珑也不是多爱八卦别人家事的人,最后就嘟囔了句:“这宋家也是祸不单行,四年前宋梅灼的弟弟还被检查出来精神不正常呢,当天就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
另一头,重病监护室。
时隔不久,再一次回到熟悉的病房,宋梅灼已经跟回家一样轻车熟路的往病床上一躺,看着医院里的外科主任在自己身上捣鼓。
诊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左手骨折,小腿处有几处擦伤,院长劝慰宋老太太:“梅灼吉人自有天相,您也不必介怀,等我让万主任给梅灼开几副药,喝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宋老太太心里有火气,却也知道不能随便对着人家医生发,等医生们都下去了,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哭丧着脸拉着宋梅灼的手:“乖孙呐,还有哪疼,都和奶奶说!”
“说了你替我疼?”宋梅灼抽回手,脑子被老太太喊的嗡嗡的响,“您快别哭了,我都被撞习惯了,要不是您拦着,我还躺在地上等下一辆呢。”
宋老太太:“……”
习惯是习惯,那也不能那么作死啊!
宋梅灼叹了口气:“您也别跟我跟前守灵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宋老太太点头:“我就在这,你不用想。”
是了,宋老太太小名,静静。
宋梅灼:“……”
说白了,宋梅灼就是不想看着老太太在这哭,宋老太太心里也有数,只是想到算命先生说的话,遽然沉着脸道:“咱们宋家的气运就没有差到你这种地步的时候!我已经联系国外的老祖宗了,等他们回来,一定要把你这事情查清楚!”
宋梅灼可没老太太这么大的气性,约么也是倒霉惯了,“这都什么时代了,您还在传播封建迷信,一看就是思想觉悟不够高!”
宋老太太往宋梅灼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非得气死我才甘心?”
那倒也不是,毕竟家里还不缺老太太口饭吃。
宋老太太一看宋梅灼这模样就心疼地不行,泛滥的奶爱成灾:“奶一会儿去给你买饭吃,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和奶说,奶去给你买!”
宋梅灼不知道怎么的,又想到了苏绵,今天在医院里那么一瞥,即便小姑娘穿了身白大褂,也盖不住身上的姿色潋滟。
他嗓子一干,魔怔了一样:“要不,买个医院吧?”
宋老太太:“???”
对上宋老太太不平静的表情,宋梅灼复又重复了一遍:“把医院买下来吧,还有医院里的医生护士……”
“医生!医生!”宋梅灼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宋老太太打断,老太太踉踉跄跄地往外冲:“你们快来看看啊!我孙子疯了啊!”
“……”
宋梅灼的检查结果当然是没疯的,但他一系列表现甚至比他那个弟弟还要过分。
买医院,买医生护士?亏他也敢想?!
然后万主任一板一眼道:“现在的医学并不发达,像是小少爷这种情况,也不排除是一种新型的,还没检测出来的精神性疾病。”
宋老太太惴惴不安,宋梅灼懒得解释。
只是万主任临走前想起了件事情,小心翼翼道:“老太太,您家的小孙子……我是说,精神病院的那位,今天又跑丢了,您看?”对上老太太阴沉的目光,万主任下意识的改口:“这是工作人员的疏忽,我们已经安排人出去找人了!”
“让你安排的人回来吧,不用操心。不饿上两顿,狗又怎么能学乖。”
尽管知道宋老太太不喜欢这个小孙子,可拿狗去形容孩子,万主任心里还是“咯噔”一跳,“嗯”了声,也不再多言。
兽医
童信做完手术没有多久之后就又发了热,曹恬静心里害怕,就把李玲珑叫到了重病监护室里。
苏明贤路上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到现在都没来,苏绵坐在休息室无聊就出去散步。
医院的前院,有不少出来散步的病人,身边跟着家属陪同。
苏绵没往人多的地方走,绕开了人群,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坐在长椅上说话的两个人。
那个骨折了的是宋梅灼,身边坐着个呆呆愣愣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苏绵大致扫了眼,宋梅灼只伤了胳膊,身上没什么大碍,正想着要不晚上拿灵液给他熬个骨头汤让李玲珑偷摸给他换到晚饭里,就听见宋梅灼问身边的小姑娘:“见过月亮吗?”
坐在木椅子上的小姑娘,生的极好,一张小脸瓷白,眸色深黑,穿了套宽松的衫子,短发,小腿在空中晃荡,看上去像是团糯米糕。
听见宋梅灼的话,她像是堪堪回神,捏着手上的小饼干,迟疑的点了点头:“月亮,好看。”
然后苏绵就看见宋梅灼笑了一下,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他继续问:“那白天的月亮呢?见过吗?”
“没。”小姑娘说着,又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块饼干,这应该是最后一块了,苏绵见她翻完还拍了拍小口袋,把原本鼓鼓的口袋拍的很平。
宋梅灼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伸手抓住了小姑娘意欲进食的手腕,视线缓缓放在了她的小饼干上,“这样,你把饼干给我,我给你变个月亮?”
小姑娘很犹豫,又想要月亮,又想要饼干,“不给,行不行?”
她话说的很慢,细看下,才能瞧到她手背上的针眼,应当是经常打针的缘故,她整个手背都是青肿的。
这是个病人,苏绵心里有了个大概。
宋梅灼意味深长地摇头:“不行呢,你要是不想看月亮,我就走了?”
他作势要起身,其实腿都没往前迈,余光也只盯着身边的小姑娘,原本还呆愣愣的小姑娘急忙抬手去扯宋梅灼的袖子。
有了台阶,宋梅灼就着小鸡啄米地力道坐了回去,眉眼盈盈处带着几分笑意,“真的不想看白天的月亮?”
“想。”小姑娘犹豫再三,手上的力道放轻,挣扎着把小饼干递到了宋梅灼手边,“呐,要月亮。”
顿了顿,小姑娘继续道:“变完了,还回来。”
宋梅灼拿到小饼干,苏绵心里冷不防就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少年就把饼干放在嘴边,堂而皇之的咬了一口,剩下一半,勉强算是月牙的形状,被他用手举在半空,正对着太阳的方向:“看吧,月亮。”
苏绵:“……”
瞎了。
约么着小姑娘也是同一个心态,不可置信的张着嘴看向宋梅灼:“月亮?”
“对,月亮。”宋梅灼靠在椅背上,双腿自然交叠,眼尾下方有一处刮伤,细碎的阳光透过他举起来遮阳的手洒下,衬得整个人越发的野性。
宋梅灼骗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好在这孩子也是个好脾气的,没哭,也没闹,过了办事,接受了事实,煞有其事地点头:“那可以把月亮还回来了吗?”
宋梅灼收手,点头。
苏绵想着,他还是有点良知的。
姑且算是个人吧。
奶白色的饼干很薄,上面撒了一层黑芝麻,看上去都能感觉到它的酥脆。
饼干刚要递到小姑娘手上,宋梅灼“啧”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又极快把手缩了回来,问小姑娘:“看过皮影戏吗?就宋家戏台子上摆着的那些。”
小姑娘盯着小饼干摇头,看着宋梅灼顾左右而言他,急得就要上手抢小饼干。
宋梅灼先一步抬手撑住了小姑娘的额头,任她一双手在空中乱扑腾:“那皮影戏里面最绝的一场就是《西游记》里的天狗吞月了,我给你表演一个瞧瞧?”
恕苏绵直言,谁家《西游记》里有天狗吞月?宋梅灼把《宝莲灯》置于何地?
沉香要是还在,约么得把宋梅灼拉去沉塘。
被撑住脑袋的小姑娘逐渐停了攻势,抿了抿唇:“那,那表演一下吧……”
就这么一句话,话音刚落,剩下的半块小饼干就进了宋梅灼的肚子里。
宋梅灼拍了拍沾了饼干渣的手,小姑娘微微张嘴,“熠熠的饼干,没惹……”
“嗯,没了。”宋梅灼拍了拍小姑娘的额头,无情提醒:“都没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又想了片刻,一憋嘴,正要哭,宋梅灼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手帕,圈了一团塞到了她嘴里:“多大的人了,遇到这种小场面还哭哭啼啼的,你羞不羞?”
“哇——”小姑娘把手帕吐出来,指着宋梅灼嚎:“熠熠的饼干,熠熠的饼干!你骗人,你骗人!”
“谁骗你了?变魔术不需要成本的?你当我是天上的神仙呢?”
“哇——”
“不就是块饼干吗?你怎么这么抠?护食是个好习惯吗?”
“哇——”
“行了,今天的补习班上到这里,散会。”
“哇——”
宋梅灼被小傻子哭的受不住了,里外里搞得他倒不像个人了,一起身,正要原路返回,正对上一脸无语的苏绵。
宋梅灼:“……”你听我解释?
宋梅灼下意识地想解释,回过神又觉得苏绵这种偷听行为不道德,他直了直腰板:“绵绵妹妹,你这是正人君子的行为吗?”
苏绵也没想到她能看着宋梅灼耍不要脸耍到最后一秒,还忘了离开。
苏绵就没接话,她身上还套了件白大褂。
宋梅灼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像是神医给癌症患者下最后通牒的样子,悲悯又无奈。
宋梅灼只好岔开话题:“我觉得我头有点疼,苏医生,您不您有点仁心,给我扶到病房里?”
见苏绵没动,宋梅灼往前伸了手,“关照一下病人,是你们做医生的职业道德吧?”
苏绵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是兽医。”
“……”
他不如你
宋梅灼被苏绵呛得一张脸通红,他在心里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就为了这么一扶学个狗剑
只是过后又觉得没多大的必要,不就是扶一下吗?他自己没长腿走不回去吗?
正想着,两个人都没注意,原本坐在木凳子上的姑娘跟着个炮.仗一样奔着苏绵就冲了过去,胳膊紧紧环住了苏绵的腰肢:“熠熠的漂亮!”
先前隔得远,苏绵没瞧得太清楚,只觉得这是个鸡崽子,等到人扑过来了,撞得苏绵硬生生往后退了两步,她这才惊觉,哦,这是只猪崽子啊!
宋梅沉的嘴里不知道又吃了些什么,一张瓜子脸硬生生地被她给塞成了包子脸,她死拉着苏绵不撒手:“抓到了,抓到了!漂亮给熠熠做媳妇!”
苏绵:“……”
苏绵低头去看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长得,只觉得比当年的苏楠楠要高上不少,细看下眉眼里还有几分英气。
她脑袋埋在苏绵怀里,死死地拉住苏绵的衣袖,片刻后,指着苏绵看向宋梅灼:“我的漂亮!”
谁是你的漂亮!你手往哪里抱呢?!
宋梅灼气的脑子疼,这是个傻子吧?
不对,这就是个傻子!宋梅灼板着脸,“你把手松开!”
“我不我不!”宋梅沉抱着苏绵,振振有词:“漂亮好漂亮,我好喜欢!”
宋梅沉呆呆地看着苏绵,涨得一张脸通红:“漂亮,喜欢我吗?”
“……”
苏绵表示她的喜欢来的没有那么快速而汹涌。
宋梅沉脸一垮,眼眶一红,“漂亮,我会努力的,挣钱,给你买饼干。”
她着话,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饼干,递给苏绵前顺带警惕的看了眼宋梅灼,就怕遇见下一波狗吞月。
神经病。
宋梅灼在心里嘟囔一句,不耐烦地看着宋梅沉:“行,宋熠熠,跟我在这玩心眼。放手,往病房走!”
宋梅沉理都不理他,又从裤兜里掏出来两块包好的红豆糕,“漂亮,都给你!喜欢你!”
姑娘眨巴眼看饶时候,苏绵觉得她心都要化了。
苏绵发誓,她真的不是馋红豆糕,就是这孩子盛情难却!
她平时一定是很少吃红豆糕的,都是为了哄孩子开心!
“那,那就尝一块吧……”苏绵表示她真的忍不住红豆糕,啊不,真的受不住孩子的期待!
宋梅沉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用胳膊圈着苏绵,“漂亮像妈妈!要保护漂亮!”
苏绵:“……”
心情莫名沉重,手里的红豆糕好像也不那么香了。
苏绵明显感觉到这个孩和正常孩是不一样的。
就她目前的岁数来看,某些行为又停留在三四岁的样子,话也几个字的蹦。
吃了姑娘红豆糕的苏绵也觉得她不是个人,脸唰一下就红了,从衣服口袋里掏啊掏的,借着掩饰,在空间里抓了一把樱桃,全部都给到了宋梅沉手里:“你吃。”
宋梅沉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她戳了戳樱桃,拿了颗最大的往嘴里一塞,正要咽,苏绵眼疾手快地掐住了宋梅沉命阅前脖颈:“轻轻咬,中间有核,要吐出来的!”
“唔……”宋梅沉一心一意搞樱桃。
宋梅灼一心一意想打死宋梅沉,无关嫉妒不嫉妒,宋梅灼单纯认为苏绵的做派毫无情商。
在场三个人,淡就给宋梅沉樱桃不给他,因为他没夸她漂亮?
宋梅灼板着脸,想着等苏绵走了怎么哄骗宋梅沉给她表演个樱桃嘴。
苏绵也意识到宋梅灼的低气压了,她看见宋梅灼身上的伤,空间里的瓜果又都是灵液养的,于是又抓了一大把樱桃给到了宋梅灼手里:“你可以多吃点瘦肉和鱼,牛奶鸡蛋也别断,养一养骨折会好的快点。”
宋梅灼感觉他嗓子有点干,可能是樱桃太甜了,延绵着四肢百骸,这会儿牙都甜的疼了。
他笑着看向苏绵:“苏绵,你这么关心我啊?”
苏绵也不矫情:“嗯,医者仁心!”
哪个医者?兽医?
宋梅灼每次处心积虑营造出来的暧昧,总被苏绵一句话打的个支离破碎。
宋梅灼:“……”开到一半自闭了。
也不等他再多,苏绵看见苏明贤来接她,了句“再见”就冲到了苏明贤身边。
宋梅灼的角度,又看见苏绵笑眯着眼对苏明贤话。
宋梅沉急急忙忙要往两个人身边冲,被宋梅灼拉住了后衣领子:“做什么?”
“我的漂亮!”宋梅沉急得眼睛都红了:“会有危险!”
“你是这里,真的有病吧?”宋梅灼戳了戳宋梅沉的脑袋,给人戳的都要掉眼泪了这才停。
他叹了口气,对着宋梅沉道:“你的漂亮,背着我们在外面偷.人了。”
“偷谁?”宋梅沉哽咽。
“呐!”宋梅灼指了指苏明贤的背影,片刻后,低头问宋梅沉:“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宋梅沉:“他。”
宋梅灼:“……”
宋梅灼从手里拿出来一颗樱桃递到宋梅沉面前,宋梅沉继续道:“他不如你。”
宋梅灼满意了,复又把樱桃塞回到嘴里,拍了拍宋梅沉的脑袋:“这不是不傻了吗?”
再次被骗的宋梅沉眼泪含眼眶,扭头咬了宋梅灼一口就跑了个没影。
等到家里的管家找到宋梅灼的时候,这人还拿了把樱桃傻笑,管家诧异的看了眼宋梅灼手里个头大的樱桃,想到正事,赶忙道:“少爷,太太又割腕了。”
宋梅灼脸色一沉,半晌,深吸一口气,没急着往家里跑,像是习惯了,“这次是为了什么?”
“上午她去见了叶太太。”管家,“太太,她想看看少爷。”
宋梅灼歇下去的怒意再一次重燃,手上的樱桃都被捏了个稀巴烂:“你让她断了这个心思!”
“我知道那孩子是怎么疯的,即便不是她亲生的,那也流着我父亲的血,是我的亲弟弟!你问问她,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施暴,她良心能安吗?!”
良民
苏明贤今天来的有点晚,苏绵问他的时候,他这才拧着眉道:“我去拿化验单的时候,好像是看见苏礼了,不过不是很确定,只是个背影。”
苏明贤对苏礼的存在不放心,苏绵的感觉就没这么强烈。
苏礼一直都是一个为了些蝇头小利就能够弯的下去腰的人,要说他能干出什么大事,品性定在这里,单这点来看就挺难。
苏明贤手看了眼低头往他手里塞樱桃的苏绵,思虑再三,把手上的化验单给了过去:“哥之前不放心,背着你,找人给你和邓阿姨做了亲子鉴定,这是报告结果。”
懂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亲子鉴定的结果是通过亲权相似度来展示的,亲权相似度越高则说明鉴定对象之间越具有血缘关系,而苏绵手上的化验单,两个人的亲权度则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有了科学的依据,苏明贤这才放了心,他心里对这个结果也是满意的,不提邓美茹先前的做派先,最起码在京城这些日子,就苏明贤来看,她对苏绵还是足够上心的。
衣食住行,别的小姑娘有的,邓美茹也不让苏绵差下。
苏明贤心里这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好不容易等到结果,为了庆祝,特地带着苏绵去了市场买菜。
邓家的饭菜这些日子都是苏明贤和苏绵轮流做的,能不让邓美茹动手就不让邓美茹动手,毕竟因为吃顿饭缠上谋财害命的官司是没什么必要的。
邓美茹回来的晚,苏绵在厨房给苏明贤打下手摘菜,只是她刚把菜洗好了,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邓美茹的名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女人声音大的都能给房子震的颤上两颤,也不等苏绵去开院门吧,这人就已经自觉的走了进来。
苏绵打眼一瞧,这才看清楚了来人,一张脸的表情可谓是精彩万分。
来邓家的女人姓杜,读过两年书,有种古代人的做派,从来不让人叫她杜太太或者是随着夫家的姓氏叫她王太太,只准人家喊她王杜氏。
尽管才来邓家大院几天,也是人的八卦心作祟,苏绵没用多久就把这院子周围的邻居摸了个清楚。
尤其是这王家,说是早些年前王家也是有钱,王大强经商,抓住了这种遍地是黄金的机会,只是生意起来后,因为他太莽太直,几次不查,生意败落,一家子一下子就又回到了解放前。
为了填补生意上的漏洞,王家变卖了不少好东西,唯一留下来的就是这所大院儿,还因为生活艰难往外出租了两间。
剩下的两间,则是往家夫妇和小儿子王阿福一起住着。
王阿福已经五岁了,长得和团肉球一样。
不管家里的条件是如何的艰难,王杜氏从开没亏待过这个儿子,一日三餐都是捡着他们当大人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往王阿福的嘴里塞。
王家人极为溺爱这个孩子,苏绵经常能听见王阿福要吃啥,家里没有就哭闹的动静。
有时候大半夜的,王阿福不睡觉在那吵闹,王杜氏也从来不管,任由孩子扰民。
苏绵对着一家都没什么好印象,不过这并不耽误王杜氏要带着儿子来邓家。
母子俩每次来目的都很统一,那就是借东西!
今天借个碗明天借个盆后天再借两碗饭。
都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要说不借,显得苏绵一家人抠,可要是借了,王家人也从来就没见还过!
就像是这会儿,王杜氏就跟习惯了似的,先苏绵一步走到了屋子里,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四下看了眼道:“美茹又不在家是吧?那行,她闺女,你去,给我盛碗稀饭。对了,我家今天做了小咸菜,你给我添点肉菜在里就行!”
王杜氏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邓家的沙发上,倒也不是苏绵小气,邓家的家具都是请着小李的妈妈来打扫的,王杜氏这一身跟着从泥里打滚出来的一样,一屁/股坐上去,再把王阿福的小腿往沙发上一扔,王阿福的鞋底子就踩在了沙发上。
王阿福鞋底子上的泥随着他乱踩,刷刷地往下掉,苏绵抿了抿唇,提醒:“阿姨,您儿子鞋上的灰沾到我家沙发上了。”
王杜氏这才看向王阿福,随手把沙发上的泥点一拍,不甚在意道:“这沙发买回来不就是给人用的吗?你看看你,我家孩子不过踩两下你就黑脸了,你要是不乐得要我们穷人踩过的沙发,那不如一会儿我把这沙发搬走,我们家可不嫌弃!”
这王杜氏也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怎么得,话说的理直气壮极了,也不顾苏绵已然黑下来的一张脸。
她等了半天,只等到苏绵一声冷笑,不见苏绵动弹去盛粥,略带诧异的偏头看她:“你没听见我说话吗?你阿福弟弟都要饿哭了,我还赶着回家给娃他爹烙饼子呢!”
得,这有面烙饼子,就是没米做稀饭!
这要是王杜氏第一次来要饭,苏绵怎么得都得做足了面子,可自打苏绵来到邓家,这王杜氏借东西这毛病就没断过!
苏绵挤着个笑脸:“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今晚没做稀饭。”
“啥?没做稀饭?那以前不都做了吗?凭啥今晚不做啊?”王杜氏一拍大腿,就直从沙发上蹦起来,连带着给身边的王阿福还吓了一跳,“医生说我儿子体虚,晚上吃流食对身体好,你们家不做稀饭,我上哪给儿子要去?”
王杜氏急得脑门上都出汗了也不见苏绵安慰她,她唉声叹气了片刻,遽然抬头,怀疑道:“美茹她闺女,你不会就为了抠这碗饭故意说没有的吧?不是婶子说你,你们有钱人都挣了那么多钱了,怎么还总和我们做穷人的计较呢?要我说,你们就是缺乏爱心,国家就该下律法让你们捐钱给我们这些困难户!”
苏绵想王杜氏可别埋汰人家困难户了,“婶子,我们一不偷二不抢,挣钱靠自己个儿的本事,国家可不会制裁我们这种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