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人
冯奕辰的话让周雪薇听的几欲崩溃。
她本就烦躁的心情这会儿更是无法言说的苦恼。
“苏绵是对别人好,可她对我不好,你也能看见,我跟着她丢了多少人。我就是犯错害了人又怎么样?她身为子女,难道不该替我遮掩吗?她要是早早把冯汐的事情说出去,她要是学习好点,我会和她离心吗?我的日子苦成这样,她就要负全责!”
冯奕辰叹息,深切的看了眼周雪薇,“大姨,我以为你进了牢里会好好悔过,没想到你还是这幅样子。苏绵不是你亲生的又怎么样?你的儿子一出生就死了,她父亲救了大姨夫,她救了苏蕙。但凡你对她有最基本的怜惜和公平,现在开着饭店的就是你们大房。”
“你说苏蕙孝顺,可你替薛家顶罪,她身为女儿,难道不该替你讨回公道吗?做什么现在还一心一意的往薛家跟前凑打算嫁进去当阔少奶奶,她真的爱你这个母亲吗?”
周雪薇扯着嗓子喊:“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苏绵就是个白眼狼,我们家蕙蕙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好!”
苏洵望和周雪薇都在牢里,他俩现在都没有挣钱谋生的能力,在周雪薇看来,苏蕙要真能嫁到薛家,这还是个好事嘞,她再不用去奋斗。
从某些方面上来说血缘真的很强大,强大到让周雪薇和苏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同类人对同类人,有莫名的惺惺相惜。
“她要是真为你好,就该筹钱帮你打点,而不是让你给她钱出去挥霍。薛家好歹是富贵人家,你替人家做事没做好,差点把人家一起拖下水,你觉得薛家能喜欢苏蕙吗?换句话说,薛家不接受你,苏蕙难道不会抛下你吗?大姨,枉你觉得自己聪明,你这次是真的压错宝了。”
冯奕辰懂周雪薇的世侩,人有私心很正常,但可惜的是周雪薇错把鱼目当珍珠,白白错失了暴富的机会。
苏蕙是什么德行,身为母亲,周雪薇能不清楚吗?小姑娘争强好胜爱面子,还想要过最好的日子,利益摆在这里,但凡薛家记恨她,苏蕙也会毫不犹豫的撇下周雪薇。
但周雪薇不愿意承认,她摇头道:“我就剩下蕙蕙了,她不会抛下我的!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冯奕辰,你这么和我说话,你简直大逆不道!”
“那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冯奕辰的视线上移,扫过周雪薇沾着灰的毛衣,女人的衣物已经旧了,到现在也没换新。
临走前,少年漫不经心的出声询问道:“姥上次给了苏蕙十五,让她帮忙带给你,她给了吗?”
“什么十五块钱?”周雪薇一怔,满脸的茫然。
冯奕辰明白了,他摊手:“大姨,你教出来的女儿,骨子里的自私自利比你还要浓厚。可这也只能怪你自己是人不清。对了,我妈让我给你带句话,姥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该打点的地方她帮你打点过了,今天起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去打扰她,不然我妈也要对你不客气了。”
少年说完话就起身,径直屋外找苏绵,留下周雪薇,满脑子都是冯奕辰说的十五块钱。
她在监.狱里多艰难啊,吃不好穿不暖,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其她女人,苏蕙明明都知道她也缺钱,为什么还要贪走老太太给她的钱?
是因为要花钱买学习资料吗?还是说只是为了和周清玉攀比呢?
但就算苏蕙是真的需要这笔钱,又为什么不能和她这个做母亲的好好说呢?为什么非要背着她把钱拿走?
冯奕辰的一番话,周雪薇表面不说,可内心里却是陷入了深刻的怀疑。
苏蕙这个做女儿的,真的会像她承诺的那样,对她这个当母亲的好吗?
不过周雪薇的事情,在外面等人的苏绵是一点也不了解的,而且就算了解,苏绵大概也得笑上两句活该。
周雪薇薄凉到了骨子里,但她对苏蕙却是真心爱护,只是可惜,苏蕙继承了周雪薇的薄凉,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从来不觉得周雪薇有哪里值得她放在心上的点。
冯奕辰带着苏绵上了车,冯奕辰开着车往饭店的方向走。
因为五房的饭店和薛家的饭店几乎是对门,所以兄妹两个人刚下车,就瞧见了薛家饭店前和薛朗站在一处的苏蕙。
两拨人隔得不算远,正是下午两点,街道上很安静,苏绵很清楚的看见了苏蕙脸上甜美的笑意,她扯着薛朗的袖子,“薛朗哥,我妈的事情不怪薛伯伯,你让他别自责了,不要因此坏了身子。而且我爸已经进去帮我妈妈顶罪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都可以出来了。你也别再因为清玉妹妹的事情和薛伯伯吵架了,我下午请你去看电影吧?”
薛朗靠在门边,他戴着个遮阳的帽子,面前洒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蕙蕙,我也不想吵,但周清玉我不喜欢,她脾气太差了,没有一点女人味。”
薛朗和苏绵的婚事没着落了,薛明旭做爹的想了想,自然又把主意打到了周长青的女儿周清玉身上。
苏绵好看薛朗就不说什么了,可周清玉就不对薛朗的审美,脾气还差,娶回家还了得?
苏蕙的眼光闪了闪,她劝:“薛伯伯已经扣你的零用钱,要是清玉妹妹真的喜欢你的话,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会让薛伯伯继续给你施压的。”
她看见少年的脸色不好,又赶忙摆手道:“不过清玉妹妹人很好的,或许是我想多了。”
“你没想多,她就是爱缠着我,半点没有你懂事!”薛朗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和苏绵的亲事没了,于情于理都该是和你续亲。”
苏蕙抿了抿唇,没接话,瓷白的小脸被阳光晃的发红,越发的娇艳。
少女的指尖缠绕在少年的衣角:“薛朗哥。”
薛朗的视线移到她脸上,莫名的心跳加速。
怕累坏他
薛朗和苏蕙都没发现站在黑色轿车后的苏绵和冯奕辰。
街道上零星有几个行人,薛朗不好做的过分了,只勾着苏蕙的掌心,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薛朗才低声道:“我下午说好请同学吃饭,可我爸没给我钱……”
“我倒是还有些零钱。”苏蕙再心疼,也只能忍痛割爱,薛朗风流,见一个爱一个的,她能做到的就是投其所好让薛朗知道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玩温水煮青蛙让薛朗离不开她。
这个岁数的少年最好面子,苏蕙的钱和眼里适当的崇拜以及爱慕都满足了少年的虚荣心。
如果不是当初有个苏绵横着,薛朗对苏蕙的喜欢还能再纯粹不少,甚至这会儿早就大的热火朝天了,哪里还需要苏蕙拿钱哄他。
薛朗拿了苏蕙的六块钱,两个人又叽叽喳喳说了两句话就地分开。
冯奕辰都看愣了,合着苏蕙的没钱,都是因为她拿着钱讨好薛朗了?
一个大男人花小姑娘的钱请同学吃饭,苏蕙还愿意给,这是有病吗?
冯奕辰跟看见稀奇动物一样盯着苏蕙的背影啧啧称奇,苏绵用手扯了他一下,“别看了,去吃饭吧。”
冯奕辰嗯了一声,跟在苏绵身后问:“你都不诧异苏蕙的行为吗?”
苏绵撇了冯奕辰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一直不都这样吗?”
“也是。”冯奕辰点头,“反正对于她来说,谁给她利益谁就是自家人,也谈不上什么胳膊肘往外拐了。”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戳着苏绵的脑袋叮嘱:“我可告诉你了,你往后找男人可给我瞪大眼睛啊!没房没车没颜还有个强势爹妈的绝对不能要,知道不?”
苏绵往后躲了躲他的手指头:“你好现实啊!”
冯奕辰硬生生听出来苏绵嘴里关于他好“肤浅”的意味,他当哥哥的就有点不乐意了:“这怎么就能叫现实,你找男人不看这些难不成还看肾吗?”
苏绵:“!!!”
苏绵不可置信的看向冯奕辰。
冯奕辰也意识到他说错话了,不该在妹妹面前说这些,改口道:“反正你记住了,你可是锦衣玉食被宠到这么大的,别跟苏蕙一样,指为那点小钱就往这种男人身上凑,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苏绵点了点脑袋,“薛朗我不喜欢,但苏蕙和我有仇,我要是哪天——”
“你要是哪天报复回去那也是她应该受得,我只有你和冯汐两个妹妹,你是成年人了,我不会限制你的想法,只要是你决定的,哥哥都支持。”打断苏绵的话,冯奕辰揉了揉她的脑袋,逐渐变严肃脸:“但早恋绝对不可以哦,被我发现,我连你的腿一起打断!”
****
又过了两天,到了苏绵和林家约定好复诊的日子。
林深家的司机接苏绵去了林家。
霍胥也在,正坐在客厅里和林深谈生意。
他穿了一身西装,胳膊肘放在膝盖上,端着茶杯,眉目俊郎。
像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见苏绵,霍胥怔了一瞬,林深以为两个人不熟,特地起身介绍:“胥爷,这就是我跟您说的神医,我太太的病就是她帮忙治好的!”
他回过头又看向苏绵道:“苏小姐,这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姓霍。”
林深有意引荐两位,甚至对着苏绵低语道:“胥爷在京城的人脉比我广,等你给我太太诊治完,咱们凑一桌吃个饭,找人这事他肯定比我强。”
苏绵:“……”
我当然知道他比你强,可我这不是不想欠他人情才找的你吗?
“你是袁老爷子的徒弟,医术高超,帮着给胥爷看看身体……”林深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绵还没来得及反应,反倒是坐在沙发上的霍胥先一步起身,对着苏绵道:“小孩今天穿的这么好看,怎么不知道叫人呢?”
苏绵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棉袄,下身是条黑裤,因为天冷的缘故,她把自己裹得和个球一样,对于霍胥嘴里的好看,苏绵心虚不已,略带尴尬的笑了笑。
林深脸色微变,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的移动,不确定道:“胥爷和苏小姐认识?”
“认识,怎么不认识。”
霍胥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还熟的很,也不知道我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福,这辈子才能和神医朝夕相处。”
苏绵:“……”
什么朝夕相处?难道不是布置作业和被布置作业的关系吗?
苏绵想反驳一句,但对上霍胥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有点慌,忽然头皮发麻!也不知道哪里惹这人不高兴了。
林深也不是傻得,看出了俩人的猫腻,呵呵笑了一声化解尴尬。
没多久,家里的佣人就从屋子里出来。
苏绵跟在佣人身后去给林太太看诊。
林太太一看见她,气色就更加明朗了:“苏小姐,我最近都有按照你开的方子喝药,您快帮我瞧瞧我的病怎么样了?别的医师我都不放心!”
苏绵点点头,走上前给林太太切脉,几分钟过去,面色含笑说了声余毒已清。
林太太悬起来的心这才下落,拍了拍胸脯道:“您真是我的贵人,您让我查的安胎药,里面确实有断肠草,还好您提醒了我,不然我日后还要中那毒妇的招!”
苏绵猜测,林太太嘴里的毒妇就是林先生的便宜妹妹。
别人家的家事苏绵可没有心思去探究,她只管给林太太看诊治病。
很快,林深让人给家里的饭菜准备好。
客厅里摆了一张大圆桌子,林深特地留苏绵一起吃饭,林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出去散步,不同这些小辈一起吃饭。
霍胥坐到了苏绵身边,他另一边挨着林深。
霍胥的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和林太太攀谈的苏绵。
林深有意和霍胥攀扯,从生意扯到了苏绵:“我看您和神医相识,这找人的事情,她怎么不让您帮忙?”
“小孩懂事,怕累坏我她心疼。”霍胥的眉眼舒展,看不出心虚,“这事还得林先生多上心。”
苏蕙作妖1
林太太很信苏绵的医术,饭桌上一直拉着苏绵讨论医术。
林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后,林老爷子和老太太回来,给林深叫过去说了会儿话,等到林深再出来的时候一脸严肃,他走到苏绵跟前,林太太心里“咯噔”一下:“是你那个便宜妹妹又在外面闹自杀了?”
林深脸色一红,急忙摆手,解释道:“和她没关系,是咱妈有个朋友,忽然得了重病,今天还咳了血,我想着苏小姐医术好,这才想让她去看看。”
林太太这才收敛了怒气,她在大是大非前看得开,关切道:“咱妈哪个朋友,竟然病到咳血?”
“周家人,你也见过,年后他们家还来咱们家走动过。病的是周老太太,你也知道,人上了岁数,好多病都治不大好,可这吐了血……”
“你告诉妈先别急,苏小姐有本事,就让苏小姐去看看吧?”林太太说着话呢,就把视线放在了苏绵的身上。
姓周,又都是在山亭一号街,要看的是谁,不言而喻。
霍胥扫了眼苏绵,出乎意料的,苏绵点头:“治是可以治,但我和周家人有矛盾,再加上我这个岁数,去给人家看病……”
“人命关天的事情,周家人要真的在乎周老太太的身体就不该在这时候计较和您的矛盾。而且我的病就是您帮着给治好的,您的医术我很信任。”林太太是这么说的,她很真诚,真心希望苏绵能帮忙给周太太看病。
苏绵点了点头。
周家的宅子和林家离得不远,霍胥开了车载了苏绵一程。
霍胥的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盆盆栽,里面种着薄荷,气味清香。
苏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林深带着林太太坐在后座,跟苏绵大体讲了一遍周老太太的症状。
“她是三天前开始发烧,家里请了个西医给她打了退烧针,又吃了药,烧退下去不过半天,当天夜里又复发了。”
林深说:“周老太太身体不好,头疼脑热时有,一开始周家人也没当回事,西医让她打针静养,也是昨天,烧到了39度多,人都糊涂了,饭也吃不下去,今早一睁眼就开始吐。”
这是苏绵意料之中的,毕竟当初她给周老太太看病的时候就已经提醒过了。
林太太很惋惜:“周太太我见过,她人看上去很和善呢!”
“所以说这人老了,最怕的就是染了病。”
苏绵和林家夫妻说了两句,车子很快就到了周家的院前。
周家的条件还是县城里比较好的。周长青肯干,吴美兰家里也给她留了不少钱,周家的院子里布置的很有格调。
霍胥等在车里。
苏绵跟着林家夫妻去到了周家,院子里很安静,连平日里周老爷子溜得那只猎犬都老老实实的趴在笼子里。
家里的佣人认识林先生,她走在前面带路,偶尔把余光放在苏绵的身上。
隔了四年多没见过面,佣人一时间也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周雪薇的小女儿。
周家的院子不算小,进了屋子里,一楼是会客的客厅,而二楼才是周老太太住的地方。
林深很快就带着妻子和苏绵到了周老太太的屋外。
周家房内的布置有种古典的气息,就是木制的楼梯扶手上都镌刻了花纹,家具都是梨花木,低调且奢侈。
佣人进去知会后才把门打开请林家人进屋。
周老太太身体不好,周长青和周雪真都告了假陪在老太太身边。
周老太太半靠在床上,她消瘦的厉害,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上看上去只剩骨头。
周家小辈们都聚齐了,连苏蕙也在一旁伺候着,气氛很沉重。
周长青起身去迎人:“林先生,林太太,我母亲身体不好,今天怕是不能接待你们了,等改天,我再登门道歉。”
“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林深拍了拍周长青的肩膀,“我是受我母亲的嘱托来给周伯母送医师来的。”
他说完话,往后看了眼苏绵,侧了侧身子,让苏绵出现在大家伙的面前:“周伯母,这就是给我妻子看病的神医。”
周家人的目光,这才从周老太太身上移到了苏绵的身上。
这是周家曾经的孩子。
别的不说,就苏绵,一个小姑娘,她哪里能担得上神医的头衔呢?
林家的条件好过周家很多,所以这会儿,即便吴美兰都觉得林深是在开玩笑,可她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说。
周长青抿了抿唇。
林太太接话道:“我知道你们不信,可我中的毒确实是苏小姐帮我治好的。你们别看苏小姐的岁数小,可她的学识和本事都摆在这里。”
她这话一出口,周家人就惊了一跳。
林太太是什么身份,根本犯不着给苏绵撒谎。
所以苏绵还是有本事的吗?
病床上的周老太太仔细的打量这个外孙女,不同于周家其她人的猜忌,她冷不防就想起了苏绵先前说的寒邪。
“苏绵就是个孩子,她哪里会治病呢?”先开口说话的是吴美兰,她半是含蓄道:“乡下的孩子认识些乱七八糟的致命的毒也很正常,解毒和治病不能轻易混淆的。”
吴美兰的话说出了全家的心声,虽说大家都不想周老太太出事,可这不代表着周家人愿意病急乱投医。
但这时候,林深又说道:“苏小姐是袁老爷子的徒弟,和县城医院里的孙大夫也认识,一手针灸更是出神入化。”
是嘛,你能说解毒是误打误撞,但是针灸的手法总不能是误打误撞吧?
周家安静了一瞬间,苏蕙看向苏绵的目光无比的仇视。
林深是个很厉害的生意人,他趋利避害,周家和林家有交情,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让两家交恶。
周老太太眸光深邃,她的咳嗽声很大,上下打量着苏绵。
病人的身体病人最清楚,周老太太病到连床都下不了,是人都怕死,她渴望活着。
西医治不好她,僵持的档口,她缓缓伸出了手腕,“那就有劳苏医师了。”
苏蕙作妖2
先前在医院里,苏绵就说过周老太太得了寒邪,让老太太尽早治疗。
她说的振振有词,周老太太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有几分怀疑的。毕竟老一辈的人,比起西医,更加信任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她当天就又找了个中医给她看病,医生说她患得也是热病,感冒发烧很正常,不用多心。
老太太看中医和她女儿给她请的西医下的都是一个结论,这才按照医生开的药吃。
更重要的是她这些日子里,时常燥热,这天越冷她越爱开着窗户吹冷风。
她的表现,的确像是得了热病。
至于最近的高烧,也是因为她下雪那天去看了周雪薇,母女两个在牢里不欢而散,周老太太生了气,出来的时候连外套都没披好,刚到家的晚上就开始发烧。
周雪真请的西医给她打了退烧针,开始还有用,等到了后来,高烧反复,打上几针都不好使,今天起来更是咳出了血。
在这期间周家请了不少医生来看诊,开的都是退烧药。
但这治标不治本,老太太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抗药性。
周清玉赶忙从病床前的椅子上起身腾地方,苏绵坐过去,把手搭在了苏老太太的手腕上。
她咳得脸色通红,身上的温度很高,躺在床上什么都没盖,甚至开着窗,冷风往里吹着,老太太的皮肤上就出了汗。
屋内围了一圈的人,周长青安排林家夫妻坐到了一侧。
气氛很安静,没人说话。
忍了半天,周清玉没忍住,凑过去问苏绵:“你真的会治病啊?”
苏绵在给周老太太搭脉,没答话,周长青斥责了她一声:“清玉!不要胡闹!”
周长青不见得多认可苏绵,苏绵小时候的印象深入人心,尽管现在学习成绩上来了,可中医和学习成绩不挂钩。
苏绵不是从小学的中医,周长青知道,不管是诊断结果还是用药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这都可能要人命。
苏蕙和周雪真退后,两个人离病床有一段距离,苏绵在给周老太太看舌苔,她们怕挡到亮光。
苏蕙凑到周雪真跟前问:“绵绵她真的会看病吗?她都给我妈送到了监.狱里,她会不会是刻意来这里报复姥姥的……”
周雪真拧了拧眉,要是之前,她还真不信任苏绵,可冯汐的事情之后,她知道这些年来,她误会了苏绵,从某些事情上来看,这个孩子心底里还是善良。
而且,在周雪真看来最复杂的一点就是,周家的条件比不上冯家,冯家的妯娌一向看不太起她。
苏绵手脚不干净的时候,她确实因为苏绵受过一段时间的冷眼,可真相大白后,冯家的妯娌反倒是对她交了心。
这是苏绵的功劳,她得承认。
周雪真不认同苏绵把周雪薇送到牢里,也不认同她对周家人不冷不热的态度,可害人……
周雪真不认为苏绵会做。
谁会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害一个垂死的老人呢?
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周雪真和苏蕙的动作不大,苏绵抬头,往两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诊断好,开口道:“周老太太,你这是得了寒邪,也可以叫真寒假热。是由于阴寒内盛,格阳于外,阴阳寒热格拒而成。
具体的表现就是身热,面红,口渴,脉大而无力,您舌淡苔白,似属热证,实则寒邪。而您请来的中医却把您的病当成热病来治疗,用着寒性的药,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我早就已经提醒过您,要是再耽误下去,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您。”
苏绵说的铿锵有力,让周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确实和苏绵说的症状对上了。
那群医生给开的药,她刚开始吃还是有效果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了,越吃她的身体就越垮。
周老太太不懂这寒邪热病的,她实在是惜命,不想早早离开人世,“那你给我开个药方?”
苏绵拿纸笔给周老太太开了中药,用的都是带着热性的药。
苏蕙不懂药,只懂苏绵的诊断结果和其他医生的诊断结果不一样,顿时要去撕苏绵手上的纸:“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竟然胡乱给我姥姥诊治!我姥姥的症状分明就是热病,你就是撒谎也要找一个靠谱点儿的理由吧?你这就是蓄意报复,草菅人命!”
苏蕙看见苏绵要给老太太用这种药,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
周家现在唯一待见她的就是周老太太,周雪薇还有一年才能从牢里出来,周老太太要是出事儿了,可就真没有什么人能庇护她了。
苏绵侧身躲开,苏蕙尤不解气,对着周长青告状道:“小舅舅,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这病不是这么治得!苏绵和我一样都是学生,每天学校的学业多的都让人喘不上气,她哪里有时间学医,更不要说给人看病了!”
中医博大精深,给人看诊的哪个不是上了岁数的老大夫?
苏蕙靠着周老太太的怜爱蹭在周家,她看不起苏绵,不认为苏绵懂医,甚至恶意揣测苏绵来周家就是为了报复周老太太,所以她不允许苏绵给周老太太看病。
苏蕙的话说的很难听,到后来还说了苏绵不要脸占了原本属于她弟弟的好还把周雪薇送到了牢里。
她声音锐利,林家夫妻都听的目瞪口呆。
苏蕙以为她身世可怜,把话说开了,引起了周老太太的共鸣,老太太就会同情她,甚至一怒之下把苏绵赶走。
老太太确实怒了,却不是对着苏绵,而是对着苏蕙:“你给我闭嘴!你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出去!”
苏蕙不可置信:“姥,你为了一个外人说我?”
说着话,她就哭了起来。
她对哭这件事情可是练的炉火纯青,而且她身体不好,周家人对她的眼泪还是挺上心的。
可她这次选错了时间和地点,家丑不可外扬,她把周家那点丑事全都掀给了林家夫妻看,当下就在这里闹了个大笑话出来。
苏蕙作妖3
周老太太本就因为体内火气太盛而烦躁,苏蕙还不懂看眼色非要和苏绵对着来,她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吩咐周雪真:“你把蕙蕙带下去!”
“姥,我是为了你好!你就是不顾自己也要顾一顾我吧!你要是出事儿了我可怎么活?”苏蕙被周雪真扯着胳膊,更加的急切,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周雪真都觉得丢人,伸手在苏蕙的腰窝拧一把:“你在林先生和林太太面前胡说什么!林先生好心送医生来给你姥姥看病,治不治得好,我们周家都念林家的好!”
林深摆了摆手,“冯太太说的太客气了。”
林太太就不这么认为了,她道:“这位小姐,苏医师是给我复诊的时候,听我先生说周伯母生了病,这才得知了这件事情。
照理吧,你们周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本不该多说什么,可苏医师是我和我丈夫求来的,你不放心苏医师的医术我们可以理解,但你这种语气又是个什么意思?”
苏蕙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我和苏绵一起长大,她是什么人我这个当姐姐的还不清楚吗?她要是给我姥姥治出问题了,您也是要负责任的!”
她的话,说出来尤其的伤人。
林家夫妻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上好心帮忙,却被苏蕙牵扯到了责任问题。
苏绵的情绪倒是稳定,意味深长的看向一副泼妇模样的苏蕙。
周雪真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眼看着拧了苏蕙一下苏蕙都不知进退,当下一巴掌拍到了人的肩膀上,“够了!你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出周家!”
苏蕙愣住了。
周雪真牵着她的手腕按着她给林家夫妻鞠了个躬,“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林太太没说话,林深大度的摇头,苏绵却对着苏蕙挑衅的笑了声。
苏蕙更加觉得苏绵是来害人的,只是没等她再说,周雪真就把她拉了出去。
周清玉跟吴美兰嘟囔:“苏蕙太吵了!”
往日周清玉吵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看着苏蕙发疯,周清玉都替她丢人。
苏绵把药方递到了周长青手上,上头的中在百草堂都能买到。
“那就谢谢……苏医师了。”周长青找了个称呼,面对苏绵,有些许的不自在。
诚然苏绵治好了林太太,可她岁数小,阅历也不多,一时间,周长青也拿不定主意这药该不该给周老太太吃。
但吴美兰就坚定多了,她信西医,不信自己国家的任何东西,觉得她们的国家是落后国家,什么都比不得国外,西医都治不好的病,让苏绵再参和一下,老太太还哪有命活?
苏绵从凳子上起身,把周家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周老太太的情况不容乐观,当着苏绵的面又咳了血。
她这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女儿,外孙女,没一个省心的,怒急攻心,那滋味,真是能让她气到昏厥。
苏绵说:“苏蕙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药方我开了,用不用得按照您的想法来。不过我也得提醒您,一病不烦二医,您要是吃了我的药,就不要再吃别人的药,不然两种中药,药性冲撞,这可是要人命的!”
周老太太病了三天了,西医给她身上扎了不少针,她吃了许多苦药,药都有副作用,让她本就昏乏的身子越发的疲软,她每一次咳血,都能感觉到生命在她手中流逝,她知道西医救不好她,其他医者也束手无策。
她太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了,她不希望她是因为病痛撒手人寰。
“就按照你说的方法治。”周老太太挣扎片刻,最后同意了苏绵的治疗手法:“我相信林先生和林太太不会骗我。”
林太太欢快地点头,想要疯狂安利苏绵的本事。
也不等她说,苏绵就从衣兜里拿出了银针:“周老太太,您身上的寒毒,也能通过针灸的法子压制一二,再配上温热驱寒药,事倍功半。”
周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苏绵给她下针。
这是老太太变相对苏绵的考验。
周长青想要阻止,就听林深道:“长青,我太太上次被扎了百针也没什么事,苏医师的针灸很厉害,你不用担心。”
像是为了验证林深的话,苏绵手上的银针依次插到了周老太太的劳宫***关穴,曲池穴,合谷穴等穴位。
被扎到周老太太身体里的银针有略微的颤抖。
周长青记得他在古籍里看见过,说是银针震颤,那就表明施针过程没有任何的失误。
苏绵施针用了小半个小时的时间,周老太太的气色也在一点点变好,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燥热似乎减轻了不少。
老太太摸了摸脸颊,再没觉得想喝冰水,想要跑到雪地里躺着。
这种正常人的感觉让她快要落泪。
老太太心里越发坚信,苏绵像是林家夫妻说的那般懂医的人。
“长青,你现在就去给我抓药,晚上我就给药喝了。”周老太太是这么催促的。
周长青和吴美兰对视一眼,多少都感觉到了老太太散发出来的愉悦。
苏绵给老太太施完针就道:“这药喝上四五天您的身体就会痊愈,诊金的话,和林家一样,许我一个承诺。”
吴美兰觉得苏绵要狮子大开口,正要吵,就被周长青扯住了手腕道:“如果你真的能治好我母亲,道义之内能力之内的要求,我们愿意答应你。”
苏绵满意了,跟着林家夫妻,由周长青给她们送到了院外。
吴美兰将信将疑,对着老太太道:“妈,您要是不好拂林家人的面子,随便让苏绵瞧瞧就行了。怎么这会儿还让长青去给您抓药了呢?您不会真的不信西医反倒去信苏绵嘴里的中医了吧?”
“美兰啊,西医中医,能治我病的才是好医生,妈这些天来打针吃药真的是太痛苦了,病情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刚刚苏绵给我施针的时候,我身体的燥热感一下子就没了。妈想要健康了,也愿意信她。”
苏蕙作妖4
下午三点,苏绵和林家夫妻坐回了车里。
等车子开动,看不见周家的宅子了,林太太这才对着苏绵道:“神医,您不用生气,等到周老太太病好之后,周家人就会知道您的本事,届时一定会跟您道歉的!”
比起苏绵,林太太更是为苏蕙的态度恼火,可苏绵却笑了笑道:“林太太,道理我都懂,您放心,我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
苏绵去给周家人治病,她一开始就知道,不管林家的身份如何,只要苏蕙在场,她就会被刁难。
何况她还有所图。
林太太却心疼苏绵的遭遇,她感慨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有医者的风度,袁老爷子认你为徒是真的没有认错人。”
在这种西医的势头越来越足,而中医却越来越没落的大环境下,国人看不起中医,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批判的一无是处。
他们相信科学,把中医和玄学混插在一起辱骂,不少年轻人以学习西医为荣中医为耻。
但还有一批同袁老爷子一样的人,他们包容宽厚,有大慈大悲之心,就是这样的一群人,按捺孤寂,守住了文化瑰宝。
在林太太看来,苏绵就是这样的人。
懂礼仪,知进退,和周家的那位苏蕙小姐一点也不一样。
所以林太太也好奇,苏绵和苏蕙真的是一个母亲教出来的吗?怎么性格差异这么大?
没人能给她解释。
霍胥给邻家夫妻送到了地方,就带着苏绵绕回去往家里走。
来回不过十分钟不到。
车内安安静静的,一时间也没人说话,气氛尴尬的厉害。
到了苏家的院子外,苏绵伸手解开了安全带,没有第一时间下车,犹豫的看向霍胥的方向。
末了,小心翼翼道:“霍老师,您要进我家里喝杯茶吗?”
霍胥没搭话,他的食指敲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的模样,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但苏绵就是读懂了男人的小脾气。
苏绵坐在副驾驶上,规规矩矩的,一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
她开始反思检讨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
最后,她恍然大悟。
霍胥比她要大,比苏明贤也大,苏洵辙总叫霍胥老弟。
这不莫名其妙就发展出来的叛逆期,极大可能是更年期。
哎。
苏绵叹了口气,可怜霍胥年纪轻轻就染了这么个怪病,她面带同情,酝酿了极久,正要对着男人开口安慰前,对上了这人漆黑幽深的眸子。
苏绵心尖一跳,下意识的忘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反倒是霍胥,不疾不徐道:“你亲生母亲的事情,我可以帮忙去查,你没必要舍近求远,一个人情是欠,两个也是欠,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多请我吃几次饭。”
这就是每个人想法不一样了,在苏绵看来,人情欠多了那就不值钱了。
苏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眼神飘忽不定,好一会儿,明知道不该这么说,还是发自内心的信赖道:“那您能一起帮忙查查我母亲的事情吗?我想见她。”
很明显的,霍胥身上阴冷的气息刹那消散。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很认真地点头:“行啊。”
****
苏绵的药方开好后,周长青特地跑到了百草堂抓药,等回来了,又把药交给了家里的佣人,让她去煎药。
苏蕙不放心苏绵,总觉得这人包藏祸心,尤其是她先前那一笑,让苏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苏绵是什么意思呢?
苏蕙想着苏绵一定是知道家里护着她的只有周老太太这才特地跑来害了周老太太了。
等到家里请的佣人去煎药的时候苏蕙还特地去到了后厨监督,她抱怨:“婶子,你觉得苏绵开出来的药真的会有用吗?我很担心姥姥被骗。”
苏绵岁数不大,而且她和苏蕙从小不对付。
苏蕙看不起苏绵,她比苏绵大一岁,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留过级,她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够好。苏绵却很笨,她是勤能补拙,学习要花费苏绵很多时间,那她哪里还有时间来学医呢?
周家有两个佣人,轮流值替,今天来煎药的是那个性格内向的,她把抹布扔到了锅台边,一板一眼道:“蕙蕙小姐,我知道您关心老太太的身体,不过林先生和林太太是很厉害的人物,他们没有必要引荐一个没本事的中医骗周家人。”
苏蕙没引起别人的共鸣,心里愤然。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能在周家拿乔,毕竟给佣人发工资的是周长青不是她苏蕙。
中药熬制的过程费时费力,还需要小火煎着。
明艳火光跳动,苏蕙盯着药壶,她想到了周雪真前些日子特地请的给她姥姥看病的西医。
西医说周老太太得的就是热病。
苏蕙不信中医,她还是坚信西药和退烧针可以延缓老太太的病情,只是周雪真请来的西医胆子小,不敢下猛药。
“我得帮帮我姥姥,我不能让她出事!”苏蕙拍了下手,心里有了主意。
她从后厨离开,家里的佣人看她出了周家,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只拧了拧眉,什么话都没说。
中药被熬好后,周长青就把药端给了周老太太。
中药药苦,苏绵给老太太开的药还有些许的酸味,闻起来就让人不舒服。
周老太太紧了紧手,还是一口闷了下去。
吴美兰看的胆战心惊,周清玉很心疼的给老太太递了块冰糖上去。
“妈,这药喝了你身体什么反应啊?有没有哪里忽然难受啊?”吴美兰没忍住,第一个出声关心。
“中药见效慢,妈刚喝上,能有什么反应?”周雪真上前给老太太掖了掖被子,“而且苏绵不是说了吗?咱妈身体里还有淤血,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
吴美兰一想也是,中医疗效长,效果差,确实不能和西医攀比,她极其不信任学了中医的苏绵。
“早知道应该让她最后留下来立一个军令状再走,要是这人治不好或者治出问题来了,她得负全责!”
苏蕙作妖5
周清玉噘了噘嘴,“为什么要苏绵立军令状,难道不是林家夫妻请她来的吗?你怎么不让林家夫妻立?”
吴美兰:“……”当然是林家有钱苏绵没有好欺负呗!
问问问,一天到晚就知道问!
吴美丽真是服了周清玉了,一点不知道照顾她这个当妈的情绪,早晚她得被这个蠢闺女给气死!
周老太太喝了药,有点困乏,她吩咐屋子里的众人:“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周长青应了声,怕扰了老太太的清净,当下就带着妻女出了屋子。
周老爷子摔坏了腿还在县城医院里疗养,周家祸不单行,小辈们没有一点好的心情。
晚上做了饭,周雪真又去了趟医院给腿上打了石膏的老爷子送饭。
老爷子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却也知道他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安心在医院里疗养。
周老太太一觉睡到了晚五点,她盖着厚棉被,起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鬓角的发都跟着水泡过一样。
孩子们和往常一样把饭端到了屋子里。
老太太病了三天,三天内都靠着营养针过日子,周雪真来送饭都成了单一的走过场,只是今天晚上,老太太却感觉到了饿意。
她就着周雪真递来的稀粥喝了小半碗。
周雪真喜极而泣,心里对苏绵的信任更是多了一层。
周老太太也能感觉到她枯老肌体似乎再次运作起来,拉着周雪真的手感慨:“苏绵这孩子是有本事的。”
周雪真连连点头,身侧的吴美兰嗤笑了一声。
要知道家里请来的西医给老太太打针的时候老太太不也好了半天?到了半夜病情再一次反复。
谁知道这次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吴美兰可不认为一时的去烧就能救命。
吃了饭,和孩子们又说了会儿话,老太太就睡下了。
原本发汗是好事,可到了晚十一点半左右,周老太太突然四肢抽搐。
她铆足了劲咳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燥热,她觉得她身体像是被扔到了烤炉里。
周老太太掀开了被子,嗓子里有股子腥甜味儿。
老太太张了张嘴,想喊人,却失了力气,在下一秒,“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的血。
“姥!姥你怎么了?你哪里难受?”周老太太屋子的门被人推开,苏蕙从门外急忙跑到屋子里。
她随手按亮了老太太屋子里的灯,淡黄的灯光下,苏蕙看见了周老太太身边吐出来的一大摊血。
周老太太扯开了衣领的扣子,“热,难受……”
她气息微弱,被病痛折磨的在床上打滚,翻来翻去的,额前都是汗意,整个人都很焦躁。
苏蕙下了结论:“我就知道苏绵没本事,她就是见不得我好特地跑来害你的!”
苏蕙气红了眼,觉得周老太太信苏绵真的是个天大的错误。
苏蕙上前去抓周老太太的手:“现在您知道谁是真的对您好了吧?”
周老太太说不出话来,她热的脸色涨红,甚至把空闲的那只手拿出来往脸上乱挠。
苏蕙知道情况危机,赶忙把在外买的驱热药拿了出来。
她拿着床头的温水撬开老太太的嘴,随后往里塞了五六片药,“姥,我问过了,医生说热病严重吃这种寒性大的药最能见效,你把药咽下去,一定会好的!”
“不,不行……”周老太太拒绝用药,她难受的紧,眼里的泪都要流出来了。
苏绵说,喝了这副中药之后会有发热的症状,等体内的虚热气散开,自然就会逼退寒邪。
这时候周老太太的大脑已经不运作了,可她却清晰的记得苏绵的叮嘱,让她不能再用别的医师开的药。
但苏蕙的力气太大了,她捏着老太太的下巴,往上一拖,不管周老太太有多么的不情愿,那药都顺着老太太的喉咙滑了进去。
耳边还掺杂着苏蕙的哭喊声:“姥,你一定要挺住啊!你可不能出事啊!你出事了我以后还能有好日子吗?”
什么好日子?!
周老太太的思绪越来越混沌。
苏蕙的哭声成功引来了隔壁房间的周雪真,周雪真睡觉轻,再加上她担心老太太的病情这才住到了隔壁,周家房间的隔音不好,但凡老太太有个什么动静周雪真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小姨,你快让舅舅去接咱家的西医来吧,姥姥都吐血了,她的身体快要坚持不住了!”苏蕙的哭腔很脆弱。
周雪真披了件大衣,发丝凌乱,她往苏蕙指的方向看了眼,还能听见老太太的细语,一个劲喊难受。
这可是前些日子都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周雪真也慌了神:“蕙蕙,你看好你姥姥,小姨这就去找你舅舅!”
苏蕙点了点头,哭的比床上的老太太还要惨。
没多久,周家人都到了周老太太的屋子里。
老太太还在床上翻滚,胳膊和脸都被她蹭出了痕迹。
吴美兰急切道:“妈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吐了这么多血?”
苏绵说老太太体内有淤血,极大可能会吐血,等吐出来就好。
可现在哪里是吐出来就好?老太太吐到现在都没停!
这不是要活活吐死人吗?
老太太的岁经不小了,她可再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咳咳咳……”
六十多岁的老人,临老临老得了这么大的病,儿女们有了钱却没法给老太太治病,这滋味,已经没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周雪真觉得她这个做女儿的失败。
周清玉站在门外听吴美兰和苏蕙骂苏绵的不是。
家里的佣人也叹气:“我原来以为苏绵小姐是有真本事的,没想到她也是在胡闹!人命关天啊,苏绵小姐怎么敢?”
周清玉没接话,她觉得,苏绵不是那种心思狠辣爱出风头的小姑娘,尽管这个小姑娘和她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
周雪真问佣人:“人怎么还没回来?”
“楚西医离咱们家还有一段距离呢,您别急,应该很快就到了。”佣人解释了句,紧接着对周清玉道:“小姐您穿的太单薄了,我去给您拿个外套披着,省的把你冻感冒。”
苏蕙作妖6
周家生了火炉,却不是特别的暖和。
周清玉睡着觉呢,听见她奶出了事,她跑的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
吴美兰和周雪真也是如此。
周清玉的视线移到了苏蕙身上,只见那人衣冠整整,不像是慌乱中跑来看老太太的。
周清玉没再深想,在佣人把外套拿来的时候,周长青也带着西医赶到了家里。
“我都说过了,周老太太得的是热病,你们还要给她开驱寒的药,这不是要她的命吗?”楚西医怒其不争,从药箱里掏出了针剂:“既然是治病求医,病患不听我这个主治大夫的医嘱,难不成你们这些当家属的也要跟着那群中医一起胡来吗?”
周雪真请来的这位西医来头很大,是留过洋回来的,他眼高于顶,看不起中医,觉得这是糟粕。
这是有实依据的,他在国外拿起手术刀,学了不少的治病手段后总结出来的道理。
他调好了药,没有贸然施针,“周老太太这个情况不容乐观,她用了别人的药,我再下针,药性上若有冲撞……”
吴美当下就把苏绵开的药方递到了西医的手里:“那您快看看,我母亲吃的是这副药,还能用您的药吗?”
西医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这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大夫,竟然能开出这样的药方?”
“黄芪,当归,肉桂,干姜,附子……这些可都是热性中药,用药计量还这么大,你们就是找中医也该找个靠谱的开些金银花等寒性中药!老太太用药没过24小时,我这会儿施针给老太太挂点滴不是要她的命吗?”
这针楚西医没法打,他认定了他的诊断没错,“你们的愚昧,是会害死周老太太的!”
周家人的脸色都变了。
周老太太的痛苦让周长青这个大男人急红了眼。
他不禁懊恼自己怎么就信了苏绵这个小姑娘的话。
床上的周老太太难受的抓了抓她的头发,尽管难受,不知为何,她就是愿意相信苏绵,大抵是苏绵的针灸,让她感觉到了畅快,又或者是今晚吃饭时候来的胃口。
周老太太对着周长青招了招手,“楚西医是不是说,要是吃了别的药……”
周老太太想问,要是在24小时内被喂了别的药怎么办,还能不能补救?只是没等她问出口,她的手腕就被苏蕙死死地扣住了,苏蕙抢先一步,转移话题道:“楚中医,我姥姥不能喝有凉性的药,那她一晚上不得活活烧死吗?”
“这就要看周老太太命数了。我是不能再给她开药的。”楚医生说:“就老太太这个情况,我接盘了,她出个什么意外,不是要怪到我身上吗?”
吴美兰道:“那您不能给开凉性小些的药吗?”
楚中医摇头。
周老太太已经难受到无法呼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奶奶好像不吐血了。要不爸你再去煎副药给奶奶喝上吧?”
关键时候,说话的是周清玉,她指了指药方,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苏绵不是说,要是我奶奶情况严重就再给熬上一副药喝吗?”
“好了,清玉!你没看见你奶奶都让她害成什么样子了吗?这药不能再喝了,等到明天一早,过了24小时就让楚西医给她打针!”吴美兰瞪了周清玉一眼,嫌她看不懂局势。
苏蕙也哭哭啼啼道:“清玉妹妹,你不能因为和苏绵玩的好就拿姥姥的身体赌啊!你看姥姥现在,吐了这么多血,身上还这么烫,可比吃苏绵的药之前严重多了!”
可不是严重多了?!周家现在没有一个人不后悔把周老太太交到苏绵的手上。
周雪真恨恨:“咱妈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她的话,引起了苏蕙心里的雀跃。
苏蕙甚至想着,要不就让周老太太病的严重点吧,等到苏绵蹲了监.狱,她就知道什么叫做愚蠢了。
楚西医还在那里给周长青科普西医的发展,贬低中医的一无是处。
周长青听不进去这些,只问:“那你说的这么神乎其神,你现在到底有没有办法给我母亲治病?”
楚西医不说话了。
病床上的周老太太折腾的疲累,她听不见周围人说话,只觉得气火攻心,又是一口血吐了出去。
“妈!”
“奶奶!”
周家乱作一团,抱着周老太太的苏蕙却感觉到周老太太身上的体温一点点降低,没有原先的燥热。
这是让苏绵给治好了?
不可能吧?
还没等苏蕙反应,周老太太再一次开口呜咽,声音低的都听不见了“冷……”
她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冷,难过的时候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现场乱的已经没办法控制了,楚西医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当下就走过去要给老太太诊病。
他让苏蕙和周雪真按住了老太太,拿着手电筒照着看老太太的眼和舌苔。
“楚医生,我妈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还吐了这么多的血?你快帮忙给治一治啊!”周长青双目通红的盯着楚西医。
楚西医面色大变,他摇头“我还能怎么治?老太太的情况不容乐观,能不能挺过今晚都是个问题,你们……”
后续的话,楚西医没好意思说出口。
可在场这些人全都听懂了,周雪真哭到哽咽:“是我对不起我妈,我不该让苏绵给她看病的!我也不该信任苏绵!”
周清玉都哭红了眼,拉着周老太太的手一个劲儿的喊:“奶,你别走啊!你看看我啊!”
周老太太心有余力不足,一点点的闭上了眼睛。
她体内内热交替,离着她近的周清玉也感觉到了。
楚西医站在一旁叹气。
他对周老太太有同情也有怨气,背着他找医生竟也没有提前说那么一声。
就这么折腾了一晚上,等到早四点,周老太太从热到寒,最后到皮肤冷硬,抱着她的苏蕙跟傻了一样:“我姥这是怎么了?”
楚西医赶忙走上前,把手指中指放在老太太的鼻子下。
苏绵的要求1
周老太太的气息很薄弱,奄奄一息的模样,周雪真崩溃到不能自已。
苏蕙抹了抹眼角的泪,她有点心虚。
她不知道她姥到底是喝了苏绵的药出的事,还是因为她买回来的带有寒性的药和苏绵手里的药冲撞导致了老太太的吐血。
没人能回答苏蕙这个问题。
她也不敢轻易询问。
周雪真从凳子上站起来,“楚西医治不了,孙大夫今天还不值班,咱们去找苏绵!”
她红着眼对周长青道:“你去开车,我一定要问清楚,咱妈这病是怎么回事!”
****
周家和苏家五房离得不算远,车子没一会儿就开到了地方。
周雪真快速的跑到苏家的院子外敲门。
来开门的是精神抖擞的霍宝宝。
周雪真:“……”
周雪真心里的怒气一噎,紧跟着又想到了情况不容客观母亲,不顾吴美兰的拉扯,抬腿就往院子里冲。
霍宝宝好脾气的给食物链顶端的母老虎让了一条路。
吴美兰犹犹豫豫的也跟了上去。
早四点,天色尚暗,苏绵却已经穿戴好,给屋子里的被子也叠好了。
周雪真看见坐在客厅的苏绵,一开口就是指责:“苏绵,我记得你说过我母亲的病是真寒假热,得吃热性的中药才能痊愈,她本来只是高烧不断,现在却吐血不止,是不是因为你针灸和开错药的缘故?”
苏绵挑了挑眉,对于周雪真嘴里的病情恶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相应的解释。
“我就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懂中医,我妈好好的,被你搞得病情恶化,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跟着进来的吴美兰直接伸着食指指着苏绵骂。
周长青也说:“苏绵,你当初是怎么保证的?周家对你再不好也是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竟然生出了害人的念头!”
他们一人一句,又是说老太太的病况又是骂苏绵的不道德,给还在屋子里睡觉的苏楠楠都吵了出来。
苏绵面色一冷:“够了!如果是我的诊断出了问题我会负责任,但如果是你们病患家属私下里给老太太喂了别的药引起了病患体内阴阳的失调,你们私闯民宅,乱泼脏水,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吴美兰冷笑:“谁会平白无故的给老太太喂别的药,就是家里的西医看诊后也说要在24小时之后再打针,我妈的病,是你全盘接手的,出了任何的问题,你都必须给我担着这个责任!”
苏楠楠看着这个场面,只觉得周家有毛病,有事没事就来找事。
只是还不等他加入群聊,苏绵就一锤定音道:“总归今天都要复诊,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带我去看看周老太吧。”
周雪真应下来,她是个孝女,苏绵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要让苏绵亲眼看看老太太的症状。甚至如果说老太太就这么没了,周雪真也得把苏绵一起送下去陪老太太。
苏楠楠跑过去,死死地拉着苏绵的手:“姐,我陪你去。”
苏绵没让,捏了捏苏楠楠的食指,“你乖乖在家等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吴美兰嗤笑一声。
只觉得老太太出了事,苏绵还想平安无事的回来是在痴人说梦。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又赶回了周家。
周家的氛围很凝重,苏蕙坐在老太太身边拉着老太太的手,看见苏绵来的时候,刚要骂,视线上移扫过苏绵手里的药箱,对上她凌厉的双眸,心口一缩,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苏绵上前给周老太太把了个脉,脉象微弱,她出声道:“问题不大,还有救,屋子里的人散一散,窗户打开,我给老太太施个针。”
吴美兰冷笑:“你都把我妈害成这样了,还想给我妈看病?你当我们都是傻的吗还敢把人交给你治疗?”
楚中医也配好了药,想着差不多到时间了要给老太太扎针,他不屑苏绵:“周老太太的身体受损严重,这不是针灸邪术就能治好的!你简直就是胡来!”
躺在病床的周老太太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看上去很危险。
“我再说一遍,时间紧迫都出去,把地方腾开,如果你们不在乎老太太的生死,大可以继续闹!”
苏绵的视线扫了一圈,表情不虞:“周女士,我想你把我带来,应该也是知道老太太的身体状况,这位医生治不好她,只有我能。”
楚医生被说的面色通红:“什么叫我治不好?小姑娘,年纪轻轻,说话不要太冲!”
苏绵:“如果你能治好,愿意承担责任,那你就去治!”
楚医生唬着脸:“人是你害成这样的,真要是死了也是你开的药方有问题,凭什么让我承担责任?”
“那你就闭嘴!”
楚医生:“……闭嘴就闭嘴,你喊什么喊!”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针灸是邪术的哦?
苏绵不愿意跟他小学生吵架,她周身的气息冷的让人看了都发寒。
吴美兰想帮着楚医生掐架,周长青却伸手把人拦住,良久的沉默,他对着苏绵道:“半小时,我给你半小时针灸,如果我母亲还醒不来的话,就不要怪我们对你动手了!”
周长青是家里的男人,他有话语权,再加上心底里对苏绵的针灸术还是认可的,带着周家人退了出去。
楚医生对周长青道:“准备下后事吧,老太太吃了那位姑娘的药,病情加重,我看不见一点生机。”
周雪真被楚西医说的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她放着好好的西医不用,干什么非要去外面再找中医给她母亲治疗!
苏绵让佣人再去煎了一副中药。
她坐到周老太太身边,按了按周老太太胸口的位置,缓缓松了口气。
“她还真是不出意料的不知者无畏,上赶子在这作死。”
周为没有闲杂人等,苏绵就这么说了句,继而才拿出了银针,顺着老太太周身的穴位扎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等到周家人进来的时候,苏绵已经把针收了起来。
周老太太还没有清醒过来。
苏绵的要求2
苏绵拿帕子擦了擦额前的汗,不疾不徐:“病患已经没事了,之所以会出现吐血不止,冷热失衡的情况,是有人给她喂了寒性的药物,这才加重了病情。”
吴美兰啐了一口:“你说我妈没事儿,她人就没事儿了?这家里谁会给我妈喂寒性的药,你别想胡诌个借口就逃脱责任!”
周雪真也铁青着一张脸:“我妈到现在也没醒,她是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不能只听信你一面之词。这件事性质太恶劣了,咱们必须走法律程序!”
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周家的院门被人敲响,家里的佣人带着严书梁一行人进了屋子里。
周长青一脸疑惑的看向周雪真,周雪真也怔了一下。
这时候,苏蕙直指苏绵道:“警察同志,就是她,给我姥姥下药害了我姥姥!”
严书梁拧眉:“是你报的案?”
苏蕙点了点头。
人证物证都在,严书梁得给苏绵扣押到局子里。
苏绵对周长青道:“我说了,您母亲的真实情况,等到她醒了,真相就能大白了!”
周长青抿了抿唇道:“抱歉了苏绵,我目前不能信你的话,我母亲现在气色红润,可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你的骗术,你们五房有钱,你随时有可能跑路,在我母亲醒来之前,你还是去趟局子里吧!”
苏绵脸色不太好,却也知道现在再和周家人争辩没有任何的意义。
严书梁把苏绵带到了警车上。
寒冬里,县城冷风呼啸。
严书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回头问苏绵:“我看你也不像是没有脑子的,怎么还学着人家打着中医的幌子招摇撞骗去了?”
“我没有骗人。”苏绵绷着一张脸。
严书梁都气笑了,“人家周老太太都吐血了,你还敢说你没骗人?”
“她开始吐的是淤血,过后是因为有人给她胡乱用药,药性冲撞,这才会让机体不堪负荷产生吐血反应。”苏绵揉了揉眉心:“不出预料,她下午就会清醒了。”
严书梁听出了苏绵话里的自信,心想,难不成这小姑娘还真会治病?
他好半天,虚虚实实来了句,“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苏绵说:“谁让我是个医生呢。”
在其位谋其职,苏绵以前不理解袁老爷子说的大慈大悲之心,时刻谨记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分和责任。
等到了今天,她才真正的面对了这个职业里的难题。
费尽全力去医治病人,治好了病患家属觉得这是医者本分,说上句感谢,治不好了,这就是医者的罪过,就是学艺不精出来害人,你就得陪着病患一起去死,以死谢罪。
袁老爷子治病救人一辈子,到了他的那个地位,也依旧会面临千古不变的难题——医患之间的纠纷。
而苏绵,这才只是刚刚起步。
好在是楚西医胆子小,看苏绵被抓走后更畏惧周家人。老太太面色红润楚中医不敢随意用药,只把针剂准备好,等着老太太反复的时候再用药。
苏绵被严书梁带到了审讯室录口供。
严书梁认识苏绵,再加上他为人正直,审讯的过程里并没有因为吴美兰的叮嘱就对苏绵施压。
周老太太没死,苏绵也拒不认罪。
谋杀这个罪名不成立,24小时内,只有有人愿意保释苏绵,苏绵还可以提前出去。
只是苏绵却没有通知别人来保释她。
****
周家的氛围并没有因为苏绵被带走而好起来。
大家都在关心周老太太的病情,周清玉看着躲在人群后勾唇冷笑的苏蕙心里就泛膈应,开口斥责道,“姥的病情恶化,我爸妈都还没有报警抓人,苏蕙,你好也拿着姥姥的病公报私仇!”
“这怎么能说是公报私仇?如果苏绵的药真管用,那她也是我的恩人。可姥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不过是担心凶手逍遥法外,报警也有错吗?”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因为薛朗哥哥不喜欢我,可事关姥姥,你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周清玉脸色一僵,被说的脸色发红,她下意识道:“你说我针对你,那你大晚上不睡觉偷偷摸摸跑到姥姥房间里干什么?穿的还那么整齐,就跟着事先有预谋一样!”
周清玉这一番话,莫名其妙的就踩到了点子上。
周老太太出事,大家都没想到,就是往日里照顾老太太的周雪真听到声音是急急忙忙套了件衣服赶来的。
当时是半夜,苏蕙的房间和周老太太的房间隔了很远的距离,她难不成还能比周雪真先听到声音吗?
苏蕙被一群人盯着,头皮发麻,眼珠子一转解释道:“我是担心姥姥,再加上睡不着觉,这才特地跑来姥姥房间照顾姥姥!”
“那往日怎么不见你来姥姥房间?苏绵一给姥姥用药你就来了,一身的便装,头发丝都没乱,哪里是睡觉睡到一半单纯来看姥姥的,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周清玉一番话,立刻就引起了大家伙儿对苏蕙的怀疑。
就是啊,都那个时间点了,苏蕙肯定躺在床上休息过,怎么还能像周清玉说的,以这样一个整洁的形象来到老太太屋子里呢?
苏蕙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
周清玉扳回一局,高傲的扬起了下巴。
冰雪聪明,不愧是她!
周老太太房间里的气氛依旧不好,周长青给屋子里的火炉点着。亮堂的火光起来,屋子里的温度遽然升高。
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翻了个身子,似乎是感觉到屋子里的热意,她身子也好受了不少,逐渐舒展了眉眼。
周家人多,聚在屋子里并不透气,周长青让家里的孩子和吴美兰都回屋子里休息。
刚一进屋,苏蕙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已经预感到老太太清醒后她的处境了。
周家人冷血,他们从不偏爱她,老太太醒来要是还记得她喂药的事情,不说别人,周长青都会训斥她。
……
周长青在周老太太的床前一等就是半天。
苏绵的要求3
到了下午三点,老太太才动了动手指,悠悠转醒。
周雪真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俯身上前道:“妈,你要吓死我了!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周长青是男人,比起周雪真直白的情绪,他更懂收敛,但就算是这样,也跟着红了眼。
周老太太摇了摇头,她喉咙发干,这会儿身子也不舒服,黏糊糊的,只道:“绵绵开的药,再去给我熬一副。”
老太太话一出口,周长青和周雪真都愣住了。
“妈有感觉。”周老太太气息微弱的对着儿女道:“绵绵的药,我喝下去,半夜身子滚烫,应该就是她说的在逼退寒邪,想按照她的嘱咐继续喝药。”
周雪真不可置信:“妈,你还信苏绵?”
“且不说苏绵是林家夫妻推进来的,就是她的针灸术也是出神入化的。况且咱们之前去病房里探望苏绵的时候,她就说过我这是寒邪而非热病,这就是中医的预测了。”
苏绵开的药,家里的佣人一早就给熬好了,只是没来敢给周老太太喝,就放在床前。
周老太太看着儿女脸色不好,遂问道:“怎么了?都是这幅表情?”
周雪真和周长青对视一眼,片刻的沉默后,周雪真把老太太昏迷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糊涂啊你们!我这病之所以反复,就是苏蕙跑到房间逼着我乱用药!起先我吃了苏绵吐血的时候,只觉得胸前畅快,等到吃了苏蕙的药之后,那才是真正的难熬!”周老太太白着脸,一想到苏蕙先前的做派只觉得怒从心来。
“她这是和苏绵不对付,就想害死我啊!”
九死一生,周老太太也是感慨良多。
这时候,周长青和周雪真哪里还敢忤逆老太太,当下就把放在床前的药碗端过去给老太太喂药。
老太太以为喝完药后她还会吐血。
谁知道,除了感觉到肚子里暖之后,再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了。
周老太太觉得她的病好了。
就是提不上力气,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她这些天没吃饭,营养就跟不上。
她把身体上的感觉跟儿女说完,周雪真都喜极而泣了。
到了四点钟,苏蕙的方面被家里的佣人推开:“蕙蕙小姐,老太太那边叫你过去一趟。”
苏蕙连饭也没吃,坐在凳子上发呆,听到佣人的话,心里的慌乱瞬间遍布到一张脸上。
她知道瞒不住了,周老太太又不傻,就算是发烧的情况下,也能感觉到她做了什么。
苏蕙的恨意连绵,好好的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就这么废了不说,接下来要面对的必然是周家所有人的怒火。
苏蕙觉得她的命太苦了,没生到一个好人家,连带着还要让苏绵这种野种踩在她头上。
“姥姥只叫我去了吗?”苏蕙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是,老太太还找了清玉小姐。”佣人如实禀报:“不过我看老太太脸色不太好,蕙蕙小姐进去的时候注意一点吧。”
这可不是注意就能好的事情。
苏蕙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前些天还因为病痛折磨的没有人样的老太太,楚西医都束手无策,还说苏绵的治疗方法有问题让他们节哀,结果又好了过来。
简直是天方夜谭!
果不其然,苏蕙刚一进屋,周雪真的脸色就黑了下来:“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苏蕙如坠冰窖,因为周雪真这一声质问,缓缓把视线放到了周老太太身上。
只是床上的老太太却并不愿意见她,视线交汇的同时,老太太下意识的就别开了脸。
苏蕙脸色一白,该来的还是躲不掉了。
她声音哽咽道:“小姨,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担心姥姥的身体了!”
“你不是故意的?”周清玉嗤笑一声:“你要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在楚医生说完奶奶不能在24小时内服用寒性的药物,你却只字不提你给奶奶喂了这种药?”
苏绵之前就已经叮嘱过这点,就算苏蕙不知道,那为什么在楚医生说过这个问题之后还是闭口不提?
****
苏绵从下午开始一直待在局子里,审讯过后她被安排到了会客厅。
平常日子里总跟着严书梁一起出警的几个小警察都是认识苏绵的,身为局子里的老熟人,几天前几个警察还有说过要给苏绵家里发一个锦旗。
不为别的,就佩服小姑娘送了这么多亲戚来局子里坐牢。
大义灭亲啊,这简直就是人间一朵小奇葩!
还是寒冬,严书梁在警局热乎茶都没有喝上两口就要带着几个小警察出警去管李大妈和刘大妈你借我一个鸡蛋没还就大打出手的刑事案件。
苏绵身上裹着一件大衣,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圆滚滚的球。
经常跟在严书梁身边的小王对着她感慨:“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苏小姐,你也太不小心了!”
苏绵盘腿坐在凳子上数绵羊,听闻小王的话,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干干净净的小皮鞋,“您说什么呢?难道我这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吗?”
小王摆出了一脸都是千年狐狸精你跟我这装啥呢的小表情,“那周老太太我都瞧见了,全靠一口仙气吊着呢,她要真出事了,您这辈子都该良心不安嘞!”
“那你真是低估我了。”苏绵紧了紧衣领子,被透过窗户吹进来的冷风凉的打了个哆嗦,笑眯眯道:“不过相逢就是有缘,王警察我看你食欲不振,脘腹冷痛,倒是可以去百草堂买些白蔻调中丸,专治胃炎。”
小王的表情僵了一下,他这些年饮食不规律,确实是养了个胃炎的毛病,打针不好使,也就吃上药能缓解一二。
同警局几个同事也不是全然知道这件事情的。
“苏小姐,就这小半天你就看出来我有胃病了?”
苏绵矜持的点了点头。
小王啧啧称奇:“行啊,苏小姐,看不出来你还真会招摇撞骗呢!”
苏绵:“……”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苏绵要不是为了维护她小仙女儿人设这会儿手上的银针非得扎到小王的死穴里。
小王丝毫没觉得他说的有哪里不对,乐颠颠的跑出屋子跟另一个同事嘟囔:“这个苏小姐是个惯犯嘞!”
“谁说苏小姐是惯犯了?!她根本没有害人!”
还没有等苏绵说话,这时候,周雪真一家人就从外面走进来了,看见坐在凳子上的苏绵,和早上没有太大的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长青满脸的愧疚:“都是我们的错,没有搞清楚就妄下结论。我妈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开始好转了。而且也确实是像苏医师说的那样,我妈是吃了寒性的药,冲撞了苏医师给我妈开的药,这才让我妈陷入了危险。”
“啥?您说您母亲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小王诧异的叫了一声:“这么说苏小姐真的会看病?”
周长青忙不迭地点头:“对。苏小姐是个很好的医生,先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我们想现在就把她带出去!您看行不行?”
行当然是行的,小王带着周家人去走了个流程,随后就告诉苏绵她可以离开了。
这么折腾了一天,苏绵还滴水未进,周家的车等在警局外,跟着一起来的吴美兰说:“之前都是误会,苏绵,你得再去给我妈复查一下看看情况。我妈年轻的时候操劳,身上落了不少病根,也要你再开个药方,你——”
吴美兰的话说到一半,还没说完呢,就看见苏绵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有一副早上的我你爱搭不理,下午的我你高攀不起的模样。
吴美兰都愣住了,就觉得苏绵脾气还挺大的。一个医者,这么大的脾气,那学什么医学医?有最基本的道德涵养吗?
吴美兰的脸也甩了下来,冲着苏绵的背影喊:“不就是冤枉了你一下,你至于这么委屈吗?我妈现在还不能起床呢,不比你难受多了?”
“行了!”周长青扯了吴美兰一把,“你少说一句吧!”
吴美兰没觉得她说错了:“苏绵本来就是拿钱办事,咱们又不欠她的,一个靠诊费生活的赤脚医生,在这装什么硬骨头!”
苏绵回头,脸上还是笑着的,声音却阴森森的:“你要真这么担心你妈怎么不时时刻刻陪在她床前照顾着,怎么还能让她再吃错了药?该给的药方和针灸我都给过。咱们治病的时候可没说过你们的‘诊金’还包括了因为你们不听我的叮嘱乱给病患用药引发的心肌损伤!”
“我身为医者问心无愧,你还想让我步步退让?吴女士,我看你脸可比这天要大多了啊!”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一个被你们家冤枉的医师豪横?
你有什么好豪横的?
给你脸了?
苏绵火冒三丈,要不是看这是大街,还有不少行人路过,她还真的想口吐芬芳了。
你这个理直气壮指挥下人的态度是对着谁呢?
周长青其实也知道他这个媳妇儿说话不中听,小气还自私,但外人面前,也得顾及几分颜面。
苏绵的要求4
听苏绵的语气动了怒,再想到他母亲好转的病情,眼见着吴美兰还要撒泼,顿时也烦了,冷冰冰道:“这件事情本事就是我们做的不对,该给苏医师道歉,你说话客气点,你都把医生这种职业说成什么了?!”
吴美兰本身就爱仗着她有钱看不起别人,被苏绵和自家男人这么一怼,脸色更差了。
周雪真一看这情况,当下就当起了和事佬,“行了行了,咱妈的病情好转是好事,都别吵了,这事怪我!”
苏绵冷笑:“这事怎么能单怪你一个人呢?送我来警局不是你们周家所有人的意思?”
周雪真没想到苏绵不顺着台阶往下走,一时间还真就愣在那里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周长青也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苏绵嘴里带刺,这是还怪他们嘞!
“苏医师,我们承认我们先前做的不对。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凭什么不计较啊?凭你长得好看吗?
职业道德和私人恩怨苏绵分的门清,你错怪了我,让我受了委屈,我为什么不能计较?
你以为我是圣母吗?
苏绵哼唧一声,她可是她弟弟嘴里的小仙女儿!
“治病前咱们就说好了,我治的只是周老太太身体里的寒邪,至于她身上的其它毛病,我爱莫能助也恕不奉陪。”
苏绵摆出了一副‘我不敢给你治病我怕你给我泼脏水赖上我’的小表情,挤兑的周长青尴尬极了。
偏偏苏绵本人却没有这个意识,她揉了揉肚子道:“‘诊金’我明天会亲自去周家收,我现在要去吃饭了,吴女士,请你不要再狗我的背影了!”
苏绵说完话,周长青这才反应到一个问题——他们只顾着让苏绵再去给周老太太复诊,却忘了苏绵折腾了一天,连口饭都没吃上!
这真的是……
周长青叹了口气,回头招呼着家里的女眷上车:“林先生不是说县城医院里的孙医生也认识苏绵?咱们把苏绵的诊断和孙医生说一下,后续的治疗就交给孙医生吧。”
****
苏绵晚上到家的时候,整个人累的都不想动了,吊着一口气就直摊在了沙发上。
家里的大人都出去工作了,只剩下苏楠楠和一猫一狗。
看见苏绵回家,苏楠楠上道的热了几个肉包子递到了苏绵嘴边,“姐,周家人是不是虐待你了啊?”
十一岁的小男孩,最是骁勇善战也最为护短,看着苏绵这副样子撸起袖子就想带着霍宝宝出去和周家人大战三百回合。
只是想法刚起来,还没等行动,就被苏绵拽住了,衣领子拎了回来。
“他们没虐待我,你别乱跑。”苏绵又喝口水,热乎乎的白开水就着包子,给苏绵一天的饥饿感都驱散了。
她笑眯眯的哄苏楠楠:“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嘞,谁敢虐待我啊?”
苏楠楠仔细观察了一下苏绵的表情,看着不像撒谎,这才松了口气,给袖子撸下去:“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苏绵的要求5
苏绵:“……”
呸,渣男!!!我还能指望你为我出什么头???
对上苏绵的视线,苏楠楠咳了一声,严肃又认真道:“姐,你要是在外面受委屈了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很勇敢的!”
或许在苏楠楠眼里,勇敢就等同于干架。
苏绵点了点头,就听见苏楠楠不解道:“姐,你不是不喜欢周家人吗?为什么还要答应林先生他们给周老太太看病啊?”
为什么啊……
苏绵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拍了拍苏楠楠的脑袋:“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
翌日清晨,大抵是因为对苏绵的愧疚,周长清一早就开着车到了苏家五房的门外,接苏绵去周家要‘诊金’,苏楠楠发了癫一样滚在地上说他也要一起跟着。
小孩子嘛,撒泼打滚都是他们的特权甚至还有点可爱。
虽然苏楠楠也不小了,但苏绵还是没抗住会心一击,把人带着一起出门了。
“苏医师,我母亲今天彻底退烧了。”给车打着火的时候,周长青因为心情好的缘故,特地跟苏绵说了周老太太的情况。
苏绵漫不经心的:“哦。”
这一声,又敷衍又干巴巴的。
周长青的好心情,突然就不那么好了。
男人耷拉了下眼皮,一路相顾无言,车子直接开到了周家门外。
早上六点,周老太太已经吃了早饭,她现在能下床活动了,周雪真正陪着她在屋子里走动锻炼身体。
周老太太穿了件红色的棉袄,病情刚好,整个人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绵绵和你弟弟都来了啊!”她拍了拍周雪真的手背,示意周雪真带着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苏绵和苏楠楠坐在另一头,和周家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小姑娘今天梳了个高马尾,看上去干练又精致的。
周老太太一家坐在一处,带着些许接下来不知如何开口的尴尬表情,反倒是苏绵,察觉不到一样开口道:“当时帮您治病,我就说了,你们周家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周老太太点头:“是有这么一说。”
不似吴美兰对苏绵的排挤,周老太太现在对苏绵只有浓厚的感激之情。
只有差点死了的人才知道活着的可贵。
苏蕙给她喂药的那一刹那,周老太太是发自内心的绝望,她高烧不断,又是咳血,那种疼到骨髓每一个呼吸都牵扯到神经的感觉只有她自己才能清楚。
在所有人都说她得了热病需要寒性中药来治疗的时候,是苏绵给了她准确的治病方法,这才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不过分的说,因为苏蕙的关系,苏绵救了她两次!
“绵绵,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周老太太对苏绵有愧疚,她大抵是觉得苏绵提不成过分的要求,只道:“好孩子,你就是我的恩人!”
可我救你可是有私心的啊。
苏绵想着,喝了口茶,目光扫过客厅里的周家人,包括坐在另一边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的苏蕙。
苏蕙本就因为给老太太乱喂药的事情哭过一场,眼睛发肿,她本不想来看苏绵的风光,可是周老太太硬要让她给苏绵道歉。
对上苏绵凌厉的目光,不知为何,苏蕙总觉得苏绵的要求和她有关系。
也不等她想清楚,下一刻,就听见苏绵平静道:“要你们做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把苏蕙赶出周家,往后不再资助一分一毫给苏家大房就成。”
苏绵的要求很突兀,遽然提出,让周家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包括苏蕙也是如此。
在周家人都以为苏绵要的是钱,甚至是要周家的一句道歉的时候,她只轻描淡写让周家放弃苏蕙和大房。
苏蕙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苏绵,你这样有意义吗?!你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吗?周家是我家,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家人,你让他们赶走我,你安的是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还不明显吗?”苏绵翘了个二郎腿,还没等颠,就被苏楠楠一巴掌拍下去。
苏楠楠拧眉:“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仙女儿不能乱凹造型!”
苏绵:“……”
怎么,我不能偶尔立一下社会姐人设咋滴?
苏绵咳了一声,温温柔柔道:“我就是想看你过得不好啊!”
苏蕙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一个惨白来形容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生活在苏绵的阴影下了。
自从苏绵变得优秀以后她就离开了大房,她以为隔着血缘关系没人会对苏绵真心,甚至阴暗的想着,五房的生意做大了,苏明贤和苏楠楠都会提防苏绵的,毕竟谁能不为金钱折腰呢?苏绵的存在,就是会抢走原本属于苏楠楠和苏明贤的家产。
她每天都要花费时间赌咒苏绵的不好,可苏绵从来没有理会过她……
苏蕙以为,苏绵会永远退让,不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直到今天,她发现她看错苏绵了,她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提出来让周家放弃大房!
苏蕙的恶毒在心里发芽,苏绵成绩好了,苏绵有人疼了。
苏绵在这个世界发光发热,在她看得见的视野下被人追捧。
这叫她怎么甘心?
苏蕙给周老太太喂了药,可她没想到,最后出事的不是苏绵而是她!
周长青和周雪真发自内心的厌恶,周老太太别开的视线,都是因为她的莽撞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她知道她错了,错的离谱。
她想告诉周雪薇和苏洵望,但她不知道怎么去说,还有这会儿周家人放在她身上的视线,那么的滚烫灼热。
她是不小心的啊!她不知道老太太当时不能再喝别的药,她是关心则乱!况且她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姥姥不是信佛吗?苏绵不是学医吗?她们血液里流淌的善良和大度呢?都到哪里去了?
苏蕙很快道歉:“姥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能放弃我,我爸妈都在监.狱里。你这时候放弃我不是逼我去死吗?”
周老太太看向苏绵:“绵绵……”
被所有人注视的苏绵面色冰冷:“周老太太,当初是你们家答应的治好病就许我一个承诺。先别说苏蕙是不是有心给你喂药,如果不是我的医术摆在这里,如果不是我来得早,您家这会儿都该办丧事了!”
当她没学过那句话吗?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苏绵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把大家的怨恨再一次牵扯到了苏蕙身上。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就是苏蕙再想撇清关系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苏绵这么一提醒,周清玉当场爆炸:“没错!要不是绵绵,奶奶都不知道死几回了,苏蕙,我看你才是个扫把星害人精!你就不配为人,简直是个社会败类,人间祸害!”
周清玉骂架是和梅雪对骂练出来的,谁也不怂,眼刀嗖嗖嗖的就往苏蕙的身上飞。
苏蕙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能把心里的恨意留给苏绵。
要不是苏绵非要插手这件事情,她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清玉振振有词道:“你妈被薛家送到牢里你都能和薛朗哥哥打的火热,可想而知你心有多黑!你当初能针对苏绵以后就能针对我,我可不要和你这种蛇蝎妇人住在一起!”
苏楠楠疑惑举手,蛇蝎妇人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这不重要,他看了眼身边的苏绵,莫名吐出一口浊气,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慈父欣慰感。
别管苏蕙这个邪魔外道蹦跶多久,他姐一出山天下还是他们苏家五房这一派系的!
行吧,苏楠楠承认最近他追剧追的有点魔怔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苏绵成为苏蕙的黄泉引路人。
苏楠楠看的心潮澎湃,不愧是她!
苏蕙被骂的不知道怎么反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离不离开周家,决定权不在她的手上,而是在周老太太的手上。
周老太太也想起昨晚苏蕙硬给她喂药的事情了,甚至死扯着她的手转移话题,这可不是一个心地纯善的孩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像是这会儿,苏蕙看向周清玉和苏绵的样子,恨不得上去活扒了两个人的皮,周老太太一惊:“你这眼神是看谁呢?!”
周老太太上了岁数,信佛,为人和善,可年轻的时候啊,硬气的很,光看她把这个家照顾的有条不紊就知道她多本事了,一句话说出来,苏蕙都惊了一跳。
要是苏蕙没做喂药这件事情,苏绵提的要求任谁看来都是无理取闹的,周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可苏蕙差点因为私欲害死了她,这时候,不管苏绵说苏蕙点什么,那都是应该的。
谁让苏绵救了老太太不是?
“和大房断绝关系这不是件小事儿,我们周家得再考虑考虑。”周老太太是这么回苏绵的:“你也可以再想想别的要求。”
也对,毕竟周雪薇还是老太太亲闺女呢,苏蕙是不靠谱心思毒,但老太太哪能随便就大义灭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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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绝关系1
周老太太说的考虑,也是怕拒绝的太快引得苏绵不乐意倒像是他们周家说话不算数。
但苏蕙却看不出来,她站在老太太面前哭:“姥,我都说了我没有害你的心思,你怎么还要和我计较?你不管我我还怎么活?”
苏蕙往常也爱哭,毕竟体格弱还是个女孩子,她往日哭诉的对象是苏绵和周清玉,大人们看着也不觉得有什么,无非是小孩之间的矛盾。
但现在周老太太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对着周老太太哭算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上了岁数,就爱看点喜庆东西,苏蕙一哭她没觉得心疼,反倒是觉得晦气,还烦,当下喊了声:“够了,别把哄骗你母亲的那套放在我身上,我不是她!”
我不是周雪薇,你也别跟我这装柔弱,不好使。
苏蕙一怔,“姥,你这是要帮着苏绵赶走我吗?我不走,周家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谁走我都不走!”
她又哭又喊,吵的所有人都不安生。
周雪真扫了苏蕙一眼,抿了抿唇道:“苏绵,你能不能换个要求,我姐和我姐夫都在牢里,家里也没人照顾蕙蕙。”
苏绵啧了声:“我给林家夫妻看诊,林家给我递了两千的看诊费,难不成周家也愿意用两千块钱换苏蕙留在周家吗?”
空气里沉默了一瞬间。
周家,没有这么多钱可以拿给苏蕙,即便是有,他们也舍不得拿出手。
周清玉和吴美兰都希望苏蕙能离开,母女俩一个认为苏蕙是朵白莲花,一个则是认为苏蕙她留在周家,将来肯定要和她女儿争遗产。
吴美兰就是周家上一届争遗产冠军,僧多肉少,吴美兰可精着呢,哪能真看着她妈拿家里两千块钱留下苏蕙。
她小心翼翼的搭话:“咱开始不都说好了吗?神医提的要求,力所能及都去做到,现在让神医改要求,这不是不讲信用吗?”
周长青瞪了吴美兰一眼,吴美兰当下回瞪回去,为了钱她表示不怂。
周清玉也说:“我爸每天工作都很累了,下班还要去局里问大姨的情况。苏蕙在咱们家,一和我单独碰面就哭,每次闹到最后都要我给她道歉,顾及她的尊严,都是家里的小孩子,无非是我父母没犯错没去牢里,凭什么我就要照顾她的心情啊!”
“舅妈,清玉妹妹!”周清玉话落,苏蕙的表情刹那的狰狞:“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让你们在这时候说出这话!我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本就不是我可以选择的,难道我不可怜吗?”
十七岁的姑娘,岁数不小了,善恶定性,只听她说的话,还有表情就能知道她把不少的怨恨都给了周清玉母女俩。
就像是这会儿,她眼里藏不住的阴暗,家里的大人们瞧着都胆战心惊的。
苏蕙出生在苏家大房,别的不说,就她天生带病还是个女娃娃,搁到乡下谁家,谁不给她扔了生二胎抚养?
她到底有什么好可怜的?
断绝关系2
周老太太是看明白了,苏蕙这心啊,薄凉的很呢!
还真能应上那句,“升米恩斗米仇”,“养来养去养成仇”。
谁知道苏蕙养大了,是感激周家呢,还是怨恨周家没有再给她更好的条件呢?
周老太太是越想越心慌,再加上苏绵的意思摆明了要么拿两千,要么赶苏蕙走,周家现在真正挣钱的是周长青和吴美兰。就这家里的存款也没到五位数,其中吴美兰卖了娘家几套房,她的钱占大头,周长青养她和老爷子吴美兰都不那么情愿,何况再来个苏蕙。
两千块钱对周家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苏家大房一年才花不到200块钱,给苏绵两千钱,够养大房十年,简直亏死了!
苏蕙是住在周长青家里,周雪真不好参与讨论,周长青为人端正,重视血缘关系,倒是有掏钱的意思,只是没等一边的吴美兰急眼呢,周老太太就发话了,她道:“苏绵,雪薇他们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夫妻两个人在监.狱里,一时半刻出不来,这样,我给蕙蕙送走,再给她五十块钱管大房最后一次,你看行不行?”
周老太太考虑了很久,苏蕙心术不正留在周家早晚要闹出事是一点,另一点就是她要是真给了苏绵两千块钱,就会和吴美兰这个儿媳妇产生隔阂,她这么大的人了,得为自己和老头的将来谋划。
苏绵也没想着周家能对大房赶尽杀绝,这个结果她挺满意的,“那就这样吧。”
话罢,就拉着苏楠楠往外走。
一锤定音,留在屋子里的苏蕙,仿佛遭到了山崩地裂,她大受打击:“我不走!姥,你为了点钱就不要我!你当初就偏心小姨放弃了我妈妈,现在又偏心苏绵抛下我!一年五十块钱你让我怎么活?你说你信佛,你摸摸你的良心,你这不是对你的亲外孙女犯杀戒吗?”
周老太太多温柔一个人啊,平日里也就信信佛,人嘛,越老越迷信,被苏蕙拿着信仰说事,差点就气背过气了!
周雪真赶忙上前给老太太顺气,她气红了眼,手上动作不停,抬头对着苏蕙道:“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你姥让你走怪谁?你要是老实本分,别说你舅舅,就是我也愿意给你出这两千块钱!”
再把话说白了,你自己作,怪的了谁?
苏绵给你供了那么多血不见你感激,还亲自打电话报警给人送到警局,何况我们这群对你没有什么恩情的,谁看你不害怕你反咬一口?!
想过大小姐的日子,也得有最基本的底线!
周雪真提醒苏蕙:“你们大房,你先不提,就说你父母都多大岁数了,周家没有义务一直养着一群有能力动手劳作的人!周家现在只是断了对你们的接济,不是断了我们的感情,苏蕙,不要让我对你彻底失望!”
周雪真的话,彻底击碎了苏蕙心里的奢望。
吴美兰美滋滋的吩咐佣人:“快去,把苏蕙的衣物收拾收拾,今晚吃个离别饭,明天就送她回村!”
****
苏蕙找到苏绵的时候,苏绵正坐在五房的院子外面剥玉米,左手靠着一只狗,右手挨着一只猫,看上去清闲舒适的模样,让苏蕙原本就按捺不住的怒火更是蹭蹭蹭的往上窜:“苏绵!你到底要害我到什么时候?”
十七岁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像是寒冬过后的一抹春色,淡雅又让人心尖颤抖。
就是可惜苏绵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她手上剥玉米的动作不停,慢吞吞地抬头,似笑非笑的目光从苏蕙的衣着打扮一直落到她的脸上顿住,而后才道:“这怎么能是我害你呢?我有给过周家选择,但是在他们看来,两千块钱好像比你更重要一些?”
提到这点,苏蕙就气的肝疼,眼里的愤恨不加掩饰的迸发:“如果不是你出了这个选择,他们根本不会放弃我。苏绵,你阴险!”
这就叫阴险了?
苏绵想着,上辈子苏蕙让周雪薇做选择的时候,周雪薇还不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她?她不过是让苏蕙也尝尝其中滋味,这都没涉及生死,怎么就能叫阴险呢?
苏绵笑眯眯的问她:“其实你姥姥的病不算严重,喝几贴药下去,根本不需要针灸,但你知道我第一次给她看诊的时候为什么要针灸吗?”
是为了夺得周家人的信任?
中医上的事情苏蕙根本不懂,她茫然的睁着眼睛看向苏绵。
只听见苏绵徐徐解释道:“病有浮沉,刺有深浅,我特地在你姥姥胸前多深刺了几针,延缓了她血夜流速,护住了她的心脉,等的就是你给她喂西药呀!”
苏绵太了解苏蕙了,都不需要过多的刺激,一个挑衅的眼神就能加重苏蕙的疑心病,迫使苏蕙外出买药给周老太太乱用。
苏蕙买的西药性大寒,苏绵开的中药性大热,药性相撞,周老太太那样一副虚弱的身体,根本撑不住一晚上。
苏绵先前施的那几针,目的就是为了护住老太太的心脉,好让老太太坚持到她第二天去看诊。
“你说,周家人亲眼瞧见你把你姥姥害成那副样子,让她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他们能不恨你吗?”
苏蕙被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只轻声道:“不会的,我是无心的。”
话到最后,又加大了声音:“分明是你的错,你明明知道我要给我姥姥喂药却不阻止我!你这跟草菅人命有什么两样?!”
苏绵:“我给你脸了?”
对上苏蕙错愕的视线,苏绵把手里的玉米穗子往麻袋里一扔,“苏蕙,别把自己看太高!你要真没有作妖的心,我给老太太针灸那几下对老太太的身体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苏绵总结:“你坏不要紧,你还蠢!我就欺负你怎么了?”
苏蕙:“……”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
林家夫妻俩得知苏绵提出的要求已经是三天后了。
事情是周长青透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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