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黑洞
皇帝的诏令神力非凡,很快,神医被皇帝宣召入宫当御医的消息传遍岭南。有人将此讯告诉杨太医,杨太医听了忧戚不已。杨家留下祖训,医术普救百姓,不合专为权贵治病。再说宫门一入深似海,伴君远超伴老虎。若真被皇帝召入宫,那就违背了祖训,失去自由身。
他再三思虑,既不愿违祖训,也不能抗圣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圣旨到之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反正孤身一人,来去了无牵挂。于是,他静无声息收拾行装,趁夜色越过公婆山,穿过国界线,往安南那边去了。
从此,岭南一带,没有人再看到杨太医,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不足一个月,皇帝的诏令到了,地方的大小官员慌作一团,谁也找不到杨太医,谁也没有办法回复皇帝圣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堂堂大清朝廷,找一个人竟然没有着落。皇帝盛怒之下,拦腰斩了几个倒霉的官员……
张学问半回忆,半讲述,足足花了半天时间,才把神龟神医的故事给这三位小伙子讲明白。
老人家舔舔嘴唇,继续说:“至于神龟,刚解放的那几年,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二十出头吧,我们村民上公婆山砍伐木材修建集体谷仓,有不少人看到过神龟现身,大家都说比石磨大呢。”
张学问掐掐指头:“此后,神龟就没有出现过,算来已经三十多年了。”
三人听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惊异。想不到从小时候起就听得神乎其神的神龟神医传奇,还真的是有其人有其物,太不可思议了。
王福贵抢先说:“果真是神龟现身了,莫非公婆山地下连通大海?明天,我们再去探一探,看看神龟有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奇异地连番现身?”
张旺也附和着说:“想不到公婆山这么神秘,神龟这么奇异。我们离公婆山不远,我们今天准备一下,明天一起去探个究竟。”
陶晓伟告诉父亲,自己有事情要做,让他放一天鸭群。他和王福贵张旺三人找来渔网、竹竿、绳子、砍刀和一些备用的东西,大家兴奋地等待着第二天早点到来,好会一会神龟。
南方的秋天和春天没有什么两样,气温宜人,山上山下,盛开着不知名的花。一阵阵悦耳的鸟鸣声揭开山村早晨的迷雾,山林雾气氤氲,路面被露水沾湿,两旁的草木带着露珠扫落在人的身上脸上,走不多远,三个人的衣服都弄湿了,脸上脖子上还挂满露水。但是一行人步履轻快,一溜小跑似的前行。
太阳升高了,阳光射进树林里,晃着一圈一圈的光晕。
一连快走了两个多钟头的路,他们三个人终于来到那片神秘的深水潭。三人从小都是在沟溪玩水长大的,水性好,看到静谧澄澈的水潭,身手痒痒的,恨不得纵身跃入水里玩个够。
陶晓伟看穿两人的心思,他指着潭边的一丛竹子,说:“不要急,我们先扎个简易竹排,下网看看潭里的情况再说。”
王福贵什么事都喜欢冲在前面,他操起砍刀,沿水边石头一路跳将过去,三下两下就放倒四五根手臂粗的竹子。
陶晓伟和张旺放好东西,拿刀笨拙地破开竹篾,忙乱地扎起竹排。毕竟竹排技术要求不高,只要勒紧抽实就行,不一会儿,他们就扎好了两只简易竹排。
三人将竹排推入水面,王福贵自己划一只,陶晓伟和张旺撑一只,三人试探着用竹竿顶开岸边,慢慢驶入潭中央。竹排扎得坚固,在舵手奋力划动下,听话地前行。张旺用竹竿试着水深,竹竿从村里带来,很长,但大部分还是没入水中。
“水潭靠竹丛这一端最深,该有五六米深吧。”张旺小声地说。
陶晓伟跳上岸,取来了大网,装在两只竹排前头,网坠沉入潭水深处,两艘竹排一字摆开,从水潭一头缓缓地匀速划向另一头,打捞水里的东西。三个人紧张地注视着水面,留意着水里的动静,希望着奇迹出现。
大网在水潭来回打捞,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动静,只捞起半水桶小鱼虾。
“奇怪,昨天的大神龟呢,饭桌那么大!还有那几只草帽般大乌龟呢?奇怪!躲到哪里去了?”王福贵挠着头。
“我就不信,这么大这么深的水潭,潭水连接龙溪,有活水流入,难道没有草鱼鲤鱼鲶鱼?就只有这么几只小鱼虾?”
没有神龟,也没有大鱼,三人不相信眼前的情景。他们脱下外衣,紧靠一处,壮着胆潜入水底,一处一处地细细查看。
潭底到处是石板,最深处积有一层薄薄的烂泥,踩上去,滑溜溜的。三个人小心地在潭底查了个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旺心细,凭着出色的水下功夫,窜出水面换口气,迅猛扎入水底,如此几个回合,把半亩见方的深潭水底探查清楚,还是没有什么发现。水里鱼不多,而且都是一些小鱼,乌龟也不见一只。这就奇怪了。昨天两人明明是亲眼目睹大乌龟呀!
张旺扒开岸边一处特别茂盛的芦苇丛,终于发现水底有一个幽黑的洞口,大如草帽,可以钻进一个人。三个人靠拢过来,潜入水中细看。洞穴很神秘,黑幽幽的,黑洞一般,水既不往里灌,也不往潭里流。他们取过竹竿探进去,七八米的竹竿伸进洞中,洞势往下,深不可测。
王福贵手持一根短棍,就想往洞里闯。陶晓伟眼疾,一把拉住他,说:“洞口小,里面情况不清楚,不要冒险。”
莫非此潭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连通大海?巨龟通过这个洞穴从海里来到公婆山?可是洞穴没有那么大呀?巨龟怎么爬过去呢?
种种狐疑,不得而知。三个人只好爬上岸,商量了一阵。王福贵还是想闯进黑洞探个究竟,说不定黑洞后面连着更大的洞府,神龟就藏身里面。陶晓伟和张旺坚持拦住他,不敢让他一个人独自钻入洞里,以免出现意外。他们又继续在水潭周边查看一遍,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第十七章 倒吊金钟
下午,太阳西斜。大家看看探不出什么究竟,只好将竹排拖上岸边晾晒,悻悻地收拾东西打道回家。
三人沿着深草覆路灌木丛生的野径走,刚转一个弯,走在前面的王福贵突然立住脚步,神色惊骇地指着前方:“那是什么?”
陶晓伟和张旺急忙抬头望去,前面三十多米处,一截水桶般巨大的黑褐色树干横跨小径上,旁边的草木晃动着,发出叽呀叽呀的响声。奇怪的是,树干活动着,朝山坡那一边缓缓移动。
“啊,巨蟒!”张旺失声叫了起来。
王福贵紧张地握紧砍刀,一脸惊恐。
“别出声!不要惊动它!”陶晓伟示意大家猫下腰,低声说。
足足有几分钟,巨蟒才完全跨过路面,遁入野林草丛中。巨蟒爬过的地方,草木被压倒了一片,留下一条明显的爬痕。
张旺瞅了瞅西坠的太阳,说:“天色还不晚,我们顺着大蟒的路径看看,它往哪里去了?”一边说,一边揪着路旁的树枝,沿着巨蟒的爬过的地方搜索。王福贵和陶晓伟也觉得很好奇,手提砍刀,挑着工具跟在后面。
蜿蜿蜒蜒转了半公里,蛇路消失在一片悬崖底下的乱石岗里。
“肯定是攀越岩石,翻过那边山坡去了。”张旺说,样子很不舍。
大家停下脚步,打量四周的环境。眼前是比较平坦的山坳,没有大树,只有一片蓬松松的乱草丛,草丛间长着一簇一簇的灌木,灌木被藤蔓密密地缠绕。
张旺被挂满灌木的藤蔓吸引,扒开芒草一路踏过去细看,惊喜地说:“天呀!这是倒吊金钟呢!怎么这里生长这么多倒吊金钟呀!棵棵都这么粗壮茂密,一定长有十多二十年了,根块肯定很发达!”
山村的孩子对倒吊金钟不陌生,这是一种珍贵药材,别名牛大力,也叫金钟根,是山里的一宝,村里人都称作南方人参。张旺常常跟爷爷上山寻挖药材,对倒吊金钟很熟悉。
“我爷爷说啊,北有人参王,南有金钟根。十年以上的金钟根薯人形模样,极像人参,药铺见了都抢购,很值钱。”
陶晓伟搭眼瞭望了一阵,对两人说:“这片山坳长满金钟根,估计这一带山坡还有不少。等忙完秋收,我们来这里挖药材换钱花。”
回到莲花村,村里人听说陶晓伟他们亲眼目睹神龟现身,都非常惊异。神龟现,盛世见,千百年来的祖训根深蒂固,众人对神龟很敬畏,很崇拜。
只要陶晓伟三人一出现,挑水的,牵牛的,施肥的……无论谁见了他们,都停下手中的活,把他们三人拦住,好奇地打听神龟的情景。
“神龟比你们家里的饭桌还要大,扬起头来,比你还高。”王福贵总是抢着炫耀。
“那么大的神龟,肯定有上千岁了。”有人说。
“什么?就一千岁?肯定是万年老龟了。万年修炼,不然怎么叫神龟呢?”王福贵反问。
“那肯定是啦!”众人应和着。
“你们说,我们山里沟窄湖小,神龟从哪里来呢?”有人问。
“那还用说,老辈人说,公婆山地下有暗河,连通南海。我们莲花村古井不就是跟海相通吗?神龟肯定是从大海过来的。”王福贵坚定地说道。
“啧啧啧。”大家一阵感叹。
张旺在一旁陪着笑,插不上嘴。陶晓伟借机溜开了,去放他的鸭子。
陶军红对儿子说,农忙期间,鸭子价格好,叫陶晓伟挑选一部分肥壮的鸭子卖掉。陶晓伟不听,每天早早就把鸭子赶到田里放。秋天的鸭子身体肥硕,毛色程亮,通人性,他舍不得。
刘江母亲刘大妈忙不过来,托人捎信唤娘家大哥女儿来帮忙割稻,娘家那边山林多,田地少。女大十八变。刘江一见表妹,差点认不出来。表妹长得白白净净,个子不高,大眼睛,显得很有灵气。她带来一个女伴,肤色不白,但身材高挑,脸庞俊俏,样子羞赧。
刘大妈见来了两个帮手,非常高兴,她下厨房做了半盆鸡蛋粥,让两人趁热美美地吃个饱,然后带着小姑娘往最近的田垄收稻谷。增加两个新劳力,刘家收稻比往常快多了。第三天,表妹对姑妈说:“莲花村真好,水都引到家里,大家不用挑水了。我们村人就不会引水到家。阿艳羡慕得很。今天离家第三天了,她担心家里没有人挑水呢。”
刘大妈高兴地说:“姑妈就是年轻时候挑水摔坏身骨,落下老病,手脚不灵活,干活磨蹭。全靠表哥那班高中同学,读书人真了不起,就想到引水进村入户。咱家就剩下最远的那块龙溪田没收稻谷了,今天割完稻了,明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中午时分,天空蔚蓝蔚蓝地,阳光灿烂。刘江和父亲负责挑稻把,两人都大汗淋漓,衣服上板结着一层白白的盐斑。刘大妈带着两个姑娘在田里挥舞镰刀收割稻谷。廖佳艳仰头看看白晃晃的太阳,感觉天气没有像往日那么燥热,特别是稻田靠进龙溪那头,水汽弥漫,吹来一阵阵清爽凉风。刘大妈见她好奇,说:“龙溪溪水从公婆山下来,冬天温暖,热天清凉,常年都是这样。”歇息的时候,两个姑娘下到溪里洗脸,溪水浇在脸上,果真透心晾,非常惬意。
洗着洗着,廖佳艳一个趔趄,差点落入河里。她忙不迭揪住身边一杆竹子。“哎呀}”一声惨叫,腿剧烈地钻心痛起来,她急忙一看,一条青色的蛇慌慌忙忙钻入水边的草丛。表妹也看见了,惊叫着:“蛇,竹叶青!”廖佳艳痛得捂住脚脖,一股不可抗拒的剧痛从腿脚处漫上心头,她感到有些晕眩。表妹仔细看她的腿,两个蛇牙痕咕咕流着褐色的血。
她朝稻田这边大声喊:“阿艳被蛇咬了!”刘江和父亲挑稻把回村了,田里只有刘大妈一人。她听到叫唤,丢下镰刀,快步跑过来:“怎么样了?是什么蛇?要紧吗?”
“竹叶青!”
“啊?毒蛇呀!这么办?这么办?”刘大妈紧张起来。
陶晓伟正在龙溪对岸树上看书,听见有人被蛇咬,连忙溜下树,趟过河奔过来。此时,廖佳艳的腿脖肿得老高,伤口处黑褐程亮,她脸色暗黑,呼吸变弱。陶晓伟一看不好,这里就剩下他一个男人了,他本能地俯下身,用嘴使劲把蛇毒吸出来,吐掉,再吸,再吐,不知道吐了多少遍。廖佳艳肿胀的腿慢慢消下来,但是人痛得直呻吟,闭着眼睛。
表妹抬头看一眼陶晓伟,惊讶指着他的嘴:“啊?你的嘴!”
陶晓伟的嘴唇肿得夸张,脸被扯得变形,很吓人。他觉得两眼发花,嘴巴沉重麻木,头重脚轻,脑袋昏昏沉沉,就要倒下。
刘江和父亲斜背空筐返回来,见此情景,一人背起一个,飞快往村庄覃大凤家里跑。覃大凤家在东村,她见刘江父子喘着气急匆匆背进两个昏迷的人,也不多问,连忙取出两颗救心丸,碾碎调水,给两人灌下。然后,她才细细把了下脉,问清蛇咬时间,捡出一小堆药,研磨配制,拿瓦罐来熬。这时,覃大凤才对围在一旁的刘江四人说:“不要紧,两个人受毒害不深,喝足一天三剂药就好。”
到傍晚,两个人精神终于好转过来。廖佳艳听说是陶晓伟冒险替他吸出蛇毒,脸羞得通红。陶晓伟不好意思看了看她,见她脸色苍白中泛出红光,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一样。
第十八章 土能生白玉
张旺听说陶晓伟舍命救人的事,拉着王福贵来他家看他。张旺卷起一本书递到陶晓伟嘴旁,学着记者采访的样子,问:“陶晓伟同志,请你谈谈当时舍己救人想到什么?”
陶晓伟见逗他,没好气地说:“我什么都没想到,就想救人。”
张旺再三央求,陶晓伟不情愿地把那天发生的事简单讲一遍。
王福贵揶揄他说:“刘江表妹的女伴我见过,漂亮苗条。想必我们的才子看上人家,英雄救美呢。”
陶晓伟见两人一唱一和,寻她开心,干脆主动出击:“张旺,我前天去王家碾米,你大嫂也在碾米,她说呀,王大妈忙着把娘家的姑娘撮合给某个人呢。”说完,拿眼盯着王福贵,不容分辨地问,“从实招来,那姑娘叫什么名?长得怎么样?”
张旺平时常被王福贵逗乐,今天见机会来了,立即和陶晓伟统一战线,也追问王福贵实情。王福贵急得涨红脸,忙辩解:“没有的事,那姑娘矮墩矮墩的,谁喜欢呢?”
“张旺你看,是不?我就说嘛,王福贵最急相亲。”
三人呵呵笑起来,王福贵笑得很尴尬。
礼拜天,陶军红夫妇又唠叨不停地说卖鸭,陶晓伟拖不下去,只好闷着头一只一只地把鸭子抓进鸭笼。除了陶晓伟闷闷不乐,一家人都乐呵呵挑鸭子到街上卖。
农忙高峰一过,王福贵就怂恿张旺和陶晓伟,要上公婆山挖金钟根。他心里早就盘算着怎样攒够一笔钱,买一辆自行车,二手货的也行。
陶晓伟说:“那片山坡长满金钟根,我们三人挖不来,叫上刘江他们三个,我们六个人一起去挖。”王福贵和张旺都说好。说干就干,张旺负责通知另外三人准备好锄铲刀耙等工具。
第二天,王福贵第一个来到陶晓伟家,他跑前跑后忙着收捡工具,六个小青年带足干粮,结队出发,直奔发现巨蟒的那片灌木林。临近中午,他们一行来到灌木丛生的山坡。入冬,金钟根藤蔓依然张开着肥大的叶片,只是失去了夏天的油亮,变得蜡黄,宣示着历经十数年的顽强活力。
小伙子们一看满眼都是壮硕的金钟根,个个心里乐开了怀,他们年轻力壮,人人甩开膀子抡起了锄铲,干劲十足地动起手来。
刘江身体最壮实,力气大,不一会儿就掘开了一株金钟根根薯的土壤,兴奋地说:“快看哪,我从没见过这么粗壮的金钟根,都像小孩的手腕一样大啦,还是人形的呢。”
那边王福贵也扒开了一处金钟根,惊奇地叫道:“天哪!人形金钟根,那么粗大,太罕见了。”
一时间,大家都兴奋地叫嚷起来。
公婆山土壤肥沃,野生金钟根享尽这里的优厚阳光雨露,自然生长到十多年甚至几十年的都有,根薯积淀成人形,药分完善,已成至尊珍品药材,药效堪比人参强。
六个小伙子喜滋滋地埋头挖掘,不知疲惫。一直挖到傍晚。看看天气不早了,陶晓伟急忙召唤大家停下锄铲,整理装框。只半天多的时间,他们就挖到了满满两担四箩筐的金钟根,根根都是那么粗壮硕大,人形根块就装满了一箩筐。
张旺兴奋地涨红了脸:“我和爷爷上山挖金钟根,一年都挖不到小半筐人形根薯呢!我们发财了。”
他们兴高采烈,一路说说笑笑,即使干了半天活,还像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都争着轮换挑箩筐。
太阳迫近山头,黄灿灿的霞光洒满西天。中天的苍穹灰蓝静谧,显得特别神秘深邃。
不知不觉间,天完全黑下来了,山路变得模糊。天边的半月从薄云中钻出来,洒下一片淡淡的清辉,一行人就着月色小跑起来,完全不知疲惫。
快到村口了,王福贵首先叫起来:“我们今天旗开得胜,喜获丰收,我看先不要在村里声张。”
张旺附和着说:“对,找一个稳妥的地方存放晾晒,暂时不让村人知道。”
陶晓伟想了想,问覃光明道:“你家不是在桂花山搭建一个棚屋吗?玉米收完了,还有人看管棚屋吗?”
还没等他反应,覃光亮抢着回答:“二叔没收完庄稼,就应约出山外替人家做木工活了。玉米成熟的时候,二叔也是叫我陪光明去看夜,他才不去呢。”
覃光明接过话头,说:“我们毕业后,我爸就让我负责守玉米地了,平时没有人去过棚屋。我们就把金钟根放那里,肯定没有人知晓的。”
大家都很赞成。于是,挑担的覃光亮带头折转方向,大家静无声息地朝桂花山那边前进。
月色静静地洒在树林里,映出斑驳的影子。空气中漂浮着阵阵桂花清香。
他们来到覃光明玉米地坡头。棚屋倚着一到陡坡搭建,面积不大,但搭得很高。王福贵点起一根火把,大家小心地检查了一遍。棚屋全用板皮钉牢,中间以木板隔成上下两层,屋顶竖着一个黑乎乎的稻草人,在夜风中张牙舞爪。平时,棚屋底层放工具和土肥,人在上层守夜瞭望,一吓鸟兽,二防野猪,三防小偷。木门也安装得很结实。
小伙子们个个都点起头来,非常满意。
王福贵赞叹地说:“木匠师傅就是不一样,棚屋也修得这么坚固完好。”
张旺打趣说:“覃光明,难怪你爸放心让你来这里守玉米,不说小野猪,就是老虎来了,也奈何不了你。”
大家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把金钟根一筐接一筐递上二层,四箩筐的金钟根堆放在这个狭窄的空间,显得拥挤。覃光明让大家退下一层,自己侧着身倒出筐里的金钟根,摊开晾着。
爬下竹梯的时候,覃光明对大家说:“地方不够宽,只能厚厚地摊开。”
张旺说:“现在是秋天,天气干燥,金钟根肉质紧密,不容易变质,只要摊开晾晒两天,收一下水分,就可以堆放起来,让它自然风干。”
张旺说完,大家又一起把底层清理好,方便第二天晾晒东西。做完这一切,一伙人才心满意足地退出棚屋,锁上木门。
夜深了,天气变冷起来。这里属于北回归线以南,入冬前后,昼夜温差大。白天太阳灿烂,气温高,大伙儿埋头干活,衣衫都湿了一半。来来回回这么一跑,衣服差不多干了。如今,半湿不干的衣服被夜风一吹,个个都打起了寒战。
月光下,桂花香更加浓郁。
一行人说笑着,一阵快走,很快回到村口,惊起一阵狗的吠声。各人止住笑,悄悄地回各自的家,揣着甜甜的梦,进入梦乡。
第十九章 山空
第二天天没亮,六个人又急匆匆出发了,每个人都挑着一对空箩筐。
天色还很灰暗,山间雾气弥漫,几米远就看不清前面的情景。一路上,时不时听到近旁有村民吆喝耕牛,模糊中只能看到人影牛身在移动。小伙子们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没入了通往公婆山方向的迷雾中。
因为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他们挖金钟根更容易了。顺着藤找到根茎,根据根部地形凸凹松实判断根薯位置,下铲果断,挖起来也不难。山间多为砂质土塘,土肉深,比较松軟,只要用力够,用铲扒开金钟根周围泥土,露出金钟根块根,瞅准,一铲铲断底部的直根,再铲掉四周细根,最后一大铲直透薯根底,把泥土翻动,两手用力一揪金钟根根茎,哗啦一声,整条金钟根根薯就被拔出来。金钟根薯灰白灰白的,两手张开,两足细长,那就是最珍贵的人形金钟根了。
太阳升到中天,阳光直射。这里很少有人到来,一片沉寂,只有他们六个人此起彼落的砍刀声——金钟根藤茎老,坚硬,要费大力才能砍断。
刘江人壮力大,肚子饿得快,他嚷嚷着要吃东西。吃过干粮,他们六人马不停蹄,继续挥汗如雨的挖起来。
太阳西沉,树影斑驳。陶晓伟抹掉脖子上的泥汗,停下手中的活,他拉上张旺迎着傍晚余晖,查看周边的情况。山坳灌木丛的这片金钟根被挖掉了一小半,身后的窝窝坑坑一片狼藉,翻开的新泥像裸露的肌肤,承受着不可言说的苦痛。被砍掉根块的倒挂金钟藤条失去了活力,叶子卷曲枯萎,滴干最后一滴水分。
小青年们顾不上这些,继续埋头挥铲挖掘。
太阳坠入西山,天一下子暗下来。陶晓伟招呼大家聚拢过来。这天挖到的金钟根比昨天多,足足装满六箩筐。为了方便赶路,陶晓伟让大家平均装筐,每个人都挑着小半箩筐的担子,就着依稀的星光,直奔桂花山下的木屋。
一路上,弯弯的月牙挂在天边,淡淡的月光下,空气中弥漫着山间特有的草木芳香。草木皆有生命,一到夜间,那是完全属于它们的世界,树木尽情释放身上的油脂。
到了棚屋,大家赶紧在底层把金钟根倒出来晾开,锁上门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天天满怀喜悦地上公婆山挖倒挂金钟。
一个星期后,灌木丛里的金钟根基本被他们挖光了。公婆山附近只有这片平坦山坳的金钟根长得出奇的好,再往四周,就是高大的乔木了,树下的金钟根零零落落,长势就差多了。
挖完了灌木丛的金钟根,六个人分散开来,深入山林里寻找金钟根。公婆山山上山下沟溪纵横,树林茂密,再也找不到像山坳那片灌木丛,自然也寻不到那么好的金钟根了。六个人继续散开在树林里寻找,发现一棵挖一棵。树下的金钟根没有足够的阳光雨露,显得营养不良,叶小色淡,根茎细长,长势迟缓。这里的土质板结,挖起来也很困难。
一天下午,六个人奔忙了大半天,来到山脚一条溪流边会合。
张旺样子很疲惫,王福贵也打不起精神,刘江最后赶到,满脸泥迹。这一天,他们的收获很少,每个人框里的金钟根盖不过箩筐底,也没有挖到半根人形的。
六个人零零散散坐在溪岸休息,谁都懒得说话。
突然,张旺一拍脑袋,说:“若不是巨蟒引路,我们谁也不会穿过密林爬上山坳,看来真得感谢巨蟒了。”
王福贵大眼一转,故作神秘的样子,对大家说:“巨龟,巨蟒,巨型倒挂金钟……你们不觉得离奇吗?”
“巨型金钟根的山坳在哪个方向了?”陶晓伟朝群山围拱的公婆山望去,下意识地问。
公婆山是这片群山最高峰,远远看去,两座山顶突兀,像盘腿而坐的公婆俩人。四周围着一圈圈比较低矮的山头,越往外,山坡越矮。
张旺看得快,用手一指,说:“那边,那不是正北方向吗?天哪,你们看,山坳正是公婆山公婆两人正面盯着的山岗呢?”
六个人连忙站起身,纷纷抬眼往山坳那边看。果真,那片金钟根疯长的灌木丛山坳就在公婆山注视着的正北方向,就像公婆山前方摆放的一方案桌……
张旺喃喃地说:“爷爷常说,万物皆有灵,山间多奇事,让我们多怀一颗敬畏的心。”
大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都嗟叹了一番,在每个人的心里,幼年起对公婆山的那种神秘和敬畏又添加了一分。
其他山头也许还有上等金钟根,六个年轻人不放弃,继续天天在公婆山周围树林里寻挖。运气好的时候,他们一天可以挖到大半箩筐的金钟根。运气不济的日子,他们小半箩筐都挖不到。人形的牛大力就没有多少根了。
王福贵总在都在抱怨,说金钟根躲到哪里去了。
陶晓伟看着日渐难找的金钟根,说:“大自然就是这样,金钟根生长十多二十年才形成人形尊品,时间很漫长。我们仅用一个月时间挖掘,山就空了,不要怪它了。人啊,不能太贪心。”
张旺也有感触,说:“还是爷爷说得对,常怀一颗敬畏的心。”
为了不惊动村里人,他们挖来的金钟根全部存放在覃光明的棚屋里。晾干的金钟根堆放在顶层,后来,底层也几乎堆满了。
看着堆积满屋的金钟根,六个小伙子人人心里喜滋滋的。前后将近一个月的劳动,他们收成了一棚屋的药材,上等人形金钟根占有一成还多。
覃光明笑着说:“满屋的药材,比我们家收到的玉米还多呢!”
王福贵掩不住内心的喜悦,眼里放着光:“这批金钟根晾干一买,我们能够赚多少钱呀!”
张旺也咧着嘴笑:“我从小跟爷爷上山挖金钟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的金钟根呢。往常,爷爷总是说,公婆山灵异,有神龟隐居,周遭村民不轻易上公婆山,才给我们留下这么多宝贝。”
王福贵高兴起来,调侃地说:“感谢神龟!感谢巨蟒!神龟保佑,灵蟒引路,我们发财了。神龟神龟,灵蟒灵蟒,我们爱你。”
陶晓伟见他们寻开心,正色说:“造化神奇,大自然奥秘,在大自然面前,人太自私渺小了。我们坐吃山空,要对自然多一份敬畏。”
大家一听,连忙点头:“对!对!敬畏自然。”
第二十章 圆梦自行车
这年风调雨顺,村民舍得施肥,庄稼长得比往年好,莲花村人个个脸上含笑。全村数张旺一家人多地广,打粮最多。张家交齐了公粮,还给粮所拉来了几牛车的购粮和余粮,得一笔有史以来最多的卖粮款,还获得一份奖励——一张自行车票。有了车票,买车价格便宜了一半。
王福富家里开碾米房,日常有点小收入,细水长流,积少成多,也有一笔闲钱。他原本年初就想买辆自行车,但看到弟弟王福贵不安分耕作,成天想着四处闯,梦想捷径发财,他担心家里一买自行车,弟弟更是不沾家,玩野了心。现在政府奖励张兴车票,知道他要买自行车,心里也活动起来。他早先在舅家已经学会骑车,冲坡搭人不在话下。
他告诉张兴说:“要买就买永久牌自行车,上海产,质量最好,耐用,款式也大方。我在舅家骑过,很好骑。”
张兴问道:“人家说飞鸽牌自行车价钱比永久车便宜,不知道质量怎么样?”
王福富说:“永久车是上海名牌,质量肯定比飞鸽牌好嘛。”
大青也是爱显摆的人,笑着说:“我们有自行车票呢,就买永久牌的,上海出产的车,肯定最好了。”
李家祥听说王福富张兴要买自行车,跟老婆六妹商量道:“我们家孩子还小,读书不花什么钱。今年收成好,把往年的积蓄也算上,买辆自行车也不差多少钱了。媳妇,你回娘家再借点。张兴说了,飞鸽牌便宜多了,我们买飞鸽牌。”
“我们好不容易有点积蓄,手头有钱,人不慌。要是买自行车,我们一分钱都没有了。如今庄稼不愁水灌溉,收成一年比一年好,等明年手上宽裕点再买吧。”没钱的日子难熬,六妹怕够了。
“张兴王福富他们已经决定买车,我们就不要再等了。借二十几块钱就够买,钱数不多,容易还。你就听我的吧。”
六妹拗不过,答应他回娘家借钱。
礼拜天,张兴、王福富、李家祥带着各自媳妇,六个人喜气洋洋坐班车上县城购车。到了县城,他们什么店铺都不进,直奔百货公司。百货店宽敞明亮,一排排自行车整齐地排列在店里,黑色的油亮,灰色的神秘,红色的热烈,白色的洁净……灯光下,每辆车都锃亮锃亮的,非常诱人。
李家祥行动最快,他紧走几步,冲到最前一排自行车旁,用手一一摸着崭新的车把,啧啧有声。三位女眷看着各种款式的自行车,眼花缭乱,直嚷每辆都漂亮,不懂选哪辆好。六个人在成排的自行车来回细瞅一回,琢磨一阵,还是决定不了买什么花色的车。
最后,六个人挤到柜台前,跟服务员认真询问各款自行车价格。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经过仔细衡量,三家人各自挑上一辆满意的自行车,张兴买黑色永久牌车,李家祥选灰色飞鸽牌车,王福富要了辆永久牌自行车,灰色的。
大街比乡间土坎路平实多了。收获时节,庄稼人都忙着自家的农活,没空逛大街,街上的行人不多。三家人新买了自行车,乐呵呵的,王福富搭着莉莉,熟练地往前冲。张兴和李家祥驮着自家媳妇,摇摇晃晃在后面追。
“叮铃铃!叮铃铃!”在村头嬉戏的孩子们,远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他们停止追逐,围在路边看稀奇。三辆自行车搭着人直驶过来,带着呼呼风声。孩子们惊叫着闪到一边。
“是我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买新车了。”三家的孩子认出车上的爸妈,高兴地叫起来,追在车后。王福富骑着车在前面,一拐车把,把车停在碾房前。媳妇莉莉紧张地抓住后架,探脚触到地面,才敢下车。张兴和李家祥搭着人一阵摇摆,也停稳了车。一伙孩子跟着拥到车前看新奇。大青把瓜子分给他们,大家乐哈哈的,有的啃着瓜子,有的好奇的转踏板,有的尝试着打铃。
庄户人家平时卖力干活,少交流,晚饭,无论在哪一家,永远是他们交流的平台。陶晓伟吃完一碗饭,陶军红看他舀满第二碗,说:“阿伟,我们家的债还得差不多了。村里很多人家加盖房子,我们家困难,一直建不了。现在雨季未到,我们一家人把房屋东侧的陡坡挖掉,平整好,等到钱款一筹够,我们自家砌砖起房。”
二姐说:“爸,先不急建房。晓杰如今上初中,周六才回家,我们四姐弟就住东厢房。今年甘蔗提价了,我们齐力把家里的荒地开垦出来,全种甘蔗。一两年以后,收成多了,我们再起大房子。”
陶军红媳妇二嫂皱着眉头说:“还债要花钱,晓杰读书要花钱,起房子要花钱,年年都是过得紧巴巴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依我看,四姐弟挤一挤先住几年再说吧。”
陶晓杰一直跟爸妈住西厢房,上初中以后,才搬过东厢房和哥哥挤一个床铺,两个姐姐用一块布帘分掉了里半间,四个人住一间房拥挤不堪。他希望加盖新房,但是知道家里没钱,不敢说,只好忐忑地看着哥哥。
陶晓伟平日话不多,但是讲话句句实在,所以在家说话有分量,他缓缓地说:“我们家房屋确实又旧又挤,下雨天就更麻烦,漏雨不停。大姐二姐是大姑娘了,四个人挤在一起住有很多不便。反正迟早都要加建房子,起早点还可以翻新翻新旧房。”
陶军红见陶晓伟同意自己的意见,把饭碗一放,说:“那就这样了,明天起我们平整地基。”
二嫂一听,急了,跟陶军红嚷起来:“咱家还困难,等一两年再建,你瞎拿什么主意呢?”
陶军红见她嗓门大,生气了:“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拢心。孩子都同意了,你还吵。”
“就你行。房子好好能住人,你撺掇什么?现在种地要紧还是建房要紧?。我不管,没有钱起房,我不去借!”
“你不去借?我自己建我自己住吗?”
俩人又习惯地唠唠叨叨起来。四姐弟平日听争吵听惯了,家常便饭一样,谁也不插嘴。
好一会,陶晓伟实在不愿听下去了,提高音量说:“爸,妈,不争了。钱的事我来找。”
二嫂以为听错了:“什么,建房的钱你去找?”
“对,我说了,建房的钱我负责找。你们不要老是拌嘴。”
“得,得,你们建房不用我借钱,记好啊,别到时候催我回娘家借钱。”说完,一边帮女儿收拾饭桌,一边唠叨着扯上一些鸡毛蒜皮的旧事,跟女儿数落着当爹的不是。
第二十一章 夹痧
王福贵看见家里买来了新自行车,异常高兴。他不顾大哥叮嘱,照样天天踩着新单车,在村头村后山路上颠簸,他就喜欢骑车过瘾。
张旺知道他爱玩车,也常常提前收工,推出自家自行车一起练骑。张旺好像天生缺乏运动细胞,跑步跑不快,骑车也骑不好,车头总爱往一边拐,车身摇摇摆摆,想摔不摔的,让人看着替他担心。
他爱叫上陶晓伟一起练车。王福贵再三叮嘱他们,骑车的时候,两手端平车把,腰身挺直,目光向前看。骑了一段时间,两人也学会骑车了,非常开心。张旺就是不敢拉人,一搭人,两手就紧张得乱抖,车身摇摆厉害。新车被他摔倒几次,磕掉几片漆。王福贵替他心疼:“你怎么这么笨哦,手脚配合好点,不要让车身歪扭,车身一歪扭就会摔倒的。你大哥知道你把新车碰掉油漆,看他怎么骂你。”
张旺大方地说:“鸟儿飞翔还怕折断翅膀吗?新车不练怎么会骑呢?练车就会摔嘛。”
那几天,家里农活少,张旺驮着陶晓伟,叫上王福贵一起出公路练骑车。王福贵在后面追说他,提醒他说:“阿旺你搭人呢,这里山路凹凸不平,不要太快了。”陶晓伟紧张地抓牢车架,一边连声叫张旺慢些,一边回话:“叫他骑慢点他就是不听,想逞能。”
车子冲出山道,溜上公路。王福贵加力猛踩,超越了张旺,自行车飞快地跑起来,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划过。
公路比山路平顺多了,张旺极度兴奋,学着王福贵的样,狠劲踩着踏脚,车子摇晃着直往前冲。车后的陶晓伟死死地揪住他腰间的衣服,不停地叫着:“慢点慢点。”
刚刚领略到骑车瘾的张旺哪里顾得上听,呼呼风声,两边直扑而来的道旁树,让他体会到从来没有过的自由和快意。他越踩越快,快要飞起来。
“下坡!转弯……”王福贵在前面大声提醒。
坡底一个大转弯,张旺慌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他屏住气,死力地握紧车把。但是车速太快,车子溜着沙,啪啦一声,跌入路边的树林里,撞在一棵树根上。
“哎呀!”
两人摔倒在地,好一阵才爬起来。张旺顾不上膝盖疼痛,提起车把一看,车头歪向一边。他自己也心疼地骂起来:“真倒霉!鬼下坡路,还有一个急转弯。”
陶晓伟左手着地,手掌和肘部**辣地痛,恨恨地说:“叫你别那么快!哎呀!”他望向张旺,担心地问:“车子没什么吧?”
张旺一脸沮丧,检查了一遍,心疼地说:“车链掉了,车头也歪了。”
王福贵停好车,焦急地奔过来:“怎么样啦?怎么样啦?”他帮助张旺扶正车子,查看一遍,说:“只要不磕碰石头,不掉色就好。”说完,立在车前,面朝车身,两腿夹住车前轮,两手握紧车把,用力想扭正车头。但是车头卡得太死,转不过来。
张旺擦一把脸上的汗和灰土,使劲抓牢车鞍,稳住车身。王福贵再用力一扭,终于把车头矫正过来。陶晓伟也凑上前来,三人蹲下身体,一人扶车,一人手摇踏脚,一人用木棍把车链搭入齿轮。
车子修好了,他们才查看腿上手上的伤痕,都只是蹭破点皮,渗着血丝,没什么大碍。
张旺从小跟爷爷挖药材,多少懂点止痛草药,他一拐一瘸地在路边寻找,扯一把紫珠草和番桃叶子,放嘴里嚼一下,先给陶晓伟敷在擦伤的膝盖上,再自己敷好伤口。
休息一会儿,三人才推车上坡往回返。王福贵对张旺说:“叫你慢些,你不听,这回,不知你大哥怎么收拾你。”张旺无话可说,只会嘿嘿苦笑。
上了坡,陶晓伟不愿再搭张旺的车,他稳稳地坐在王福贵车后架上,任他一路飞驰。张旺在后面远远跟着。
晚饭前,张兴习惯看一眼门廊里的新车,他发现车子有些异样,再细看一眼张旺,额上添一块新擦痕,他明白了。开饭了,张兴七岁的儿子张向荣捧着饭碗跑来跑去,显得异常兴奋。张兴好不容易才喝住他,让他老老实实坐在大青身边吃饭。饭桌静下来,张兴不动声音问张旺:“张旺,今天骑车出公路上县城啦?怎么没给爷爷带瓶好酒呀?”
“没有上县城,就是在村头山路小溜一下车。”张旺轻描淡写地说。
“只在山路溜溜车?那额头干嘛涂上药了?”
张旺紧张起来:“没什么,就是被车绊倒了。”
“没有上公路?怎么车头都变形了?”
张旺见瞒不过,只好把下坡转弯摔跤的事如实告诉大哥:“就是那死公路转弯太急。王福贵把车头矫正了,车链也搭好了。”
张兴正想骂他太逞能,儿子张向荣突然抱着头哭起来,就喊头痛。大青用手背一摸额头,叫一声:“怎么这么烫?”
张学问见状,走过来用手探他的脸,说道:“嗯,好烫!”又拉起他的小手来把脉,说:“湿气侵入身体,脉搏紊乱,是发痧了。”
大青见爷爷确定是儿子发痧,对婆婆九娘说:“妈,吃饱饭没有?荣荣发痧了,快点帮他夹痧。”
九娘看到孙子哭喊头痛,也没有心情吃饭了,她紧扒几口饭,嘴巴鼓得嘟嘟的,一边加紧嚼,一边起身去准备。
荣荣听到奶奶要给他夹痧,哭得更加厉害,直喊:“我不夹痧,我就不夹痧。”想挣脱母亲的怀要跑。
大青使劲拽住他,哄着说:“荣荣勇敢,头痛就是因为发痧,你看,额头多烫人啊。奶奶帮夹下痧就好。”
荣荣拼命挣扎,死活不肯,叫声凄厉,带着哭腔:“我就不夹痧。上次就是奶奶夹,痛死人了,背后都脱皮了,好多天睡觉一碰就痛。我就是不夹痧!”
看着荣荣凄苦地哭闹,一家人心里很难受,饭菜入嘴,没有味道,如同嚼蜡。
九娘取一碗水,提一副夹痧板,靠拢前来,她本能地试试手感,熟练地打响夹板,夹板“哒哒”有声,声音清脆有力。
荣荣听见夹板声,看到奶奶走近来,触电似的,厉声大叫:“我不夹!”声音尖锐刺耳,直透夜空。大青死死地揪住他的衣服,不让他挣脱。一家人全皱起眉,一脸苦相,连着摇头,叹气。
大青犹豫了,说:“妈,孩子小,就不用夹板了,直接用手指夹痧吧。”
九娘严肃地说:“用夹板起痧快,好得快!”
张兴不忍心听孩子啼哭,告诉母亲说:“妈,用手夹,不用夹板了。”
九娘平时最听张兴的话:“不用就不用,我手指加点力就行。”
婆媳俩把荣荣扳过身来,撸起后背的衣服,不顾他挣扎,使劲夹痧。荣荣痛得哭叫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奋力挣脱,满脸鼻涕眼泪,杂着汗。大青用全力摁住孩子,九娘狠劲地夹痧,深冬时节大冷天,两人弄得大汗淋漓。
哭久了,荣荣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哭叫,他全身起伏,痛哭地抽噎,噎得很厉害,好像气都上不来。大青连连问婆婆好了没有。九娘嘴里应着就好较好,手指还在大力地夹痧,她恨不得快点把孙子身上的毒痧全逼出来,让孙子快快好起来。
“毒痧毒痧,屎泼尿淋,快快躲开!荣荣乖,好了!”在一阵咒语中,九娘终于完成夹痧。一家人揪着的心才放下来。荣荣的背后夹肿一团团暗黑的淤痕,被衣服触动,又痛得哭叫起来,哭音嘶哑不清。
半夜,荣荣竟然不停地呕吐,身体虚软无力。大青焦急地问婆婆:“怎么夹痧了,也不见好?”张兴一看不好,连忙推出自行车,用背带把孩子绑在身上,一家三人在手电筒的微弱的光照下急匆匆冲出门外,往镇卫生院赶。
第二十二章 黄鼠狼
到卫生院,医生训责说,孩子高烧四十度,再晚点就烧坏脑子了。
第二傍晚,孩子的高烧才退完。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眼看,元旦就快到了。元旦一过,农村最隆重的节日春节就接踵而来了。
王宗良家碾房平时遗落不少碎米谷糠,王妈人手脚勤快,经常把碎米谷糠收集起来,装满一竹筐,用来喂养猪鸡鸭,每年春节前都饲养一批大阉鸡过年。
一天早上,王宗良刚要提铲下地,老婆王妈在鸡舍惊叫起来:“天啊,十只大阉鸡怎么不见两只了?有贼,昨晚有贼偷我们家的阉鸡了。”
王宗良快步走过去,点着数,十只大阉鸡呀,怎么只剩下八只了?他仔细检查一遍鸡舍,门和锁扣完好,没有撬过的痕迹。
王妈喋喋不休地骂:“昨天,李狗在我们家屋前转来转去,我就疑心。没料到死李狗真敢来偷阉鸡呢。”李狗是古井边李广兴的儿子,大名叫李构,平日懒惰,大家爱叫他李狗。王妈越骂越气,拿一根耘田棍,一路骂着往村头李广兴家走。
“李狗,是你偷我们家的阉鸡吗?”
李狗还在昏睡中,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指名骂他,揉着眼睛出门看。王妈见他,厉声骂道:“李狗,你把我家的阉鸡偷去哪了?”
“什么?偷鸡?我没有偷。”
“你不偷是谁偷的?连续几天了,你天天在我们家外面转悠,不是你偷是谁偷?”
王宗良怕老婆一人去问罪吃亏,扛着铁铲追过来。王妈见老公来,骂得更大声。
李狗见她骂得凶,生气了,大声嚷着:“你们王家讲不讲理?你不要乱诬赖人!我没有偷你家的鸡!”
“喏喏,你还大声呢!不是你偷,你天天在我家屋外瞄什么?”
“我在找黄鼠狼路径!犯你什么来着?”
“什么黄鼠狼耶?你才是黄鼠狼!从小不好好干活,懒惰。就是你偷的,偷吃我家阉鸡不承认!”
李狗见王家老妈子骂得难听,一口咬定他偷鸡,恼怒了,冲上来想打人。王宗良见了,拿起铁铲,大声喝住:“李狗,你敢打人?你不学好偷东西,还敢打人?”
李广兴刚在古井打水,听到自家门前吵吵嚷嚷,急忙挑水赶到家。他看到王宗良夫妇上门打骂儿子,气不过,闷着头把水倒入水缸,举着扁担冲出门:“你们王家人打上门来了,欺负我李家人少,我李广兴也不是任你欺负的。”
王妈看李广兴要护短,更不饶人:“李广兴,你懒儿子不学好,偷我家的阉鸡,你还敢包庇他?还想行凶打架,天下没有王法啦!大家来看啊。”
李广兴也不示弱,大声吼起来:“你看见李构偷你家阉鸡啦?分明是欺负人。要打就来呀,把全家人拉来我都不怕,我李广兴不怕你。”
此时,邻居听见争吵,围上来不少人看热闹。有几个年纪大的人上前拦住他们劝架。可是没有用,两家人都气炸了肺,冲动地推开劝架人,非要动手不可。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王福贵追上来,大声喊:“妈,是黄鼠狼,你错怪李狗了。”四个人拉来架势,正要扑打,听到喊声,齐刷刷转过头看他。
“是黄鼠狼,是黄鼠狼干的,从排水口钻进来,水沟有脚印,洞口有血迹,还掉有不少鸡毛。”
冬天,黄鼠狼找不到什么吃的,饿昏了头,冒险到村子里偷吃鸡。王妈听了,还不相信:“真是黄鼠狼?你没看错?”
王福贵口气坚定:“真是黄鼠狼!是它们偷吃了咱家阉鸡。”
这回,王妈很尴尬,脸僵硬着,半天才对李广兴说:“大兄弟,对不住,我老糊涂了。”李广兴不出声,眼看向另一边。
王妈转身向李狗:“李狗,大妈错怪你,别记心上啊。”
李狗顿了一会,说:“我承认我懒,但是我没有偷东西,你不能诬赖人。要不是王福贵发现是黄鼠狼干的,我就冤枉了。”
“误会!误会!”旁边的几位老人家齐声说,围观的邻居哈哈笑起来。
因为这里的动静大,此时,张旺、陶晓伟、覃光明也跑来看稀奇。张旺听到黄鼠狼进村偷吃阉鸡,说:“冬天黄鼠狼养得膘肥,正是下锅的好时候。我正愁不懂去哪里找它们呢,没想到它们先找上门来了。”
四人一起来到王福贵家屋前。鸡舍一角留有一个方便冲洗的排水口,墙外连着水沟,水沟干涸,积有一层松土。他们蹲在水沟旁查看,果然有几行黄鼠狼凌乱的脚印,洞口沾有血痕,遗落不少鸡毛。
村里的人对黄鼠狼不陌生,很多人都捕捉过这种野兽。大家简单商议一下,利用黄鼠狼贪婪惯性和嘴馋的特点,决定在排水口旁设陷阱。
天黑了,鸡鸭家禽全进了鸡舍。四个人用小铲扒开水沟浮泥,埋下捕鼠铁夹,伪装好现场。王福贵担心狗不小心踩踏铁夹,用两张凳子搁在一旁。四人布置停当,放心地进碾房打扑克。
中途,王福贵心急,好几次溜出来查看,黄鼠狼没有上钩。
过了十二点,大家累了,黄鼠狼还是没有出现。张旺说:“黄鼠狼太狡猾了,半个晚上竟然没上钩。我们弄的陷阱肯定没问题,我就不信,它们昨晚吃甜嘴了,今晚不来偷吃鸡?”
陶晓伟打着哈欠,说:“这些贪婪的东西肯定放不过阉鸡,陷阱我们弄好了,只要黄鼠狼一钻入水沟,保证它们跑不掉。大家都累了,我们回家休息,每天早上再来收它们。”
第二天早晨,王妈第一个起床煮粥,门还没开,就听到鸡舍那边有声响。她打开大门,走过来看,两个铁夹各夹住了一只黄鼠狼。黄鼠狼看到有人近前,紧张地挣扎不止,弄得铁链吭阬哐哐直响,链条被它们来回缠绕凳子,越绕越短,最后两只黄鼠狼勒在一起,瞪着贼溜溜的鼠眼看人,吱吱地叫。
王妈见它们撕牙咧嘴,不敢靠近,对屋里喊:“啊贵,黄鼠狼被夹住了,两只呢。”
王福贵闻讯一跃而起,三两下披上衣服跑出来,看着两只抖成一团的黄鼠狼,气愤地说:“胆敢偷吃我家阉鸡,这就是贪婪的下场。”
第二十三章 小老板
深冬的太阳懒洋洋地爬上山头,圆滚滚红通通,像一个负重的通透大宝石,向刚醒过来的山村洒下一片黄灿灿的晨晖。
张旺信心十足,料定今天会捕捉到那狡猾的黄鼠狼,他邀上一班同学,一路说笑来到王福贵家屋前。王福贵已经把夹住黄鼠狼的铁链挂在屋檐下的晒衣杆,两只可恨的东西惊恐挣扎,弄得铁链剧烈摆晃。
张旺得意地说:“对不对?我就说嘛,这两只家伙一定上钩。今天我们大家都尝尝鲜。老人家喜欢说,冬吃罗卜,夏吃姜。刘江,你和覃光亮去龙溪边我家菜地拔几根萝卜,选大棵的。”
其他人一起宰杀黄鼠狼,烧毛,开膛,洗弄干净。就在鸡舍一旁的龙眼树下架锅起火,炖煮野味。按村里老辈人说法,野禽野兽不进厨,都是在屋外露天整着吃。
火燃得很旺,铁锅咕咕地冒着水汽,一股诱人的香味弥漫开来,引来了不少的孩子。
正午,明晃晃的阳光直射下来,照在每个人身上,暖烘烘的。张旺告诉孩子们,村子里还有哪些孩子没有来?想吃黄鼠狼肉就叫他快点,准备开锅。王福贵特别吩咐一个大孩子去村头邀李狗来吃野味。
终于开锅了。“哦——”围观的孩子们兴奋地齐声喊着,个个咧开嘴笑吟吟望锅里,等着尝黄鼠狼肉。王福贵和张旺拿碗一人一块肉两片萝卜盛给他们……
李构也到了,他笑嘻嘻地说:“几天前,我就注意到村里出现黄鼠狼足迹,这下给你们逮住了。”
王福贵大声喊他:“李狗,你属狗呀,鼻子这么灵?快过来,趁热尝尝。”
李构走近来,自己动手舀两块肉,几片萝卜,半碗汤,喜滋滋地吃着:“好吃!好吃!”大家各自取碗舀锅里的野味,分散开来,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笑。
王福富担心弟弟在村里干活不安分,给新自行车挂上锁。王福贵要用车,就得跟大哥说好话拿钥匙,心里觉得很不痛快,整天想着要早点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他缠着大哥拿钥匙骑新车上了几趟县城,专跑百货店挑自行车,永久牌凤凰牌自行车款式好,构件大方牢固,就是价格贵。广州产的五羊牌自行车轻便小巧,价格适合。
元旦一过,王福贵就嚷着要买金钟根,他早就相中那款26寸黑色五羊牌自行车。
一天晚饭后,一班青年人聚到陶晓伟家屋后商量。这里种有两排高大的龙眼树,虽然是冬天,但龙眼树属于常绿乔木,树叶还是一样的浓绿茂密。棵棵龙眼树的树干很粗大,一条条壮硕的树根突出地面,诉说着它们经历的远久年代和无尽沧桑。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非常清净。大家围坐在树根上,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开心。
陶晓伟问大家:“我说呀,你们就知道嚷着要卖金钟根,有谁清楚金钟根价格情况吗?”
张旺知道王福贵常常跑县城,看着他问:“你不是跑了几次县城吗?你说说。”
王福贵挠挠头,他只顾上集市凑热闹,看自行车,倒没有去问药材行情。
大家商议一阵,决定让王福贵和张旺两人先上县城打探药材行情,摸摸底,了解金钟根的价格。
第二天,王福贵穿上毕业那年买的唯一一套西装,白衬衣打底,虽然没有领带,但是人显得特别精神,身价一下提高很多。他让张旺穿一套运动衫,两人极像掌柜和伙计模样。
到了县城,一打听,药铺基本集中在新华街,南街还有一家。张旺走在前头,王福贵迈着方步,神情冷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新华街的第一家药铺。店主见来了人,打量了一眼,就知道今天有大买卖了,在这个小县城,只要老板亲自带着手下前来洽谈,生意肯定小不了。
店主摆上茶,热情招呼着。王福贵先从鸡骨草、砂仁、白芷这几种药材问起,趁势轻描淡写问到金钟根价格。店主见来客了解很全面,问:“你们有多少货?品质怎么样?”
王福贵不说话,以手指点点桌面,朝张旺努努嘴。张旺见了,脸上堆着笑:“价钱合适的话,货我们有,要多少有多少。”
店主今天生意忙,也不打埋伏,爽快地说:“都是行里人,实话实说吧,眼下这个时候,我们这里只有砂仁金钟根可以收购了,砂仁一斤2块,金钟根一斤1块5角。人形尊品还要看色品再定。我们只要干品。”
两人用心记好,再到另外几家药铺一一询价,做好比较。
回来的路上,张旺说:“还是新华街那家金康药店出价最好。砂仁出到2块2角,金钟根1块6角。”
王福贵笑着戳穿他:“你许是看上金康药店小店主了吧,眼睛大,嘴巴乖,笑得很甜。”
张旺像被人窥视了一样:“去,人家店老板还不是为了药材生意?难道会给你白献殷勤啦?”
王福贵哈哈笑开了:“你看你,在药店,馋猫见了鱼腥样,瞅着人家看,眼都不眨。”
张旺假擂了一拳头过来:“你瞎说,没有的事。”
回到莲花村,大家还是习惯往陶晓伟家屋后树下集中。
王福贵见大家聚齐了,说:“今天我和张旺进县城,已经弄清楚金钟根价格行情,收获很大。”他看了张旺一眼,继续说:“照今年的行情,金康药店给我们出的价格是1块6角,尊品人形样的更贵。看样子,我们发财了。张旺还看上人家药店老板的女儿,更加赚大了。”
张旺不好意思了,闪闪眼睛,说:“人家是城里的妹,我们是乡村的娃,就是看上又能咋办呢?还是好好合计一下我们的药材。”
大家一听说价格这么好,心里乐开了花,连忙估算着满棚屋金钟根值多少钱。
覃光明说:“以我的经验看,上下两层都堆满了金钟根,虽然晾晒干了,秤斤不重,但是估算总数不会跌下一千斤。”
王福贵马上接过话头:“按整数一千斤算,以最低价一斤一块六毛,那就是一千六百元,还有人形尊品没算呢。这回,我们大家大赚了,发财了。”
刘江家里最穷,平时花钱小心翼翼,一毛钱要掰成两毛用,哪里见过这么大数目的钱?他不敢相信这是真,惊奇地叫起来:“哦,一千六百多块呀,能赚这么多钱吗?真不敢相信,我们这次发财了。”
陶晓伟比较冷静:“我们这次纯属运气特别少,大家起早贪黑连续干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收获还真不小。等货到了药店,人家药铺还是要看货定价,除去根须杂质。大家不要高兴过头啊。”
覃光亮听到能赚这么多钱,也兴奋地:“我的鞋底早穿孔了,这回可以买一双新鞋了。还有就是买一块手表。”
张旺高兴地说:“对,要买一块手表。我们班长天天在大家面前摆弄那块宝石花手表,班花就是被他的手表吸引的。”看他的样子,好像已经买到手表一样,扬眉吐气的。
大家憧憬着,计划着怎样去花这笔钱。一直谈论到很晚,还依依不舍地离开。
张旺叮嘱大家,每人备好一对箩筐和扁担,天亮在村头出发。
第二十四章 发财了
屋外的公鸡高声蹄叫好几遍,天终于亮了。陶晓伟起得很早。母亲还没有起来,粥没煮。他捏一团冷饭,蘸些盐,一边啃着,一边斜挂着扁担箩筐,朝不远处的覃光明家走去。刚迈不了几步,就看到村头的王福贵和张旺挑着空筐也来了,三人结伴叫起了覃家兄弟,又折往村东喊刘江,刘江早在屋檐下扫地,等着他们。六个人有的肩挑空箩,有的手提空筐,步履匆匆地赶往桂花山棚屋。
到了棚屋,王福贵手忙脚乱地装筐,恨不得快点把金钟根全部挑到县城买了换钱。陶晓伟看大家急切的样子,想想,说:
“货在我们手上,不要焦急。要不,我们这样吧,反正一下也担不完,今天先挑一半上县城买,提一提价,明天我们再挑一半。这样就不用请车来拉,省一笔运费。”
王福贵一听,不高兴了:“价格都拿稳了,还担心什么?今天买完,赚多少钱,大家好分。”
覃光明、覃光亮不赞成一天就去卖完,再说还要花钱请车。刘江平时就爱听陶晓伟的,同意分两天买,大家一起挑着上路。最后,王福贵拗不过大家,只好作罢。
张旺帮爷爷弄过药材,最懂行,他指挥大家把金钟根分装入筐,码好,装成六担箩筐的药材。
太阳也升高了,山间的雾气渐渐散去。
六个小伙子兴高采烈地挑着箩筐上路了,每人的担子不重,不过八十来斤。一路上他们又说又笑,不知不觉地就到了镇上。在镇口换上班车,班车上乘客不多,司机让他们直接把箩筐叠在过道。售票员看到满满十多箩筐的药材,惊呼起来:“你们贩药材买呀,从境外那边进来这么多货,肯定发财了。”
王福贵最逗人,开玩笑地说:“这些只是一小批,大批货没出来呢。”
班车嘟嘟嘟启动,排出一股尾气,一溜烟直往县城跑。公路两边高大的道旁树扑面而来,在眼前一晃就呼啸着朝车后急速退去。乘客先前还注视着窗外时时变幻的景色,听到两人的对话,纷纷转过头来。
“今年药材贵,你们赚大钱了。”车上有人应声说。
“现在形势好,做哪行生意的人都有。镇上的圩日改了,附近几个镇轮流着赶街日,逢1、4、7日,2、5、8日,3、6、9日都是街天,生意人家方便了,连番赶集,生意好做。”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评论说。
车头一个戴帽的乘客说:“前天有两位贩子,从南边进来两布袋穿山甲鳞片,说是倒卖到浙江,布袋比人还大。”
“哈哈哈!”车上欢笑不止。
金康药店门前已经聚着一些人,有看病的,有抓药的,有几对青年夫妇疲惫地护着孩子打点滴,一人抱孩子,一人举着吊瓶杆。
王福贵挑着担子跑在前头,到了店门前,把箩筐一撂。大家围拢过来,纷纷放下担子。他一边带着张旺、陶晓伟往店里闯,一边喊:“老板!老板!”声音很大。
屋里屋外的人都被叫声吸引过来,转头看他们。
店主一眼认出王福贵,哈哈笑着说:“来了来了,王老板果真守信,今天带这么多人送药材来呀。”他让六人把担子挑进店后的药房。
看到箩筐里的精壮硕大的金钟根,店主禁不住惊呼起来:“哦,真是佳品!上等佳品!”
他半蹲下身子,反复摸着两筐人形薯根,爱不释手:“都是十多二十年的尊品药材。好!好!我出最好价格收了。我们讲诚信,你往哪家药店都没有出这么高价钱了:佳品每斤一块六,尊品每斤两块六。”
六个小伙子一听,高兴地想跳起来。但是他们压住心中的喜悦,扛过箩筐一一过秤,按最低比例除去杂质,统计好数量。佳品金钟根430斤,人形尊品76斤。
店主从抽斗取出两扎厚厚的的十元钞票,熟练地点出八百多元,码在桌面上,张手做一个手势:“一共付给各位老板八百八十六块,取整数给你们了。你们再点一遍。”
王福贵连忙说:“都看着你点数呢,错不了。”脸因为兴奋蹭得潮红潮红,他们几个人从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属于自己的钱!
大家让张旺取过钱,用旧报纸包好,装进挎包。
张旺背好钱袋,眼睛往大厅人群里四处看。王福贵明白他的心思,就问店主:“老板,今天生意那么忙,你女儿不来帮忙呀!”
店主说:“哦,你说小爽呀,她姨家明天请酒,她今天先去帮忙了。”
陶晓伟客气地对店主说:“我们还有一批药材,打算明天这个时候送来,你看……”
店主连声回答:“好!好!白天都在,店里忙,脱不开身,晚上我才去赴宴。”
陶晓伟看着店主眼睛:“那好,还是这个价。”
店主朗声说:“当然,当然。我们都说好了,有多少,收多少。做生意就讲信誉。”
听完,六个年轻人个个脸上都笑着,一窝蜂出了金康药店大门。
离开药铺,他们急忙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聚在一棵大树后面,取出包里的钱,一个个轮着摩挲一张张十元纸币,呵呵地傻笑。
大家静静地沉醉在喜悦中,身心彻底地舒展着……
良久,张旺第一个回过神了,声音还带着笑:“趁时间早,我们把钱分了,要去买自己的东西。”
王福贵接话最快:“对对,我们快点分了钱,我要买五羊车。”
覃光明拿出了纸和笔,递给陶晓伟:“晓伟,你来算,我们一人分到多少钱?”
陶晓伟在纸上列了一阵,高兴地说:“好,今天,我们卖掉第一批金钟根,收得八百八十六块钱。按六个人平分,每个人先拿到140块……”
张旺第一个惊呼起来:“哇,140块呢!赚了!”
王福贵兴奋地叫:“140块!发财啦!发财啦!”
覃光明覃光亮两个堂兄弟你瞅我,我瞅你,只顾笑。
刘江傻笑着,不知说什么好。
陶晓伟继续说:“剩下46块,我们找一间饭店,庆祝庆祝。”
第二十五章 终于拥有自己的自行车
刘江第一个赞成:“我肚子早饿了,该喝个痛快了。”
大家都很高兴,纷纷赞许说:
“对,今天我们发财了,一定要喝个够。”
“这回,我们每个人挣的钱比自家一年挣的钱多,太令人高兴,今天我们大家要一醉方休,不醉不散。”
王福贵来县城勤,知道哪家饭店好吃又便宜,他带着大家转到十字街口一家大排档。
“老板,有什么好吃的?今天我们兄弟高兴,你给我们炒几个好菜上来,喝最好的酒。”
店老板一看,几个青年人眉开眼笑的,知道他们肯定遇上什么好事,赶紧上前夸耀菜品:“是小王呀,好久不来哥店里帮衬了,去哪里发财了?今天你们兄弟开心,我肯定上最好的菜,红烧肉,油泡肥肠,滑溜柳鸡,冰梅鸭,样样是本店精品,包你们满意。给你们上纯正桂林三花酒,让兄弟们喝个尽兴。来,先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稍后菜就上。”
张旺开心地说:“好,我们经常来帮衬生意,今天你要炒好菜,全给我们端上,难得弟兄们发财,好好庆贺!”
一班人脸上一直漾着笑,纷纷点头赞成,鱼贯而入。六个人围住一小桌,点满四个肉,一碟素菜,一大碗汤,四瓶烧瓷桂林三花酒,兴高采烈地喝起来。
王福贵三杯酒下肚,嘴巴就关不上了,滔滔不绝地神侃起来。
别看刘江个子高大,喝不到一杯酒,脸就泛红了,额头的血管涨起来,很明显。
张旺也喝得够了,脖子通红通红的,头埋在桌面上。
覃光明、覃光亮堂兄弟俩酒量大,不停地给王福贵劝酒。
陶晓伟也放开来喝,即使喝了不少酒,他还是话不多,定定地听着他们天南地北地聊侃。
贫穷把大家压抑太久,难得发一次财,开心地彻底发泄一下。
墙上的挂钟当当敲了四下,陶晓伟提醒大家说:“下午四点钟了,我们还要买东西呢,大家抓紧喝,喝完就撤。”
王福贵抡起酒杯,招呼大家举起来:
“一二三,干杯!”
“干杯!”
“干杯!”
欢呼声冲破屋顶,久久不息。吸引不少食客好奇地转头来看。
下午,六个人喝得心满意足,欢天喜地来到百货大楼。百货店修缮一新,跟一年前不一样,灯光亮堂,货柜井然,商品琳琅满目。一班年轻人步态不整,说说笑笑走到自行车销售区。王福贵原本只想买辆五羊牌车就行,但今天见发财了,内心喜悦,非要买最好的牌子,选购了一辆黑色上海凤凰牌自行车,花了一百三十六块。他兴奋异常,把车推出百货店大门就一步跨骑车上,在街面上横冲直撞,来回溜车。好在街上行不多,人们基本散街了。
张旺、覃光明、覃光亮选来选去,最后还是跟王福贵一样,各买一辆凤凰牌新车。刘江犹豫良久,抵不过张旺哄劝,也选一辆五羊车。
只有陶晓伟坚决不买,任其他五个人怎么劝说也没用,他已经答应父母亲,要攒钱起房子。
选好自行车,一行人哈哈笑着在百货店逛一圈。刘江买一双运动鞋,蓝色的,很漂亮。张旺如愿以偿买到那块宝石花手表,上海产的,当然,钱是陶晓伟帮垫支。他用衣袖轻轻拂拭表盖,晃着手腕,非常满意,
陶晓伟不知道买什么好,最终只给弟弟晓杰买一双新球鞋。
离开百货店,陶晓伟搭坐在王福贵车后,揪住他的后衣,一路喊着提醒:“你喝多了,慢点,慢点。”
王福贵神气地昂着头,踩得更快:“你放心,三碗不过岗,我还喝不够呢,要不是担心百货店下班关门,大家都赶着买东西,还继续喝呢。”
出了县城,五辆车列成一个长阵,一溜烟冲上公路。五个骑车人一个个劲头十足,越踩越快,呼呼风声扑面而来,欢呼声此起彼落……两旁的行人好奇地驻足看他们,路边耕作的人也被他们吸引,停下手中的活。
天黑以后,他们才回到莲花村。大家抑住心中的喜悦,脸上挂着笑,静无声息各自回家。
第二天天没亮,一班人迫不及待推出新买的车,一路轻骑赶往桂花山棚屋。他们把剩下的金钟根全部装筐,挂在四辆自行车后架上,绑好,沿山道骑出公路。上了公路,王福贵驮着陶晓伟冲在最前面,四辆拉药材的车紧紧追在后面。到金康药铺,店主已经等在那里,卸货,过秤,干脆利落。一班人喜气洋洋地从店主接过一沓厚厚钞票,每个人分到的钱比昨天还多。大家哈哈地一路笑着,逛了一间又一间商店,采买了不少东西。
陶晓伟看了看个个心满意足的伙伴,说:“我上书店看看书,你们去吗?”
高中毕业以后,他们这些读书人就很少进书店了。几年来,除了陶晓伟,他们谁都没有买过什么新书。今天,听陶晓伟一说,大家才想起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书店了。
覃光明响应说:“好,很久没去书店,要去重温重温。”
张旺也说:“以前读书时候,来县城就爱跑书店。回家这几年,怎么把书店给遗忘了?”
王福贵有些不悦:“读书才去买书。现在我们不读书了,还往书店去花费时间干什么?”但他拗不过大家,只好跟在大家后面进了书店。
陶晓伟挑了两本农村种养技术的书,踱步到文学栏目区的时候,看到蒋子龙小说《锅碗瓢盆交响曲》,拿出来翻翻,觉得很亲切,买下,又给晓杰买一本《中学生优秀作文选》。其他人一看,也给自己的弟妹买了一些文具。
看看时间还早,张旺提议,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大家一听,都非常高兴。当天下午,电影院放映的是《高山下的花环》。银幕上,战场激烈的炮火冲刷着每个观众的心灵,尤其是梁三喜凛然正气不怕牺牲的英雄气概震撼着这几位年轻人的心胸,做人就应当做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回家的路上,小伙子们还沉浸在动人心魄的剧情中,放缓车速,一边骑,一边热烈地讨论不停。
突然,王福贵问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次我们靠金钟根发一笔财。如今金钟根被我们挖完了,以后怎么办呢?”
大家沉默了很久。
覃光明见没人搭腔,冲口而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呗。”
张旺接着说:“我们这回发财了,每个人赚的钱比一家人干一年收成要多。金钟根挖光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陶晓伟想了想,说:“覃光明说得对,我们莲花村有山有水,资源好。老辈人靠勤干,我们多少读过书,就要靠巧干。”停了一会,他继续说,“以后我们大家勤观察多动脑,一有机会,我们大家齐心干。张旺爷爷说得好,只要双手不闲着,日子就会过得好。”
大家同声说好。
第二十六章 疑心
莲花村村民发现,张旺这班小青年近期神神秘秘,连续两天不见踪迹。经常是未见人,先闻声,嘻嘻哈哈,笑声不断,好像遇上什么天大好事。
这天早上,天刚麻麻亮。李广兴起一个大早挑水,古井就在屋后,隔着王福贵的家,他刚把水桶倾入井水中,“叮铃铃!叮铃铃!”耳后就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还没等他转头看,车子冲出村口,只留下一串铃声。
王福富平时没有出车这么早呀?李广兴觉得奇怪,刚想着,“铃铃!铃铃!”又一阵急促的车铃声从村中传来。他正纳闷,铃声又起,这回竟然是几辆车铃声交叠一起,欢乐地唱个不停。李广兴转身看了个正着,四五辆车相互追着驶出村头,骑车的就是那班读高中的小青年。车子呼啸而过,洒下一串笑声。
李广兴疑心了,他想不到这班小青年怎么一下冒出这么多辆自行车。联想到他们一段日子来神神秘秘,早出晚归的情景,李广兴确信自己的判断。他挑满水缸,径直赶往张学问家寻队长。他知道,生产队解散以后,队长的作用就虚了,但是,好歹是一村之长,他不管村里事还有谁来管呀?再说,张旺是张兴亲弟呢。
李广兴一路寻思着。张兴正从牛圈牵出耕牛,刚要把犁头背上肩,看见他发呆的样子,喊住他:“广兴叔,今天不下地吗?一大早在我家门前琢磨什么呀?”
李广兴见是张兴,一脸神秘地说:“我正要找你呢,你这个队长还管不管事呀?”
张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田地分归各家各户了,我这个队长不管大家出工,也不派农活了。但是咱们莲花村有什么事情我肯定要管呀。你看今年甘蔗价格提高了,我不是发动大家耕田翻地,要种甘蔗吗?公社引进优良品种,我在咱村一个劲宣传呢?怎么说我不管事呢?”
李广兴见状,说:“好,你管事就好。你留意到吗?近期来,这班读高中的小青年不安分,早早出门,深夜归来,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坏事呢?这不,今早,我在古井挑水,就看到他们几个一溜骑四五辆自行车往外面跑,不懂干什么事去了?你是队长,你想想,他们怎么会一下子买得起那么多自行车呢?你要管管他们,要不,犯事大了,就麻烦了。”
张兴一听,也想起来了,这班小家伙神神叨叨,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大伙。他严肃地对李广兴说:“广兴叔,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现在想想,真是这么回事。张旺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做什么都躲着一家,我看这里面有事情。”
起风了,天气变冷起来。张学问从村后扛两根竹子回屋前,打算一边烤火一边削竹篾编箩筐,听到他们两人的议论,心里也不踏实。他想到村民常常议论说,地里的庄稼时不时被人偷,镇上举行公判大会,走私抢劫偷窃的重犯当场宣布死刑,群众追着前往刑场看枪毙……
他越想越觉得现在风气好像变了,莫非村里这班小青年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我张学问看着他们长大的呀,他们没有哪个有那份歹心肠。古话说,万恶懒为首。是不是我人老眼花了看不准了?除了陶晓伟和刘江干活不省力,其他几个都是怕干苦活的货,连张旺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张学问越想越生气。他对李广兴和张兴说:“张旺昨晚天黑才回家,骑着一辆新单车,凤凰牌,比他大哥的车还漂亮。我就纳闷了,说他几句别糟蹋钱,问他去哪里拿钱买新车。他说是自己的钱,叫我不要管他,还说除了老陶家的晓伟,他们个个都买了新车。”
李广兴连忙接话:“对了,对了,今天一大早,他们一伙青年人就骑车冲出村外了,鬼鬼马马,不懂做什么事?”
张兴刚想说,被爷爷抢过话头:“我早就发现他们行动诡秘了,原先说是上公婆山探奇,后来见他们行为鬼鬼祟祟。我跟王宗良在碾房说过这事,王宗良说,大刘讲了,刘江天天不沾家,跟一班青年爬公婆山挖药材。这事我相信,张旺跟我说过。张旺自小跟我上山挖药,他懂点行。”
这时,老村长过来寻张学问聊天,见他们谈论,笑着说:“你们别疑神疑鬼,这班青年为莲花村做不少好事呢,谁我不敢说,他们六个的为人我是相信的。村里好些人看到他们在公婆山挖药材呢。”
张学问摇着头说:“村长,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更不放心了。挖几天药材能赚几个钱呀?就是天天上山,挖它半年,也不见得能买得起半截车子,更别说买四五辆新车了。我们留心点,这班青年有问题。”
张兴听他们越说越可怕,说道:“这样吧,我们白天上工忙,就由老村长和爷爷两人白天留意观察他们的动静。我和王福富晚上再侦查他们有什么行动。这事我们大家悄悄进行,暂时不要声张。”
张学问点点头,说:“好,我和老村长白天盯紧他们,谅他们几个臭小子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瞒住我们。”
老村长家在村里头,离刘江和覃光亮家近,张学问就吩咐他盯好这两人,其他四人他来侦查,分好任务后,大家分头各自准备。
其实,王福贵张旺他们刚新买自行车,内心快乐,六人约好上镇里吃早餐,玩一两天,放放松。他们在集市漫无目的转悠了小半天,中午,一行人来到供销社旧楼录像厅。此时,供销社业务岌岌可危,市场被大批个体经商户抢占,这些脱颖而出的个体户,嗅觉敏锐,行动敏捷,轮到哪个镇值圩日,他们像蝗虫一般蜂拥而至,大包小包,日用百货,应有尽有。供销社已经没有市场,显得冷冷清清。有人在这里开设录像厅,红红绿绿的招贴画粘满一楼墙面。
覃光明凑上前去,看一阵,说:“今天放映《蜀山剑魔》。大家来看,练武人意外打通神奇穴脉,获得神通功夫,称霸武林。这个故事传奇。要不,我们看一两片录像再说,反正有的是时间。”
王福贵不爱看电影录像,第一个反对:“这些影片打打闹闹,拖泥带水,有什么好看?我们到田野去玩吧?”
张旺揉揉小腿,说:“跑半天了,腿累坏,还是休息一下,看一场录像吧。”
刘江、陶晓伟也赞成,王福贵无可奈何,摇摇头,跟着大家步入录像厅。
老板穿一件油腻腻的皮革大衣,站在门边满脸堆笑地招呼客人。走进厅内,光线暗淡。陶晓伟眯一阵眼睛才适应过来,他环视一周,是一个大厅改成,很宽敞。六人逗笑了一会才安静下来。《蜀山剑魔》影片故事果然出入意料,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只有王福贵靠在椅背上呼呼睡着了。
看完一场武打片,几个小青年跃跃欲试,兴奋异常。灯一亮,门口的皮大衣大声叫起来:“下一场《大内高手》,连看两场只收半价,哪位要看,半价就行。”连续喊了几遍。
张旺看看大家欲犹未尽,说:“再看一场吧,时间还早呢。”接着又看了一场录像。中途王福贵醒过来,搓着眼睛抱怨:“怎么还没有放映完呀?这个蜀山老怪这么能打?”
话音刚落,前排一人转过头来:“王福贵,是你呀!今天你也来看录像,太巧了。”
王福贵眯眼一看,乐了:“呀呀,是三发!太高兴啦!毕业那么多年没碰过头呢。怎么样?在哪里发财啦?今天有兴趣来看录像?”
三发名叫农银发,是王福贵高中同班同学。他见王福贵嗓门大,引得周围的观众不满地看过来,以手指示意禁声,小声地说:“看完录像再说。”
《大内高手》终于播放完毕,一串长长的职员名单缓缓上移。王福贵等不及了,跨过前面座椅跃进前排,一把搂住三发肩膀,兴奋地说:“五六年了,你还是那个中分发型,没变。”三发也高兴地抓住他的胳膊,说:“你还不是这么急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出了大门,大家彼此都认出来,同是一届高中生,一起打球玩耍过。三发介绍完一起来的两个同村同伴,说:“我家老公牛失足掉落陡坡,我们三个人来买牛肉,临近年关,牛肉特别好卖,中午就买完,时间还早,就来看一场录像,没想到遇上你们。走,一起到我家喝一场。我家就住镇外,不到两公里远。对了,王福贵,你家不是在那个公婆山那里吗?不近呀,走路来吗?”
“是在公婆山那儿,你还记得我家呀!记性真好。我们一起骑自行车来的。”
三发同伴拉出放在走廊一端的板车,车上叠着几个空箩筐,旁边一只空筐上立着一个剥去皮肉的牛头,血淋淋的,眼窝深陷,面目狰狞恐怖。两只牛角被卸下,竖立一旁。
张旺见状,说:“是一条老公牛。”
王福贵说:“好,我们一起上你家玩玩。张旺,你跟我一起去添点东西,陶晓伟几个随三发先走。我们稍后点,我认得三发家的路。”说完,五个人走到一旁树根下开锁取车。
三发一见,惊叫起来:“你们个个都买新自行车啦?好羡慕呀!”
王福贵指指陶晓伟说:“就他没买,留钱建房。”
第二十七章 侦查
三发带着陶晓伟四人回到家,家里人都下地种菜淋菜去了,他们几个人自己动手起火做饭。过了好一会儿,王福贵和张旺兴冲冲骑车驶进三发家大门,两人架好车,张旺扛一纸箱菜,王福贵扛一箱太白酒和一箱啤酒。
三发见了,责怪地说:“我家杀牛,还不够我们大家吃吗?你们还客气什么?还买这么多东西,浪费钱。”
王福贵就爱哈哈笑:“老同学多年不见,带点酒孝敬孝敬伯父。”
张旺打开纸箱,取出一只宰杀好的鸡,一只烤鸭,还有一堆青菜。一伙人又说又笑,开始整菜,有的架火,有的切牛杂,有的洗菜,有的掌勺。
弄好菜,三发家人还没回来。王福贵说:“三发,你爸下地远吗?你去叫他回来,我们等等再开饭。”
“太阳西斜了,正是淋菜好时间,我爸妈没回家那么快,天快黑了才回来,天天都这样。我们大家就不等了,别耽误你们赶路时间。”
一桌人笑呵呵舀汤、倒酒,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酒过三巡,王福贵问三发:“三发,你读书的时候,就是数学特好,其他英语语文物理化学怎么总是拖后腿呢?”
三发喝酒脸不变色,就是舌头有点打圈,他含糊地说:“那时我就说嘛,我不打算读书了,什么不会就罢,只要精通数钱就行,以后开银行开钱庄,一天早中晚都发财。你们倒好,就给我取外号三发。”
“哈哈哈!”大家开怀大笑。
一班人特开心,轮流着敬酒,集体喝过,个人喝。碰完杯后,就猜码;个人猜完,到集体猜,轮番进行,举杯不停,气氛热烈火爆,谁都不肯服输。
酒精冲撞着神经,王福贵又吹嘘起来:“我们老同学难得团聚,我知道你家杀牛菜吃不完。但是嘛,张旺爷爷经常告诉我们,无鸡不成宴。你看见餐桌摆上鸡肉,那就意味着我们事情圆满成功,发财了。”
三发一个同伴见他说得深奥,好奇地说:“我们看见贵哥你们个个骑新车,就知道你们兄弟身手不凡,准是发财了。”
王福贵见有人吹捧他,更乐了,牛吹得更玄:“你们不知道,我们公婆山地通大海,有神物出入,是神物指引我们发现倒吊金钟……”
“什么倒吊金钟?能让你们一起发大财?”
王福贵故作神秘,让大家停下猜码,把发现神龟和挖掘金钟根的事说给大家听。一桌青年个个脸涨得红红的,注视着他,听出了神。
陶晓伟见他吹得离谱,端起酒杯建议干杯,打断他的话。
三发听王福贵说得离奇,干完杯,又揽住他肩膀,一边举杯劝酒,一边不停地探问,弄清楚他们几个发财的来龙去脉。他感叹地说:“什么时候也让咱们大伙也遇到这种喜事。”说完,举起酒杯吼一声:“干杯!”
“铿锵!”众人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覃光明惦记着三发那副牛角,他举着酒杯和三发由干了一杯,说:“三发,牛角没有人买吗?你干嘛不卖掉它?”
“傻兄弟,牛角有谁买呀?我顺车带回来扔柴房了。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去。”
“兄弟,我在山里有间棚屋,想挂上牛角冲冲煞。你真用不到的话,我就带走了。”
“拿去,拿去。喝酒!”
太阳沉入山头,映红了西天。三发的家人还没有收工回来。刘江张旺喝得头重脚轻,实在喝不下,嚷着怕天黑,想趁早上路返回。王福贵和陶晓伟一合计,大家都喝差不多,天黑路远,早点赶路也好。于是吩咐三发代各位向他父亲问好,推出车匆匆驶上路。覃光明笑眯眯把一副牛角绑在车后架,喜滋滋追在后面。
回到莲花村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五辆车五只电筒光影摇曳,沿着歪仄山路驶入村头。
村里没有拉上电,远看一片漆黑。村民白天劳作辛苦,晚上一到**点钟,大部分人就早早吹灯歇息。只有个别户人家还透着昏黄灯光,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山村显得非常寂静。
王福贵等人的自行车在村头吭吭一响,电筒光四处闪烁,惊起一阵狗叫。
张学问年纪大,睡得晚,他知道这班青年回村了,急忙披衣起来,查看情况。张兴许是太困,没有动静。张学问不愿叫醒他,一个人举着油灯进堂屋端坐等候。
不一会,张旺轻手轻脚推车进门,架好车,见堂屋灯光微弱,走进去。“哈咳……”爷爷干咳一声,把他吓一跳。他仔细一看,爷爷拿眼注视着他,眼中带有几分威严和愠怒。张旺心里冷不丁又颤了一下。张学问长时间在灯光昏暗处,眼睛看得清楚,张旺的这些反应,他全看在眼里。他不说话,用手指指一边的长凳,示意张旺坐下。张旺下意识地乖乖坐好,等着爷爷发话。
“啊旺,爷爷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再瞒着爷爷了。”
张旺咧咧嘴,想笑,但笑不出:“爷爷,我会有什么瞒您呢?”因为见爷爷严肃,他的声音有点僵。
“那好,爷爷问你,你常常白天不沾家,在外面都干些什么事情?实话告诉爷爷。”张学问提高音量。
“爷爷,我不是早跟你说吗?我们一班人上公婆山挖倒吊金钟。这几天刚买完药材。”
“你跟爷爷常上山挖药材,你知道,爷爷不是外行人。你老实说,挖金钟根能卖多少钱呀?”
“爷爷,我们这批金钟根赚大钱了,我们六个人,每个人分到二百九十多块呢。”
“张旺,爷爷真想不到,你变了,会编故事哄爷爷开心了。你们一共六个人吧,一个人分到手将近三百元,那就是一千八百块钱,天啊!卖金钟根能赚那么多钱?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张旺见爷爷不信,急了,说:“爷爷,你不信?我们真是卖金钟根赚的钱。自行车全是卖药材钱买的。”
张学问看到孙子铁了心骗他,不承认错误,伤心地摇着头,表情很失望,半天不吭声。
昏黄的油灯下,张旺看见爷爷一脸严峻,无奈地说:“爷爷,这全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不信你明天去问王福贵陶晓伟他们。我们六个人,就剩陶晓伟不买车,他要攒钱盖房子。”
门外漆黑一片,一股寒风袭来,张学问打了个冷战。他艰难地站起身,走过去关上门,心里寻思着:今晚孙子是不会承认了,明天跟新老村长合计合计怎样才好。他头也不转,背对孙子说:“休息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天没亮透,张学问就在厨房拦住张兴,把情况告诉了他,说:“这班臭小子肯定想好计策对付我们了,我们简单盘问不行,要想个好对策。”
张兴问道:“张旺说,自行车全都是拿卖药材的钱买的?他们卖一批金钟根就赚一千八百块钱?这分明是哄骗我们嘛。”
这时,老村长也来寻他俩,他轻脚走进厨房,警惕地环视一周,没发现张旺,才说:“昨晚九点,他们一伙人才打着电筒回到村。”
“我昨晚盘问张旺一遍,他什么都不承认,就说是挖金钟根去买,赚了大笔钱。这小子现在还在呼呼睡觉呢。”
三人正商议着,大门外有人吵嚷,只听到李广兴高声喊:“张兴队长,河湾村有人来找。”
张兴走出门外一看,是河湾村老徐头,邻里邻村,都是熟人。老徐见了张兴,焦急地说:“张兴村长,我家牯牛今早不见了。昨晚天黑不久的时候,全村的狗叫得厉害。天气冷,我懒得起床查看。今早起来一看,牛圈门被撬,牯牛不见了。查看牛脚印,是往莲花村方向拉走的。你帮我查查看,你们村有没有哪户人家多一条牛?”
张学问一听,笑了;“徐叔你傻呀,谁家偷牛胆敢拉回家里放的?脑子进水呀。”
张兴严肃地说:“老徐头,我知道了,如果是咱莲花村人干的,我一定帮你查出来。”
老徐头再三道谢,匆匆赶往别处寻牛。
这里三人也忙着分头帮老徐头找牛,把侦查张旺他们的事放到一边。
中午,李家祥挑柴回村,看到张兴到处打听偷牛的事,对他活:“我刚才从桂花山经过,看见覃木工棚屋墙上挂一副牛角,样子很怪异。我还纳闷,原来没见过棚屋挂牛角呀,谁挂上去的呢?”
“哦,有这事?”张兴回家里推出自行车,猛踩一把往桂花山棚屋驶去。
果然,远远看到一副牛角交叉挂在棚屋门顶的墙上,怪吓人的。张兴骑车直奔过去,屋里没人,门锁着。他细看那副牛角,是公牛的角,断痕也是新的。
张兴心里腾起一股怒火,果真是这班家伙干的!他愤怒地加大力气踩车,飞一般驶回村庄,把车往墙根一靠,叫来爷爷和老村长,吩咐人去寻这班家伙,务必把他们带来堂屋讯问。
第二十八章 审问
因为昨晚只顾喝酒,饭吃得少,天刚亮,覃光明就饿醒过来,只觉得肚子**辣的,赶紧起来找东西吃。两碗热粥下肚,他感觉好多了,睡意也没了。他突然想起从三发家取回的公牛角,心想不如趁早去玉米地的棚屋把它挂上。
不到两公里的山路,自行车很快就到。覃光明自己从棚屋搬出一张条凳,一个人看准方向,把两只牛角交叉着钉在门框上方的墙壁。
挂好牛角,正要骑车返回,听到有人叫他:“覃光明,你这么早就来挂牛角了?”
只见刘江头戴草帽,在一边的地头铲草皮来烧土肥。庄稼人家缺肥料,就把田地旁边的草皮铲起来,翻开晒干,然后混杂柴草聚拢成堆,点燃火,烧成土肥,掺入猪鸡牛粪,当作有机肥料。
覃光明看见他已经拢起两堆大草皮,问他:“你一个人就堆起两堆土肥啦?干多久了?”
“天没亮就来,两个钟头吧。”
“全村数你最勤劳了。”
“没办法,老妈身子弱,老爸忙不过来,我不做谁来帮我做呀?”
覃光明呵呵逗他说:“快寻一房媳妇,就有人帮你做农活了。”
“媳妇要找,活儿要做,不能等呀。”刘江一边挥铲,一边答道。
此时,天已大亮。白晃晃的太阳爬上天边,附近山头雾气缭绕,被阳光一射,幻化出一道道光圈。
两人说笑间,刘江已经堆好草皮,点燃,一股浓烟直直升起,升到老高才弥散开来。
“两天后,草皮就烧透了,再歇两天,等它彻底冷卸了,就可以打碎成土肥,掺入猪粪鸡粪,就是上好肥料,可以混入土壤做基肥,种庄稼最好。”刘江说着,收拾泥箕铁铲。
覃光明见状,说:“你没骑车来吧,来,搭我车,一起返回。”
“叮铃铃!”自行车一路欢歌,在崎岖的山路上跑。
王福贵在碾房边的树底下整理钓鞭,听见自行车铃声由村外传来,举头看,一丛树后跃出覃光明两人。王福贵不满地冲他们说:“天还早,你们两个就迫不及待从镇里回来了?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车滑到王福贵身边,覃光明车头一转,刹住车,说:“哪里呢?我上棚屋挂牛角,正好遇到刘江烧草皮,就一起回来了。”
王福贵顿了片刻,说:“叫上陶晓伟他们,我们今天往水坝尾钓鱼。冬天的鱼肥又壮,今天阳光暖洋洋,正是钓鱼好时光。”
覃光明听了,逗乐起来:“耶耶耶,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的王福贵发财变了样,当才子了,吟起诗歌来呢。”
刘江也笑了:“王福贵平时脑子就是灵。借用罗丹的话来说,是我们缺少发现……”
覃光明不等他说完,骑上车去唤人。
不一会,六个人都聚齐了。王福贵说:“我们今天到村外山路练练新车,就沿着龙溪坝尾一路往上游钓鱼。”
陶晓伟犹豫一阵,说:“我爸我弟在村边稻田踏泥浆,准备自己打砖砌新房。你们五个去钓鱼吧,我要去帮忙。”
王福贵一听,笑哈哈说:“你一个人能帮什么忙?今天我们一起去钓鱼。年前大家都不忙,明后几天。我们五个人齐力帮你踏泥打砖。怎么样?”
陶晓伟沉吟不出声,刘江过来揽住他肩膀,说:“刚卖出倒吊金钟,我们大家高兴,一起玩玩吧,去钓鱼。回头我们再帮助你家打墙砌砖,起个漂亮房子。”
王福贵提出一个建议:“我们带上干粮,往上游远地方一路游玩,哪里有鱼就在哪里钓鱼。你们看如何?”
张旺覃光明齐声赞成,刘江也说好。
一班人各自回家备干粮。不到半个钟头,他们集中到村头,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前呼后应,一路往龙溪水坝进发。先在坝尾下钓竿钓鱼,后来一路寻往上游,找深水处下钓。
这边张兴派出的人找不到张旺他们。有人说:“上午他们六个人还在村头聚首,鬼鬼祟祟的,中午饭后就不见人了。估计又跑去哪个地方踩点了。”
有个村民说:“我看到他们在坝尾蓄水池那一带玩乐,好像在钓鱼呢。”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说:“我不信这班青年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你们看看嘛,咱村的自来水不就是他们出点子接通起来的吗?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坏心肠。”
“对,这班青年除了干活没有我们老辈人卖力外,没见他们做过什么坏事呀?”
“世道变了,外面偷窃、走私、贩毒、拐卖孩子都有,谁敢保证他们不沾荤呢?”
不少人听说新老村长要审问张旺王福贵他们,聚在张学问家门口探究竟,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
张学问因为生气,脸色铁青,低沉着声音说:“我难道愿意相信他们犯事吗?可事实明摆着,牛都偷来杀了,贼胆太大了。”
张兴一肚子气,说:“我亲眼看见牛角了,挂在覃光明棚屋,痕迹崭新,不是他们偷牛还会有谁去偷牛?”
听了爷孙两人的话,很多人不得不相信,这班青年人真犯什么事了。村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很多人围聚在张兴家等看结果。
张兴看大家焦急的样子,心里想: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再说,大家聚在这里耽误农活,影响也不好。他清清嗓门,说:“大伙先回家,该干嘛就干嘛,不要在这里白耗着。相信我们村民小组一定弄个水落石出。”说完,他布置人各处留意,等张旺他们一出现,就把他们带到张家堂屋,同时通知老村长和村民小组几位成员,一起来审问。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随着一阵清亮的自行车铃声,王福贵等六个人才叽叽喳喳有说有笑回到村头。王福富见他们回来,赶紧让媳妇打着手电去通知老村长和村民小组的覃二爷李四叔,自己上前稳住六人,简单盘问几句,拖延一点时间,然后把他们带往张家。
走进张家堂屋,正座端坐着老村长,张学问和张兴一脸严肃各坐一旁,气氛凝重。张旺刚要张嘴说话,张学问以手示意他别做声,指指一边的条凳让他们坐下。王福贵见状冲口就问:“出什么事啦?”老村长绷着脸,用手朝他连压两下,也不出声,示意他别说话。屋里气氛变得紧致,大家表情沉重,没有一个人出声。
一会儿,覃二爷、李四叔脚步匆匆跨进堂屋,带来一股寒风。连带张兴,王福富和老村长,村民小组五个成员到齐了。老村长向张兴努努嘴。张兴清咳一声,语气沉重,说:“今晚我们莲花村村民小组带上爷爷连夜召开扩大会议,专门审问张旺王福富陶晓伟刘江覃光明覃光亮六人偷窃案件。现在所有相关人员都已经到场……”
“什么什么?偷窃?”王福贵尖声叫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偷窃?”张旺也莫名其妙地问。
“你们说我们偷窃?一定弄错了!”陶晓伟一脸不解。
“大胆!还不承认?”张学问气愤地一拍桌子,声音威严。屋子里静下来。
王福贵满脸惊奇:“可是,我们没有偷什么东西呀?”转头看一轮自己的伙伴。大家纷纷点头,说:“我们没有偷东西。”
张兴冷静下来,心想这事只能从头问起,于是他缓缓地说:“我倒要问你们,一天连买五辆新自行车,去哪里要这么多钱?”
张旺急着大声说道:“大哥,我跟爷爷说过了,我们挖遍公婆山的金钟根,赚了一笔钱,足够每个人买自行车,还有不少剩余呢。不信,你问爷爷呀。”
王福贵接着说:“哦,原来你们怀疑我们买自行车的钱来路不正。我跟你们讲,那是我们六个人足足花一个月时间挖金钟根,卖了赚来的钱……”
“啪!”还没等他说完,一声响,张学问气得站起身,用力拍旁边的桌子,愤怒地骂起来:“还敢骗人?你们串通一气,骗人?金钟根药材能买几个钱?我挖一年金钟根,从来没有赚够一百块。你们还骗人说,你们赚了一千多块钱,这这么可能?明摆着是骗人。老实说,他们偷什么东西换的钱?”
刘江耿直,见村里人误会,急着说:“爷爷,真是买金钟根赚的钱,我们不骗你。”
张兴看到他们顽固,不肯认错,厉声问覃光明:“覃光明,你家玉米地的棚屋什么时候挂上牛角?”
覃光明连忙答道:“大哥,是我今早钉上去的,成交叉形状,就是为了辟邪。”
张兴点点头:“这就对了,你老实说,牛角从哪里来?是不是河湾村老徐头家的牯牛?”
覃光明见他问得奇怪,说:“什么河湾村老徐头?我听不懂。我挂的牛角是三发家公牛的角。”
张兴恼怒了:“什么?你还抵赖?今早河湾村老徐追踪牛脚印追到我们莲花村来了,他家的牯牛今早不见了,就是被你们昨晚偷走的。”
第二十九章 误会
覃光明几个一听,面面相觑,不明白是这么回事。覃光明不解地说:“牛角是三发家的,三发是王福贵的同班同学,他家昨天杀牛,我们就在他吃的晚饭。”
王福贵连声争辩:“你们冤枉人了,我们没有偷东西。三发家的公牛跌残,他昨天杀牛,在街上买牛肉遇到我们。牛角真是他家的。你们要是不信,明天派人去证实。”
张旺紧接王福贵的活,说:“还有,你们怀疑金钟根,明天派人去金康药铺查证,是不是我们卖药材给他?是不是他给了我们一千七百多块药材的钱?”
老村长看到他们争辩,生气地问道:“有村民反映说,你们偷偷摸摸做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月前,你们就鬼鬼祟祟,天没亮就出门,天黑以后才回村。我问你们,你们干什么去了?”
王福贵直视老村长,辩解说:“老村长,你们真是误会了。那段时间,我们就是起早贪黑上公婆山挖药材。山路崎岖遥远,我们一天赶十多公里的山道呢。都是早早起来赶路,天全黑才到家。你又不是不懂公婆山路途难走。”
张兴见他对老村长无礼,大声训斥:“狡辩,你们串通一气狡辩。有村民发现,早上你们六人挑着空箩筐在路上疾走,晚上趁天黑偷偷摸摸挑担子赶路。我问你们,要是挖药材,那是光明正大的事,干嘛躲着大家?难道还担心村民发现?”
覃二爷插嘴说:“有一天晚上,我收红薯回家迟,发现你们挑箩筐往村外跑,看你们气喘吁吁的模样,准是挑着重担。那是什么东西呀?一天能挖那么多药材?”
王福富听了,想起一个多月前,镇里粮所被撬,丢失大批粮油。他盯着弟弟眼睛,厉声问道:“我想起来了,那段日子,你们几个整天嘀嘀咕咕,躲开大家。你给大家说明白,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学问气呼呼地说:“天黑了才挑重担赶夜路,莫不是粮所就是你们撬的?趁风高夜黑好销赃?”
王福贵见村民小组步步紧逼,认准是他们行窃偷盗,心里腾升一股莫名怒气,撅着嘴,呼着粗气。张旺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另外几个人见争辩没有用,也傻了,没有做声。
过了好一会,陶晓伟看定张兴,语气诚恳地说:“大哥,你们真弄错了。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上山挖金钟根,我们不想引起大家注意,药材全部放置在覃光明的棚屋。那是我们的错,我们不应该有这份私念。但是,说我们到外面偷窃,那绝对是冤枉我们。我们从来没有偷过一样东西。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调查,去县城金康药铺查证,去三发家调查牛角来由。”
刘江见大家不吭声,就把他们挖金钟根经过,买自行车的情景和牛角的事一五一十说个遍。他平日勤快憨厚,不会说谎。屋里的几个审问的人听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老村长看他们回答蹊跷,又问他们一遍挖药材买药材的情景,李四叔和覃二爷也认真盘问他们一些事情的细节。六个青年人把事情来龙去脉一件不落地又说了一遍。
屋里气氛缓和下来。村民小组见这班青年回答从容镇定,清清楚楚,不像是编造,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是不是大家过于敏感,搞错了?
只有张学问还是满脸怒色,一肚子气难消。可是天色太晚,不便去县城药铺和三发家调查。老村长转头看看其他小组成员,征询他们意见。其他几人明白老村长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老村长说:“真金不怕火烧,你们没有做什么错事最好。明天,我们派人去调查,事实会证明一切的。今晚村民小组的审问到此结束。你们青年人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只要清白做人,是经得起调查的。张学问老同志要放宽心,或许真不是这班青年人干傻事,一切等明天调查结果。散会。”
六个青年离去了,村民小组留下合计,定好去药铺和三发家调查的人,大家才回各自家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王福富骑车,后架搭乘李四叔,两人匆匆上路,前往药铺和三发家调查。
中午,两人兴冲冲骑车回来,一进村头,朝在碾米房门外闲聊的老村长一伙人喊:“他们是清白的,没有偷东西。”
老村长还担心有误,追问:“你们调查清楚了?他们真的没有做傻事?”
王福富架好车,拉一张凳子,和李四叔一起坐下,样子很轻松,不急不缓地说:“我们先到镇外新竹村三发家了解情况。他们家果真刚杀了公牛,牛角是三发送给覃光明的,说是挂在守玉米地的棚屋辟邪。这个情况属实。然后往县城金康药铺调查,药铺李老板对王福贵张旺很有好感,还一个劲地夸张旺。李老板说,是这班青年卖给药店一批罕见上等的药材,近一千斤呢,药店付给他们货款一千八百元。这事也属实。”
老村长听了,松一口气,说:“太好了,这班青年没有做傻事,太好了!说实话,我是不相信他们会犯事,但是,种种迹象又解释不清,就像是他们干的一样,真是一场误会。”他笑着冲四周的村民说:“误会了,误会了,张旺王福贵他们六个人没有偷窃,没有做傻事,他们是清白的。”说完,吩咐王福富去找那六个小青年,他自己和李四叔一起赶往张兴家,宣布调查结果。
张兴背着铁铲收工刚到家,看见脚步匆匆满脸笑容的老村长他们,知道事情有结果了,忙问:“李四叔,他们果真没说谎?”
老村长抢着回答:“这班青年是好样的,竟然从公婆山发现上等金钟根,卖了一千斤的药材,赚了一千八百块钱。万万想不到啊。是我们冤枉他们,误会他们。”
张兴舒口气,说:“我就担心他们犯傻事,不是他们干的就好。快找他们来,不要委屈他们了,我们当场宣布调查结果。”
王福富一下子找不到六个青年人。有人告诉他,他们正在陶晓伟屋后忙活。他听了直奔陶军红家,远远听到一伙青年大声说笑。
“我们还替你们焦急,你们倒好,像没事人似的,在这里吹大牛。”王福富走上前,笑着说。
张旺对他说:“大哥,我们本来就是没事的人呀。今天村民小组派人去调查了吗?”
陶晓伟笑笑,说道:“你不见王福富大哥的模样吗?肯定调查回来了。大哥是吗?我没有说错吧。”
“就你们这班家伙聪明。我们调查刚回来,你们是清白的,没有偷窃行为。村长在张旺家等你们宣布结果呢。走吧,上张旺家。”
六人正在平整陶晓伟的宅基,听王福富一说,吭里哐啷,把锄头铁铲一放,随王福富一路说说笑笑往张旺家走去。
张兴和爷爷老村长在堂屋开心地谈论着,见他们到来,止住了声,由张兴正式宣布结果:“经过村民小组调查,结果证明,王福贵张旺陶晓伟刘江覃光明覃光亮六人勤劳致富,没有偷窃行为,先前的审问全是误会,你们是清白的。我代表村民小组给他们道歉。”
张兴估计这伙青年听到这个调查结果,肯定会欢呼跃雀。可是奇怪,他们听完宣布,纹丝不动,个个都很平静。
张兴不解地问他们:“村民小组是集体留下的遗产,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也是代表着莲花村的集体。现在解除对你们的怀疑,你们怎么还不高兴?”
王福贵闪闪眼,说:“原本我们就没有做什么傻事,误会而已。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事。”
张兴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无端受委屈了。”过了一会,他问道:“可是,公婆山上怎么会蕴藏这么多珍贵的倒吊金钟呢?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大家憋着屈,懒得出声。陶晓伟看看大家,说:“公婆山洞天福地,莲花山资源优越,发现就是财富。”
屋里人见他说得深奥,大家对看一眼,哈哈笑起来。
第三十章 风水
天气越来越冷。白天太阳灿烂,气温急速攀升,室外温度高,火辣辣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让人以为季节错乱,不少人身穿短袖,在冬日的阳光下奔忙。到了下午,太阳下山,气温骤然变冷,很多人急忙披上外套。莲花村的人们真幸福,一天之间经历了夏冬两季,体会寒暑两重天的日子,这种奇妙的体验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的。
这天早上,红彤彤的冬日刚刚爬上山头,刘江第一个扛着工具来到陶晓伟屋后。不一会儿,张旺覃光明覃光亮也到了,最后来的是王福贵。陶晓伟父亲原想在东厢房旁边加起一间房子加盖一间房子就行,刘江看到挖出的新土堆积在门前老高,没地方倒,就说可以填平西厢房一侧的斜坡,这样东西两边都可以加盖一间新房了。
这时,陶晓伟拉着板车过来,刘江对他说:“陶晓伟,依我看,可以在东西两侧都加盖新房呀。泥砖我们自己打,横条椽子自己备,砌砖大家一起动手,其他也花不了多少钱了。你家六口人,两个姐姐都大了,要建房就建两间吧。有什么困难我们大家一起克服。”
张旺在屋前屋后查看一圈,也说道:“屋后两排大树,两边加盖新房才圆满,捂住风水。还是建两间房才好。”
陶晓伟听了,说:“我爸就计划起东厢房一间,现在要建两间,就怕材料和费用不够。”
刘江爽快地说:“材料不够,我们继续打呀;费用紧张,还有我们大家呀。就起两间。”
张旺见陶晓伟犹豫,说:“二叔那边由我说,我们先行动,把门前的土搬运到西侧,平整成宅基就行。”
刘江推动平板车,覃光明往车上铲土,大家一齐动手,三人铲泥,三人推车,来回跑。路途很近,大家干得起劲,小半天功夫,一大堆泥土就被搬走了一半。西厢房一侧填上新泥土,旧房两边加大,变得平坦宽敞,整个房屋格局立刻提升。
张旺眯着眼来回细看一会,满意地说:“这就好了,房子和屋后的土坡对应,显得很完好,合风水。”
王福贵见他说得神秘,问他道:“张旺,你张口闭口说风水,你当真懂得?”
张旺反问他:“风水是一门历史悠久的玄术,从古到今,上到帝皇,下至百姓,谁人不讲风水呢?”
陶晓伟想了想,说:“风水嘛,说起来确实是这样,风水深入中华民族民俗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我们多数人只知道有风水之说,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张旺说到风水,话就来了,他一边往板车铲泥,一边说:“风水是一种神奇的自然之力,是宇宙的大磁场能量。风就是元气和场能,水就是流动和变化。在风水学里,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也是人的一部分。风水的核心思想是人与大自然的和谐,天人合一是风水的最高境界。我从小跟随爷爷到处跑,也了解一些。”
看到大家有兴趣,他故作深沉的样子,说:“获得风水的力量,就获得宇宙自然的助力,有不可估量的神奇作用。”
板车满了,刘江和覃光亮奋力调转车头,两人在前面拉,陶晓伟在后面推,三人努一把力,把板车推到西厢房边,倒掉。
张旺继续说:“传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小时候,母亲陈氏遭遇瘟疫死了。那时朱家非常穷苦,家徒四壁,没有钱请人埋葬母亲。朱元璋和兄弟朱兴隆两人,用一块破席子裹紧母亲,趁天未亮,匆匆扛着往村前一座山头走,想葬在山坡上。走着走着,突然一个晴天霹雳,一场暴雨说到就到。兄弟俩冒着大雨赶到山脚一条河边时,发现河水滚滚,淹没了桥。两人没有办法,看到岸边有一处突兀的土坡,就把母亲放到坡顶,先回家避雨,打算等河水降了再渡河埋葬母亲。大雨持续下了整整三天。等到河水消了,兄弟两人赶往河边一看,惊骇不已,那块突兀的土坡堆积得更加高大,不知哪里来的蚂蚁在这里筑起了一个巨大的窝巢。朱兴隆正要气愤地上前扒拉土堆,朱元璋拦住他,说:‘人葬不如天葬,这是天意,我们就让母亲在此地安息吧。’朱元璋就靠着这个自然天葬的母亲墓葬,尽得风水神力庇佑,短短几十年时间,由一个穷苦人家变成一代雄才皇帝。”
王福贵惊异地说:“还有这样的传奇呀,这么说,风水的力量不可低估。陶晓伟,叫张旺帮你好好看看,把风水布得准点。有风水的助力,一定要造成一番辉煌出来。”
陶晓伟听了,哈哈一笑,说:“王福贵,你也相信张旺那一套风水了。风水是玄术,说不清道不明。对风水,不可太冲撞,也不能全信它。自己的辉煌,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决定在自己的脚下。”
中午吃过饭,六个人继续在说笑中搬运泥土,平整宅基。不知不觉,门前的土堆搬完了,西面的宅基也平整成形。
天黑时候,陶军红踩踏泥浆收工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房屋地基,皱着眉头问:“你们怎么一天就整出西厢房宅基啦?不是只建东厢房一间房子吗?”
张旺拉住他,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陶军红咧嘴笑道:“真这样吗?那就两边都扩建吧。”
第二天,陶家开始打泥砖。本村陶军红一班老伙伴,陶晓伟姑家舅家的亲戚都来帮忙,连带陶晓伟一伙青年伙伴,人还真不少。大家在村旁铲平一片空旷地,将稻田里踩踏成浆的泥团挑上来,用模具打实成形,晾干成砖。等彻底硬化以后,堆码起来。连续三四天,大家起早贪黑,奋力工作,终于打出足够砌两间房子的泥砖。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夜了,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村里的当家人都忙忙碌碌筹办年货。虽说大家屋里都接通自来水,但是,多数妇女还是喜欢挑着簸箕藤篮箩筐到村头的古井边清洗。一来这里宽敞,洗好的东西可以任意摆放晾干;二来,年关就到了,人人心里藏着一份喜悦,要跟众人分享。所以,每天古井边聚着洗刷东西的村民,大家一边干活,一边开怀说笑,村头一天笑声不断,迎接新年的到来。
大年夜终于到了。六个小伙子异常高兴,大家商量好了,要过一个丰盛的年关。除夕早上,六个人约好,一起骑着自行车赶集,备足年货。王福贵驮着陶晓伟一溜烟先出发,其他人踩着车,鱼贯冲出村头,拉成一个长阵,在阵阵欢乐的铃声中,驶往县城。这一年,几个青年人年货买得特别多,个个都买了比往年多几倍的鞭炮。莲花村的习俗,大过年的,谁家门前炮纸红,谁家放的鞭炮多,谁家在新的一年运气就旺。莲花村村民惊喜地发现,今年村里贺年鞭炮声经久不息,放得最多的就是那几位读过高中的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