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窥探
大臣们面面相觑。
大家都知道皇上说的话，来自典故《邹忌讽齐王纳谏》。
有人当下道：“皇上所言有误，纳谏乃是君上专用，我等臣子只要听从君上之命即可，怎敢听从他人建言？”
“好，面刺寡人之过，当赏百两，”皇上先点点头，又面无表情道，“但曲解朕意，殊为可恶，廷杖十下。”
接着就有穷凶极恶的厂卫，将人拖下去打板子。
从这点来看，就知道皇帝一直有着实权。
大臣们也有法子对付皇上，那就是平日只出工不出力。
“皇上圣明，我等臣子也当效仿先贤，谦虚谨慎，善听人言。”首辅陈国观还是个能顾全大局的，连忙顺着皇上的话说。
皇上点点头。
这个首辅还是靠谱的，不能说太清廉，但是个老实人。
对方在家中正筹写一部折子。
内容就是要从大臣和大地主、大豪绅、大商贾中征税，找来银子，充实国库。
身为百官之首，却准备做这种事，可见其人人品如何。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欣然采纳。
事情必然不顺，因为会有很多反抗者，很多造谣者，然后他就会怀疑首辅的心思，最后就是不了了之，甚至坑了首辅一把。
现在他通过侠网明白对方真正的心思，真正的所作所为，当然相信对方。
“好，陈首辅说的好，各位就互相面刺吧。”皇上坐在台上说着。
众臣愣了。
大殿中发生的这一幕，都看在闻人升眼中。
虽然他身在遥远的碎星岭，但网络就是这样神奇，将遥远之人，遥远之事，拉近到眼前。
现代人看来稀松平常，但它实际上极为深刻地改变着整个社会形态。
它第一次让公正真正变成公识。
作恶的成本急剧增加。
以前作恶，只要压迫几个人就好，现在作恶，却要让天下人都得闭嘴才行。
这些大臣们，并不知道，他们正在经历后世公司常开的一种会议：批评与自我批评。
这可是老总对付下属们的大杀器。
原本藏着掖着的东西，都在逐渐批评中暴露出来。
即便是老油条，在经过一番自我批评后，也会净化三天。
当然三天之后，该干嘛干嘛。
闻人升记得自己那时候，同事们总是对这种会议头疼不已。
现在轮到这些大臣们了。
…………
“臣要指正户部郑尚书。”一位四品官率先开口。
众人立刻看过去。
“郑尚书上个月为了筹集西北|军饷，熬夜三天，如此下去，身体必然垮掉，朝廷将失一栋梁，如此行为，怎能不受批评？”那位四品官员义正辞严道。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恍然。
好套路。
“臣也要举告吏部天官公孙尚书，他为人过于苛刻，一点小错都不容许下属犯错，平日总说，举错一官，便害一县，如此苛待下属，如何让下属安心做事？”
“臣要举告王次辅，王次辅的女儿仅仅出过一次门，就被他大打出手，说要严守礼教，出阁之前，不见外男。结果女儿次日上吊，如此行径妄为人父啊。”
皇上开始听得还有点意思，后来越听越不对劲。
好家伙，这是将夸赞的话，反个意思来说了。
区别就是有人手段高超，推陈出新，有人只会hd学步，鹦鹉学舌，贻笑大方。
“既然如此，各位都写个折子上来，退朝。”
“圣上有旨，退朝。”大太监李国恩拉长嗓音说着。
回到后宫，皇上匆匆回到床上，躺下。
念头一动，又去查看大臣。
京城中最大的迎春楼中。
几位尚书大人正在喝酒，旁边有着今科花魁作陪。
皇上看到这里就生气不已。
前些年他刚想纳个美人进宫，就被臣子劝谏，说不能沉迷美色，只好忍痛割爱，弃之不顾。
劝谏他的大臣，就是那位礼部尚书，此时人家正搂着花魁喝着小酒。
好个道德君子！
这些该死的家伙，一个个只会拿话术欺瞒君上。
可恶的厂卫，为什么不将这些事报上来。
哦，厂公前些天说，没有银子给番子们发了。
真当自己傻吗？
番子们和衙役中的白丁一样，即便没银子，也大把人愿意干，因为到处都有捞钱的地方。
商户，良家，小民都是他们敲诈的对象，唯独不敢敲诈大臣们。
刀子该换换了。
“皇上变了啊。”户部尚书说着。
“皇上还是老德性，性情急躁，想一出是一出，相信你时，能对你掏心挖肺，不相信你时，你就等死好了。”礼部尚书摇头道。
众人点头。
看来大家都把皇上性子摸透了。
皇上听得无言。
难怪臣工们不出力，出力的越多，做错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如果不是有了侠网，他也不会让众人进谏，也就不知道自己这个致命的毛病。
或者说他知道，但他没有意识到严重程度，甚至觉得自己做得没问题。
因为大臣们本来就不值得信任，蝇营狗苟，只知吞并土地，收敛钱财。
不过也有几个良臣值得信任。
首辅，五省总督……大概就十几个人。
若是以前，自己无法分辨，只能相信一时，却不能一直相信。
现在有了神网，倒是能够一直信任下去。
他们的顾虑，自己也能知道。
朝廷没钱，这些人都明白。
就像孙督师，不向朝廷要钱，只要一把尚方宝剑，向侵占屯卫土地的藩王和官僚开刀，要回土地，分给士兵们耕种，就建立起一只两万人的秦军。
履立战功，打得反贼四处逃窜。
可惜因此，许多大臣上书说他嚣张跋扈，自己还听信了，甚至两次罢官下狱。
自己真真是错堪贤愚枉做天。
明明几次都能绞杀反贼，偏偏自己没有耐性。
而在这时，这几个朝中重臣，又在说着一些事。
“那个侠网的事，你们知道吗？好像能把天下事告知天下人？”户部尚书又说道。
“那也得有人看见才能传到上面去，不值得大惊小怪，喝酒就是。”礼部尚书无所谓道。
“这样说来，不好……花魁不就看到我们了吗？”
“民女哪敢上传什么侠网？几位大人都是圣人子弟，可莫要信那些鬼神之道。”花魁赶忙道。
“是啊，什么侠网，不过是奇技淫巧而已，不值一提。”礼部尚书劝说道。
然而其他几人没有这样傻，过一阵就纷纷告辞了。
皇上很失望。
看来这些家伙们都挺精明的。
以后再想窥探他们的**就难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食物
碎星岭上。
赵涵很满意地躺在一处漂亮的狗窝里上网。
不容易啊，没想到来到这封建武侠世界，还找回了现代上网的感觉。
“奉上谕，漯河知县贪赃枉法，骗占税银，就地捕拿，于城中采石口问斩！”
“奉上谕……斩！”
“奉上谕……斩！”
“奉上谕，涂山知县奉公守法，兢兢业业，官升三.级，升任涂山知府！”
一日之内，斩十四个知县，升赏五个知县，封建皇权的巅峰，不是说说完的。
即便是濒临王朝末年，仍然有着强大的掌控力和惯性。
民众纷纷叫好。
一些本来要出现的叛乱，随着知县脑袋的使用，而暂时平息。
赵涵当然知道，仅靠这个侠网不可能马上改变王朝。
但她相信，聪明人很多，他们会找到最适合的用法——
就像现在，她看到一幕情景。
天牢之内，两囚对坐，一个是细皮嫩肉的中年官绅，另外一个则是满脸风霜的老者。
官绅问道：“我看老先生不似士绅，怎么会被关到天牢内？这里只关押朝廷大臣的。”
老者痛哭道：“我本是个木匠，被内监叫去修理炎威殿。到了之后，我上上下下，仔细摸过一遍后说‘这柱子的木头从根上就烂了啊’，正巧一个厂卫经过，我就被抓了。”
“厂卫可恨！”中年官绅痛骂道。
“您也是这样进来的吗？”老者随后又问道。
“哦，我就是负责修理炎威殿的官员，其他官员一开始说要用更多的钱，而我只用了一半的钱就修好了，结果他们诬陷我是通过偷工减料才做到的，于是我就被抓进来了。你说的对，大炎朝这座宫殿的木头，从根上就烂了啊。”中年官绅摇头叹息。
“这世道，好人遭殃……”老者同情道。
没过多久，一个厂卫走进来：“奉上谕，xxx和xx确有冤情，无罪开释，诬陷二人者，反坐。”
接着又关进来两人，一个是厂卫，另一个是官员。
“就是他抓的我！”
“就是他诬陷的我！”
木匠和官绅连连磕头：“皇上圣明啊！”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遭遇，正是之前偏听偏信的皇上造成的。
赵涵看得哈哈大笑。
然后她念头一转，又看到另外一个地方。
一处海上小岛，绿荫笼罩，绿荫之中，有着一群食人族。
三个人出现在小岛上，分别是扎着金钱鼠尾的鞑子，手持太刀的倭寇，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大炎人。
他们很快就被食人酋长抓住。
酋长对他们说：“如果你能说出一个我们这儿没有的东西来，我就可以饶了你们，如果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就把你们都吃了！”
倭寇自信满满：“你们绝对没有太刀！”
酋长笑得前仰后合，接着就让手下拿出……从倭寇手中刚刚缴获的太刀出来。
倭寇于是就在惨叫中被吃掉了。
鞑子很害怕，扫视一圈后，才颤抖地对酋长说：“你们没有辫子。”
酋长又笑了：“这个简单。”
他直接让手下们模仿鞑子剃出一个金钱鼠尾，于是鞑子也被吃掉了。
大炎人却一直都是不慌不忙，冷眼旁观。
等轮到他时，他问道：“你们肯定没有三饷。”
酋长一听慌了，想了半天才说：“的确没有。”
大炎人又说道：“我就知道你们没有，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
“先生请问。”酋长很恭敬道。
“既然你们没有三饷，那你们怎么学会人吃人的？”大炎人反问道。
看到这里，赵涵愣住了。
而在这时，天空中一个声音咆哮道：“三饷？杨相说，只向有田者增收，贫者无田，故而不收；而且三饷加起来不过是一亩地多收五斤米，为何就要逼到人吃人上面？”
这声音充满着威严，但威严中又有着掩饰不住的惶恐和不安。
“只向有田者多收五斤米吗？”那个瘦骨嶙峋的大炎人，仍旧不慌不忙，对着天空道，“为什么我们看见的是地主老爷不收，专门收我们这些佃农？一亩地要多收二两银子的税！二两银子可是一百五十斤米啊！”
天空的声音沉默了。
…………
皇上沉默了。
他到今天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非常可笑。
什么大臣不忠，什么厂卫不实……
什么漂没，什么卖官……
那些很重要，但又不重要。
最关键的地方，直到今天才看清楚。
从根子上就出了问题。
明明是对地主征税，明明是对土地拥有者来征税，明明只增收六斤米，到最后却要对一无所有的佃农收150斤！
整整二十五倍！
难怪要反，不反不行啊！
这地谁能种得起？
一亩旱地，一年也就打一二百斤谷子，全用来交税都不够！
皇帝彻底明白了。
如果不是看到这里，他恐怕到朝廷被灭了，还不明白问题究竟在哪儿，只能简单地归咎于大臣们混蛋上。
为什么，为什么厂卫不说，大臣不说，太监们都不说？
他们是都不知道吗？
不，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份啊！
就和发下的军饷一样，人人有份，反而最该拿的大头兵没有。
税收也是，最不该征收的无地佃农，反而税收全压在他们身上，最该征收的士绅们，反而是不缴税！
这不是杀一个两个县令就行的。
那要怎么办？
皇帝只觉一个庞然大物，散发着臭气，向他袭来。
它们之中，下面是哀嚎的佃农，上面是挥舞着皮鞭的酷吏，再上层则是装聋作哑的老爷，最上面则是摇摇欲坠的朝廷。
而他就站在庞然大物的顶端，看似威风凛凛，但随时都会被它的臭气淹没，然后埋葬。
他以前那么多的雄心壮志，那么多文臣给的韬略良方，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都是可笑之极。
…………
“老师，你说这个皇帝能解决这个问题吗？”赵涵喃喃自语。
是的，就算她再傻，到了这份上，也能猜到瞎子少年应该是老师扮演的。
不然的话，谁能在一个封建武侠的背景之下，将人人思想互连，形成天下网络这样的神迹？
“什么老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你的师傅，你也不准对人提起，否则让我听到，我就将你魂魄抽出来，永远镇压在这个食人岛上，天天被人当狗肉吃。”闻人升装聋作哑道。
他可不能承认这个身份是自己。
又瞎又丑，简直是李玄变成铁拐李。
“哦，要这么吓人的吗？”赵涵听得背后发凉。
“行了，这皇帝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但是有人会解决。”闻人升赶紧转移话题。
可不能让这妮子再想下去。
“谁能解决？”赵涵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你教的那些孩子。”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从下到上
“皇上要收的税，在京城里贴得到处都是，明明是一亩田只多收三厘银子，为什么你们要加收两分银子？”
“皇上说，只对有田者收税，为什么地明明是刘财主家的，他家不收，反而要收那些佃农的税？”
“刘财主家只有一个秀才，只能免一人的差徭，为何要免去所有的税？”
银子在大炎朝的计量，1两等于10钱，等于100分，等于1000厘。
中原某地，一个少年义正辞严地对着税吏说道。
“啪”迎接他的是一顿鞭子！
“让你曲解圣意，我们说的话就是王法！”税吏狠狠道。
少年被抽得满地打滚。
如果不是周围人多，很多人目光凶狠地看着税吏，活活抽死也平常。
“告诉你们，皇上规定的是皇粮正税，我们收的是加派，这年年修路筑堤，哪样不派银子？爷们不收加派，怎么吃饭喝酒？”
“刘员外家为什么不收，那是因为刘员外家给县里捐了钱，你们捐了吗？”
税吏满嘴里跑小鸟，反正乡下人见识短，随便他怎么说，怎么糊弄。
少年被人搀扶起来，咬紧牙关不哭出来。
他不能哭，神犬老师教过，男儿流血不流泪，流泪只在家里流。
虽然他只学了短短几个月，但那几个月的收获，远远比一辈子来的东西多。
他学会了算术，学会了许多常识，增加了许多见闻，能看明白税吏们是如何行事的。
刘员外贿赂官吏们，将他的田地算到贫农头上，鱼鳞册上，记录着那些土地都是贫农的，但他手中又拿着明明白白的地契，打官司肯定是打不赢的。
何况百姓怎么可能去县城里打官司？
就是这样两层皮，缴税的时候，地摇身一变，成了贫农的；收租的时候，地再摇身一变，就是刘员外的。
他听神犬老师说过，这叫“薛定谔的土地”，到底是谁的，只有等到盒子打开的时候才能确定。
“再给你们一天时间，必须将今年的积欠交上！不然的话，统统拉你们去站笼！”凶狠的税吏，冲着众人说道。
…………
晚上，村子祠堂里。
少年和一群大人们坐在一起。
“我这些天入梦，看过西北，那里的官吏就不敢对小民如此大呼小叫，因为他们真的敢反！”一位壮汉恨恨地说着。
“可是他们还是反了，因为那里连年干旱，就是不缴皇粮，也活不下去了，别说小民，就是官吏也活不下去了。”另外一人说道。
“咱们这里还有点饭吃，他们知道咱们不敢反，所以可劲地欺压我们！”
“可恶，我们也反吧！”众人说着。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来：“你们不想被官吏们压榨，朕也不想被官吏们欺瞒，你们可愿为朕效力？”
这是皇帝的声音。
他想了许久，最后想到，只有小民，只有依靠小民，官吏才不敢欺瞒他。
他的城府还是足够深的，从他上位之后，就加强厂位可以看出来。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轻信过朝臣。
他懂得势力平衡之道，所以从来没有出现过权臣。
只是随着反叛越来越多，武将军阀才开始出现。
“您是皇上？”众人立刻跪下。
包括少年也是。
大家从小看过的戏剧，还有说书人的故事，无一不是皇帝是英明的，都是被大臣们蛊惑。
要不怎么有“清君侧”这个说法？
大家都相信，天大的冤屈，只要去告御状
“正是朕，你们说的没错，朕怜悯子民，怎么可能收那么高的税？朝廷出的政令是好的，都是这些贪官污吏从中上下其手，才让尔等受罪……”
…………
借助侠网，皇帝花费一个月时间，在皇城周边的直隶地区，建立了新的税收体系。
裁减掉原有的收税官吏，县令不再负责税收，改由小民直接在梦中去缴纳税银，然后在现实中到指定库房里缴纳税收。
他要庆幸自己牢牢掌握着厂卫，还有几只听自己话的有力军队。
如果没有这些，他的措施根本实行不下去，恐怕在皇宫里，他就要暴病而亡。
他要感谢老祖宗留下的厂卫，帮助他对抗大臣，大炎开国之后，就没有出现过权臣。
再厉害的权臣，一封诏书就拿下了。
就是因为厂卫只听皇上的。
两月之后，第一次税收上来了。
比往年同期，足足增加了一百万两银子！
要知道往年这个时候，只缴了二十万两银子。
一下加了五倍！
于此同时，百姓们的负担也大大减轻，中小地主们也非常高兴。
因为他们也是被摊派的主要对象。
只有大地主，大乡绅，才有资格免税和转移负担。
多出的银子从哪儿来的？
从官吏们口中来的。
皇帝又想到一处重要地方，盐税！
盐税每年只缴纳两百万两，如果增加五倍的话，那就是一千万两！
这就可以取消三饷了！
皇上决定对盐税下手。
可是盐税不是好下手的。
因为有许多武林大派靠着盐税吃饭，比如漕水派，名剑门……
都是靠着贩盐为生的门派，武功极高，武功低的也不敢吃这碗饭，路上就被人抢了。
再加上中间的盐商，大官吏，一团乱麻。
在以前想要梳理清楚，根本不可能，只要想一想，就会让人放弃整治盐税。
而现在不同，有了侠网，皇上能够清晰看到其中的利害关系，有多少人，谁做主导。
可以拉拢哪一派，打击哪一派，都能从侠网上看出来。
比如名门大派可以拉拢，他们胃口并不是太大，而且还要顾及脸皮，对朝廷和皇上还是挺敬畏的。
虽然只是表面敬畏，但也足够了。
先打击那些盐商们，他们虽然也养了些高手和家丁，毕竟底蕴不深，属于肥肉。
接着就是那些衙门官吏们。
主力就是灶户和贩盐的小商人，他们受苦太多，最有战斗力。
放在以往，皇帝不敢用他们。
但有了侠网，皇帝才明白，他们才是最支持皇帝的人。
因为皇帝距离他们遥远，距离产生美。
他们最痛恨的人，就是身边的盐商和官吏。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拴狗
盐税，看起来很简单。
盐是古代用来征老百姓税最好的工具，没有之一。
因为人人都要吃盐，只要垄断住盐场，就可以靠发卖买盐资格来征税。
也就是盐引，有了盐引，你才能去买盐，然后到指定地区去卖掉。
话是这样说，但具体操作起来，空间就太大了。
皇帝是通过侠网，才看清楚下面到底是怎么糊弄他的。
比如盐场是会增产的，只要能卖得出去，规模就会逐渐扩大，人手会增多，技能会熟练。
但是盐引卖的总数量，还是几十年前定的，征收的税自然也是几十年前的定额。
这点没人会给皇帝说。
那多出来的盐，官吏们可不会白白浪费。
卖掉后，盐商们会给他们一大笔银子，将这些盐吃下，再卖出去。
这还仅仅是纸面理论上的漏洞。
也就是说一两银子的盐引，实际上盐商能用它买到三两，甚至五两，十两银子的盐！
这就漏掉了多少的税？
看到这里，皇帝都气笑了。
合着上上下下，只有自己一个糊涂蛋。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以一人的勤政之心，对抗整个官吏阶层的贪婪之念，怎么可能成功？
他一天就是12个时辰，人家则是天天想着怎么钻漏洞。
所以他要寻求可靠的外援。
最可靠的人，自然是那些被官吏们伤害的人。
如果他是鞑子皇帝，断然不会依靠这些小民，只会依靠鞑子自己族的人，来镇压这些官吏。
但他不是，他可以相信小民，毕竟连皇后都是小户人家出身。
大炎朝的祖皇帝就从没有相信过大户。
…………
皇帝又开新厂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朝野。
这次开的是内厂！
内厂成立之后，就赶赴江南，整理盐务。
之前就有玄衣卫南北两镇抚司，东西两厂，现在又增加内厂。
而且内厂收人，只收贫民出身者。
无立锥之地者。
大臣们对皇帝目的心知肚明，但面上却不说什么，只通过怠工来对抗。
反正衙门的事，能拖就拖，拖到造反再处理。
大家早就习惯了这皇帝的作派。
既然不信我们，那我们也不干活。
不干活，就没错。没错就杀不了我们，无错杀臣，那可是暴君。
皇帝全部看在眼里，他向着皇后破口大骂：“这群狗瘪玩意，朕看他们投靠到鞑子那边，天天当奴才挨鞭子，反而干活干的起劲，在朕这里装什么矜持？”
皇上也是人，急起来也不会用文言文骂人的……
“皇上，那是因为鞑子分鞑炎两边，他们不干活，还有的是人干。”皇后看得很清楚。
她和皇帝的利益是一体的，皇上没了，她也不会好过，几年就会郁郁而终。
“说的是，这些大臣就以为没人能代替他们是吧？朕倒是想到一个法子。”皇帝冷笑着。
一周之后，皇帝又直接下了中旨：“凡小吏者，满五年以上，卓有成绩者，即可提拔为副署官，品级暂按从九品……”
以吏为官！
官吏不是互相勾结吗？
那当科举官发现实务吏们，对他们构成位置威胁时，还能勾结在一起吗？
皇帝心中想着。
和开设内厂时的平静不同，这一下就像冷水进了热油锅，当下朝野震动！
“皇上，小吏们不读诗书，心中无道德，只知贪索银两……万万不可以他们为官啊！”礼部尚书第一个义正辞严道。
“屮你m！”皇帝从宝座上下来，飞奔过来，上去就是一记窝心脚！
礼部尚书就地被踹飞五米远，若非有人群遮拦，险些当场毙命！
“你倒是饱读诗书！下值之时，就与花魁勾搭，浑然不顾圣人体面！”
“你倒是口中不谈银两，可家中地窖堆满银两！九千斤一个的贼见愁，就有五个！”
大臣顿时噤若寒蝉，无话可说。
这事，大家心知肚明，谁家里还不藏些大银球，以便不时之需？
礼部尚书倒在地上，喘不过气来。
皇上暴虐啊，没有以前的圣君之相了。
至于藏些银两，我辛苦教化天下，主持礼仪，那不是应当的吗？
我的子孙不要吃饭的吗？
心中却是十分委屈。
只是这话说不出来。
他只是暗暗咬牙，回去就请辞，看谁来做这个礼部尚书！
然而没等他想完，皇上就道：“礼部尚书xxx贪赃枉法，枉为圣人子弟，革职交由东厂查办！”
礼部尚书立刻昏死过去。
然后皇帝又换了一人当礼部尚书，换的这人是在翰林院里苦熬许久的。
有人不同意道：“皇上，这人没有丝毫经验，恐怕会在礼仪上出丑啊。”
“朕在侠网上听，六部尚书，就是拴条狗在他们的正堂里，也一样办公！”
众人不解。
“这不可能。”有人下意识道。
“因为他们也不干活，反而还会帮倒忙，狗至少不会帮倒忙！”皇帝冷笑道。
今天算是和大臣们撕破脸了。
其实他本想忍耐几年的。
然而越看下去，越是忍耐不了。
那些人说的没错，他的性子就是轻躁，想把事办好，又等不及时间。
恨不得今天吩咐下去，明天就要有成效。
“传朕旨意，以后京部正堂里，都拴一狗！”他下旨道。
众大臣噤若寒蝉。
这脸皮算是被扒到姥姥家了，还要扔进粪坑里。
这可是要上史书的啊！
史官定然记载，xx年间，xx皇帝，亲口说，堂官不如狗……
想不挨骂怎么办？
努力干活，不存在的。
干的越多，错的越多。
骂皇帝是昏君，这才对。
皇帝是昏君，就像纣王，谁还会记得诸侯肆虐不法？谁还记得大臣们的不好？
下朝之后。
很快朝野之间，江南文风盛行之地，开始传皇帝是昏君之事。
当然话不能这样说。
“皇上身边有小人啊，竟然要让胥吏做官，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遥想皇上刚刚即位，众正盈朝，而如今，奸邪遍地。”
“行了，众正盈朝也没治好朝政，不然的话，怎么会有奸邪之人出头的日子？”
“那是因为小人擅长以各种玩乐之事蛊惑君王，正人君子不能做那些事而已！”
一时间，皇帝风评大为受害。
如果是往常，皇帝听到这些话，心中会很忧虑的。
往往就会迫于士林压力，做出换相，换将的事。
但是今日不同，他有侠网，能看到真实情形。
舆论不再掌握在这些科举士林口中。
“皇上做的好啊，那些个贪官污吏，让他们自己去斗自己。”
“是啊，小吏已经喂饱了，新官却个个胃口好的很。”
“都不是好东西。”
“什么时候才有百姓出头的日子？”
“皇上已经减了练饷，不再被大臣们蒙蔽，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们知道这事，可是县令还是照收不误。”
“这个简单，只要在梦中去京城告状，半月后就有厂公来抓人。”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软弱
赵涵一直在旁边看着。
皇帝改变的动力是最充足的，是个头。
小民渴望改变的心思也是最重的，是身体。
将两者结合起来的，就是侠网。
以往的封建社会中，没有这个连接渠道，它被官吏们取代了。
当官吏们烂掉，整个朝廷也就不可遏制地烂掉。
而现在，皇帝可以通过侠网梳理清楚。
以往他勤政，往往勤错方向，越勤越糟糕。
就是因为官吏们提供的信息有问题。
皇帝又不傻，又有足够的行动力。
他改组厂卫，派出三分之一的人常驻侠网，互相印证情报，保证得到的一手资料尽量真实。
如此一来，他的决策自然没有以前那样糟糕，南辕北辙。
皇帝比以前更加勤政。
而且效率更高。
区别是以前越勤情况越糟糕，头发白的越多。
现在则是情况逐渐好转，心情也好了。
朝廷收入增加，良将也得到信任，拨去大量钱粮。
昏庸不像话的文官被罢免，上来的都是些干才。
对于昏庸官吏，皇上厌恶，良臣也厌恶。
以前皇上不知道哪些将领可靠，钱粮都被擅长叫唤的庸人要走了。
良将愿意为国分忧，就不叫唤，结果反而得不到钱粮。
这就是劣币淘汰良币。
唯独侠网的出现，才能让良币留存，因为可以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
是好是坏，大家心里有杆秤。
赵涵看到这里，觉得皇帝很有可能解决问题。
至少能将王朝寿命再延长一百年。
她于是问瞎子少年：“老郭，我觉得你可能说错了，这皇帝能解决问题的。”
老师是不会错的，但对方不让她喊老师，那就会错了……
哼哼。
“你忘记了，这个世界是有武功的。”闻人升摇头道。
“武功？治理天下用不到武功啊？那些武林中人对朝廷也不感兴趣，只要朝廷不来打扰他们。”赵涵纳闷道。
“现在就要来打扰他们了。”闻人升淡淡道。
皇上要清查税收，豪门大户可是武林大派的根基……
穷文富武，就决定了，武林大派只能依靠豪门巨室。
实际上所有大派都是大地主。
因为不是大地主的，成不了大派，顶多兴旺一两代。
有地才有持久产出，才有人，才能养活众多弟子，从中选取聪明的，资质好的，肯努力的。
…………
“杀昏君！”
“立圣人！”
在皇帝借助侠网折腾半年后，彻底看清楚皇帝野心和用意的文官们，终于干起了拿手好戏。
靠着舆论和压力，还有后宫的哭诉，压不住皇上了。
那就用刀子，用毒药，用落水……
换个好皇上。
先天高手，四名，一起杀向皇宫！
皇宫里有几个先天高手？
反正没有四个。
皇家的钱多，还是文官的钱多？
是皇家的人多，还是文官们的人多？
一场谋逆大战。
死了几百个太监，还有几十名厂卫高手，最后皇上仓皇从密道逃走。
两个妃子被杀。
四个先天高手扬长而去。
“反了！”
“反了！”
“反了！”
皇上大骂三声，同时感到心悸。
怪不得老祖宗们对江湖，对武林深恶痛绝。
他以前还觉得这些人能够抵抗鞑子，还算不错的。
现在才明白，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皇权的巨大威胁！
幸好，他们还不能无视弓弩和火枪，不然的话，这次他不一定能逃命。
多亏那些忠勇的太监和厂卫啊。
那改革，还要进行下去吗？
皇上心惊了。
害怕了。
他虽然勤勉，但却有一个大毛病，就是一遇压力，就有退缩之心。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频繁换相的缘故。
这个毛病，之前纳谏时，已经有人指出来了。
然而指出来，不等于他能改正。
就像大部分人都知道勤于学习提升自己，生活就能好，可是又有多少人愿意勤恳学习？
此时的皇帝，也是如此。
纵横的刀光剑影，让他畏惧了。
现在，他还是皇帝，万一死了，什么都没了！
鞑子一时三刻也不会有事。
反贼一时三刻也不会要命。
但刀光剑影，却随时都能要命。
…………
盐税整理被停下了。
以吏做官的事，也停下了。
只保留了一些税收上的简单改变：比如小民可以于梦中上告朝廷，告地方不法之事。
这种事情早就有惯例，只是以前因为距离和路费原因，小民不可能千里迢迢进京。
在侠网中就没有这个限制。
一时间，朝廷又颂扬皇上善于纳谏，是圣人，是明君……
“就这？”赵涵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为什么不坚持坚持？先天高手也怕弓弩火枪啊，多雇佣些火枪队就行了！”
“哼哼。”闻人升摇摇头。
他教给赵涵许多道理，唯独还有一样没有教给对方。
不同阶层革命的软弱性与妥协性。
一个阶层尚且有软弱性，何况是一个人？
将革新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绝对是不靠谱。
革新是多么艰难复杂的事情？
中间会遇到太多难关，只有常年处于生死关头的人才能走下去。
因为不向前走，留在原地就是饿死。
造反都不怕，还怕改吗？
皇帝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小困难还可以克服，碰到生死难事，自然会退缩，会妥协。
“老郭，你又又猜对了，那现在该怎么办？”赵涵头疼道。
“我不是说了，让你旁观。”闻人升淡淡道。
“可是我不忍心看着他们走那么多弯路。”
“弯路也有价值，不走弯路，如何知道正路的宝贵，如何珍惜正路？今天不走弯路，明天就会走更大的弯路。”闻人升回想到前世，认真说道。
总有人想着穿越回去，走条直路，赢得更好的现在。
然而他们忘记了，弯路本身就是莫大的财富。
就像小孩的成长，父母事事替他排雷，排除陷阱，就是真的对他好吗？
或许前面走得很顺，但等到父母没有能力排雷时，就会一蹶不振，因为他从来没有学会过自己排雷。
“哦。”赵涵明显没听进去。
毕竟赵大姑娘就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有人流血受苦。
该怎么帮助他们？
对了，给皇帝一个护身示警用的法子，他以后不用担心生死，自然就会好好做事。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天狗
“啊！”
京城皇宫内，皇帝从梦中惊醒。
“快，快，给寡人换个地方睡觉！”
大半夜的，太监宫女妃子们，立刻折腾起来。
“不要这么多人！”
“不准掌灯！不准发出声音，谁发出声音，拖出去打！”
皇帝暴怒的声音。
众人噤若寒蝉。
随即只能熄灯，在黑暗中摸索着做事，别提有多为难人。
皇帝自从遭受刺杀后，就落下了这个毛病，睡不到一个时辰，就要惊醒，然后换地方睡。
这可苦了身边人。
一番折腾后，皇帝在另外一个寝宫睡下。
而时间又快天亮了。
每晚睡不到两个时辰。
皇帝眼看着越发衰老，不到三十的人，竟然像四五十岁的人一样，两鬓斑白，头发稀疏。
勉强睡下后，皇帝再次进入梦境中的侠网。
只是这次侠网在他眼中，不再是能处处看到大臣**，天下真相的宝贝，而是一张将他牢牢锁住，随时都可能让他窒息的绳子！
他萎缩在皇宫角落里，甚至将自己伪装成太监……
而在这时，突然有人喊道：“看，天狗吃日了！”
“笑话，现在可是大晚上，怎么可能看到天狗吃日？吃月亮还差不多。”皇帝心中不屑。
然而还是好奇地透过纸窗缝隙看过去，只见郎朗夜空，一轮明日突然出现。
与之出现的，还有一条紫色的花皮大狗，正冲着明日咬去！
“这，这是亡国之兆！”皇帝大惊失色。
夜变成昼，天狗吞日。
日月颠倒，大炎要亡！
难道这是天道示警？
皇帝想到自己的退缩，想到之前的纳谏……心头一阵冰凉。
其实很多人都能意识到自己在做错事，可是因为性格原因，因为懒惰，因为怕难，因为贪图一时舒适，无人监督，所以还是在做错事。
比如明明超重，还要大晚上吃夜宵……
恰恰皇帝这个职位就是最少人监督的，大臣只能劝谏，却不能强行纠正。
而在这时，他的眼中，突然出现看到天狗身上，似乎浮现出一篇功法：“以神寄人，以形藏地，以念化音，以心托网……”
看了一遍又一遍后，皇帝醒悟，这是一篇修炼精神种子，寄托他人念头的绝品功法！
天道既示警，又给出救命之道？
他不是怕死吗？
可以找替身啊。
他自己可以藏在幕后，只要挖个足够深的地宫，先天高手也不可能找进来，外面则用一个傀儡之身。
其实皇帝用替身的时候还真不少。
比如去参加某些危险场合时。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有一件事不能用替身，那就是睡觉的时候。
不过现在倒是简单，他现在已经一个人睡觉。
他这样想着，按照这篇功法开始修炼起来。
…………
赵涵欣慰地笑了。
她刚刚将瞎子给的功法，摘出了其中制造精神烙印的部分，将之稍微转化，就变成了寄托念头的方法。
说白了就是可以控制另外一个人。
皇帝早就有各种替身，但麻烦的是，替身只能充当一些礼仪工具，不可能代替皇帝上朝，批阅奏折，就寝……在先天高手眼中也很容易识破。
闻人升却是摇头，又在玩弄这些小技巧。
唉，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总是想着用简单法子做成事情。
直到碰了头，才知道该怎么做事。
不过，谁让对方是自己学生。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跳进皇帝这个坑里爬不出来，回家后又是一地鸡毛。
有个人说的对，对待家人还是要有包容心，要容许他们犯错成长。
他想了想，然后将视线投到一个少年身上。
…………
中原某村落。
厉海云正在和村子里的青壮们，一起训练。
他现在是皇上派在外面的内卫之一。
平时就负责收集税收方面的情报，就是每年当地具体收了多少税，然后在侠网中上报。
这个事看似简单，然而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做成。
中原距离京城数百里地，这数百里路的驿站传信费用就很昂贵，不可能将杂事报上去，只能报重要之事。
这天，他照例开始上报，然而上面却说以后都不用报了。
“为何如此？”他忍不住喊道。
自从可以上报县令收过多少摊派后，县令明显收敛许多，一些可收可不收的摊派都被取消了。
“这是圣上的命令。”上面不耐烦道。
区区一个外派内卫，也敢质疑他，如果是在现实中，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圣上也不帮穷人吗？
厉海云心中想着。
那谁才能帮我们？
一个睿智的声音在脑海中出现。
“自己才能帮自己，找到你的同类。”
同类，我的同类是谁？
很快他想到了，那些同为神犬老师教导过的学生，还有他在村子里教导过的学生！
十几岁的少年，七八岁的孩童们。
他们还没有这个因循守旧的世界所同化，还能明白真正的道理。
闻人升就说了这样一句，就不再管了。
当老爷爷也很累的。
尤其是看到学生很笨的时候，更是会气得跳脚。
而在他眼中，所有人都笨得要死。
所以他已经不当老爷爷很多年。
只有赵涵这个傻学生，刚刚开始当老爷爷，还很有斗志。
…………
三个月后，一支名叫“天狗会”的组织，在中原之地悄然成立。
他们靠侠网聚集，靠侠网上课，在侠网中交流。
教授语文、数学、物理三样知识，都是神犬老师以前讲授过的东西。
语文就是社会运转之道理，人与人是平等的，人与人在平等基础上建立协作机制。
公共税收是为了公众利益而收取，用于捍卫公共利益。
如果收取后不是为了公共利益，而是私人享受，那人们有权不缴。
这才是彻底突破封建窠臼的巨石。
就连皇帝都不能忍受的东西。
毕竟在皇帝眼中，天下都是他家的。
他想花就花。
也只有一些明白些的皇帝，才明白他只是万民的象征而已。
数学就是几何代数。
物理就是力和运动。
看似简单，深入下去却能研究出一套近代社会的体系。
孩子们的思维每天在碰撞，在交流。
天狗会每天都在壮大。
因为是在侠网之中，大家不用现实中碰面，因此安全性大大提高。
换成以往，这种言论早就被抓起来砍头了。
孩子们也不可能有路费，有时间跑上几百里路，与外面的人交流。
几位儒生偶然间听到他们的言论，立刻表示不屑。
“君臣父子，天上地下，这是自然就定下的道理，怎么可能人人平等？这是大逆不道！”
“这是要造反，你们是哪儿的人？”
“把他们都抓起来！”
孩子们很愤怒，什么君臣父子，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吗？
按照这套理论，应该多收富人们的税收，因为他们从社会中攫取了最多的资源，当然要纳最多的税收。
当然他们也会享受到最多的公共保护。
鞑子打进来后，谁最遭殃？谁有钱谁最遭殃。
这才是公道。
而按照君臣父子的道理，却成了小民要理所当然地供养上面的大人物，大人物们却不用缴税。
因为他们是尊贵的。
这不是扯淡吗？
小民本来就要活不下去了，还怎么供养上面的人？
最后大家一起被鞑子杀死，死前，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尊贵的吗？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反贼
厉海云听到儒生们的诋毁，很是不满。
少年心性刚烈，当时就在侠网上带着众孩童与那些儒生展开一场大辩论。
“天地生人，人皆有二目，一鼻，一口，两耳，为何不平等？”
某儒生道：“天地生人，有人投在富贵之家，有人投在贫贱之所，吃穿住用，所学所见都不同，如何平等？”
“你身为富贵，就能不被鞑子杀吗？鞑子眼中，会因为你是富贵的，就不给你一刀？既然穷人富人都要挨鞑子一刀，可见鞑子刀下，人人平等！”厉海云倒是个擅长辩论的。
实际上，如果他不擅长辩论，当初也不可能和税吏争辩起来。
如果是现实，此时就冲他这句话，儒生就能报官将他抓走。
无奈此时，众人都在侠网之内。
想要抓对方，得先找出现实地址，这就麻烦多了。
儒生一时无话。
是啊，鞑子会因为你是富贵，你是皇帝，你是重臣，就不给你一刀吗？
“不对，富贵之人，鞑子会礼遇，会拜为军师。”儒生强辩道。
“什么军师，不过是奴才而已！你们这套以前没有神网时，还能骗骗大家，现在有了，让我们看看那些富贵人在鞑子那边，是什么待遇吧！”厉海云冷笑道。
接着众人就看到一幕景象。
“大贝勒想要小的老婆，小的当然要双手奉上，她若伺候的不好，小的还要教训他。”一个汉人高官正跪在鞑子某酋长面前，恭敬说道。
“好，老范，你小子很知趣，爷们这次就不找你麻烦了！”鞑子某酋长趾高气扬地走掉。
众人只看到这一幕，肺部都要气炸了。
“看，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军师！自己老婆都要送给鞑子玩弄！还富贵之人，还天生高贵，还受到礼遇，我呸！”厉海云痛骂道。
“这，这是假的，不可能！”儒生们气急败坏道。
“哼，这侠网之中，谁能作假？这事情可是很多人见到，才传到神网之中的！”厉海云冷笑道。
儒生们沉默了。
他们还是要脸的，不是现代那些钢筋——即便道理摆在眼前，还是死不认输。
“可恶的鞑子，不尊贤士，注定只是一群贼寇，蛮人！”有儒生唾骂道。
“哼，贼寇眼中，不分富贵贫贱，可见人人平等。只有人人平等，大家才能众志成城，上下同欲，才能打败鞑子，而不是上战场之后，争相保命，退缩不前，逢鞑必败！”厉海云高喊道。
自从听到那个声音后，他就感到自己脑子聪明太多，很多事情，一想就通，一看就明白了。
儒生们惭愧不已。
朝廷每每打不过鞑子，可不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上了战场，只靠家丁打仗，下面的小兵，个个只求保命，一有阵脚不稳，立刻溃逃。
谁逃慢了谁死。
如此军队，焉能不败？
这种事情以前无人知晓，有了侠网，有那么多小兵上传的战争影像，儒生们都是学过几本兵书的，对这种战争有着天生的纸上谈兵欲.望，自然是纷纷关注。
所以他们知道，厉海云的话，不是假的。
这时，又有一儒生问道：“人人平等，谁来做官，谁又来做民？没有尊卑上下，不听号令，如何做事？咱们都是平等的，凭啥我要送死，你在后面发号施令？”
这是从执行步骤上攻击了。
然而这儒生却不知道，他的话，恰好逼迫孩子们思考该如何将这个理念，变成现实中的制度！
厉海云思忖一番，就有了答案：“上古三皇之时，贤人做官，才高者发号施令，才低者听从号令，但是大家仍旧平等，只是以才高低不同，安排职位。”
“哼，你也承认才高才低，显然是才高的尊贵，才低的卑贱！”那儒生立刻道。
厉海云一时解答不出。
他还没有学过人格平等与职位高低的关系。
“王兄大才。”
“哈哈，小子回答不出来了吧？”
“还是回家吃奶吧，区区幼童，也学人来辩经吗？”
“就是，连个童生都不是吧？四书学过哪一书，五经又注过哪一经？”
众孩童脸色通红。
这时，突然有一和尚走来道：“阿米托佛，才高的不尊贵，才低的也不卑贱，众生的确平等。这位小施主，你与我佛有缘，还是随我进佛门吧。”
“你这和尚，少来这里打岔！”儒生们一起斥责道。
他们是在说正经事，和尚这些人来掺和什么？
厉海云摇头道：“大师好意，小子心领，但我之心在于俗世，不在方外，请大师回转。”
“呃，看来施主还没有看破虚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和尚摇头走了。
“空？色？”厉海云似乎摸到什么，脑海中一只狗跑过，接着他就恍然了，“我明白了，平等是说的空，而才高才低说的是色！”
儒生们糊涂了。
有人倒是知道点佛理。色是真实万物，空是虚幻。
“什么意思？”
“我是说，人人平等，是指大家在王法面前，都是平等的，而才高才低，则是指大家在具体做事时，要根据高低来分配职位。王法面前，人人平等，职务面前，按才分配！”厉海云脑海中开始形成一套体系。
这是前所未有的突破。
东方学说演化几千年，总在封建统治的基础上打转转，就是不肯向外踏出一步。
原因就是没有需要。
人多了，土地不够了，杀就是了。
杀光了，分配土地，再来二百年太平。
二百年，十代人繁衍后，又不够了，再杀一轮。
没什么问题是杀人解决不了的，如果还解决不了，那就是杀得不够。
解决问题的方案就是这样简单。
曾剃头直呼内行。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几个老儒生恨恨骂道，然后相视一眼。
…………
“小孩，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告诉我，那个小子家在哪儿？”会后，儒生们找到一个小孩。
那小孩眼睛灵动，听到一百两，立刻点头道：“好，他叫厉海云，就在东海庄。”
是的，这样惊世骇俗，突破窠臼的思想，被扼杀，只要一百两的空头许诺。
“马上让县令去抓人！”儒生说道。
“嗯，这是个天生的反贼啊！”
“不能放过。”
儒生们口里说着，然后从侠网下线，立刻去县衙告发。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吃饭
村庄里，厉海云被几个衙役抓住。
他万万没想到，出卖他的，竟然是他全心教导的孩子！
而且仅仅是一百两！
“我教给你的那些知识，万金难换！”他愤怒道。
“可是我爹说，银子才最重要，读书人读到最后，还是为了这个银子，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弄银子？”那小孩拿着两颗大雪花银，得意洋洋道。
“你！”厉海云无话可说。
“放开厉先生！”
“放开厉老师！”
好在还有另外一群孩子，不顾家中大人们的反对，挡在厉海云前面，不让衙役们带人。
还有一群青壮，也是虎视眈眈。
“哼，你们想造反吗？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衙役们虎视眈眈。
这里可不是人人反贼的西北干旱之地。
众村民还是退缩了，眼睁睁地看着厉海云被抓走。
两天后，厉海云又回来了。
他感到很可笑。
让他回来的原因很简单，县官过堂，扒裤子打杀威棒时，发现了他贴身携带的内卫腰牌！
吓得县令当场赶紧放人。
中原之地毕竟距离京师较近，内卫屡有出没。
而他那时对皇上已经不报希望了，对上司也不报希望了。
不过上司到底没有收走他的腰牌，现在竟然救了他一命。
要知道杀威棒下，若无打点，十有六七是个重伤结果，重伤之后，还能有命在？
力量。
他头一次明白这个东西的重要。
仅仅是皇帝和厂卫的余威，就能让他活下来。
他要想改变这个世道，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
造反吗？
但该怎么样造反？
走老路肯定不行，侠网上看多了反贼的情形。
什么是义军？
“义”只体现在最初暴怒反抗地主官僚那短短的几天时间内，随后他们就会为了肚皮和下面，迅速变成比山贼盗寇还凶狠的存在。
杀戮良家，毁田烧房，裹胁民众，原本是想给自己挣活路，结果却让更多的人活不下去，这能叫“义”吗？
难怪朝廷会将他们说成贼。
厉海云陷入沉思。
………………
闻人升家中，一家人也在陷入沉思中。
闻人升正陷入沉睡。
陷入沉睡的，还有赵涵。
“该怎么办了？”闻人德看着儿子安静的睡颜，一脸苦恼。
其他人也在发愁。
剧本早就结束了，武林大会都召开完了，可是闻人升和赵涵不知为何，还停留在那个剧本里。
“是啊，该怎么把这只乌龟画的像一点了？”小幻也在发愁，只是她发愁的原因和大家截然不同。
她正努力地在闻人升脸上画一只大乌龟。
“你少捣乱，大家都指望你把两人救出来的。”闻人德无奈地说着。
“等我把这只乌龟画像了，他就醒过来了。”小幻一本正经地说着。
大家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也没法验证。
“奇怪，以老师的能力，应该能主动醒过来的，为什么他不醒？”王文文在一旁问道。
“他应该是发现了某些事。”吴杉杉看着闻人升的脸颊说道。
“小幻，你就不能钻进去看看？”闻人德恳求道。
“钻不进去。”说着，小幻把脑袋朝闻人升的肚皮上一钻。
结果一道紫色光芒透射而出，将她挡在外面。
她无奈道：“你们看，这可不怪我。”
“是啊，你毕竟不是他的本命异种。”王文文一副了然的口吻。
“切，我才不稀罕。”小幻悻悻地说着，然后更加努力地画乌龟。
…………
剧本之外发生的事情，闻人升并不知情。
他此时正在创造一门功法。
他要以武入道。
这个剧本中，混有灾异校长传授的知识。
天煞血隐功，就来自灾异校长。
这正是一个窥视校长级灾异底细的大好机会。
所创造的天地互连功，只是牛刀小试。
他借此体会到精神烙印的作用。
而现在，他又试图创造一种更加浩大的功法。
能够包容这个星球的功法。
所谓的练武，只是一种形式，一种调节自身精神意志，使之契合这个星球本源，让自身能够听到星球声音，融入本源的方法。
这是他对这个剧本新的发掘。
他现在还不知道，剧本已经彻底改变，完全不在小幻控制之下。
小幻正在他脸上画大乌龟。
他活动着身体，运掌移腿，动作缓慢，就像老态龙钟的老头，然后每个动作之间，都有着特别的韵律，就像在弹奏一曲最浩大的交响乐。
以天为鼓，以地为号，以神做键，以念奏乐。
行不行的先不说，动作必须好看。
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正忙碌时，一条紫花狗喘着粗气跑来了。
看着他在打拳，紫花狗停下来，乖乖坐好。
等他打完拳，狗才“汪汪”两声，说道：“老郭，那皇帝老儿怎么回事？明明有了我给的神念寄身之法，却没了以前的劲头。”
“吃得太饱。”闻人升随口道。
他仰头看天。
赵涵也仰头看天，天上啥也没有，连朵云彩都没有，空荡荡一片。
莫非？
她想到了，是了，老师是在暗示她。
天上不需要太阳时刻照着。
百姓没有君王，也能自己照看自己。
虽然有点怪怪的感觉，不过应该就是这个暗示。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跑掉。
闻人升转头看向那条紫花狗。
今天，该吃点啥好了？
就吃个蘑菇炖猪肉加粉条吧……
“百姓要吃饭，谁能让百姓吃上饭，谁就是天下最大的义！”厉海云这样说着。
赵涵通过侠网，筛选着百姓中的能人。
最后她自然就看到了厉海云。
毕竟这是她教过的学生，还是比较有想法的那一个。
现在看来，对方似乎要走上造反的道路。
厉海云正在学堂里，对着一群大人小孩说着。
“先生，那该如何让百姓吃上饭？”
“八成租子减到三成，摊派取消八成，平时储备粮食，灾年赈灾，无事时开挖沟渠，修建水库，改造旱田，组织抗旱抗灾，百姓就能吃上饭了。要做的事，就是这样简单。”厉海云朗声道。
“这不就是官府该做的事吗？”有人低声议论。
“可是官府除去摊派积极，其他事压根不做，甚至变本加厉。”
“也不能这样说，前些年碰到一个好官，就帮助我们修建水渠。”
“哼，他是修建了水渠，把两万亩旱地变成水浇地，可是三年之后，他离任了，两万亩水浇地，一年不到的功夫，就被那些大员外们抢走了，不愿意卖的农户，都是家破人亡！”
“该死！现在有了侠网，可以向皇上告发啊！”
“皇上只有一个人，哪管得过来？这事在刑部压了好几个月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两面
“靠天靠地靠官府，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厉海云对着学堂的人喊道。
“靠自己？我们除了有一把子力气，啥也没有啊。”有些大人摇头道。
“大家只要聚在一块，什么事都能解决！”厉海云鼓励道。
“啊，这事不成的，老爷们最厌恶乡民聚集，肯定要按个聚众谋反的罪，隔壁村几个去西边挖煤，那煤窑子三天两头被关。”又有人摇头道。“还有谁来管饭，咱们都是手停口停的人，一天不能闲。”
学堂里一片唉声叹气。
赵涵看到这里微微摇头。
她想起之前的文明演化。
刘建也是从农会开始，但他有一大笔资金支持，而且他本人还是异种者，有着最初的武力支持。
厉海云与刘建相比，简直一个是地狱开局，一个自带新人大礼包。
想要做项目，是需要启动资金的。
尤其厉海云做的还是一件古往今来都没有人做过的项目，需要的投入更大。
就像现在，让大家一起干活，不说工钱，谁来管饭？
赵涵想了想，还是自己做这个投资人吧……
不然的话，十有**，东海庄的这个厉海云要以失败告终。
厉海云听到这里一筹莫展。
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因为经历而早熟，但对如何赚钱，也仅限于卖粮食卖菜卖苦力上……
而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阵声音：“东去三十里，有树二十尺。树上见亡魂，树下藏金银。”
这？
他头脑精明，立刻明白自己是遇到说书人口中的奇遇了。
肯定是有世外高人，对自己心生怜悯，所以才告知自己这事。
他当下不动声色，只是安抚着众人，让大家好好想几天。
群策群力，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
…………
东海庄东边，三十里外，是一片乱葬岗。
乌鸦，槐树，柳树，是这里最常见的东西。
二十尺高的树？
二十尺就是两丈。
这树有点高度。
厉海云在乱葬岗里找着，不时还能看到一个个没有下葬的死人，横七乱八的放着。
听逃难的说，在西北是看不到这种景象的……
因为死人不深埋起来，就会被吃掉。
那得是什么样的景象？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他终于找到目标。
因为上面吊着两具骷髅！
一大一小，像是男女情侣？
他赶紧跑过去，解下背上的铁锹，就开始在树下挖起来。
这铁锹还是借村中富户的，很宝贵，要省着用。
挖了不到一刻，铁锹碰到石头，发出“当”的响声。
他立刻改用手挖。
最后挖出一个大大的石匣子，怕不得他半个人长？
打开来看：
金叶子足足三四百片，还有十几本做过防腐处理的羊皮纸秘籍！
“柳叶飘絮劲，烈焰融雪刀，混元一气功，大内秘传……”
从轻功到内功到外功，再到横练，缓慢的，快速的，打根基的，一应俱全！
他顿时体会到那位世外高人的良苦用心。
这是要让自己练好了功夫再出来造反啊。
…………
三个月后。
东海城百花楼。
“来，公子，喝一个……”
“公子，你真帅。”
“厉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
赵涵目瞪口呆看着被投资方——厉海云，正在那里吃喝玩乐。
对方拿到她的投资款，先去练了一个月的内功，然后就拿金子在县城里置办起了房产……
现在快乐地做起了收租公……
每日里练练功夫，结交些员外，喝点花酒，完全活成了他最讨厌的模样。
“这，这是为什么？”
“好好一个上进的少年，为啥变成这种腐朽的公子哥？”
赵涵百思不得其解。
只好怏怏不乐地跑回去找闻人升。
“老郭……”她将问题一说。
闻人升低头看了看赵涵。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人变成狗后，时间一长，是不是就会降智？
这种问题，对于以前的赵涵来说，绝不是什么问题。
正想着，看着吐舌头在地上打滚的紫花狗。
他明白了，不是赵涵降智了，是对方降低了对自身的要求……
反正闻人升没有承认是她老师，她也就当自己是条狗，干嘛要费力想，有问题找人问就是了。
又一个问题出现：勤快的赵涵，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懒惰的？
是从这个剧本开始，还是从上次的星球文明考试？
她虽然有时候显得很笨，但从来都是热爱学习和思考的。
“汪汪……”紫花狗在催促他。
“哦，堕.落才是正常的，上进才是稀少的事，一百个人中才有一个。你上来就去送这么多金银和秘籍给他，这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考验太大了……”闻人升摇头道。
有过前世经验的他，对这种事，真是司空见惯。
不过也有可能是套路，这个就不用说了，毕竟他没心思去观察一个少年。
“呃……”紫花狗瘫倒在地。
心累了。
赵涵决定休息几天，给自己放几天假。
这一放假，就是三个月后。
赵涵才发现自己被厉海云这小子给骗了。
傍晚，侠网中的东海庄。
村庄来了一个铁面人，他代替厉海云，重新给孩子们上课。
当然是在梦中上课。
别人不知道，但赵涵知道这就是厉海云。
“在下韩飞天，游历天下，所学众多，想要找些衣钵传人，这村里的学堂就由在下接手吧。”
“韩先生，之前有个厉先生，想帮我们解决吃饭的问题，可是想了几天后，他就消失了，他临走前，说只要做到几件事，就能解决吃饭的问题……”一个孩子大着胆子问道。
“想要做到这几件事，很简单。”铁面人淡淡道。
“怎么做？”众人迫切地问道。
“造反，造反，还是造反！”铁面人冷冷道。
众人立刻吓跑了一大半，哪怕是在梦里，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也不敢想造反的人。
但仍然有少许人留了下来。
他们分别是村子里的孤儿，马上要绝户的老头，断了腿的青壮。
总之都是一些很快就见不到明天太阳的人。
东海庄一千多人，是个大村庄，什么人都有。
人不可貌相。
赵涵心中叹气。
这厉海云年纪轻轻的，咋这样大的城府？
白天装成吃喝玩乐的厉海云，晚上就变装成造反的韩飞天？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西北
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没有白费她的投资。
赵涵苦中作乐地想道。
不过，狡兔三窟。
自己还得再做几个窝。
皇帝是一个窝，从上而下。
厉海云是第二个窝，从下而上。
还要找一个，从中间铺开的。
念头在侠网中飞驰，最后来到西北之地。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者且偷.欢，死者长已矣。
惨绝人寰。
赵涵一直没有去看西北，只是听多了传闻，什么连年干旱，遍地反贼，人人相食，五十文一斤。
在内心，她对此是有些逃避的。
然而现在她还是去看了。
毕竟这个世界，将是她成就星球意志的地方。
她不仅要欣赏好的，美的，幸福的……也要接受丑的，惨的，恶的。
“唉，呕……”
赵涵一下从梦中惊醒，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市。
血腥，残酷，麻木，狞笑……
老祖宗辛苦战斗几十万年，一路吃到食物链顶端，彻底让自己独立出传统的食物链之外。
然而后辈之人，却又将自身纳入食物链中。
老师曾经问我为什么要折腾？
现在，我有答案了，那就是我不想看到这种东西的存在。
凡我所经之处，所见之地，不求人人安康，但求无此存在。
紫花狗醒来，就冲着睡在床上的瞎子少年“汪汪”直叫。
自从有一次晚上睡得太死，差点被路过的某个魔教长老逮去吃掉，她就开始趴在瞎子少年的床前睡觉了。
圣女经常出差，不能时时看顾于它。
闻人升睁眼看去。
只见紫花狗眼中，露出一丝久违的恐惧。
他念头一转，就能猜到赵涵应该是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惨状。
毕竟现在算是王朝末年前的一段时间，只不过因为有着武林大派镇压，反贼还没有遍地，大部分地方还能维持秩序。
看把孩子吓的，做狗都睡不好觉。
他伸手一弹，一道真气出现，将紫花狗弹昏。
“我叫是为了告诉你，我醒悟了，你把我打昏算什么事？”赵涵晕过去前，有些不满地想着。
这一昏就昏到天明。
赵涵算是勉强适应过来，再次进入侠网，念头转到西北。
这回她避开人市不看，终于寻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
…………
石百丈，正带着兄弟们打大户。
这是附近最大一个庄子，周围小庄子幸存的富户，都聚集到这里。
掘长沟，造木梯，撞庄门……这些都难不住他们。
唯一让他们束手无策的是庄中五个内气高手。
这些高手都是附近几十个庄子聚集起来的。
单个高手，内气有限。
他们花上几十上百条人命，加上无差别覆盖的箭雨投枪，总能将其赶走。
但五个就不行了，两两一组，一个掠阵。
每当他们快要破庄时，对方就从某处地方冒出来，进行斩首，连杀几十个最勇猛的老兵，士气一下子就崩溃。
石百丈只能庆幸自己没什么后勤大营。
所有的粮食，都分配到各个队，每队只有五天的果腹之粮。
对方没法断自己的粮道，也烧不了自己的粮草。
不然的话，要是几千人的正规军，早就被对方断了后勤，彻底崩溃。
现在他们还有两天的粮食，两天之后，就要吃人。
死掉的人，已经处理干净，精打细算，还能吃七八天。
“掌盘子，这样下去不行啊！那五个高手，太难缠了，咱们这里只有掌盘子和二当家，三当家有淬体五层的修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石百丈身边，一个摇着扇子的长衫老头摇着脑袋说着。
他本是个快要饿死的算命先生，被石百丈捡了过来，充当说书人口中的军师。
扯队伍是要军师的，没有军师就要中计……虽然有了军师，也一样中。
“老刘头，那你说该怎么办？”二当家很是不满道，“高手们都不会跟着我们造反，实在不行他们还能跋涉千里，去中原去江南，也就我们三个，丢不下乡亲，才在这里混！”
“咱们可以和他们谈一谈，这些高手也怕受伤，老朽已经看出来了，每次我们拿箭雨覆盖，就算他们身上穿着三层老牛皮甲，也会急忙后退。”算命先生自信道。
“谈，怎么谈？周围只剩下这么一个大庄子，我们需要粮食，他们能给吗？”
“留在此地，死路一条。只要他们给我们两天的粮食，我们就带着老兵离开，去西南之地，那里还算风调雨顺。”算命先生想了想道。
“西南，遍地是山，到处是土司兵，进去容易出来难，你这什么狗头军师？”二当家不屑道。
营帐里，陷入一片死寂。
石百丈知道，现在他的队伍面临绝境。
打，打不动；围，没粮食。
等到开始吃人，队伍距离崩溃也就不远了。
大家伙为什么跟着他？还不是因为他这里有粮食，能找到粮食。
如果也要吃人，那干嘛来他这里，送肉上门吗？
“该死的，要是没有那些高手，庄子早就被打破了，乡亲们就有活路了！”三当家，一个黑汉子忍不住抱怨道。
打天下，要取得武林大派的支持，或者本身就是武林大派。
这是一个从来不在台面上的说法。
大炎皇室，曾经就是几大门派合力支持的。
他们是先把武林中的事情平了后，再去打天下，所以顺风顺水，即便有暗杀，也被挡住。
以前家境好时，石百丈在县城武馆练过三年武，听武馆师傅闲谈时，说起过这些事情。
而现在，这些武林高手，却成了他给乡亲们挣活路的阻碍。
其实凭借他淬体五层的修为，完全可以去县城找个事做。
实在不行，还能跟着卖人的商队去江南，也能活。
但他是有义气的人，他是能活了，但他父母家人，姥爷亲戚那边的人还要不要活？
起兵到现在，他的亲人之中，只剩下五六个青壮，跟在他身边当亲兵。
他的亲爹妈，也在几次撤退中死掉了，其他上了年纪的亲人，更是无一幸免。
他本来想给家人们挣条活路，现在反而死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让家人们都在死前吃饱了，下去后不会做个饿死鬼。
听说饿死鬼下了地狱，也是最受欺负的。
因为没吃饱，没力气，没力气在哪儿都要受欺负。
该怎么对付那五个内气高手？
他在脑子里盘算着，竭力回想着以前武馆师傅们提到的高手弱点。
在平时，一个内气高手，就能建庄设堡，称霸一方。
只是西北连年大旱，河流和湖泊都干枯了。
太多庄园能熬过两年、三年，但连续五年、七年都没有收成，实在坚持不下去。
内气高手也对抗不了天灾。
没了庄民，高手就是无根之木，也只能选择撤离。
这个大庄子还能坚持，就是因为庄子内有片泉眼，地下有水，有水就能浇地。
他们指望着能熬过连年大旱。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破庄
石百丈细想一阵，突然想到，一位师傅提到过，内气高手气血旺盛，每日需要大量药材来满足气血消耗。
单靠普通食物是不能满足他们的，只吃普通食物，会让他们修为停滞，甚至后退，内气日益衰减。
打仗就是打钱粮。
这句话，他自从带起队伍后，觉得它再正确不过。
再牛逼的队伍，如果没了钱粮，也会迅速崩溃。
内气高手就是强大些的队伍，他们的钱粮就是药材。
只要想办法烧毁庄子里储备的药材，这些内气高手就会四散而去。
他们对修为最是看重。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
夜晚，庄内正中一处大院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这就是庄主路汝培所在。
此时他正和其他四位内气高手商量着如何打退贼军。
路汝培自信道：“敌人马上就没粮食了，我们再坚持两天，贼军就不战自溃。”
其他四人哈哈大笑。
“如果不是他们人数众多，而且杀之不尽，杀掉一波，从四面又来一波，我早就把他们杀崩溃了。”
“这些贱民，不乖乖在家饿死，竟然出来造反，真以为出来就不用死了吗？”
“这连年大旱，也不是我们弄的，有本事找老天爷算账去！”
几人谈说一阵，就有丫鬟开始上菜。
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还有各种珍贵的药膳，都是几十两银子一坛。
以路汝培的豪富，现在也有些肉疼。
毕竟这几年是光出不进，如果不是家业根基在这里，他真想离开这里，去江南之地。
不过江南富庶，高手众多，他这样的内气高手到那里，就只能当个富贵人家的护院头子，哪有在这里舒服？
天天有俊俏丫鬟和小厮伺候，庄民巴结，就是土皇帝。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背井离乡，跑去江南混日子的。
五人吃喝一顿，就是数百两银子出去。
内气高手是强大，但消耗更多。
可以说养一个内气高手，就是养一只两百人的精锐骑兵。
因为内气高手的速度和机动力，比骑兵还强。
这样一算，就知道他们的伙食费，并不离谱。
几人连吃带喝，四人先去睡下。
中间留下一人警戒。
只是这一位，扫视一圈，只见外面围困者，个个颓丧，就放松了警惕。
然后自己也叫了婢女，随后也睡下。
三更时分。
火起。
人鸣。
“不好了，老爷，我们的药库被烧了！”
“什么，这些混蛋，他们知道这有多么暴殄天物吗？光是这些药，就够他们几万人吃三年的！”路汝培看着熊熊大火的药库，心疼得流血，勃然大怒道。
然而这就是流民。
他们破坏掉的财富，只要百分之三、四就能养活他们了。
然而在那之前，就是没人去分给他们这百分之三、四的财富，于是让他们拥有了百分之两百的破坏力……
其他四人见状。
明日一早就悄悄提了数千两金银，跑路了。
这就是高手。
高手的机动力强，判断力强。
他们都已经提前将家人和财富转移到县城乃至省城，出来就是来混吃混喝，随便捞一把的。
现在路汝培明显不能再养活他们了。
虽然路汝培有银子，但是商路断绝，有银子也没用。
“混蛋啊！一群没有义气的家伙！”路汝培再次破口大骂。
“老爷我不信了，我一个人也能守住！”
然而他一个人却守不住。
因为当饥饿到极点而变得疯狂的人们，是没有士气这个选项的。
为了一块草根树皮混合一点点杂粮做的饼子，他们就可以去当炮灰，去扑到他身上，只为咬掉一块肉！
路汝培一口气杀了三百人，但石百丈可以再召集起来三百个三百人。
遍地都是饥民，几十万几十万的到处流窜。
他的庄里青壮，损耗殆尽。
而他本人被团团包围。
直到最后，他勉强杀出重围，狼狈而逃。
“还是不行啊，没有强力的箭头，留不下内气高手啊。”二当家遗憾道。
“庄子总算被打破了，我们可以大吃特吃了！二哥，你还等什么！”三当家则是兴奋道。
“下令，不得伤害妇孺！东西统一分配，不得放火！”石百成厉声喝道。
这就是有武功在身的好处。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这时候为了拉拢士兵，拉拢士气，他就要放任手下强掳一番。
但他不是，他即便只是淬体五层，也有底气下这样的命令。
他随时随地能拉起几十人的精锐核心，抢到粮食，有粮食就能召集队伍，几百到几万，很快。
所以他能严明军纪。
至于为什么要严明军纪，同样是在武馆学习的结果……
“这个武林大派投资的时候，很多正道人士就看首领的德行，德行好的，就容易得到一些高手的好感。”
现在他很弱，什么都没有，唯一能表现自己与其他贼寇不同的地方，也只有德行了。
如果不是有这个念想，他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因为这会极大消耗他本人的威信。
至少现在三当家就有点不服气。
“大哥，咱们死这么多人，还不能要几个香喷喷的小娘们？”三当家看着里面瑟瑟发抖的侍女和小妾们，直流口水。
“我们是义军，我们是为大家伙抢活路的，不是当贼的！”石百丈正色道。
“这……”三当家低下头。
“当然，要是有小娘子愿意跟你，那我管不着。”石百丈又松口道。
“明白了，大哥。”三当家这才高兴起来。
“掌盘子仁义，果然是一方豪杰。”算命先生赶紧拍马，“我看掌盘子，您必能得贵人相助，前途不可限量。”
“哈哈，好说好说。”石百丈高兴道。
其实他心中有个猜测，刚刚偷袭药库时，似乎就得到了某个贵人的帮助。
比如原本守备严密的药库，几个比他修为还高的镇守者，有着淬体七八层的人，都昏睡过去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顺利钻进去放火。
说实话，烧了那些药材，他也很心痛。
如果留给他用，他就能冲破内气。
而现在，它们只能化成烟火。
要是有个高手，一个通脉高手助阵，就不会这样浪费了。
对方肯定很快就投降了。
唉，啥时候自己能被高手们看中？
正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如果能发誓，夺取天下后，一心为万民着想，我就会让你成为高手。”
“我发誓……”石百丈毫不犹豫，立刻就发下誓言。
誓言算什么，再发几十个也无所谓。
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
“很好，就在…………”
石百丈听得眼神发亮，将破庄后的安排，交给军师和二当家，就匆匆离开。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集心
赵涵一通折腾，刚刚交代给石百丈的藏宝地点，当然不是她亲自埋的，毕竟那可是远在大西北。
她是看到一个高手埋下的，防备自身不测用的。
于是她借来利用一下。
什么，你说她这是偷？
为了天下万民的事，能叫偷吗？
折腾完之后，紫花狗憨憨地跑到瞎子旁边，仰头“汪汪”两声。
“终于能休息一阵了，我要练练武功，老郭，你又推演出什么绝世功法？”它满眼期待地问道。
闻人升还真推演出来一门新功法。
他感悟天地韵律……实际上就是聆听灾异校长的遗言，在天地互联功的基础上，又推演出一门——《万众一心术》。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无坚不摧，无所不破，无物不克，无可阻挡……”
“这么厉害的吗？我要学，快点教给我。”赵涵催促道。
她现在发现做狗挺好的，可以自由自在，就像以前，她做梦也不可能想到，这样对老师说话。
“哦，我讲给你听，看你能领悟几分。”
紫花狗立刻端正地坐好，就像个小学生。
“现在人人都有精神烙印，但只有意志强大者，才能稍稍主动使用。将这些人集合起来，经过长期训练，调整到精神同步，然后在战场上，就能以强大精神之力，压制对手，可以让对手无法发挥出武功这些超凡之力，只能使用最原始的血肉之躯，物理之力……”闻人升一点点说着。
“这，这个就是我想要的！”赵涵当下兴奋起来。
老师对她，不，应该是对它还真是好。
表面说不管它，不让它折腾，暗中却帮助它解决了这样大一难题。
先是天地互连，然后是万众一心。
赵涵感叹，老师就是老师，做什么事情都是做一步，想三步。
现代也是如此，互联网的发展，急剧缩小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人们的共情能力大大增强。
一个地方出现的悲剧，能迅速引发几千里外人的同情，这在以前是万万做不到的。
随后她就认真学习起来。
每个细节，每个步骤都吃得透透的。
想要练成这个功法，最关键的地方，不是别的，是让众人有同一个目标，还要发自内心地向这个目标前进。
内心越坚定，发挥出来的威力越强。
人数越多，威力越强。
一百人，就能将一个淬体九层的高手，压制成普通精锐士兵。
一千人，就能压制内气。
一万人，就能压制通脉。
十万人，就能压制先天。
人数越多，训练越好，同时压制的武者数量就越多。
一百人同时只能压制两三个淬体武者。
但一千人就能同时压制十几个内气高手。
一万人更是能同时压制上百个通脉武者。
原因很简单，万众一心，精神覆盖面积就增大很多，它是按照圆形面积来计算的。
半径增加后，面积增加的是半径的平方。
越练，赵涵越是心惊，对老师的佩服，那是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像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需要极高智慧才能推演出来。
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就像她，虽然也算是资深异种者，但压根就想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演化出来的。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在智商上的差距，真是比人与蚂蚁还大。
那些说“人与人智力差不多”的话，当成安慰的话听听就好，要是当真了，那就是天真。
这一练又是半年过去。
赵涵这才入门。
她无法想象，自己光是学就学了半年，老师是怎么在短短时间推演出来的？
唉，看来以后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小跟班了。
再次明确定位后的她，重新开始干活。
她将视线再次投到上中下三个选定的人身上。
…………
京城，皇宫，朝堂。
“恭喜皇上，今年户部可算见到存银了，现今存银三百万有余……这都是皇上励精图治，英明决断所致。”户部尚书持表上贺。
众臣也跟着贺喜。
毕竟户部有银子，就意味着，他们手头也跟着宽裕起来。
“爱卿平身，这也是爱卿辛苦，来人，赏户部尚书……”皇帝坐在上面，面无表情地发下奖赏。
“谢主隆恩。”户部尚书赶忙跪拜。
众臣们纷纷欢喜，一时间交头接耳声不断。
“户部有银子了，九边也安定下来，这可真是喜事连连。”
“只剩下剿灭西北反贼，大炎又将重回盛世啊。”
“都是皇上英明。”
“安静。”主持朝会礼仪的礼仪官发令道。
朝堂这才重新安静下来。
又开始议事。
只是没过多久，突然堂外传来八百里加急。
“报，皇上，西北重镇同辉报警，被反贼方百丈率十万贼寇围困，请求朝廷速派援军。”
“小小贼寇，也敢称十万？众卿家，该派哪路去援救？”皇上对这个消息仍旧无动于衷，一张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焦急之色。
他只是个替身，只是个传话筒，当然不需要什么表情。
真正的皇帝，正蜗居在地宫之中，此时的心情，可是经历了从天上到地下。
户部有银子了，他很高兴。
这是一年多来，开源节流的结果。
靠着侠网，大的他不敢动了，但小的地方，还是能缝缝补补的。
比如禁止京官的各种奢侈浪费，增收点奢侈税等，这些小地方，还不至于引来先天高手的暗杀。
这还在他们容忍范围之内，只要不动他们的食盐，不动他们的官位，不动他们的土地，其他事情都好商量。
皇帝毕竟是皇帝，真换起来很麻烦。
再说找个背锅勤快的人也不容易。
然而接下来就有反贼坐大的事。
这其实就是前面的事没有做透的果。
你不去搞定土地，官位，税收，怎么可能彻底解决问题？怎么可能解决流民吃饭的事？
不解决这个，石百丈就有源源不断的流民可用。
“皇上，臣举荐五省督师孙常存，其人久在西北，手下秦军所向披靡，定能一举荡平贼寇。”
“好，朕发内帑一百万两，户部出一百万，作为军饷，务必剿灭这股贼子！”皇帝从谏如流。
因为他知道孙常存，亲眼在侠网中看过对方的呕心沥血，赤胆忠心。
孙常存是少数几个知兵的文臣，关键是愿意听自己的话。
他对孙常存是心存愧疚的，因为几次听信谗言，将对方下狱过。
但每次出来，对方仍然是那样忠心。
没有侠网时，他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天地君亲师，理所当然。
然而通过侠网一看，一对比，才知道赤胆忠心，是多么难得。
就连自己的国丈，靠着自己的恩德，从一个小老百姓迅速拥有家产万贯，却舍不得掏一两银子支持自己。
甚至还要从皇后那里倒抠走两千两……这事说出来，都让人可笑，简直是不当人臣。
与之对比，和自己毫无亲戚关系的孙常存，却是自带干粮，自背屈辱，不要朝廷一文，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从藩王和地主豪绅中勒逼钱粮。
若他还没有一点愧疚的话，那真是昏君无疑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刷脸
赵涵看了一阵皇帝所为，感觉对方似乎能将局面稳定下来。
有钱有粮，前有良将，后有贤君，这在封建社会中，属于典型的中兴特征。
但是这对正在造反的石百丈，和准备造反的厉海云，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想到这两人，赵涵觉得自己有点人格分裂。
既投资皇帝，又投资反贼头子和预备中的反贼。
自己这算什么？
嗯，算是一条成熟的狗。
一条成熟的狗，总会为自己提前选出好几个主人。
就是这样。
赵涵自我吐槽一句，然后又兴致勃勃地去看其他两人。
难怪小幻喜欢玩剧本游戏，互动性超强，而且能体会到造物主的乐趣。
…………
西北重镇同辉城外。
日月同辉，以“同辉”为名的重镇，可见它对大炎朝的意义所在。
如果它被贼寇或者鞑子攻破，可以说是王朝的末日就快到了。
然而此时此刻，没人认为这座重镇会被攻破。
尤其是站在城头上的城中五大派：猛虎门、暴熊会、凶猪帮、灰狼帮、野狗帮。
此时城墙上，光是通脉境高手就有足足四十九位！
城中还安坐着一个先天高手！
他们用充满蔑视的目光，扫向城下那些骨瘦如柴的蚁民。
“这些个贱民穷酸，自己平日里好吃懒做，没有积蓄，遇到灾年过不下去了，就来吃大户，做匪寇，简直是坏透了！”一个相貌姣好，二十不到的少女，满是鄙夷的目光。
从她语气和表情来看，她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以她的年纪，成为通脉高手，可见其资质之高，家世之好。
要知道闻人升最初遇到的孙姑爷，已经快三十岁了，还是个淬体九层。
整整差了两个大境界。
“虎姑娘说的极是，这些穷酸贱民，不好好在家里种地，偏偏跑出来，害得我们生意都不好做了。”另外一个年纪大些的年轻人，忙在一旁附和。
他同样是通脉高手，不过已经二十六岁，资质比起少女来，那是差了一大截。
但他也有优势——他是男的。
“行了，熊三，虎妞p都不懂，你还不懂吗？为了找个媳妇，至于这么低三下四么？”旁边一个紫衣妇人却在一旁嘲笑道。
那妇人三十多岁，风姿妖娆，比起还没有长开的虎姑娘是强出不止一筹。
熊三眼馋地看一眼，赶紧装成正人君子状：“刘夫人，虎姑娘本来就没有说错什么，这些贱民跑来我们这里干什么？他们吃不上饭，都是他们自己不好好干活的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几个老头微微点头。
刘夫人冷哼一声，却没多说什么。
毕竟她也不想为了城外无关之人，平白得罪这么多装聋作哑的正人君子们。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说道：“好了，老三你不要乱说话，咱们先听听虎老爷子怎么安排？”
“好说好说，熊老弟客气。老夫只是年长几岁，谈不上什么安排，都是大伙商量着来，总之不能让这些贱民再呆下去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沉声道。
“是啊，他们在城外祸害的也差不多了，该出手将他们赶走了。”
“嗯，城外的好地现在应该没主了……是咱们出手的时候了。”有人就比较直爽。
“猪老大，你能不能含蓄点？”
“含蓄啥，这里又没外人。”
“有孩子。”
“哦，抱歉，老猪说错了。咱是说，咱们该早点下去救十里八村的乡贤们，毕竟平时他们也没少孝敬咱们。”
“是啊，是啊，这些贱民祸害乡里祸害得可不清啊，听说周围的庄子，都被他们吃绝了。”
“我乡下的亲家昨天刚刚跑进城里，说他们家的房子和地都没了，都让贼寇给分了！连新纳的七房小妾都给分了！”
“岂有此理！”
几十个高手叽叽喳喳，就像菜市场大妈。
完全没有一丝高人的风范，嘴里口里三句离不开银子、地、还有女人。
“大家安静，”虎老头开口道，“既然大家伙都认为不能再让他们呆下去了，那我们就出手，四个城门，今天晚上一起出击，每人带自己的门人子弟，按照现在驻地方向选一个城门出去。老夫的猛虎门就给大家掠阵，那边支撑不住，就发烟火求救。”
“总之，老夫最后只说六个字：”
“多杀，大杀，特杀！”
“除贼务尽！”
“这是十个字，爷爷。”虎姑娘嘟囔道。
“行了，你跟着我，在我身边待着，随时救援各处朋友。”虎老爷子吩咐道。
虎姑娘不满道：“我也想去杀那些贱民！”
“这种脏事，就由在下代劳了，虎姑娘安坐城中，静等消息就好。”熊三赶紧恭维道。
“脏事？杀贼救民，不是行侠仗义吗？”
“哦，是我口误。”
众人笑笑，同时看向城下。
在他们眼中，夜晚，就将是城下蚁民的末日。
…………
与此同时，石百丈的大帐之中。
现在他已经有了一只三千人的老营，都是精锐敢战之士，个个有着淬体一到三层的修为。
这就很了不得了。
十万大军，当然是号称，不过大半也都是青壮，是合格的炮灰，能跑得动。
实际上老弱病残在这种流民军中，是第一批被淘汰的。
连石百丈自己的亲娘老子都熬不过去，别说别人了。
他有种感觉，今天晚上，那些城中的高手就该出动了。
这是行军打仗，屡战屡败产生的经验。
也可以说是直觉。
其实没什么玄虚的，虽然他看不清楚敌人有多强，但他能感觉得出来，能看得出来，自己手下的那群流民，多日围城不下，士气已经到了疲惫点。
他相信对手也能看得到，对方不会放过这个时机。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件事：逃。
带着老营逃，丢下七八万的人，给那些高手们去杀。
等到他们杀累了，回过头来宰杀几个大意的。
他早知道不可能攻陷同辉城的，那他纠集这么多人，来这里是为什么？
刷名声，刷脸，打卡的……
是向天下大派通告：这世间，争霸天下的人物中，有他石百丈这一号人物。
千万不要小看乱世之中名声的重要性。
有名声，哪怕只剩下十几个人，出来一招呼，立刻就是成千上万的人来投，去某个大寨，当下能坐第一把交椅，随即就上演反客为主的好戏。
没有名声，那就没有这个好处。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众志成城
石百丈叫来新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原来的两个，一个触犯军法被斩，一个投降了官军，当了叛徒。
“今晚，你们带好手下，不准睡觉，看好后路，一旦火起，就是敌人来夜袭了，拔腿就走。”他直接说道。
“石老大，这是为啥？”三当家忍不住问道，“既然知道敌人要来夜袭，咱们该埋伏他们一手才是。”
三当家有着自己的队伍，是新来投奔的。
“好了，老二，一切听将军的。”二当家劝了一句。
“嗯，具体的，现在说，你们也不明白，总之做好准备。”石百丈心中有些不悦，还是强忍道，“不可走漏消息。”
他其实有些后悔，不该通知这两个结义兄弟的。
自己抓好老营，这样的兄弟，要几个有几个。
刚刚他是想着要是两人毫无准备，大乱之下，弄不好会火并自己，也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是，将军。”
“是，老大。”
石百丈挥手，两人退出营帐。
他叫来自己的八个直属骑兵队长，又是一通吩咐。
三千老营，都有骡马，虽然好马极少，大部分都是骡子驴子，这才是他的根本。
他直领六百亲军，其他人分别指挥三百人，保证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八个队长就明显服从多了，当下得令。
随即士兵调动，借着警戒敌人的名义，他的老营已经悄悄安排在大营之外。
夜晚降临。
凌晨三点。
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同辉城四下城门大开，数百名高手，策马冲出城门。
作为高手，骑马是必备技能。
弯弓射箭，同样如此。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队队的官军。
没过多久，就与围城蚁民接上仗了。
当下，哭嚎声，逃跑声，求饶声，厮杀声，响成一片。
火光冲天，一片大乱。
石百丈早就骑在马上，见状对八个队长伸手一挥：“走。”
随即，骡子驴马，声音响起，同样乱遭遭的。
石百丈眉头一皱，所谓精锐，还早的很啊，顶多比那些青壮多了些服从性。
…………
赵涵全程看完了伏击，逃离的过程。
当下对自己的眼光失望不已。
这也太黑了。
为了名声，竟然把几万青壮抛在当地。
石百丈为什么不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发展生产，建立根据地？
仅仅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名声，还有在武林大派前露脸，就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对方自以为聪明，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本想将万众一心传给他的，结果看来，这人不适合。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誓言，这才过了半年而已。
为了天下万民，就是这样做的吗？
赵涵将目光转向厉海云，现在应该叫韩飞天。
…………
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
厉海云正在带着众人在山中开挖水渠，兴建水库，修建梯田……
这片大山，是中原少有的连绵山区，少说有千里之宽。
历来抗不住赋税的农民，经常逃亡这里。
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多贼，多山寨。
官兵屡次进剿，但劳而无功。
钻山爬林，后勤跟不上，官兵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最后都是杀些喽啰和山外的良民，充当人头。
厉海云明显是读过兵书的，知道在平原种田，那是找死。
大军一围，骑兵一冲，只有束手待毙的下场。
“当家的，又有三个寨子投靠我们了，只是他们不想干活，想当兵。”一个彪悍女子，光着膀子，对着厉海云说道。
“这里不要兵，只要民。”厉海云摇头道。
“可是不要兵的话，咱们只有四百学生兵，怎么对付其他寨子？听说他们已经开始联手了。”彪悍女不解道。
“人不在多，在精。”厉海云说完，继续亲自挖水渠。
现在他们要修一座山中水库，来蓄水。
水库其实已经有底，选了一片低洼山谷，他们只要挖好水渠，让周围的雨水能够流入，水满时能够放水灌溉。
山中也有小片平地的，这些小片平地，无一不是寨子争抢的重点。
赵涵看到这里，暗暗点头。
将起家之地放在山中，这在前期是个好选择。
如果她也和刘建一样经历过民国时代，就会明白，英雄所见略同。
她又仔细看了一阵，这才做出决定，将《万众一心术》传给对方。
…………
厉海云其实也知道，争霸天下的困难，不在于别的，而在于武林大派。
他们的高手众多，有着斩首的能力。
而起家之时，首领之重要性，可想而知。
一旦首领没了，再强大的队伍，也会分崩离析。
三国袁绍就是死得太早，导致没了争霸天下的机会，不然的话，曹操想要夺取河北之地，仍旧是个妄想。
就连鞑子入寇，也不敢劫掠大派，只是席卷草民富户。
几个控制不住手的贝勒，都被梦中取了人头。
他盘踞山中，也是给乡民找一条活路。
在没有想到对付武林高手的法子前，他是不会真正起兵的。
虽然口中喊着造反，但身子仍旧弯下腰来去种田。
这天，他又在带头开挖水渠。
挖着挖着突然有人喊道：“首领，这里有块石板！”
他很快拿到那块石板，上面写的是上古三皇时，舜皇聚集众人之力，然后镇压作乱的蛟龙……
他仔细看着，眼神突然放光。
有了，就是这个！
这肯定是之前那个世外高人的手笔，假托三皇，又来帮助自己。
“这是天赐啊！”他口中说着，“这上面的法子，就能让我们大家从次不会惧怕任何人，只要万众一心，所向披靡！”
众人听得懵懂。
但很快他们就不懵懂了。
半月后。
四百还有些稚嫩的学生兵，修炼了万众一心术后，竟然能轻易镇压一个淬体九层的落草大寨主！
这个寨主，一直以来仗恃武功，要求他们上供粮草，不给就亲自带人来抢。
山中粮食最珍贵，其次是盐巴。
幸好他们拼死战斗，对方害怕受伤，回去后被手下造反，这才没有纠缠下去。
之前彪悍女子说的寨子联合，就是这个武功好手挑头的。
这次对方纠集了几千喽啰，围到山下，再次要求他们上供粮草时，四百学生兵，在山道之上，齐声大喊。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杀！”
一声之下，那个淬体九层的好手，只觉头昏眼花，内劲无法运转。
接着学生兵一通冲杀，那好手就像个普通精锐士兵那样，双手难抵乱枪，被四支竹枪捅成马蜂窝！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背叛
首领一死，其他喽啰立刻四散逃跑。
众人下山去抓俘虏，足足抓了七八百的青壮劳力，个个兴高采烈。
“以军阵之气，来镇压武功高手，这就是舜帝留给我们的宝藏！”厉海云鼓劲道。
“这太好了，以后我们就不怕那些武林高手了！”
“是啊，再不用担心被他们抢走土地，勒索粮草了。”
“先生，难道这军阵之法，没什么弱点吗？”有人突然问道。
“这是圣人所留，怎么可能有什么弱点？”厉海云当然知道有弱点，但他不会说的。
现在这些人中，真正死心塌地愿意跟从他的，最多十分之一。
“原来如此，那我们什么时候攻打县城？听说西北的石大将军已经攻破了同辉城！只可惜被武林大派又打了回去。”
“这么厉害吗？听说同辉城里住着整整十万兵马！”
“我们有圣皇所传，将来肯定比他们强。”
只是正当众人想着打出山去时，厉海云在战胜之后，又让他们继续挖水库。
有些人对此颇有怨言，认为这活该交给俘虏们全去做，他们当监工就好了。
但厉海云却对他们说，让俘虏们做事是为了教化他们，而不是为了让自己当老爷的……
这话一出口，当晚就跑掉了十几个人。
其中还有两个是他平日里用心培养，对《万众一心术》颇有造诣的。
厉海云并没有让人去追他们。
留者自留。
去者自去。
他继续在山上种田。
…………
去向西北的一条大道上，七八个人正一路前行，手里拿着钢刀，穿着皮甲。
“厉头领真是蠢，明明有俘虏，不让他们干活，却让我们天天出力，这算什么事？”
“就是，咱们投奔石将军去，我们都学了秘术，相信一个个都能做大官！当老爷！”
几个年轻人兴奋地说着。
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
刀枪在手，又有一些功夫，大半个月后，终于找到石百丈所在。
事实果然如他们所料，当听到他们拥有的秘术后，石百丈立刻将几人统统收为义子！
而且还当众召开了正式的认亲仪式，他三十四岁，几个年轻人不到二十，收为义子，还是说得过去。
“王统漂流半生，不得明主，今遇主公，甘愿拜为义父！”
“……”
几人兴奋道。
被石百丈收为义子后，他们终于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
两个美婢，四个健仆，老营副队长，黄金白银……石百丈亲口许诺，等到他们熟练之后，就能独领一队。
这待遇让许多老营之人，都眼红不已。
随后石百丈仔细询问几个义子《万众一心术》的口诀和训练方法。
几人知无不言。
其实这口诀并不复杂，因为基础早就打好了，那就是天地互连功在每个人脑海中传染的精神烙印。
他们只要经过长期训练，让众人一心一意，有着共同目标，心向一块想就行了。
这个对石百丈来说，是手到擒来。
他将自己的亲兵六百人，召集起来。
“兄弟们，西北连年干旱，大家伙跟着我石某，就是来求一条活路的。但是老爷们不给我们活路，难道要我们在地里等死吗？我们该怎么办？”
“杀他娘的！”有人鼓噪道，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托。
“没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爷们能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我们不行？我们是比他们少支胳膊，还是少条腿？”
“杀他娘的！”
一时间气氛立刻热腾起来。
“兄弟们，还记得同辉那个夜晚吗？他们那些武林高手，杀得我们血流成河，平日里一个个自称大侠，一个个乐善好施，可是却不给我们半分活路！”
“杀他娘的！”
石百丈觉得这个托不好，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下次还是得找个书生。
不过效果却是很好，一番鼓动后，眼看着众人只有一个念头：
杀他娘的！
义子王统在操练之后，就说大家伙三天就能入门。
“太好了，只要入门，你就是我第九个正式队长！”石百丈大喜过望。
“谢义父。”王统说道。
石百丈点点头，重重拍拍他的肩膀。
他同时想到一个问题：这门功法，似乎没有门槛。这几个孩子能够将功法从南边传过来，要是朝廷的人学会，该怎么办？
随后他哑然失笑，学会就学会，比万众一心，他们还能比得上自己？
自己是为了求活，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再说自己这里没有什么武林高手，他们学会也没有意义……
随后一月之内，石百丈加紧练兵。
没有粮草就去打大户，杀土豪，现在有了“万众一心”的加成，大户的武功好手纷纷变成一般精锐，但是供养他们，可是挤占了许多家丁的钱粮。
如此一来，甚至比打那些没有好手的庄子还方便！
因为这些大户的士气都在这些好手身上，他们一败，庄子立刻就破。
三月之后，义子王统说士兵们已经能够压制通脉高手了。
石百丈大喜。
他想到再围同辉，然而王统却建议道：“我听老师说过，凡争霸天下，无不从边角开始，金角银边草肚皮，义父即便打破同辉，也只能夺得一些粮草，成不了立足之地。”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早就想过这件事，可是为父名声在外，如果到了边角之地，只会被孙常存带兵困死围死，所以只能在腹心流窜。”石百丈摇头道。
这就是在大炎造反的问题所在，因为大炎整体还有秩序，还有江南之地稳定，因此能源源不断地抽出兵马来绞杀他们。
这和其他王朝末日不同。
比如三国，那是四地皆反，汉朝一开始还行，后来就没有力量镇压。
然后是唐末，元末，都是四处造反，所以能给一些造反者安稳发展根据地的时间。
“原来如此，是儿子孟浪了。”王统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韩老师的老谋深算。
难怪对方要在山区种田，也不下山造反。
“无妨，我们流窜只是一时，等到大炎支持不住，就是我们取得天下的机会。”石百丈鼓励道。
“是，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