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2章 我知道
顾轻舟出手快,霍钺出手比她更快。
枪响了,霍拢静倒下去了,程渝醒过来了,他们俩才回神般,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站着没有动,霍钺也没有。
司行霈上前,搂了下顾轻舟的肩膀,低声道:“去看看.....”
说罢,他推了顾轻舟一下。
顾轻舟回眸间,雪色月华之下,霍钺的脸渡上了一层白银,比纸还要白,白得?人。
她想,霍钺开枪了,他毫不犹豫选择了顾轻舟和司行霈。
如果这个时候,顾轻舟再没有勇气,就无法回报霍钺对他们夫妻的一番深情了。
“我去看看。”她道。
走上前时,程渝紧紧抱住了她,失控般大哭。
她说得没有语调,只是嚎。具体嚎了些什么,顾轻舟半句都没听清,可能也是她没心思去听。
顾轻舟拍了拍她的手臂。
程渝往旁边一歪,让开了路。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蹲了下来。
她伸出手,想要揭开女人脸上的面纱,可双手开始发抖,手指上的骨节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零零落落的要散架。
她咬唇,要给自己一点勇气。
夜里凉,山上的夜没了篝火,简直冷。她的肌肤略微僵硬,手指放空了约莫十秒钟,她才回神过来。
她一下狠心,宛如一刀割了心,掀开了面罩。
女人的全貌露出来,虽然死不瞑目,虽然月华把她渡得惨白,顾轻舟仍是觉得她好,非常好。
因为,不是霍拢静。
除了那双眼睛,面罩之下的口鼻和脸型,压根儿就不是霍拢静。
顾轻舟舒了口气,回头道:“不是。”
霍钺和司行霈这才走上前来。
亲眼看到了,霍钺点点头:“嗯,果然不是。”
若不仔细看他,根本不会发现他鬓角的细汗,也不会发现他微微发颤的双手。
果然不是。
幸好不是。
四周没有新的杀手,司行霈让霍钺带着顾轻舟和程渝回到火堆旁边,他自己则四下里查看。
确定没有埋伏,他回来了。
女人的尸首也被他们拖了过来,就摆放在旁边。
尸体应该可怕的,但他们心里格外安宁。
程渝受了一番惊吓,又昏迷了几分钟,此刻疲倦得无法睁眼,迷迷糊糊依靠着顾轻舟睡着了。
她枕着顾轻舟的大腿。
司行霈走过来,轻轻抚摸了顾轻舟的头发,问:“冷吗?”
不等顾轻舟回答,他把外套解开给她披上。
他们不再说话了。
司行霈时不时起身,捡些枯枝败叶,让火堆更加旺盛。
已经快要到中秋了,所以月光整夜未退,直到黎明时才慢慢暗淡。晨光从天际透出来,是淡淡的青色。
青色转成白色时,红日东升,彻底天亮了。
天大亮了之后,顾轻舟和司行霈站起来,霍钺也走近。
他们三个人,凑近那具女尸。
“阿静后背有好几处伤疤,我都看过。”顾轻舟道,“我想解开她的衣裳,再看个仔细。”
霍钺颔首。
司行霈帮她把女尸翻过来。
女尸的后背也有伤,却跟霍拢静的完全不同。
除了眉眼,几乎无相似的。
“不是她。”顾轻舟最后盖棺定论。
这句是废话,这女人摘了面罩就完全不像霍拢静的。
可这句话,非说不可,这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们等了一夜,等天色大亮时再看这个女人一眼,就是生怕失误了,生怕夜色中做了后悔的事。
如今,一切都清楚了。
的确不是霍拢静,顾轻舟和霍钺没有赌输。
他们在开枪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勇气?
回城时,霍钺不说话。
顾轻舟脚步缓慢。
程渝察觉到了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司行霈在前面开路,走得一声不响;霍钺殿后,同样悄无声息。
程渝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顾轻舟,之前你们误以为那个女人是霍拢静,是不是?”程渝问。
她的声音不低,既是问顾轻舟,也是跟司行霈和霍钺说。
“是。”顾轻舟的声音清冷,似昨晚那琼华,惨淡得毫无温度。
“他们想要杀你们,那女人想要杀司行霈。”程渝道,“我其实一直没有大昏,就是沉沉的站不起来。”
她是一直发懵。
她隐约着是看见了的,却又不太确定,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嗯。”顾轻舟又道。
她足下不停,继续往前走。
程渝把此事串联起来,发现在那个女人企图偷袭司行霈时,霍钺和顾轻舟第一时间选择了司行霈。
司行霈有什么好的?
程渝酸溜溜的想,司行霈不就是个混蛋东西吗?
为什么会有爱他的女人,也有忠诚的兄弟?
程渝不再问了。
她懒得多问。
一旦深问下来,顾轻舟可能会发火,因为现在的顾轻舟,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们相互无言。
下山的路是明确的。
这天走完,似乎还没远远没有到尽头,他们黄昏时分就选了个地方歇脚,准备露营。
不远处有个山崖。
山崖往下,是郁郁葱葱的山谷。秋季的山谷颜色艳丽,七色俱全,满树累累硕果,亦有盛绽的花。
司行霈打了两只山兔,一只肥鹿,开枪震跑了附近山头的野兽,捡了一大堆树枝,准备生火烤肉。
顾轻舟则走到了山崖旁边,坐到了山石上。
远处,红日逐渐西垂,天边有绚烂的晚霞。
霞光披覆,整个山谷金芒万丈,宛如娴静。
程渝走到了她身边,笑道:“今晚吃烤肉呢——鹿肉。顾轻舟,你让司行霈把吃剩下的带回去,我们回家了再烤。”
顾轻舟嗯了声,没表情。
霍钺走了过来。
他走到了顾轻舟旁边的山石上。
他们俩都沉默,不说话。
晚照落在他们脸上,给他们面颊都扑上了橘红色的霞光,让他们俩神态格外安静,宛如上了岁数的人。
程渝也坐在旁边,依靠着顾轻舟的肩膀,不打扰他们欣赏黄昏美景。
然后,霍钺先开口了。
“我知道。”霍钺对顾轻舟道。
程渝没听懂:他知道什么?
霍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完,就不再开口了。
而程渝想了想,试图靠自己来领悟霍钺的意思,把自己的智商拔高到他们三个人一样的层次,结果徒劳无功。
她还是什么也没想明白。
怎么办啊,在他们身边,好像个傻子呢!
程渝有点泄气。
第1143章 顾轻舟和霍钺的选择
程渝没听懂,顾轻舟却是听懂了。
“我也知道。”顾轻舟也开口了,声音仍是那么稳。
霍钺嗯了声。
“你们说啥呢?”程渝问了。她非要问清楚,要不然她得憋死。
顾轻舟却沉默。
天色逐渐黑透了,夜幕笼罩了整个山脉,远远听到了野兽的嘶鸣,身后火光温暖,还有肉的清香。
顾轻舟拿到蔡长亭给她的地图时,猜测蔡长亭在试探他们。
试探他们身边密探的反应速度和行动速度,从而针对他们做出计划。
这是顾轻舟的最开始猜测。
只是,她总感觉蔡长亭没那么简单,隐藏霍拢静不是他的目的,他的试探也不是如此单一。
蔡长亭到底在试探什么,顾轻舟一直没把握。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她在月夜出现。
月夜既不是漆黑看不清,也不是明亮能看真切。朦朦胧胧中,她的身形和眉眼,就是霍拢静的模样。
甚至她的声音,也是刻意模仿了霍拢静。
模仿得不像,所以她说话声音低沉暗哑,而且不多言。
“蔡长亭是要试探我们对霍拢静的感情。”
那时候,顾轻舟就知道了。
在开枪的瞬间,她明白了一件事:“霍拢静是假的,蔡长亭绝不会那么轻易把霍拢静交出来,他还要留着她作为筹码。”
这个道理,顾轻舟知道,司行霈和霍钺也知道了。
在旁边的树丛里,肯定有眼线在监视着。
假的霍拢静偷袭司行霈,只要霍钺或者顾轻舟稍微犹豫,他们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霍拢静的目标。
明白了这一点,赌定蔡长亭不敢冒失,顾轻舟和霍钺利落开枪了。
他们毫不犹豫。
任何的试探,都被击破。
蔡长亭现在就应该明白:只要霍拢静成为武器,伤害了他们任何一个人,她就会立刻被消灭。
如此,霍拢静的作用不是那么大,也许她还真有生还的可能,否则蔡长亭一定会把她往死里推。
然而,顾轻舟和霍钺事后的心情,并不轻松。
他们后怕了。
经过一夜的煎熬,他们更加后怕了。越想越怕,越走越怕。
“万一,那真是霍拢静呢?”这个念头,在他们心中盘旋。
这个念头一起,顾轻舟和霍钺就知道,蔡长亭又成功了。
蔡长亭布下的局,不管他们怎么走,蔡长亭都稳操胜券。
“下次再有相似的蒙面女人出现,我们还能如此果决吗?”顾轻舟自问。
她做不到,因为她那时候会考虑,天下岂能有如此多类似霍拢静的人?
这一次,消耗了她所有的勇气。
不止是她,霍钺同样。
他们不开心。
程渝一直问,追问顾轻舟到底怎么了。
顾轻舟在吃了两块烤肉之后,心情稍微舒坦了几分,就把事情告诉了程渝。
程渝听了这些弯弯绕绕,脑子里涂了层浆糊,完全被堵住了,根本理不清头绪来。
“所以,你一开始不是非常确定那个女人是假的?”程渝慢腾腾思考,半晌才问。
顾轻舟点点头。
“你还是最快速度开枪了?”程渝又问。
顾轻舟一口肉含在嘴里,有点咽不下去。
她用力想要往下压,喉咙却像堵住了。
“如果你不开枪,以后霍拢静和你们更加危险?”程渝又问。
顾轻舟把肉吐出来,喝了一口烧开的水,烫得舌尖发麻。
“顾轻舟,你真像个英雄!”程渝道,“勇敢果断,而且判断精准!厉害,我将来会把命交给你!”
顾轻舟苦笑了下。
司行霈拉住了她的手,又把一块肉塞给了她。
顾轻舟用力撕咬下了,嚼嚼就咽了下去,这次没有再吐出来。
程渝安慰完了顾轻舟,又对霍钺道:“霍爷,我之前走不动道的时候,是你背我的。
这份恩情,我是要记住。我没有其他本事,替你祈祷吧。我以后每天起来做祈祷,祈祷你妹妹安全归来。”
霍钺难得有了点表情,笑容略有略无:“谢谢程小姐。”
吃了饭,顾轻舟累了。
他们依靠着大树。
司行霈靠着树干,顾轻舟就靠在他身上,而程渝靠在顾轻舟的另一侧。
一边是她的丈夫,一边是她的挚友,顾轻舟心中慢慢安稳。
霍钺躺在对面的树干上。
司行霈突然对他道:“我这一生,有你和轻舟,就足够了。”
霍钺挑了下唇角,想笑,没笑出来。
他在那个时候,选择了理智——理智的内涵,是司行霈。
他选择了司行霈。
反思了下自己,他不是一个好的大哥。阿静从小受尽了折磨,落入地狱般的杀手组织里。
后来,霍钺买通了江临,把阿静偷偷救出来。不成想,江临这个人最后还是坏事了,他居然拐走了阿静。
霍钺没真正爱过一个女人,所以他不知道江临那双古井一样的眼睛,看到阿静才会稍有涟漪,是因为他爱极了她。
江临爱阿静,爱到可以眼睁睁看着她交男朋友,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精通算计的霍钺,独独对真挚的感情失去了判断力,他没有保护好阿静。
失去了阿静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一旦有了冲突,他会选择司行霈。
“如果有下次,让我来开枪。”司行霈又道。
顾轻舟低低说:“不要开枪。”
司行霈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程渝坐在旁边。
她心中暖暖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也想要这样的朋友。
如果生死之间,程渝会不会选择顾轻舟呢?
她把头埋在顾轻舟的颈窝里,不说话了。
后来,程渝开口了:“早知道这样,我们这次就不该上山的。无论如何,我们必输。”
顾轻舟道:“有了阿静的消息,怎么可能不来呢?蔡长亭搬出阿静,他早就是稳赢的。”
程渝想到蔡长亭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不由唏嘘。
“一个人长得那么漂亮,却又那么坏!”程渝感叹道,“我真是看不懂他了。”
司行霈说:“你有什么眼光不成?”
程渝不和他抬杠,因为司行霈情绪也不太好,她不想撞枪口上。
“轻舟,你别放过他。”程渝道,“回去之后,就找他算账。”
顾轻舟颔首,她是要去找蔡长亭算账的。
这次,她不打算耍什么阴谋了,她要去撒泼一场。
第1144章 打架
车子回到了太原府,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顾轻舟等人错过了中秋节。
一来一去,十几天过去了,只是确定了一件事:霍拢静在蔡长亭手里。
想要杀了蔡长亭,那是很难的,他手下有个庞大的杀手组织。一旦顾轻舟和司行霈先进攻,结果会两败俱伤。
司行霈的兵力,是要用来统一华夏,而不是和杀手们周旋的。
顾轻舟沉得住气,她不做傻事,也不会牺牲司行霈手下的人力。
回到家中,程渝和霍钺各自回房了。
霍钺是去洗个热水澡,这些天他都馊了,浑身难受;程渝则是要大吃一顿,叫佣人准备各色美食。
顾轻舟和司行霈先去洗澡。
沐浴完毕,司行霈给顾轻舟擦头发,感觉她的头发又长了一点,仍是那么顺滑光泽。
“我吃了饭,就要去趟平野夫人那边。”顾轻舟道,“我不会跟他们撕破脸,但是我要去见见蔡长亭。”
司行霈道:“去吧。”
同时他又说,“带上枪,不要吃亏。”
顾轻舟嗯了声。
司行霈板过了她的肩头,轻轻在她唇上琢了下,笑道:“轻舟,其实我看到了霍爷扣动扳机,才没有开枪的。我不会被任何人伤及。”
顾轻舟当然知道。
霍钺的动作很快,顾轻舟也是下意识的。
司行霈站在他们身后,就被他们抢占了先机。
司行霈又亲吻了下她的唇:“你有什么事,第一个站在我这边,我很感动。没白疼你!”
顾轻舟啼笑皆非。
他又把她当成他的孩子了,一副慈父般的口吻。
“一旦有事,你连命都能豁出去保护我。我为你做的,不及你为我的万分之一。”顾轻舟道,“不用感动,我做得差强人意。”
司行霈搂了搂她。
他为他擦干了头发,佣人就端了热饭热菜进来。
司行霈给顾轻舟布菜。
他不吃。
“怎么了?”顾轻舟问。
“你先吃,等你吃完出门,我要去找霍爷喝酒。”司行霈道。
顾轻舟明白。
霍钺的心结,需要诉说出来。而司行霈,是不好意思对着霍钺说感谢的,只能陪着他喝酒。
“家里还有花雕。”顾轻舟道。
“对,还有五坛,今晚我们要全部喝完。等你回来,就会看到一个醉鬼丈夫。”司行霈道。
顾轻舟失笑。
她被司行霈逗乐。
匆匆吃了几口,顾轻舟放下了碗筷,出门去了。
随着只有一条街,司行霈还是把顾轻舟送到了平野夫人的门口。
顾轻舟问门上的日本兵:“蔡长亭在家?”
“在,轻舟小姐。”
顾轻舟点点头。
她让司行霈回去,自己就进了屋子。
她不需要任何人领路,自己就去了蔡长亭那边。
蔡长亭今天换了装扮。
虽然还是一身漆黑色,他却没有穿西装,而是换了套长袍。长袍的下摆很长,盖住了他的脚面,只露出一双黑色布鞋。
衣裳黑,显得他脸越发的白,唇又殷红,像刚吃了人、喝了血的妖精。
他屋檐下新放了一个鸟笼,他正在给小鸟儿喂食。
瞧见了顾轻舟,他脸上立马有了笑容,那般真诚自然,发自肺腑。
“轻舟,你回来了?”他微微笑了,“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回来了,找到了人吗?”
他说话的功夫,顾轻舟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她微微扬起脸,看着他:“霍拢静在哪里?”
“我又没抓霍拢静,怎么知道?”蔡长亭微笑,“假如我有了她的下落,肯定会把她交给你,向你献殷勤的。”
顾轻舟却倏然扬起脸,掴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又急又脆,把蔡长亭的脑袋打得偏了。
“蔡长亭,你真够卑鄙的。”顾轻舟缓缓靠近,“什么感情你都会利用,是不是?”
她说话时,脸上有笑,笑容那般狰狞。
“......把霍拢静交给我。”顾轻舟又道。
蔡长亭揉了揉发疼的面颊。
他笑了,笑容仍是那样绝美脱俗,仿佛他是这世上最纯净圣洁的花,缓缓盛绽,惊艳了万物。
顾轻舟不太懂,为什么老天爷要把如此剧毒的东西,造得这样美丽。
不过她想到,越是美得异常的花、美得异常的蘑菇,都是剧毒的。那么异常美貌的男人,又何曾例外?
“轻舟,你不过是登门发脾气来了。”蔡长亭笑道,“你心中很清楚,你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自圆其说,“不是我不肯给你,而是我没有。”
他含笑,明亮眸光落在她身上,“霍拢静真不在我手里!”
他也知道,顾轻舟为什么闹脾气。
她和他的争斗,一时间是不会有结果的,她隐忍得毫无价值。她忍或者不忍,蔡长亭都不会先出手的。
哪又何必忍着?
她来闹,是因为假的霍拢静和杀手,想要毙了司行霈。
顾轻舟替她丈夫找场子来了。
她真可爱。
为了男人奋不顾身的样子,也是非常可爱的。
蔡长亭心情好。
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打一巴掌,内心是甜蜜的。蔡长亭看似赢了,其实顾轻舟也没输。
她利落开枪的瞬间,她就等于是赢了,她让霍拢静这颗棋子的价值一下子降低了一大半。
不管多难的局,她都能赢,不是十分的赢,也能赢五分。
总能赢。
蔡长亭很喜欢这样的顾轻舟。
这样的她,格外有魅力,像个漩涡,有一种强大诡异的力量,让靠近的人无法自控的深陷下去。
“轻舟,你心疼了?”蔡长亭问她。
“当然。”顾轻舟道。
蔡长亭微笑:“没关系,疼一疼就习惯了,以后也许就不疼了。”
他还准备说什么,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滴滴答答,是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
平野夫人来了。
她一进门,瞧见了蔡长亭脸上的巴掌印子,狐疑问:“你们俩怎么吵架了?多大的人了。”
就好像他们是兄妹俩,什么矛盾都是孩子之间的小玩闹。
蔡长亭笑道:“一点小事,夫人。我是不好,轻舟跟我闹脾气呢。”
闹脾气,倒好像他们多么亲密似的。
顾轻舟没有再说什么。
和平野夫人说了几句话,听她交代了一些事之后,顾轻舟回家了。
佣人说,司行霈还在霍钺那边喝酒,顾轻舟就去了西跨院找程渝。
“.......喝酒?”程渝一听霍钺和司行霈的享受,立马不平衡了,“我也要喝酒。”
“花雕你喝吗?”
“喝,不过我要加冰糖和姜片煮热,我不像司行霈那个野蛮人似的,直接喝。”程渝道。
顾轻舟说:“你这样是糟蹋东西。”
“我就喜欢这样喝。”程渝道。
顾轻舟答应了,让佣人住霍钺那边,要过来一坛酒,又让佣人去温酒。
等下酒菜和温热的甜丝丝的酒摆上桌子时,卓莫止来了。
“好香,这是什么酒?”卓莫止问,同时对程渝道,“阿渝,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第1145章 情郎是谁?
程渝看了眼卓莫止。
这孩子开心得很。哪怕他笑得再灿烂,也没有高桥荀那种天真和温暖。
她心中一惊。
略微低垂了头,来压抑内心的情绪,她笑笑问卓莫止:“什么好消息?”
“学堂放了五天假,我可以陪你了。”卓莫止道。
程渝不解:“好好的,你们学堂为什么要放假?你被开除了?”
卓莫止啼笑皆非。
“是奖励。”他道,“一个月来的射击考试,我连续七连冠,所以奖励了三天的假。另外两天,是学堂正常休沐。”
程渝问:“你射击很厉害?”
“是。不过......”
他的话,说得不那么痛快。
顾轻舟一直在坐。
听闻此言,她知道卓莫止有些话只想对程渝说,这是他们俩的情趣。
“我先回房了,今天好累。”顾轻舟道。
程渝没有阻拦她。
等她一走,卓莫止看了眼外面,女佣们也纷纷避开了,他就把程渝抱到了自己腿上。
他年纪比程渝小,可做此事的时候,娴熟干练,仿佛程渝才是个小姑娘。
“干嘛?”程渝逐渐没了耐性,不悦推他。
谁知他双臂是铁箍,唇就凑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嗅着她的气息,喷出的呼吸是炙热的:“我想你了嘛。”
“回头再想,先吃饭。”程渝道。
卓莫止却不,执意要将她抱坐在怀里:“你喂我!就这样喂我!”
程渝气乐了:“你把我当戏子取乐了?”
卓莫止的声音暧昧又炙热:“就当我的戏子!”
程渝立马翻了脸。
不成想,卓莫止猛灌了一口温热的酒,板过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把甜丝丝又辛辣的黄酒,一点点渡入她口中。
程渝想要拒绝,怎奈这厮铜墙铁壁一样,推不开撬不动。
她被迫灌了满口的酒。
放开时,她不知是缺氧晕眩,还是酒精上头,思维就没那么灵敏了,说话也不够自然。
“卓老五!”她想要疾言厉色,偏偏脸被酒精染得红透了,满面霞光,像极了娇嗔,“你少在我面前玩花招!只有我玩你的份,没有你玩我的!”
卓莫止在她跟前,总是好脾气。
他并非高桥荀那种绵羊式的好脾气,而是像一只温顺的狼狗。
他温柔趴卧在程渝身边,也温柔看着她。
可他偶然会露出一点强势。
一旦他强势时,程渝就被他捏扁捏圆,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
程渝越发觉得此人难以琢磨,难以掌控,有点想分手了。
她好像引回来一头狼了。
“我给你玩。”卓莫止笑道,说着就拉了程渝的手,让她绵软手掌在自己身上摩挲着。
程渝倒也不至于害羞。
对待卓莫止,她无奈的时候更多。
重重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程渝道:“再胡闹的话,就滚回学堂去!”
卓莫止也笑了。
他放开了程渝,吃饭时却不停用言语挑逗她,用脚轻轻撩拨着她。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程渝已经心猿意马。
卓莫止成功把她拉回了寝卧。
他一番努力之后,换来程渝的好脾气。她浑身舒泰,汗淋淋趴在他身上,气息还是不太匀。
卓莫止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
“说心里话,阿渝,你有没有想过跟我过点小日子呢?”卓莫止事后问她。
程渝道:“我可不会跟你结婚。”
“不是结婚。是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家,你和我。”卓莫止道。
程渝撇撇嘴:“要我跟你去北平吗?”
“不可以吗?”
“不想去。”程渝懒洋洋的,“我现在就很好了,一辈子都没这样好过。”
她有了顾轻舟,同时她也发现霍钺可能成为她的兄长,因为在她最难受的时候,霍钺会背她。
他们,真像是一家人。
如果高桥荀来了,程渝也许会把他纳入这个小家庭里。
可卓五少的心志,应该不会满足这点小温馨,他可能会利用霍钺和司行霈的权势,到时候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朋友再好,也不是家啊。”卓莫止笑道。
程渝懒得和他多说,他又不懂。
她转移话题。
说起了局势和军事,程渝倒是很懂,因为她家就是军阀出身的,而且常跟顾轻舟和司行霈混,这些都是轻车熟路。
卓莫止也很懂。
两个人有了话题。
两个人很开心,程渝说得快乐了,不轻不重的去捏卓莫止的脸。
她慢慢睡着了。
卓莫止也睡了。
迷迷糊糊中,卓莫止的脑子开始发疼,疼得有点剧烈。他最近常这样,不知缘故,疼完之后有些意识是模糊的。
他哼出声。
“你怎么了?”程渝正好睡醒了,推了推他。
卓莫止猛然惊醒。
他看了眼程渝,大为惊讶,同时尴尬转过了脸。
“怎么了?”程渝没有更衣,帐幔放下了,帐子里的她身材姣好,肌肤柔软微凉,初醒的她很懵懂,就依靠着卓莫止。
她身子贴上来,卓莫止应该翻过身来搂她抱她,不成想,他却是身子发僵了。
程渝这下真有点糊涂了。
“你没事吧?”程渝问。
方才卓莫止的眼神很奇怪:震惊之中带着陌生,好像他第一次看到程渝。
“......没事。”卓莫止道。
程渝吓了一跳,因为对方变了声音。
卓莫止的声音很好听,清冽干净,带一点皖南口音;可现在,他的声音低沉冷酷,完全是京腔了。
一个人再怎么变化,声线也不会变得如此厉害。
程渝真吓着了。
“喂,你怎么了?”她用力爬到了对方前面,去看他的脸,去摸他身上的伤疤。
伤疤还在,这是卓莫止。
程渝松了口气。
而对方看着她的身体,眼神很不自在,呼吸也急促了些。
程渝又看他的脸,分明就是卓莫止的,因为他低垂了眼帘,看不清楚表情,就是卓莫止无疑了。
她笑了,整个人趴在他怀里:“你傻了?吓我一跳。”
卓莫止没有抬眸,只是被她这么摸来摸去,又拥抱着她的身躯,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他忍不住将她重重压倒。
程渝失笑:“你这是发什么神经呢?”
卓莫止不说话,有点笨拙去探寻她的身体,想要她。
程渝又是一愣。
卓莫止不说多荒唐,床笫之事还是精通娴熟的。可眼前的他,轻易就被程渝的娇躯弄得意乱情迷,而且整个人的动作是那样生疏笨重,好像第一次见女人。
“你怎么了?”程渝心中隐隐发慌,又问了句。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过来了,真的很笨拙,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
第1146章 精神病
顾轻舟和司行霈都失眠了。
他们谈论起霍拢静。
“怎么才能让蔡长亭心甘情愿交出霍拢静?”
这是他们讨论了一个晚上的问题。
很难。
除非杀了蔡长亭。
可蔡长亭又不会坐在那里,乖乖等着顾轻舟来杀。他满脑子的主意,不像在岳城时势单力薄,现在他手下有无数的杀手。
“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霍拢静一定是藏在某个地方了。”司行霈道。
这话顾轻舟同意。
不动,才没有痕迹。
亦或者说,霍拢静根本没有北上,至少暂时还没有。
蔡长亭在布阵。
“......这次的事,算一次好事。”顾轻舟道,“蔡长亭试探我们,也就意味着他迟早要启用阿静。”
只要霍拢静能行动。
他们甚至谈论到:“霍拢静既是蔡长亭的杀手,也是蔡长亭的护身符。”
顾轻舟和霍钺决断果敢,可霍拢静真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会如何考虑?
这些,都是很要紧的问题。然而讨论起来,却毫无眉目。
“杀了蔡长亭,才能找到阿静,我们才能安稳。”顾轻舟最终道。
司行霈搂了搂顾轻舟。
问题的答案,全在他们心里,彼此都看得明明白白,然而此刻无法实现。
等待是很煎熬的。
“轻舟,你上次对我说,让我遇到霍拢静时饶她一命。”司行霈搂住了她,声音慎重,“我答应你,我不会轻易杀她。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霍爷。”
感情的付出是相互的。
顾轻舟和霍钺在最关键的时候,都选择了司行霈。
司行霈这一生都为了统一和轻舟,如今再加一个霍钺。
霍拢静对轻舟很重要,对霍钺也很重要,司行霈就勉强也看重她。
顾轻舟也搂紧了他。
两个人依偎着睡了一夜,司行霈早早起床,又出去了一趟。
顾轻舟则是上午十点多才醒的。
她是被电话吵醒了。
“顾轻舟,你快过来。”程渝的声音有气无力,甚至带着几分惧意。
对于大大咧咧的程渝,害怕是不常见的。
顾轻舟猛坐起来,穿好衣裳就去了程渝的西跨院。
远远的,她闻到了木樨的清香。
进了程渝的卧房,发现她穿着睡意半坐半躺,正在吃点心,旁边还有一瓶汽水,根本不像是恐惧之人。
顾轻舟觉得自己受骗了。
“轻舟,你可来了。”程渝吃得满嘴满手都是点心屑。
“你怎么跟孩子似的?坐在床上吃东西,回头怎么睡觉?”顾轻舟嫌弃她。
程渝顾不上了,诉苦道:“我下不了地嘛。”
女佣四丫给顾轻舟倒了杯茶,就退了下去,还替她们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顾轻舟看程渝。
她的颈项上,有好几个吻痕,清晰极了,可见昨晚的战况。
顾轻舟顿时就明白了。
她很尴尬。
“......是不是要药?”顾轻舟问程渝。
顾轻舟有些药膏,是她自己调治的,效果最好了,任何摩擦生疼的地方,涂抹上都能在半天内好转。
这是专门对付司行霈的。
司行霈回来一趟,就要往死命里折腾顾轻舟,顾轻舟一身皮肉娇贵,哪里承受得住?
现在倒也不是顾轻舟能承受,而是司行霈解了馋之后,没那么夸张了,行事有分寸。
程渝是看到过那药膏的,还特意问过做什么用,也拿过一次试用。
“对。”程渝道。
顾轻舟说:“你下次打个电话直接告诉我,不用让我白跑一趟。”
说罢,她转身回去了。
药膏拿来,顾轻舟放下就要走,程渝不许。
她慢慢起床,先去了洗手间,半晌才出来。
出来后,她仍躺卧在床上,满腹心事。
程渝难得有心事的。
顾轻舟狐疑又担心看着她。
“顾轻舟,我有点糊涂,你说一个人的声音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呢?”程渝问。
顾轻舟也被她问糊涂了:“谁的声音变了?”
“卓莫止。”程渝道。
顾轻舟不清楚内情,就仔细询问了。
程渝说:“他原本睡得好好的,起来之后说话,突然声音完全不同了。后来,他就没在说话了。
真奇怪,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就好像没见过女人的身体似的。卓莫止之前是交过女朋友的,温柔得很。
可是昨晚,他变了声音之后,连接吻都不会,他像要啃我的。下手也没个轻重,使劲揉搓我,弄得我浑身都是痕迹。
还有,他的时间变长了。原本他的时间是刚刚好,他舒服我也舒服。没想到,他昨晚那么能折腾,我一点幸福的感觉也没有,就是疼。”
她说得仔细。
顾轻舟一脸尴尬听着。
听完了,她也有点狐疑:“确定声音变了吗?”
“确定。”
顾轻舟沉思了半晌,道:“我没见过这种病例,我师父的医案里也没有记载。不过,乡下传闻鬼上身......”
程渝瞥了她一眼:“我不相信鬼上身。”
顾轻舟摸了下鼻子,有点尴尬,她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
妖怪上身、鬼上身的故事,她听过很多的。
乡下没有灯红酒绿,是这些故事最肥沃的土壤,闲时大人小孩聚在一起,听老先生说得绘声绘色。
顿了下,程渝坐正了身姿,往顾轻舟这边靠了点:“顾轻舟,我学催眠术的时候,我的老师跟我说过一件事......”
“什么?”
“他说,他的朋友们提出过一个论点:人的精神,会出现离解症状。若是精神解离,变成的另一个人,则跟原来的完全无关。”程渝道。
“你的意思是,一个人的精神可以自己分离成两个人?”顾轻舟问。
程渝点点头。
顾轻舟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她不敢断定真假:“若是真的,就很复杂了,因为精神上的疾病,我治疗不了,帮不到你。”
程渝摇头:“不,我还是不相信。他昨晚可能是喝醉了。我醒的时候,他就走了,等他晚上来了我再问他。”
自己提出来的,自己又不相信,顾轻舟感觉她跟程渝的思路很难在一条线上。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吗?”顾轻舟问。
程渝道:“我们才认识不久,在我跟前是第一次啊。”
之前卓莫止的过往,程渝没研究过,因为没打算和他天长地久。
她看人就看个外表。k+nxrgoarflxzzmiwxsqxlz1j7twf8ny9khaaszv5bd84zo4flec1gexv423afi/4d1dgw4mzftvbsg143tnbg==
此刻,程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怀疑自己这次会引火烧身。
第1147章 逼迫
卓莫止回到了程渝身边。
他带了一束玫瑰。
“路过花店瞧见了,新鲜的很,就带了一把给你。”他笑道。
他的声音恢复如初。
程渝却盯着他,想要看清楚他的脸,以及他的眼神。
卓莫止被她看得稀里糊涂:“你怎么了?”
见程渝还躺在床上,“都快黄昏了,还不起吗?”
程渝一无所获,慢慢叹了口气:“好累,不想起。”
卓莫止问:“怎么累了?”
“还不是你?”程渝气急了,“你昨晚是发什么疯,那样揉搓我?”
说罢,她拉开了衣领,让卓莫止看她锁骨和肩头的吻痕。
卓莫止揉了揉脑袋。
程渝的肌肤柔软细腻,白皙丰盈,宛如吹弹可破。卓莫止很爱惜她,不肯下重手的,况且他也不是那急迫的人。
他比较温柔。
瞧见了如此严重的吻痕,他心中惭愧,又想:“我大概是很久没见她了,才那么急切......”
他不知缘故,却明白女人的心。
程渝绝不是故意和他吵架的,他非要解释,非要争辩,只会把程渝气死,也会把他的假期弄得乌烟瘴气。
卓莫止赔罪:“对不起,你打我几下吧?”
说罢,他坐到了床上,拉过她的手抚摸自己的面颊。
他另一只手上,还握着玫瑰。
玫瑰放在程渝的旁边,她的面颊比花瓣更加?艳娇嫩,卓莫止赏心悦目,同时心花怒放。
他喜欢程渝的性格,也喜欢她的面容和身体。
程渝不算是绝顶美人,乍一看甚至觉得她不过如此。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的好处来,也会欣赏她的容貌。
她是耐看的,越看越好看。
卓莫止看着,就想要吻她。
程渝不轻不重打了下他的脸:“别,我还难受着呢,不想亲热。”
卓莫止对待她是好脾气的,只轻轻在她面颊上蹭了噌嘴唇,就起身了。
程渝也爬起来。
一天的修养,她已经不疼了,只是对床笫之事乏味得厉害。
昨晚变了声音的卓莫止,毫无情趣,一味使用蛮力,让程渝落下了心病,生怕再次和他上床。
“去吃点好的。”程渝不愿意呆在屋子里,想要把卓莫止引出去。
卓莫止说好。
两个人在西餐馆子里落座,卓莫止拿出一盒香烟。
他抽出一根,准备点上时瞧见了程渝还在看他,就笑问:“要不要来一根?”
程渝没有烟瘾,不过抽抽玩闹倒也可以,反正她吸烟从来不往肚子里吞,就在口中转个圈就吐出去,再好的香烟给她也是暴殄天物。
“嗯。”她点了头。
卓莫止把香烟含住,点燃了深吸一口,这才递给程渝。
程渝捏住,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玩,仍是盯着卓莫止。
“你到底说什么口音?”程渝突然问,“你说几句京腔给我听听。”
卓莫止笑了:“那我可说不好,我们家是前些时候才入主北平的。我是安徽人,说不了京腔。”
皖系军阀发家的卓大帅,一直盘踞在苏皖一带,的确是前些年才打进京城的。
“那你随便学两句。你在北平也不是个老实的,别跟我装蒜,我可是知道你有很多女朋友。”程渝道。
卓莫止连连求饶:“都是交际闹的。出去玩,谁不带女朋友都要被人嘲笑,你也是懂得的。就像打牌,总得有女伴吧,否则就格格不入了,谁愿意和我来往?你可以去打听,我荒唐是有限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程渝撇撇嘴,不相信的样子。
她吸了几口香烟,虽然卓莫止的烟都是高级货,程渝也索然无味,把香烟按在烟灰缸里。
她不说话。
卓莫止对她,还是处在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有求必应。况且她怀疑他的过往,卓莫止又不敢拿她的过往出来做挡箭牌,只得顺从了。
“我说几句,你莫要嘲笑我,都是牌桌上学的。”卓莫止笑道。
他沉吟了下,果然开口,说了几句京腔。
他说京腔的时候,声调跟平时说话略有点不同,却跟昨晚不一样。
程渝又想到了精神解离症。
然而,卓莫止不是高桥荀那种傻小子,程渝不知道他是真的疯了,还是在骗她,有所图谋。
对方不肯交底,程渝也收敛了心神。
她在考虑:“该把这小子打发了,太聪明又有心机的男人,我可捏不住他。”
怎么开口呢?
认真说起来,程渝还真没有主动甩过人。她丈夫出轨,不算被她甩了;高桥荀自己跑了,也不算是她提出的。
想要甩了卓莫止,倒是第一次。
没经验,让她略感怯场。
“我写信给他好了。”程渝想。
等这次假期结束,程渝就给卓莫止写一封分手的信,然后自己去天津躲几天,等他死心了再回来。
不是他不好。
若他正常一个人,程渝愿意和他玩一年半载的,有个男朋友天天恭维她、取悦她,是挺好的事。
可卓莫止显然开始偏离正常的范畴。
程渝满腹心事。
卓莫止也是,因为今天的程渝看上去才是那个不正常的。她说的话、做的事,全叫卓莫止无法理解。
两个人吃了一顿各有心思的晚饭,又去跳舞。
回家之后,程渝说不舒服,卓莫止就很温柔亲了亲她,然后搂着她睡着了。
程渝也慢慢进入梦乡。
不成想,后半夜的时候她被卓莫止弄醒了,对方正大手大脚在她身上摩挲,一点也不知道温柔,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摸索得毫无章法。
程渝恼了,伸手就要打人:“你有病啊,半夜折腾?是不是找死?”
对方不说话,压住了她。
他吻她,就是啃,一点技巧也没有,唇也不知道伸过来。
程渝一激灵,全醒了,并且后背出了冷汗。
若是精神解离症,那么他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的。
“你是谁?”程渝从齿缝间挤出话来,“你到底是谁?”
这次,没有换来回答。
程渝被他压住,无法动弹,就开始挠咬,要和他决一死战。
然而,她的手脚轻易被他制服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说话,只要她。k+nxrgoarflxzzmiwxsqxlz1j7twf8ny9khaaszv5bd84zo4flec1gexv423afi/4d1dgw4mzftvbsg143tnbg==
等这一场结束时,程渝完全像散了架,想要骂人都没了力气,不知是昏了还是困了,她失去了意识。
第1148章 吓坏
程渝吓坏了。
她一大早起来,和卓莫止闹了一场。
卓莫止稀里糊涂的,被她打了好几十下,胳膊眼瞧着红了又青了,满腹迷茫,满身疼痛。
“滚,赶紧给我滚!”程渝歇斯底里。
她使劲拖拽卓莫止,把他往外推。
卓莫止按住她的手,她就用脚踢,总之是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按不住她,又不能还手,只得先撤了。
其实他自己也挺奇怪的。
早上是他先醒的,他搂抱着程渝,一手搂在她腰间,一手放在她小腹处,是个爱不释手的模样。
程渝的身体很美,可卓莫止不至于如此贪恋她。
不是他见识多,而是他不好色。
除此之外,程渝身上的吻痕又添加了,衣衫不整,完全是欢愉了一场的样子,可卓莫止昨晚睡得很踏实。
“她到底怎么了?”卓莫止也想。
不可能是其他人。
他倒也不至于睡得那么死,若是有人在他床上和程渝行事,他肯定会醒的。
可他昨晚睡得很香甜,几乎没有被吵醒。和程渝做事的,肯定就是他,然而他又没什么印象。
他稀里糊涂的走了,程渝则是胆战心惊叫人收拾行礼。
她又派佣人去找顾轻舟。
这次,顾轻舟和司行霈是联袂而来。
“他真疯了。”程渝惊慌失措收拾自己的小皮箱,“他真的是疯了,我要去天津躲几天。”
司行霈看着程渝披头散发的样子,心想到底谁才是疯子呢?
卓莫止他没见到,程渝倒像是疯了。
“顾轻舟,他绝对是解离症。”程渝又道,“这种没办法治的,我就是找个玩乐的,我可不想半夜被精神病掐死。”
顾轻舟没见到卓莫止,也没见过他发疯。
和司行霈的感觉一样,程渝才更像是疯子。顾轻舟站在旁边几次想要开口,都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吧,你去天津投奔谁?”司行霈冷冷开了腔。
“住饭店。”
“你是程稚鸿的女儿,是程艋的妹妹,若是有人抓住了你,要挟你哥哥,怎么办?”司行霈又问。
程渝一震。
此刻,她才稍微静下来几分。
昨晚是吓着了。早起打卓莫止,见他抱头鼠窜还一脸茫然,程渝更是吓死了。
司行霈的一番话,点醒了她。
她在太原府,有叶督军保护她,因为她是司行霈和顾轻舟的朋友。若是去了天津,谁能保证她的安全?
“既然害怕,你回云南吧?”顾轻舟道,“比去天津好。你一个人去天津,我也不放心。”
程渝想了想,回云南可不妥。
她哥哥娶了嫂子,她嫂子跟她妈一条心,专门整治她。就连跟着她回云南的周姐姐,如今也叛变了,成了她妈妈那一派的。
关键是,她妈和她嫂子都是颇有智慧的女人,程渝在她们手里被捏得死死的,压根儿不能动弹。
她可不想回家。
“那......”程渝犹豫了。
司行霈见她还有点良心,知道替她哥哥着想,态度也缓和了些。
他对程渝道:“你怕什么?太原府又不是卓家的地盘,我不许他进门,他还敢硬闯吗?可天津就不同了。你知道北平到天津才多少路吗?”
程渝傻傻的问:“多少路?”
司行霈和顾轻舟:“”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司行霈和顾轻舟真没想到程渝啥也不懂就硬跑。
跑到天津,卓莫止回家调兵,抓她就跟抓小鸡似的。到时候天高皇帝远,顾轻舟和司行霈想要救她都难。
“你真是蠢到家了!”司行霈又惊又怒,“你要是我妹妹,我先得毙了你,免得你丢人现眼。”
“我呸!就你这土匪德行,你们家能养出我这样的贵女吗?”程渝也怒了。
顾轻舟没想到局势变化这么快,一瞬间局面变得面目全非——事情没解决,他们先吵上了。
“全闭嘴!”她厉喝。
程渝有点怕顾轻舟发火,怕得莫名其妙,反正就是挺怕的。
司行霈溺爱太太是没原则的,太太发火在他看来也是可爱极了、美丽极了。他受了太太的呵斥,也不会感觉丢脸,只是顺从收了声,默默给程渝翻了个白眼。
“你既然有了防备,这是好事。”顾轻舟深吸一口气,把脸上的怒容敛去,心平气和对程渝道,“不让他进门就是了,还是在我们身边安全。”
程渝早上和卓莫止闹了一场,现在又跟司行霈吵了一架,真有点累了。
顾轻舟替她做主,她就点点头,唉声叹气回房了。
佣人还愣在原地,傻乎乎问顾轻舟:“还收拾吗?”
这佣人跟程渝久了,也沾染了一点傻气。
顾轻舟冲她摆摆手。
佣人下去了,顾轻舟让司行霈也先离开,她还得再安慰安慰程渝,免得程渝心中不痛快。
司行霈道:“别纵容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顾轻舟笑。
她自觉是打不过程渝,也骂不过程渝的。
她颔首:“你先去忙吧。”
司行霈离开之后,顾轻舟进了里卧,看到程渝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她这次是真怕了。
“别担心,既然你不想跟他来往,就不要来往了。”顾轻舟道。
程渝点点头。
下午时,卓莫止回来了。
大门进不去,他有点诧异,却也没纠缠,而是转身去了最近的咖啡店,借用电话打给程渝。
程渝不知是他,接了。
接完之后,她又挂了。
卓莫止思索了很久,还是没想出眉目。然而,他最近还是很爱程渝的,他的爱情处在鼎盛时期,这个时候让他离开程渝,宛如切肤之痛。
他知道程渝怪他,是因为昨晚自己和她做事了。
卓莫止不记得了。
他隐约记得,从前有个女朋友说他夜里异常。
不过......
“先道歉好了。”卓莫止自然有一套哄女人的手段。
女人生气时,先赔礼道歉,她说什么都承认什么。
他再给程渝打电话:“我不该和你胡闹的。其实,我一直有点暴力,怕你不容许,才假装不记得......”
程渝犹豫了下,还是挂断了电话。
卓莫止再打,是佣人接的。
他没有纠缠,留下一个饭店的名字,若是程渝消了气,可以去找他。
他去了那家饭店,开了房间,特意对伙计说了,若有人找他,记得喊他下楼听电话。
不过,程渝一直没找到他,他假期也结束了,需得回到学堂去。
第1149章 异常的礼貌
太原府淅淅沥沥下了一场秋雨。
雨后的空气,是微凉凄清的,庭院的树叶逐渐变了颜色。
夜里很冷,顾轻舟几乎蜷缩在司行霈的怀里。
他暖,胸膛就像有一团火,温暖着她,让她踏实。
叶妩和康昱的爱情很牢固。因为叶姗的失踪,两个人一致承担痛苦,反而内部稳定,不闹脾气。
程渝不见卓莫止。
高桥荀来拜访了顾轻舟一次,瞧他的意思是想见见程渝,被顾轻舟拒绝了。
而卓莫止也来了。
他在学堂里请了假,白天来的,被拒之门外。然后,他夜里翻墙。
司行霈的人抓住了他。
正要打死时,有个副官认出是程小姐的男朋友。
司行霈去见他,顾轻舟也去看了热闹。
卓莫止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她不想见你,你若是有心再和她来往,就光明正大。”司行霈教训他。
卓莫止一言不发。
顾轻舟旁观,几次司行霈骂他想让他说话,他都是不开口。
不太像卓莫止的性格。
“你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她的吗?”顾轻舟问。
卓莫止不理她。
他是卓大帅的儿子,又是叶督军的贵客,他是到军官学堂进修的,若是将他关起来,叶督军明早就要找司行霈的麻烦。
叶督军最近烦透了,叶姗还下落不明,顾轻舟和司行霈若是这个时候招惹他,怕是没好果子吃。
“你走吧,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敢翻墙,我的副官会毙了你。”司行霈道。
卓莫止也应该明白了司宅的守卫森严,果然没有再翻墙。
程渝第二天早上才听说了此事。
她表情很纠结的,问顾轻舟:“你看着他如何,像不像疯子?”
顾轻舟道:“他不说话。”
程渝立马道:“我跟他的最后一晚,他也是不说话,大概是第一天说话了让我发现端倪。顾轻舟,你说他是不是解离症?”
顾轻舟很为难。
她不了解解离症。
她也给岳城的艾诺德医生发了电报,请问他解离症的问题。艾诺德医生回信说,他没听说过这样的学术理论。
自己不了解的新发现,顾轻舟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有没有解离症的学术研究资料?”顾轻舟问程渝。
程渝道:“那是我老师的朋友自己发明的词,只是在小圈子里讨论,哪里有什么资料?”
顾轻舟看着她:“既然如此,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术业有专攻,你反而对这方面颇有研究,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程渝叹了口气。
她真有点害怕疯子。
特别是在床上,那个疯子把程渝反复搓揉,就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宝贝,翻来覆去的玩,恨不能咬上一口。
程渝受不了这样。
“再看吧。”她道。
顾轻舟点点头。
蔡长亭和平野夫人也找过顾轻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块儿喝下午茶,顺便聊了些琐事,他们还留顾轻舟吃了晚饭。
顾轻舟饭后去了趟叶督军府。
叶家还是没有叶姗的消息,而叶妩在六姨太那边。
顾轻舟也去看了六姨太。
六姨太最近又胖了,不过她是一张圆白面孔,胖了更加丰盈可爱,一笑就眉眼弯弯,甜美极了。
叶家气氛是严肃了很多,却也没到人人自危的地步。
大家的生活改变了一点,不过正在适应这些改变。
又到了周一。
顾轻舟每周一上午都有一节公开课。她的公开课,不止医学院的学生可以听,其他专业的也可以。
因她是个名人,又年轻漂亮,加上名誉院长的虚名,学生甚至教员们,都对她很感兴趣,全部都会来听她的课。
其他老师的公开课,多半冷冷清清,顾轻舟的教室却是人满为患。
医学院的学生甚至挤不进去。
上次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顾轻舟和教学秘书商量了,让他安排好,进行签名登记入内。
医学院的学生先进,其他人在旁边等待着。上课前五分钟会放他们进来。若是医学院的学生迟到而无法进入,自己承担后果。
她也安慰教学秘书:“找些学生帮忙登记。别担心,大家都是图个新鲜,最多两三次,以后就会正常了。况且大家都有自己的课。”
教学秘书笑笑。
这次,来的人果然比上次少了很多。
顾轻舟上了三个小时的课,口干舌燥,体力不支,才知道老师的艰苦。
她想起自己求学时不够专心,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老师们。
快要下课时,顾轻舟对学生们道:“一些基础有趣的,差不多都讲完了,接下来就要学些正经东西。从一节课开始,我会给你们一本教材,上面有医案和药方......”
学生们不接话,甚至开始私下里议论。
顾轻舟最清楚学生们的心思,她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不久的,当即道:“不需要考试。”
下面爆发了欢呼。
顾轻舟继续道:“教材也不需要钱,我送给你们的。”
欢呼又高了一阵。
顾轻舟就笑了。
下课之后,顾轻舟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她虽然是名誉院长,学校却非常大方给她安排了一间个人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在医学院办公楼的顶层,也就是第四层。
教学秘书跟着她去了办公室。
“这是书稿,你拿去交给出版社,让出版社印出一千本来。”顾轻舟拿出自己的原稿。
然后,她又拿了钱给他:“这是一盒子银元,你也拿去。”
教学秘书道是。
他拿着原稿和银元,数了数原稿的页数,然后又数了银元,写了一张收据给顾轻舟。
公事公办的态度,顾轻舟很放心。
事情办完了,顾轻舟疲倦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半晌没起来。
她迷迷糊糊睡了片刻。
等精神差不多恢复了,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半。
外头日光暖融融的。
顾轻舟出了办公室。
她迎面遇到了王玉年。
王玉年的办公室,也在四楼。不过,他已经挪了地方,原先的院长办公室被封了起来,既没有让王玉年继续用,也没有给顾轻舟。
“院长,今天的课挺轰动嘛。”王玉年笑着,一脸和蔼可亲,和顾轻舟打招呼,语气也是善意的。
他腿脚不便,走得很艰难,却几步快上前来。
顾轻舟对他的态度颇为惊讶。
第1150章 开除学生
王玉年春风拂面走过来,和顾轻舟打招呼。
顾轻舟心中的诧异深敛,笑着和他寒暄:“公开课,他们无非是赶个新鲜。我这点水平,贻笑大方了。”
“太谦虚了,顾院长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王玉年很惊喜的模样,好像后辈晚生全不知天高地厚,独独顾轻舟有自知之明。
他今天难得的开朗。
顾轻舟心中生了警惕。
王玉年不仅改变了态度,人也不讨厌了,说了几句话就放顾轻舟离开,非常识时务。
回到家里,顾轻舟独坐在客厅。
佣人端茶给她,她也不接。
司行霈伸着懒腰从里屋出来,瞧见她这个模样,坐到了她身边:“怎么了,今天的课不顺利?”
“不是,课很顺利。”顾轻舟道,“不过,我遇到了王玉年......”
司行霈一下子就冷了脸。
他冷漠的眸子里,有凶光迸出:“他又找麻烦了?”
“如果他又找麻烦,我倒是能理解。”顾轻舟道,“恰恰相反,他这次态度极好,简直堪称完美。”
司行霈明白了顾轻舟的沉思。
王玉年的态度,说明了一个问题。
司行霈就直接把这个问题点出来:“他已经想到了对付你的方法?”
“是。”顾轻舟丝毫不侥幸。
她经历的事太多,天真和单纯早已不认识她了。
她知道这个社会是男人做主,她一个女人让王玉年折了如此大的面子,王玉年岂能心平气和?
可追溯根源,不是王玉年先要让她出丑在前吗?
他是先撩者贱。
她那时候,高高兴兴满腔热忱接受了他的邀请,去学校做演讲,而他却想要让顾轻舟身败名裂。
顾轻舟不会轻易失败,所以王玉年败了。
他肯定不甘心。
他会悔恨。当然,不是悔恨自己害顾轻舟,而是恨自己太轻敌,恨自己没有了解顾轻舟就出手了。
有了这样的悔恨,他会再次卷土重来的。
“如果他还没想好办法,他不会那么高兴的。”顾轻舟道。
司行霈颔首,深以为然。
他问顾轻舟,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顾轻舟道:“我这几天都要去学校,找个借口,看看学校可有什么异常之事。”
司行霈道:“我陪你吧。”
顾轻舟脸上慢慢透出笑容:“不用了。我如今走在校园里,是名人的,大家都在看我。若是你也去了,更添话题。”
“添就添,怕甚?”
“不恰当,学校是神圣之地,咱们出双入对,有伤风化。”顾轻舟道。
司行霈又捏她的脸:“你还这么古板?”
“我一直很古板。”
司行霈最近很忙,没空和顾轻舟较劲。顾轻舟不让他去,他果然就不去了。
过了两天,顾轻舟先给教学秘书去了电话,说自己今天要去学校逛逛,可能会旁听几节课,不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你心里有数,别对我的出现大惊小怪。”顾轻舟道。
秘书道是。
顾轻舟果然去了学校。
教学秘书在大门口迎接她。
顾轻舟手里拿了几本书,下车时一本没拿稳,掉了下去,教学秘书下意识要去捡,然后就很痛苦的龇牙咧嘴,腰半晌没弯下去。
“你怎么了?”顾轻舟问,“是不是背疼?”
副官麻利捡起了书。
教学秘书道:“是啊,顾院长,我前天下楼时被撞了下,一跤跌得狠了。”
“被谁撞了?”
教学秘书的表情略微变了下,他的神态也变得慎重,小心翼翼露出笑容:“一个鲁莽的学生。”
“真的?”
“当然了,我还能骗您吗?”教学秘书道。
顾轻舟不再说什么。
她去了办公室。
只有教学秘书知道她要来,在楼梯处碰到几名教授时,他们都惊讶。
“院长怎么来了,今天也有课?”他们和顾轻舟寒暄。
对待顾轻舟,他们都是挺友善的,毕竟顾轻舟盛名在外,值得叫人尊重。
顾轻舟道:“没有,我就是看看。”
王玉年也看到了她。
他微微吃惊。
和上次的热情相比,吃惊中的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和顾轻舟打招呼,非常冷漠。
顾轻舟眼珠子略微一转,不动声色。
她走了几处的教室和实验室,并没有打扰学生们上课。
中午回到办公楼。
教学秘书打了饭菜上来,顾轻舟一边吃饭,一边问他:“你的后背,我帮你瞧瞧,若是不严重,开几副膏药给你。”
秘书大喜。
“那谢谢院长。”他道。
顾轻舟让他先吃饭。
副官也有一份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
顾轻舟才吃了两口,她就听到了外头喧闹的声音,好像是学生们在说话。
她放下碗筷出了办公室,教学秘书和副官紧跟着她。
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可以看清楚楼下动静。
几名学生围着一个人。
那学生正在大声说话,神态很急切:“不是我抄袭,我只是.......”
又说,“我从来不抽鸦片,也不会把鸦片带到学校来。副院长,我真是冤枉的!”
其他人都要将他带走。
还有学生也说,相信“林子成”。
下面乱哄哄的,那个叫林子成的学生,急切变成了歇斯底里:“我是冤枉的,不要开除我。”
其他教授都站出来瞧。
独独王玉年没有。
顾轻舟看着楼下的学生们,又瞧着另一位副院长。
副院长就往她这边挪了几步。
“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顾轻舟问。
副院长还真知道。
“今天开除了一个学生。”他告诉顾轻舟。
“为何?”
“上次考试的试卷,他弄到了答案,就连错都是一样的,是很恶劣的抄袭作弊;昨天在他的书包里,学生找到了鸦片烟;他抽屉里还有一支烟枪。”副院长道。
恶劣买题,在学校是很严重的;公然抽鸦片,还带到学校,就是开除的罪过了。
顾轻舟看了眼楼下的学生:“他说他冤枉。”
“.......一般有罪的人,都会说自己冤枉。”副院长道。
顾轻舟想了想,突然问副院长:“这孩子叫什么?”
“林子成。”
“家里是做什么的?”顾轻舟又问。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副院长一阵狐惑,心想难道这位名誉院长还想巴结权贵不成?
第1151章 怡然自乐
这位副院长不认识林子成。
不过,开除的批条是他亲自签的,所以临时记住了他的名字。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副院长道。
教学秘书站了片刻,后背就有点疼。他一手按住后腰,一边回答顾轻舟:“院长,他家里是开印刷厂的。上次您让我印刷的那批教材,就是找了林氏印刷厂。”
顾轻舟恍惚想起了什么。
她对教学秘书道:“你去看看,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秘书道是。
顾轻舟回到了办公室,思路慢慢清晰了些。
片刻之后,教学秘书回来,对顾轻舟道:“林子成说,是有人把答案纸塞在他的抽屉里。他不知道是谁,正好没有复习,就用了。”
说到这里,教学秘书自己笑了,“撒谎也撒得随便,都不知道编个好一点的借口。”
顾轻舟心中略微一动。
未必就是借口吧?
正是因为不可信,而且滑稽,才更有可能陷害林子成的。因为林子成的实话,反而没什么可信度。
这才是下陷阱人的高明之处。
顾轻舟没说什么。
“......我给你把把脉。”顾轻舟道。
她看了教学秘书的脉搏,又在他后背敲了敲,临了确定他没有大碍,的确是摔伤了筋骨,修养即可。
顾轻舟道:“我回头叫人送些活血化瘀的膏药给你。”
教学秘书道谢。
顾轻舟心中宛如明镜般,离开了学校。
回到家中,并未见司行霈,也不见程渝和霍钺,她就独自翻出自己调治的膏药,让副官送去给教学秘书。
“让他今晚睡觉前贴上,早日康复。”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转身离开了。
司行霈午夜时分才回来,一进门就抱紧了顾轻舟,问:“今天如何?”
“收获颇丰。”顾轻舟笑道,“我已经知道王玉年要如何陷害我了。我自有方法对付他。”
司行霈笑笑,亲吻了她的面颊:“真厉害,真乖!”
顾轻舟道:“你是不是累了?”
司行霈真累了。
他倒下睡了,顾轻舟却去了书房,在灯下写写画画,甚至把自己之前的书稿拿出来,一一做了对比。
她忙到了天亮。
司行霈醒过来时,没有看到身边的娇妻,很意外。出来找她,看到她在书房忙碌,他又是心疼又是好奇:“一夜忙什么?”
顾轻舟伸了个懒腰,瞧了眼外头的天色。
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穿过,明媚而温暖,今日又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忙好了,一点小事。”顾轻舟道。
她顿了下,又问司行霈:“你还想跟着我去学校逛逛吗?”
司行霈道:“你熬了一夜,就是思索这个问题?”
顾轻舟捶了下他:“说正经的。”
“当然想。”他道,“能跟太太去逛逛,是我的荣幸。”
顾轻舟说:“那好,下个周一我去上课,你跟着去吧。”
司行霈想了想这话,然后摸着下巴打量她:“小丫头片子,你给我设什么局呢?我不相信你的真心。”
顾轻舟站起身。
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吻了下:“现在呢?”
司行霈回吻了她:“现在信了。”
真是一点原则也没有。
顾轻舟哈哈笑,笑得接不上气,司行霈几乎能瞧见她的嗓子眼。
一夜未睡,她嗓子有点红肿了。
佣人煮好了早膳,他们去了梢间。
司行霈让顾轻舟喝一碗米粥,喝饱了再去睡觉。
顾轻舟道好。
小米粥很滋润,一点点入喉,顾轻舟的喉咙沾染了湿意,舒服了很多。
她吃了小半碗,精神更好了些,问司行霈:“你上午没事的话,派人去帮我定制一个大书柜。要很大,而且柜门要实木,不许用五彩玻璃。”
司行霈失笑,看了眼餐厅窗户上的五彩玻璃,问她:“这么讨厌玻璃?”
“不讨厌,只是不想用。”顾轻舟道。
司行霈了然。
他又问她:“你既不是常驻校园,也不是常驻太原府,弄个书柜去学校作甚?等你走了,那些书白放着吗?”
顾轻舟笑笑:“学校是最不缺地方放书柜和书的。”
将来她离开了,随便送给谁,都是一份人情。
司行霈道:“那行。要多高?”
顾轻舟比划了下。
她是要铺满一面墙的书柜。
司行霈记下了。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司行霈抱了她回房,等她熟睡了才出门。
顾轻舟一觉睡到了下午,精神抖擞。她到底年轻,熬一夜不难受,补个觉就生龙活虎了。
司行霈未归。
顾轻舟念着自己的任务,出门去了。
她把一个很大的皮包,交给了副官。
副官拿在手里,恭恭敬敬拿稳了。
出门时,她遇到了程渝。
“干嘛去?”程渝问她。
顾轻舟笑道:“一点小事,出门一趟。你要不要去?”
程渝无所事事,也害怕出去喝酒被卓莫止缠上。不过,跟着顾轻舟就安全多了。
“好。”她道,“走吧?”
顾轻舟嗯了声。
两人出门,晚上八点多才回来。
司行霈已经到家了。
他手里拿了一本小册子,正在翻看着,等顾轻舟回来吃饭。
“做什么去了?”司行霈问顾轻舟。
顾轻舟笑道:“一点小事,没什么的。书柜你帮我买好了吗?”
“买好了。”司行霈道,“商铺的人送到了你的办公室,秘书开了门,还给你装好了,打扫干净了。”
顾轻舟点头。
程渝则问:“你买了个书柜?”
“是啊。”
“真打算长长久久做教员啊?”程渝撇撇嘴,自己先坐到了饭桌旁边。
顾轻舟不理会她。
三个人吃饭,顾轻舟也说了些自己的计划,以及看法。
她的计划是进可攻退可守,不得罪人,也不会轻易饶了人。
一转眼,一周过去了。
顾轻舟周一早早去了学校,她的汽车在办公楼门口停下。
四名副官,一人扛两箱子书上楼,正好被不少的教员看到了。
他们和顾轻舟打招呼。
司行霈就跟在顾轻舟的身后。
“这是......”教员们对顾轻舟的副官有点好奇。
顾轻舟解释道:“我前些日子不是看中了一个书柜吗?已经买好了送来,书柜里没有书怎么成?”
教员们不再说什么。
顾轻舟的副官把一箱子一箱子的书,扛进了她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教学秘书也来了,同时带了印刷厂的工人。
他们也是一箱子一箱子往顾轻舟的办公室里抬书,那些全是顾轻舟要给学生们的免费教材。
顾轻舟整个办公室都淹没了。
她立在门口,却是怡然自乐。
第1152章 炫耀丈夫
顾轻舟看着满屋子的书,脸上露出欢喜模样,笑容很足,满满的呈现着,让她添了几分华采。
司行霈则感觉上当了。
“我就说嘛,太太骨子里那么古板一个人,肯带我逛校园?原来是请我做苦力来了。”司行霈咬牙,有狼一样的凶狠,想要一口吞了顾轻舟。
他冲她呲牙。
顾轻舟预感今晚回去,怕是难以清净,打了个寒颤,陪着笑道:“胡说,苦力有副官,谁看得上你的苦力?”
副官们泪流满面站在旁边:太太我们还在呢,你可以小声点说吗?
司行霈带着副官们,一边替顾轻舟收拾书房,一边和顾轻舟说话。
夫妻俩不至于在副官面前打情骂俏,可话是说得黏黏糊糊,而且司行霈处处落了下风,在太太面前毫无威风。
胆子大些的副官,就开始偷笑了。
司行霈兜头扇了那副官一脑瓜:“笑屁啊笑!”
副官忍不住,索性笑出声,傻乎乎的。
顾轻舟也笑了,说司行霈:“别欺负人。又要干活又要挨打,谁稀罕吃你的军粮?你快把书给我摆放整齐了,等会儿学生们要来搬。”
司行霈的确是来做了苦力。
做苦力他不怕,他非常有力气。白天这点苦力,添了些怨气,晚上会全部发作在顾轻舟身上。
那时候的顾轻舟,才会老老实实任由他予取予求。
他有底气,知晓自己能占到大便宜,只磨牙霍霍,并不在学校和顾轻舟闹腾。
一个小时后,顾轻舟站在走廊上和同僚闲谈,书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收到了抽屉里,所以满桌子都是书。
除了书桌,书架上也堆满了,且关上柜门锁了起来,非常慎重。
地也扫干净了。
司行霈走出来,和顾轻舟身边的教员也打了声招呼,就抽出雪茄。
他衔在口中,伸手去掏打火机时,顾轻舟夺了他的雪茄。
“不要在学校抽烟。”顾轻舟道,“不好,会给学生们做坏榜样。”
司行霈笑,看着太太力求上进的样子,就像温暖的火光,而司行霈是那扑火之虫,看着这点火苗就心花怒放。
“行,不抽了,不缺这一根。”司行霈道。
八点的时候,学生们来了。
一共十来个男生,把顾轻舟放在书桌上的新教材,全部搬到了教室,发给学生们。
教学秘书走过来,低声跟顾轻舟说了句话。
司行霈问:“怎么了?”
“卫生部有位新上任的次长,今天到学校查看,估计是要去我的课堂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冲她眨眨眼。
顾轻舟微笑,完全不动声色。
她带着司行霈,去了她的公开课。
和前几次相比,这次凑热闹的学生和教员又少了很多,却也有二十几个人。不过,本院的学生逃走了不少,大教室能坐得下。
满满一教室学生和教员。
他们正在翻看顾轻舟发给他们的新教材,议论纷纷,突然司行霈进来,让满教室一静。
司行霈是个很魁梧的男人,虽然今天穿的是西装,却也有威严。他高高大大,把身边的顾轻舟衬托得格外娇小。
他的容貌是漂亮的,同时却不阴柔,是非常刚毅的漂亮。宽肩长腿,他把一身西装穿得有形有款,风度咄咄。
学校里女大学生寥寥无几,满教室不足十个人,她们看得傻了眼。
没见过这样英俊的男人。
男学生们也傻了眼,自己暗暗和这个男人比较了一番,发现自己都太嫩了,嫩得有点稚气,魅力缺乏。
大家都不说话了。
顾轻舟轻轻咳嗽了下。
有个活泼的学生代表,就问顾轻舟:“院长,这位是谁,新来的老师吗?”
顾轻舟道:“不,这位是我的家属,他来旁听的。”
教室们轰得炸开了锅。
学生们居然起哄,有的甚是冲顾轻舟吹口哨。
司行霈不恼。
他的心情极度喜悦,站在旁边瞧着这群学生。
他原本是很讨厌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如今却觉得他们可爱。既可爱又活泼健康,全是好孩子,是他老婆的学生。
“好了。”顾轻舟用力敲了几下桌面,才把乱糟糟的气氛压下去。
司行霈选了第一排的空位坐下了。
顾轻舟开始给学生们上课。
因为司行霈的到来,孩子们都安静不下来,不时要议论几句,学堂上始终没发真正肃穆。
顾轻舟也不在乎,她这门课不考试,没必要太约束学生。
课上到了三十分钟,教学秘书来了。
他冲顾轻舟招招手。
顾轻舟就临时出了教室,走到了走廊上。
她看到了校长、王玉年、医学院的另一位副院长,以及几位教员,簇拥着一位中年男人。
“聂次长,这位就是顾院长。”校长笑着介绍。
新上任的次长,态度和蔼,恭维顾轻舟:“顾院长果然年轻有为。”
顾轻舟笑笑,也和次长寒暄。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这些人想要听听顾轻舟的课。
这也是常见的。
上次顾轻舟视察时,也听了好几位老师的课。
“请进。”顾轻舟笑道。
她让第一排的学生们,全部往后挪,到后面去挤一挤,腾出第一排的座位。
司行霈一直没动。
校长他们看了眼他,只感觉他不像个学生,气度又不凡,更不像是普通人,心中暗暗纳罕,不知道是谁。
“司师座,您也来了?”王玉年开了口,他仍是很好的心情。
众人就都知道,这是顾轻舟的丈夫。
“是,他也来旁听。”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站起身,表情淡然和众人握手。因为在课堂里,大家简单的礼貌之后就各自坐下,没有耽误教学时间。
顾轻舟这时候也发现,校长他们手里,都有课本。
他们一开始就打算来听课的。
之前在办公室时,是王玉年把顾轻舟的教材放在旁边,自己翻来,引起了次长的兴趣。
“......顾院长自己编的书,早上工人送过来,我就问秘书要了些,自己也看看。”王玉年如此说。
于是,卫生部的次长也说看看,顺便询问了顾轻舟的情况。
得知顾轻舟现在就有空,聂次长提出去听听。
他们全部带着王玉年给的教材,到了教室。
旁听的话,不会听完整堂课,他们多半听二十分钟就要离开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突然有人举手。
顾轻舟定睛一瞧,不是学生,而是一名年轻的教员,跟在王玉年身后的。
“顾院长,这本书真的是你编的吗?”教员站起身,像个学生一样提问,声音却带着狐疑。
顾轻舟道:“是的。”
教员眉头微微蹙起:“第109页,这个治疗失眠的药方里,有十八反啊!”
众人震惊。
学生们和校长、院长等人,全部低头哗啦啦翻书。
包括司行霈。
中药里有“十八反”,是配药的禁忌。十八反中的两味药同用,就会产生剧毒,会死人的。
哪怕是刚出师的中医,也不可能在自己的药方里出现十八反。
若是某个人开的药方里有十八反,这就是公然害命,别说名誉扫地,怕是要锒铛入狱了了。
第1153章 十八反
教员的提问,在教室里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这位教员自己也局促不安。
他是真发现了问题,并非挑刺。这本教材上,有个治疗失眠的药方,前面写了“西洋参”五钱,后面却又写了个“黎芦两钱”。
黎芦与各种参都反,不能一起用。它与西洋参,也是十八反之一。
这个药方里,有二十一味药,顾院长可能是笔误吧?
毕竟编写这么一大本书,不可能没半点错误。
只是,其他错误都好说,犯了“十八反”的错误,就严重了。
白纸黑字,而且书发到了这么多学生手里,这次顾院长如果不离开学校,大概是打发不了的。
教员不知是好,还是坏,故而惴惴不安。
“是吗?”他听到顾院长也如此说,她脸上却无半分慌乱,好像笃定自己不会犯错一样。
她也翻开了第109页,然后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模样,是混不在意的,似乎有什么隐情。
教员心中更慌了。
他身不由己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卫生部次长。
聂次长的脸变了,尴尬又气愤,似乎想要说话;校长也看到了,一脸难堪,对着书本目瞪口呆;其他跟随着次长和校长的人,脸上也没了血色。
他们第一排这群人里,只有王玉年稍微能控制表情。
不过,他的表情很奇怪。
王玉年好像不是在控制他的震惊,而是在控制他的喜悦,因为他死死抿住唇,眼睛却弯了,像是想笑。
教员心中稍微踏实。
不过,他这踏实尚未过三秒,后面的学生们议论开了。
“哪里有十八反啊?”有个学生问。
“对啊,是哪两味药犯了十八反?”旁边的学生搭腔。
他们闹哄哄的,纷纷询问同桌,第109页到底哪里错了。
“顾院长,哪里犯了十八反啊?”有个大胆的男生,站起身高声问,“是什么和什么十八反?”
他们都不是学中医的。
甚至还有人不知道十八反,只是听着名字感觉唬人。
司行霈阖上了书,唇角微翘。
那个提问的教员,脸发烫了,不知是紧张还是生气:为什么这些学生不知道十八反?
他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仍是淡然,不说话,等待着下面的领导开口。
教员忍不住,转过身去面对着后面满教室的学生:“十八反是中医用药的禁忌,有具体的名录......”
说罢,他把十八反背了出来。
这位教员小时候学过几年中医,后来才去学了西医。
十八反是入目基础,加上小时候背过的知识,简直是在脑海中生了根,不用多想就能脱口而出。
他先把十八反背完了,然后才对学生们道:“顾院长编写的教材里,第109页,治疗失眠症,其中有西洋参,也有黎芦。黎芦是反西洋参的,这就犯了十八反。”
学生们恍然大悟,齐齐点头,然后又埋头去找错误。
教员舒了口气。
他刚想转过身,坐在他后排的学生,已经找得不耐烦了,直接把书递过来:“老师,哪有十八反?哪有黎芦?我眼睛都看花了......”
教员一愣,伸手想要接过学生的书,同时耳朵听到其他学生都道:“是啊,哪里有黎芦啊?是第109页吗?前后都没有啊。”
这有点怪异。
别说教员,就是卫生部的次长和校长,也忍不住转过脸。
教员一把夺了学生递过来的书。
他低头一看,差点眼前发昏:学生的教材上,那个药方没有黎芦,豁然写着“葛根二钱”,不是“黎芦两钱”,完全不同。
教员怀疑自己眼花,把自己的书再次拿起来。
不同的。
他的教材上,是写了黎芦两钱;而学生们的教材上,写的是葛根二钱。
葛根不犯十八反的。
教员再把书翻过来。
是同一本书的,扉页都一样,只有这一页不同。
教员懵了。
卫生部的次长,也满腹疑惑。他看到的教材上,的确犯了十八反;而学生们叽叽咋咋,全部在问到底在哪里。
于是,聂次长也问学生:“书给我看看。”
他也看到了学生的教材,教材上没有错,没有黎芦,只有葛根。
“不,不可能的!”旁边有人激动了起来。
是王玉年。
他站起身,抢过一名学生的教材,翻看到了第109页。
没有错误。
他又抢了一个。
还是没错误。
他满头大汗,一丝不乱的头发突然零散了,他就像要发疯似的,拖着残腿,顾不上用拐杖,站起来去抢学生的教材。
他一口气抢了五本,发现每个学生的教材上全没有错。
他心开始凉了,凉得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
他有点害怕了,手脚都在发抖。
他这么一冷一静,就发现学生和领导们,全部都在看他。
他自己失态了。
领导们眼里,好像有了领悟。他们每个人都是拿着王玉年办公室带过来的教材,又拿着学生们的教材。
两下对比,只有王玉年给领导们的是错误的。
这个错误,是恶毒的、残忍的,会毁了顾轻舟的名声的,不是无意。
“这......”王玉年想要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学生大胆,拿过来教员放在桌面上的书。
“哎呀,院长他们的书和我们的不一样,他们这个是错的。”学生看完了,高声道。
这下,学生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不是同一批印刷的书吗?怎么会错了呢?”
“还有谁的书是错的?”
“没有,我们的书都没错,校长和副院长他们的书是错的。”
学生们开始七嘴八舌,满教室都是声音,甚至到了喧哗的地步,隔壁教室就有学生溜过来,趴在窗口看热闹。
“校长,您的书为何跟我们的不同?”有学生直接问。
校长被问懵了。
他懵,不是他觉得这个问题难,而是他感觉这些学生蠢。
这么简单的问题,学生都看不出来?
王玉年和顾轻舟的恩怨,全校都知道;王玉年刚才的反应,学生们都看在眼里了。
还能为何,王玉年搞鬼的呗!
至于王玉年搞的鬼,为什么这么不靠谱,为什么是两套不同的教材,校长也不知道。
“学生们还是很好操控的,太天真愚蠢了。”校长的思路一劈叉,临时开了个小差。
第1154章 原稿在哪里?
教室里全乱了。
学生们吵闹不休,不是提问就是自问,说了个人声鼎沸。
早应该开口的顾轻舟,一直闲闲站在讲台上。
有个学生留意到了她,高声道:“顾院长,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您给我们说说吧。”
他的声音很高,一下子就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学生们恍然大悟。
书是顾院长编的,她肯定知道。
大家都在问:“顾院长,到底哪一本书才是您编的?”
“为什么只有这一页出错了?”
“不可能出这种错误的,要么全错要么全对,怎么还分批了呢?”
掺杂在学生中的,还有聂次长。
聂次长也问了。他的声音很平稳,没有学生那样的激动:“顾院长,你解释一下。老师就是授业解惑。别说学生们,就是我也糊涂了。您是老师,您给我们解惑。”
“就是就是。”
“顾院长,您解答吧。”
声音很大。
顾轻舟看了眼众人。
校长一脸灰败,见顾轻舟看向他,他点点头,大概是想让顾轻舟实话实说,因为丑事已经遮不住了。
而司行霈,冲顾轻舟点头。
他给了顾轻舟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就是她的靠山,让她什么也不用怕。
最惨烈的是王玉年。
他满头的冷汗,已经顺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衣领打湿了。可他脸上,惊恐中带着憎恨和后悔。
他再次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成功。
顾轻舟若是再宽容他,下次还不知闹出什么祸事。
这次,他让顾轻舟的教学秘书摔伤了背,让学生林子成成了替死鬼被开除,让校长在卫生部领导面前丢脸,甚至毁了顾轻舟这一堂课。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轻舟向空气里压了压手,让学生们都安静下来。
等教室里的声浪退下去,只余悉悉索索的小声议论时,顾轻舟开口了。
“......我编写这套教材的原稿,已经反复核对了无数遍,也请人核对过,这不是最近才成稿。
所以,我的原稿上,绝没有什么错误。我把原稿交给了教学秘书,请他联系印刷厂,他也答应了。”顾轻舟道。
教学秘书一直在后排,他早已是满心的惊疑不定。
此刻听闻这话,他虽然没做贼,却莫名其妙的心虚,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不仅如此,他手脚也开始打颤。
跟我没关系啊。
他想要辩解,可到底年轻,心理素质实在低下,他整个人愣在那里,倒像是做错了事,又引得学生们议论。
没等教学秘书平复情绪,说出个一二三,顾轻舟继续开口了:“他拿到了原稿,当天就摔了一跤,摔下了楼梯,把后背摔伤了。
不用想,当时的原稿肯定是散落了一地,肯定有人帮他捡起来。但是我问他,谁撞了他,他撒谎了。”
学生们又看向教学秘书,眼神不对劲了。
教学秘书几乎要哭出来。
不是这样的。
他满心的委屈,此刻却解释不清了。他越发急了。一着急,后背更疼,让他像堕入了阿鼻地狱,有口难言。
“......正常的情况下,他被人撞了没必要撒谎,更没必要在我面前撒谎,除非撞他的人跟我有仇。
他是个好人,不愿意挑拨离间,宁愿自己吃亏,就撒了个小谎。其实,当时他被撞有人看到的,是不是?”顾轻舟继续道。
教学秘书一愣。
他还以为,顾轻舟是怀疑他。
不成想,顾轻舟早已明白他的苦心。他心中一开始是急,现在莫名感动,居然眼泪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当然,也可能是后背太疼了。
他心中那么挣扎时,后背的疼火急火燎犯了起来。
另一个副院长开口了:“这话不假,当时我就在对面楼上,看到王玉年副院长把教学秘书撞到了,那一下撞得狠。”
教学秘书一把抹了眼泪,很尴尬道:“是,当时是王玉年副院长撞了我。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明白了好像我在中间告状,才没说。”
学生们看他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重,之前的轻蔑也没了。
这是个很不错的好人。
顾轻舟的目光里,也有赞许:“是的,我当时就猜到了。王玉年副院长不会无缘无故去撞秘书的,他想要的就是原稿。”
王玉年的脸色,惨白中见青。
他冷冷道:“是吗,当时我就偷了原稿吗?”
学生们又议论起来。
卫生部的次长也看了眼校长,校长苦笑了下摇摇头。
聂次长不言语了。
“你问问你的秘书,我当时偷了他的原稿吗?”王玉年恼羞成怒,声音猛然拔高,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顾轻舟则是淡然回应。
她道:“你当然没有。假如你偷了,教学秘书早就告诉了我。”
众人听到了这里,又开始糊涂了。
这叫什么事?
到底有没有偷呢?
“你没有偷,但是你偷看了。”顾轻舟淡淡道,“你记住了一页药方的几味药,所以你想出了十八反的阴招。”
“放屁!”王玉年大怒,歇斯底里道,“顾氏,你少在我面前信口开河!我看了又能如何,难道我还会篡改你的书吗?”
他把顾轻舟叫“顾氏”。
某氏是从前对女人的称呼。
那时候女人地位低下,在外面连名讳都没有。
顾轻舟是医学院的名誉院长,她的姓名叫“司顾轻舟”,堂堂正正写在学校的档案上。
王玉年这样的贬低,比骂娘还要恶毒。
学生们都是新派人,跟旧派斗争了很久,个个经验丰富。一听王玉年这话,他们也就知道,这两位势同水火了。
“对啊,顾院长,你的书怎么被篡改的,不是你的人拿到印刷厂去的吗?”有个学生提问。
王玉年像一条吐信的蛇,恶毒又阴凉盯着顾轻舟。
这名学生的反问,是心中真的有疑惑,王玉年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帮手,当即也道:“是啊,你解释解释。我看到了,那又如何,我难道去印刷厂改了吗?人家愿意给我改吗?你去印刷厂问问,他们都有原稿备份的。”
学生们都议论起来:顾轻舟的猜测,大概是不太合理。
然而,真相又会是什么呢?
第1155章 诡计败露
王玉年突然生出了无穷的勇气。
他之前是惊呆了。
此刻,有个学生偏袒他几分,不知是让他回神,还是给了他鼓舞,他心中踏实了。
他要和顾轻舟对峙。
“顾院长,不能空口无凭。”卫生部的次长发话了。
学校两位院长相互撕咬,又恰好是医学院的,卫生部这位次长,竟感觉比校长还要丢脸。
他出口提醒,希望大事化小。
顾轻舟或者王玉年,随便哪个人服个软,此事就能揭过去。
然而,事与愿违,顾轻舟尚未开口,王玉年穷追猛打了:“的确不能空口无凭!若你今天拿不出证据,谁也别想走出这个教室!”
学生们又轰得说开了。
教室里人很多,就似一锅烧热的油,微弱的冷水掉进去,立马沸腾得像要炸了锅。
顾轻舟是最沉稳的。
她丈夫司行霈也坐在旁边,好整以暇。
“你要证据,那好吧,我给你证据。”顾轻舟笑道。
她给司行霈使了个眼色。
司行霈就站起身。
他走到了门口。
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全是隔壁几个班级的。这些学生和老师课也不上了,都围过来凑热闹。
这份闲情逸致,大概也只有学校有。
司行霈突然很喜欢学校了。
学校的学生们傻,老师们单纯,是纯洁的净土。若顾轻舟能在学校做一辈子老师,司行霈也踏实。
他希望她生活在明媚的地方。
心念转过,司行霈喊了自己的副官。副官凑上前来,司行霈只是给他一个暗示,副官就明白了。
他退了下去。
不过五分钟,副官捧了一些东西,进了教室,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出现,让王玉年心中发紧。
“这位是?”校长问顾轻舟。
顾轻舟道:“这位是林老板,他儿子叫林子成。前年他为了把他儿子塞进医学院,给医学院捐了不少钱,副院长们应该有印象。”
在场除了王玉年,还有另外一位副院长。
副院长没发话,有个学生就喊开了。
“对对对,他就是林叔叔,林子成的爹。”学生道。
这个教室里的,并非一个班级的同学,而是一个学院。
除了林子成的同班,其他人也不认识他,纷纷询问是谁。
“就是前不久被开除的林子成。”
“对,他作弊,而且他把鸦片烟带到学校,被发现了。”
“哦,就是他啊。”
校长也明白了,脸色变了又变。
顾轻舟让学生们安静,对校长和次长道:“我的教材,教学秘书就是送到了林家的印刷厂,他们跟学校有合作。林老板,是不是?”
林老板就像一个上刑的人。
他立在这么多学生面前,又是尴尬又是紧张,竟有点无地自容之感。
他是被司行霈的副官用枪请过来的。
除此之外,那些扛枪的丘老八还把他家围上了,另有枪管对准了他的妻子和儿女,所以他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回答顾轻舟:“是,顾院长。”
“那你说说,为什么会出错?”顾轻舟又问。
林老板让自己镇定一点,声音却无法自控的发出颤音。
他一颤一颤的说着话。
“我儿子被开除了,学校怎么都不肯网开一面。我求了王院长.......王副院长,他说他肯帮忙,但是我也要帮他。
他要了秘书送过来的原稿,自己拿回去重新打了一份送过来,让我照他给的印刷,同时要把原件送给他。
我答应了,他就说等再过一周,让子成复学。”林老板道。
他怕说不清楚,继续道:“王副院长跟我说,让我声称那一页的原稿丢了。丢了就是丢了,死咬牙关不松口,否则还是不让我儿子毕业。”
学生们倒吸一口凉气。
校长和其他教员们,脸上都再次变了颜色,个个气急。
拿一个学生的前途做威胁,谁敢不听他的?
只要林家咬死了原件丢失,那么顾轻舟永远无法洗白。
教材出错,顾轻舟就先黑了,想要洗白她就需得铁证。只要没铁证,就是一笔稀里糊涂的烂账。
弄丢那一页的原稿,看似故意而为,实则狠辣。因为看客们不会在乎丢失,他们只知道顾轻舟无法拿出证据来自证清白。
好恶毒的用心!
“你胡说!”王玉年的唇色再次白了。
他手里拿住了林家儿子的前途,不成想这位林老板如此轻易背叛了他。
王玉年不是军阀,他不知道枪管子的强势。
任何承诺,在生死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是真的,我没有撒谎!”林老板继续道,“王副院长给我的稿子,让我印刷完了还给他,其实我偷偷又备了一份;至于原稿,我也备了一份。”
说罢,他又颤巍巍看了眼副官。
副官把皮包递给了他。
林老板拿出几页纸。
校长和聂次长接了,仔细看了之后,发现林老板所言非虚。
“王玉年,你好大的胆子!”聂次长大怒,“你不仅诬陷同僚,威逼学生,还用恶毒的错误来荼毒学生们的思想,你简直......简直可诛!”
王玉年脸上毫无血色,之前的冷汗就浸湿了他的衬衫,现在又重新被冷汗浸湿。他想要开口辩解,却又无从辩起。
教室里、教室外全乱了。
顾轻舟这时候高声让众人安静。
“我想问一句王副院长:林子成是怎么被开除的?他的抄袭答案,是谁放在他的抽屉里?他的鸦片烟,又是谁放的?”顾轻舟问。
满场再次哗然。
这些哗然之声,完全指向了王玉年。
顾轻舟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玉年想要先抹黑她,然后毁了证据让她无法自证;那么,顾轻舟也要先抹黑他,让他无法自证。
林子成的作弊和鸦片,全是王玉年放的,但是没证据指认他;同时,他也没证据自证。
这笔糊涂账,顾轻舟不打算放过,她想要挽救一名学生的前途。
她这些天了解过,林子成虽然是富家子,而且是靠走后门进了学校,可是他很努力用功,成绩一直很好。
林子成将来,可能是一名出色的西医。即将有很多的病患,因他而消除病痛疾苦。
他的前途,不能被王玉年毁了。哪怕没证据、诬陷,顾轻舟也认了。她用她的名声,先把王玉年拖下水,就能救林子成。
第1156章 他去杀人了
流言一瞬间在学校炸开了。
王玉年的事迹,学校人尽皆知。
“陷害同僚”“迫害学生”“抹黑学术”,三条大罪,被学生们总结出来。
他们很快就做好了横幅,白底黑字拉到了医学院门口。
顾轻舟等人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已经发话:“开除王玉年。”
这是校方的决定,也是卫生部的决定,因为聂次长已经气得咬牙切齿。
王玉年不停的争辩,吵闹:“凭什么开除我?就算我篡改了她的教材,那有如何?哪一条律法规定了我应该被开除?”
校长试图也用律法告诉他:“此事公开了,形成了恶劣影响,倾轧同僚,损害学校名声,已经构成了开除!”
“损害了学校的名声?证据呢?”王玉年大声反问。
校长不再理会他。
这是他的决定。
“去给王先生办手续。”校长对他的教学秘书道。
已经不叫他老师或者副院长了。
王玉年还想要挣扎,他不走,对着校长唾沫横飞。
他非常激动,一张脸红得发胀,脖子都粗了一圈,死活不能接受学校的决定。
他从堂堂院长到被开除,等于是毁了他的社会地位,让他无立锥之地。
“你这是要毁了我!”他对着校长大吼,“你不如一刀杀了我,你杀了我!”
校长一开始忍耐。
顾轻舟在,司行霈也在,卫生部的聂次长同样在。除了他们,还有学校其他领导,校长不愿意和王玉年歇斯底里的吵架,太失风度了。
不成想,王玉年如此不识好歹,校长也怒了。
他冷笑:“我要毁了你?从一开始,你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想要毁了顾院长?你失败了,你还占理了吗?”
王玉年一惊。
其他人纷纷侧目。
他至今毫无悔意。他对顾轻舟的陷害,次次都是杀机。
他没有想过,一旦他成功了,顾轻舟如何自处。
他大概觉得,女人身败名裂之后可以躲起来不见天日,也可以任由他欺负吧?
司行霈冷冷看着他,看了约莫十秒钟,他唇角有个淡淡弧度,然后转移了视线,再也不肯去理会。
他只是望着自己的妻子。
顾轻舟的态度平淡,没言语。
王玉年又是吼又是闹,甚至要和校长拼命,最后是两名年轻的教员出马,将他拖了出去。
同时,校长的教学秘书已经办好了手续,正式开除了王玉年。
学校的开除令,一份给王玉年,一份给聂次长,留在卫生部备案;另外,学校还给了校报一份,也派人送了一份给太原晚报。
顾轻舟和司行霈出来时,医学院门口还拉着横幅,学生们似乎是在组织示威,要求学校开除王玉年。
他们还没有接到消息。
“顾院长,校方是怎么处理的?”认识顾轻舟的学生,看到她和司行霈走出来了,凑上前问。
顾轻舟知道此事即将昭告天下,没必要撒谎,就道:“开除。”
学生们大喜。
他们也担心消息不属实,还问:“是口头决定吗?什么时候出书面决定?”
“是书面决定。”顾轻舟道。
学生们欢呼起来。
原本打算示威的学生们,撤走了横幅,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室,或谈论此事,或准备温习功课。
顾轻舟出了学校大门。
她很累,坐在司行霈的汽车里,像脱了力。
“怎么了?”司行霈轻轻吻了下她的面颊,低声问。
“疲乏。”顾轻舟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太累了,心力交瘁。”
“回去吃点好的,多休息。”司行霈道,同时搂住她的胳膊更紧了。
司行霈对另外的副官道:“赶紧回去,让佣人炖好燕窝,太太回家要吃。”
副官道是。
等顾轻舟回到家时,程渝来了。
“怎样?”程渝问顾轻舟,“出事了吗?”
“没有,我们赢了,王玉年被打得措手不及,而且是在很多的学生和老师面前。哦,校长和卫生部的次长也在。”顾轻舟道。
可能是教室里太吵了,她一直头疼,此刻脑子里也嗡嗡的。
程渝微讶:“卫生部的次长?他怎么去了?”
顾轻舟不想说话,没力气开口。
司行霈道:“王玉年邀请的。如果没有他的邀请,聂次长也不会那么凑巧今天去视察。聂次长很生气,他知道自己差点被王玉年利用了。”
程渝则哈哈笑起来:“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王玉年活该!”
司行霈没言语。
佣人把燕窝炖好了,端了三碗进来。
顾轻舟拿了一碗,程渝很自然也拿了一碗。
等顾轻舟吃完了,司行霈把剩下那碗也给了她。
“睡一会儿吧。”司行霈道。
顾轻舟点点头。
她进了里卧,不过片刻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程渝准备离开。
司行霈疾步往外走。
程渝跟上了他:“你干嘛去?”
“有点事。”司行霈不理她,继续往外走。
程渝却小跑着追上他:“等下,顾轻舟不太舒服,你还要出门?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你把顾轻舟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肯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半步?老实说,你是不是要去做坏事?”
“没有。”司行霈继续不理她,只是走得更快了。
程渝跑得气喘吁吁:“你不告诉我,那好我自己猜。我不仅自己猜,还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顾轻舟——你肯定是去对付王玉年。”
司行霈终于停了脚步。
他剐了程渝一眼,言语冰凉,宛如索命厉鬼般的凶恶:“你还住在我家里,就闭上你的嘴巴。你敢胡说八道,我把你扔出去。外头可是有个精神病等着你,你心中有数!”
程渝想起了卓莫止。
她打了个寒颤。
“呸,坏东西!”程渝啐他,“滚你的蛋!”
她不再跟着司行霈,转身回去了。
正好霍钺外出。
上次历险,让程渝对霍钺生出了一点亲情。她从小就盼望着她哥哥能背她漫山遍野跑,可惜她哥哥是个药罐子,虚弱得一阵风都能刮走,更不可能背她了。
霍钺倒是满足了她对亲哥哥的幻想,故而她很热诚,上前喊了霍钺:“霍爷。”
“程小姐?”霍钺微笑,“刚回来,怎么跑得满头汗?”
程渝摸了下额头,果然是跑得狠了。
她笑笑:“没事,我刚刚追司行霈呢。霍爷,司行霈又犯浑了,他估计是杀人去了。”
霍钺一惊:“杀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