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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全文阅读

作者:明药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txt下载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不许勾搭男人

    顾轻舟现在跟三姨太是盟友,故而她的计划,她悄悄告诉了三姨太。

    三姨太听完,忍俊不禁。

    “轻舟,你真是一只小狐狸。”三姨太悄声道。

    她不再客气叫轻舟小姐,而是直呼其名,带着熟稔和亲热。

    顾轻舟笑笑。

    “三姨太,你这么帮我,你所求之事,肯定很难办,到底什么事?”顾轻舟问三姨太。

    “我只能告诉你,我所求之事,需要你费力,但是不损害你的利益。”三姨太微笑,“现在,时机未到。”

    顾轻舟笑,看了眼狐狸一样的三姨太,突然觉得找到了同类。

    她挺喜欢三姨太的。

    三姨太精明的眸子里,总有几分挥之不去的正义,这让顾轻舟感动。

    这天又下雨了,寒雨料峭,把庭院的雨花石小径冲刷得干净,泛出清幽光泽。

    顾圭璋昨夜歇在二姨太白慕房间里,早起气色还不错。

    秦筝筝那母女几个,个个似霜打的茄子,恹恹的坐在饭厅,不敢说话,眼神也虚弱无力。

    顾轻舟今天还有事,她打算出门一趟。

    “阿爸,司家的老太太身体还不算痊愈,每到阴雨天,我都要去替她揉按,缓解疾痛。今天我能去吗?”顾轻舟问。

    顾圭璋颔首。

    顾轻舟去司家,这对顾轻舟的婚事有好处;也就意味着,对顾家和顾圭璋有好处。

    既然有好处,顾圭璋就不会阻拦。

    顾圭璋甚至问:“可要车子送你?”

    顾家只有一辆汽车,一个司机,若是送了顾轻舟,顾圭璋自己就不好出门。况且司机是顾圭璋的人,他跟着顾轻舟,顾轻舟不放心。

    顾轻舟今天有别的事,去司公馆只是个幌子。

    “不用了阿爸,您今天不是还有应酬吗?”顾轻舟道。

    顾圭璋就不再勉强。

    吃了饭,顾轻舟换了件大红色斜襟长袄,领口和袖口镶了一圈白狐毛,红白相间,衬托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她穿着白色澜裙,行走间步履生辉。

    顾轻舟下楼,众人看着她,心里又是一惊:这套老式的衣裳看似艳丽,可穿在少女身上,毫无庸俗感,反而瑰艳俏皮,如火明媚。众人觉得好看。

    “你发现没有,轻舟小姐的老式衣裳,都好看得不行!”二姨太白慕跟三姨太苏苏嘀咕。

    三姨太点点头。

    “从前只觉得洋装和旗袍好看,都没觉得老式的斜襟衫也好看,怎么轻舟小姐穿出来就特样不同?我看别人穿都土气,就她穿得华丽。”二姨太想不通。

    三姨太反而明白了些:“因为轻舟小姐的衣裳,都加了时髦的点缀。她的斜襟衫,全是用做旗袍的滚边镶嵌的;长袄上白狐毛,像不像皮草的做法?”

    这么一说,二姨太恍然大悟。

    神奇!

    原来这轻舟小姐,如此的妙手灵巧。

    “轻舟小姐,不太像乡下的女孩子啊。”二姨太感叹,“她好像挺机灵的。”

    三姨太抿唇不语。

    机灵?

    用机灵这个词来形容顾轻舟,太小瞧她了!她哪里只是机灵,她简直是狡猾万分。

    二姨太和三姨太都吃过秦筝筝的亏,而且是有苦难言的那种亏。

    可顾轻舟回家这么久,秦筝筝一再找事,反而自己吃亏,弄得满身狼狈。

    这已经不知道是老爷多少次骂秦筝筝,从前是没有过的。

    三姨太心思飘远。

    顾轻舟不知她们的艳羡,在顾公馆门口乘坐了黄包车。

    黄包车的雨布放下来,顾轻舟什么也看不见,她随意说了个地方,让车夫先过去;到了地方之后,顾轻舟再换了辆黄包车,对车夫道:“去平安西路的何氏药铺。”

    顾轻舟怀里放着两根金条,这是从顾圭璋那里赚来的。

    她不能放在家里,准备交给慕三娘。

    慕宗河是顾轻舟的恩师,慕三娘是她恩师的妹妹,顾轻舟信任她。

    上了黄包车,车夫把遮雨的雨幕放下了,顾轻舟仍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她就阖眼打盹。

    稀里糊涂的,顾轻舟居然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冽,那是雪茄的香味。

    顾轻舟一个激灵,下意识要坐起来,却被车顶重重撞了下,跌坐回了座位上。

    “哈。”身边有人笑出声。

    一回眸,顾轻舟触及一双淡墨色的眸子,修眉飞扬,是司行霈。

    顾轻舟惊呼,转身就想跑,已经被司行霈拦腰抱住:“小心点,别再撞了头!”

    司行霈护住了她的头顶。

    这是司行霈的车上。

    她从顾家出门,司行霈就知晓了她的行踪,故而一路跟着。

    她居然在黄包车上睡着了,司行霈平生罕见。

    于是,司行霈轻手轻脚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汽车上,她居然还没醒,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约莫睡了半个钟,她终于睁开了眼。

    司行霈也静静打量了她半个钟头。

    今天带了司机,司行霈就坐在后座,和顾轻舟并肩挨着。

    “我怎么会在你车上?”顾轻舟吸气,轻轻揉撞疼了的脑袋。

    司行霈则帮她揉。

    他只是揉按她的头,不答她的问题。

    “你找我有事?”顾轻舟又问。

    司行霈薄唇微抿,深邃的眼眸有寒意缱绻,他一双布满薄茧的大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她下颌纤柔,双唇粉嫩,堪堪一巴掌就能托住。虽然不够绝艳,但细看时精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竟有点妩媚。

    “你找到了司慕?”他问顾轻舟。

    他托住顾轻舟下巴,让顾轻舟处于劣势,顾轻舟挣脱。

    司行霈手掌微微用力,钳住了她,再问:“你找到司慕了?”

    “是。”顾轻舟挣脱不开,如实回答。

    “怎么找到的,和他相认了?”司行霈唇抿得更紧,唇角的弧度显示出主人的恼怒。

    顾轻舟如实回答,把她一开始发现司慕的事,告诉了司行霈。

    “小东西,你没有勾搭司慕吧?”司行霈神色微缓。

    “没有!”顾轻舟回答得快,且干脆利落。

    司行霈满意,眼底的寒意渐渐收去,眸子里有了些温度,他松开了顾轻舟。

    “别忘了你是我的。我没有开餐,并非我不想吃,而是我在等成熟。若是我还没有采摘,就被别人捷足先登,我会杀了那个人,亲手将他剥皮抽筋。

    小东西,你若是不想害人,就规规矩矩的。要是有什么其他心思,掂量掂量自己的皮结实不结实!”司行霈俯身,轻咬顾轻舟的耳垂,喁喁低喃道。

第47章 贪嘴的少帅

    车厢里幽静如水,她的馨香、他的清冽,混合在一处,就有了几分缭绕靡丽的暧昧。

    司行霈对顾轻舟肌肤的触感有点恋恋不舍,凉滑细软,粉润柔腻,轻轻吻上去,就能落下柔媚的痕迹。

    多娇小的人儿,乡下的水土纯天然,养育出嫩白的她。

    司行霈想亲吻她,可想到她的抵触,甚至内心有点憎恶,司行霈又烦躁,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他是狩猎者,不是偷花贼。

    司行霈喜欢在女人半推半就的时候下手,亦或者全心全意,而不是顾轻舟这样的抵抗之下。

    “这是什么?”司行霈从顾轻舟的手袋里,拿出两根黄澄澄的金条。

    金条泛出耀目的光,似乎能点亮光线幽淡的车厢。

    顾轻舟微微抿唇,双手却紧紧绞在一起。

    司行霈一眼就能看穿她,故作镇定的少女,此刻内心不知多么惶然。

    她很害怕。

    “两根小黄鱼,可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司行霈微微眯眼,眼睛的缝隙里有危险审视的光芒。

    那目光似寒雨,寸寸打在顾轻舟身上,让顾轻舟遍体生寒。

    她咬唇不语。

    “哪里来的?”司行霈再问,“偷的,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

    “是我阿爸给我的。”顾轻舟如实回答。

    “你小小年纪,你阿爸给你两根小黄鱼做什么?”司行霈追问,一寸不让。

    顾轻舟不答。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那修长的羽睫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正在编谎言吧?

    司行霈促狭而笑:“你一个女孩子带着两根小黄鱼太危险,我不信你的话,我得去问问你阿爸,这笔钱是给你做什么的。”

    顾轻舟大惊,急促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小手又薄又嫩,掌心柔软,像一团细腻的缎子落在司行霈的手背。

    司行霈喉结一紧:她还太小,现在不能满足他,但是她浑身是宝,她的小手、她的小嘴,都足够让司行霈**的,他为何要等?

    “少帅!”顾轻舟着急。

    她着急的时候,一张脸泛出粉润的红潮,更是激起了司行霈心中滔天的涟漪。

    司行霈最近素了一个多月,心中早积累了一团火,烧灼着他。

    “想要拿回去?”司行霈将金条随手塞在自己的军靴里,压抑着粗重的呼吸,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他让顾轻舟坐到他腿上。

    顾轻舟咬唇,眼睛却盯着他的军靴,她非常想要那两根金条。

    “过来。”司行霈满心都是灼热,烧得他嗓子微哑,又拍了拍自己的腿,“今天给你一个机会,做得好了,自然有赏赐。”

    顾轻舟清湛幽蓝的眼波里,浮出几分晶莹水雾,她气得要哭。

    司行霈不依不饶。

    僵持了一下,司行霈掏出一根金条,准备往外扔。对于司少帅而言,金条不值什么。

    顾轻舟所有的犹豫一扫而空,坐到了她的大腿上。

    钱对她很重要。

    她坐到司行霈腿上,眼底太过于悲切,泪光盈盈中,反而添了娇丽。

    “知道怎么做吗?”司行霈问。

    顾轻舟抿唇。

    “嗯?”司行霈挑眉。

    顾轻舟点点头,低喃了一句“知道”,一双手揪住了司行霈大衣的衣领。

    她粉润纤薄的小唇,凑在他的唇上,轻轻点点,慢慢啄了上来。

    司行霈浑身的热油像遇到了点点星火,这轻啄的触感,让他一下子就爆炸了。

    顾轻舟感受到了,她也懂了。

    她浑身发抖。

    顾轻舟想起那天,他在堂子里睡女人,那女人的惨叫、最后的狼狈,浑身没一块好的肌肤,一直在顾轻舟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绝不想做司行霈的女人,她承受不住那样的糟蹋!

    那像是一场酷刑。

    顾轻舟当时被司行霈锁在床脚,她非常清楚那个酷刑的过程,简直是一场凌迟,一寸寸的剖挖。

    太痛苦了,生不如死!

    眼泪猛然更烈了,夺眶而出,她低声哽咽,像只受伤的小兽。

    “好了,好了。”司行霈被她的哭声惊醒,人也从欲念里回神,看到少女泪流满面,他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让她安静下来。

    “不哭了,小东西,我又没拿你怎样。”司行霈轻笑,用手去擦她的泪珠。

    他的手常年握枪,有满手的薄茧,轻轻刮过她的面颊,酥酥麻麻的,让顾轻舟抖得更厉害。

    他吻她的眼泪。

    司行霈对顾轻舟有十二分的耐心,这是从未有过的。

    每次他烦躁不堪的时候,都会想起那天在火车上,这少女很镇定的配合,救了他一命。

    如若不然,司行霈现在不知被哪位军阀关在牢里,动以酷刑,等待着他父亲赔钱、让地盘,救赎他。

    那样的话,司行霈就失去了他军人全部的尊严。

    顾轻舟挽救了他的尊严、他的威望,甚至他的地位。所以,他对她格外耐心,耐心到浴火起来了,他也强行压住。

    这是司行霈第一次这么理性对待女人。

    “轻舟,我逗你呢。”司行霈低喃,在她耳边悄悄道,“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舍得伤害你?好好,你不想吻我,下次不逼你吻了。还是我吻你,好不好?”

    顾轻舟抽噎,得寸进尺道:“你要是真疼我,也不要吻我,放开我!”

    司行霈笑:“这可不行,我的女人没有我的滋润,会枯萎的。”

    顾轻舟又哭了,顿时感觉自己一点活路也没有。

    她不想做司行霈的女人,被他玩几次都要残疾了,她可是亲眼瞧见司行霈怎么玩女人的,他在床上像只毫无理性的猛兽。

    最让顾轻舟无法接受的是,哪怕被他玩残了,也得不到身份地位的肯定,到头来跟伎女一样,被司行霈睡,用钱打发她而已。

    顾轻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不想深陷司行霈的牢笼里。

    最后,司行霈从自己车子的后备箱,多拿了一根小黄鱼给顾轻舟,算作补偿,顾轻舟才彻底停住了哭。

    司行霈也松了口气。

    “小东西,你哭起来我真受不了,将来你会不会哭得更狠?……”司行霈在她耳边低喃。

    顾轻舟拿住金条的手微微一抖,咬紧了牙关。

    常年混在军中的司行霈,有时候说话粗俗露骨。

    司行霈则哈哈大笑。

    他少帅心情很好,每次碰到顾轻舟,司行霈的心路都明媚了。

第48章 少帅吃醋

    顾轻舟拿到了司行霈的金条,加上顾圭璋那两根,一共三根。

    全部换成现钞,还有之前司督军给的那根,顾轻舟有三千多块现金了。

    在岳城,一千块钱就可以买一套简陋的小房子,顾轻舟就能把乡下的乳娘接到城里来。

    剩下的二千多块,若是物价不涨、局势稳定,足够顾轻舟和她的乳娘李妈紧衣缩食生活七八年。

    七八年之后,她肯定夺回了外公的财产。

    顾轻舟心里安定。

    这么一大笔钱,顾轻舟在城里彻底站稳了脚跟,现在哪怕顾家赶她走,她也可以不慌不忙。

    唯一让顾轻舟没把握的,就是司行霈。

    当天,她就把这三根金条全部换钱,又把钱都交给慕三娘。

    慕三娘和何梦德都是很重诺正值的人,哪怕再穷,慕宗河徒弟的财产,他们也绝不敢私吞。

    接到钱,慕三娘心里发热:这么一大笔钱,轻舟居然都给我保管,她如此信任我!

    慕三娘更是尽心尽力,在自己里卧的床底下刨了个坑,把这些钱都装在一个坛子里,仔细藏起来,半分也不敢动。

    安顿好了自己的财产,顾轻舟拖着疲倦回到了顾公馆。

    回去的时候仍在下雨,顾轻舟这次没有叫黄包车,怕又在黄包车上睡着,而是直接坐了电车。

    她没有坐过电车。

    电车在顾公馆隔壁两条街停站,顾轻舟下了车,撑伞往家里走。

    细雨迷蒙,似愁思轻织,纵横交错的雨幕像深秋林间的轻雾,遮掩着繁华,让视线朦胧。

    顾轻舟虽然撑着墨绿色油布雨伞,可细雨还是打湿了她的衣襟,白狐毛滚边落满水珠,晶莹欲滴。

    她在想司行霈。

    想起他,心里不免沉甸甸的,好似入了他的牢笼,挣脱不开。

    黄昏天晚,街上的行人匆忙,衣袂摇曳着,橘黄色的路灯慢慢亮起,把顾轻舟的影子拉得斜长而单薄。

    她回到顾公馆时,天完全黑了,半身湿濡,半身憔悴。

    她没胃口吃饭。

    随便应景吃了几口,顾轻舟就上楼洗澡,然后窝在被子里看书。

    而后,有人敲门。

    “请进。”顾轻舟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力气。推门而入的是顾绍。

    顾绍手里端了厨房刚做的糕点,还有一杯热腾腾的牛乳。

    “我看你晚饭没有吃饱。”顾绍用一个红漆托盘端着,双手白皙纤瘦,骨节分明。

    这个家里,除了三姨太主仆,就属顾绍对顾轻舟最有善意了。

    任何的善意对顾轻舟,都是一种慰藉。

    “多谢阿哥。”顾轻舟道。

    顾绍就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先端了蛋糕给顾轻舟,让顾轻舟用小勺子慢慢挖着。

    “轻舟,你回来不久,家里很多事你看不明白,不用害怕的。”顾绍温柔斯文,“姆妈和姐妹她们,对你并没有恶意。”

    她们是满满的恶意。

    顾绍未必懂。哪怕懂了,他也要安抚顾轻舟。

    顾轻舟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明天无事,我带你去跳舞好不好?就当散散心,我看你这几天心情都不好。”顾绍低声道。

    他说到这里,神色竟有几分羞赧和慌乱,好似少年邀请自己的心上人,他忐忑等待着回应。

    顾轻舟心里暖融融的。

    顾绍是她的兄长,他身上却不带秦筝筝的影子,也不带顾圭璋的脾气,在这个家里,顾绍像一朵孑然独立的白玉兰。

    他优雅,纯洁,对顾轻舟很用心。这种用心,让顾轻舟稚嫩的心明媚起来。

    司行霈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好。”顾轻舟不忍拂了少年人的好心,笑道。

    岳城有很多的舞厅,每家大的饭馆,都预备着舞厅,跳舞成了一件非常时髦的事,被贵妇名媛们竞相追逐。

    翌日早膳之后,顾绍准备出门,他换了套件纯白色的衬衫,咖啡色的西装,同色条纹马甲,马甲的口袋上缀了只金怀表,外头套一件很长的青灰色大风氅。

    他手里拿一根“斯的可”,就是文明棍,一副法式绅士的装扮,让他看上去成熟几分,也更加英俊。

    他下楼的时候,顾缃先看到了他,不免惊呼道:“顾家的小克勒,蛮有派头的嘛!”

    克勒,也是一种外来的称呼,指小资阶级的男人。

    “要干嘛去?”秦筝筝蹙眉问,“你不会是在外头交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女朋友吧?”女朋友

    顾绍莫名红了脸。

    他生得白皙,这么一脸红,越发显眼,秦筝筝微讶:“你还真交女朋友了?是谁家的千金小姐?”

    然后又问,“我可告诉你,门第低了的,只能做姨太太,你别跟人家纠缠太深--你女朋友叫什么?”

    变相打听他女朋友的身份。

    顾绍回神:“不是女朋友,是男同学约了去舞厅,今天他做生辰,大家都盛装去的。”

    秦筝筝松了口气。

    顾缃也觉得无趣。

    顾绍是想跟顾轻舟一起出门的,可是被他母亲和姐姐一打趣,他莫名心慌意乱,居然先走了。

    到了舞厅之后,他再给顾轻舟打电话,让她坐车到舞厅来。

    顾轻舟不解,还是去了。

    “我去趟司公馆,晚点回来。”顾轻舟仍用这个借口。

    他们去的,是一家英国人开的舞厅,叫佛乐门,琉璃大门五光十色,绚丽妖娆。

    门口站着高大金肤的印度侍者。

    顾绍在门口等着她。

    他头发整整齐齐,已经脱了大风氅,穿着裁剪合身的西装,黑曜石的纽扣流转着温润的光,亦如他的人。

    “阿哥,你今天好帅气。”顾轻舟感叹。

    顾绍却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半晌微笑,伸出手,让顾轻舟的手落在他的臂弯。

    “谢谢。”顾绍低声道,心头很甜,甜得发腻。

    司行霈今天和军政府的后勤部长谈点要紧事,凑巧到了佛乐门舞厅。

    他走在二楼雅间的楼梯,习惯性目观八方的司行霈,看到了一楼,有个笑靥如花的佳丽。

    是他的小女人--顾轻舟。

    她穿了件中袖月白色绣银丝玫瑰的旗袍,披着一条缀满流苏的长披肩,雪藕一样的胳膊隐藏在流苏里,若隐若现,美得不像话。

    像个勾魂的小妖精。

    而她对面,坐着个文弱的小白脸。

    司行霈的脸一下子就冷了。

    好个小东西,前几天才教训过她,不许她乱跟男人搭腔,转眼就勾搭个小白相,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害怕他,还怕得不够!

    司行霈薄唇微抿,透出蚀骨寒意。

第49章 枪杀

    “跳舞?”顾绍一杯咖啡喝完,掌心还带着几分温热,起身冲顾轻舟行了个绅士礼。

    顾轻舟多次跟顾绍出来玩,她心情轻松,毫无杂念的她,就难掩少女的纯真娇憨。

    “好。”顾轻舟褪了白色蕾|丝披肩,穿着中袖旗袍的她,将雪白小臂伸出,落在顾绍的掌心。

    刚落未落,突然掌心一紧,坚硬如铁的宽大手掌,越过顾绍的颀长单薄,握紧了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微愣。

    她扬起眼帘,瞧见了面如沉水的司行霈,不免心下一紧。

    顾绍则大惊:“你谁啊,如此无礼?”

    说罢,顾绍就要上前夺顾轻舟的手。他还没有靠近,司行霈突然抬起胳膊肘,重重一下打在顾绍的门面上。

    顾绍是个读书的十七岁男孩儿,哪里受得住当兵的司行霈一记重拳?

    鼻血如倾,顾绍当场昏死过去。

    四周的人停下脚步,纷纷驻足。

    顾轻舟咬紧了牙关,想咆哮但是没敢,怕被人认出来,怕众人多看她。

    她怕司督军知晓司行霈为她争风吃醋,打伤她的男伴,虽然这男伴是她的异母兄长。

    “带走,丢到军政府的监牢去!”司行霈冷冷吩咐。

    说罢,他一用力把顾轻舟抱在怀里,阔步出了舞厅。

    顾轻舟不发一语,捂住了脑袋,尽量不让人认出来,出了舞厅。

    被司行霈毫不留情丢上了他的汽车时,顾轻舟才发怒:“你疯了吗,那是我哥哥!”

    司行霈脸色更是铁青,似裹挟着风暴:“哥哥?那油头粉脸的小白相是你什么哥哥?”

    顾轻舟更怒。

    他打伤顾绍,还要把顾绍丢到军政府的监牢去,同时人格侮辱他,让顾轻舟怒不可竭。

    他伸手抱顾轻舟时,顾轻舟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有病啊!”

    巴掌清脆,在车厢里回荡,司行霈被她打得懵了下,一时间没有抱紧她,她打开车门就要跑。

    旋即,司行霈捞住了她的腰,强行将她逮回车上,怒喝目瞪口呆的副官和司机:“开车!”

    他将顾轻舟紧紧压在后座时,两个人都想红了眼的豹子,喘着粗气。

    顾轻舟头一回这么愤然,一步不让盯着司行霈,眼眶却不争气的红了。

    司行霈的愤怒,也慢慢散去。

    顾轻舟的手虽然柔软,力气可不小,司行霈半边脸发麻,只怕留下了巴掌印子。

    敢掌掴他的女人,从小到大顾轻舟还是第一个。

    他吸了口冷气:“你敢打我?”

    顾轻舟脑子慢慢清醒,后怕也涌上来。她当时太生气了,这会儿心里微颤,强自镇定道:“你打伤我哥哥,还骂他是小白脸,我以牙还牙!”

    “好个以牙还牙。”司行霈这时候反而笑了,轻轻啄了下她的唇,“我的女人性子这么烈,真像一匹小野马!”

    挨打了他还高兴,简直是个变态的神经病。

    顾轻舟觉得自己应该去拜拜佛,求佛祖让她走点好运,远离这个疯子!

    “烈的女人好,操起来够劲!”他又凑在她耳边,热气呼入了她的耳朵里,在她的耳郭上轻舔。

    顾轻舟只感觉一股寒流,从后背涌入,传达四肢百骸。

    她完蛋了!

    她要为这一巴掌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该冲动的!

    顾轻舟面对所有人都很冷静,独独在司行霈面前会失控,他总是能触及她灵魂的虚弱,让她的防线溃不成军。

    “回别馆!”司行霈对司机道。

    “我要回家!”顾轻舟怒喝,声音却毫无底气。

    司行霈微笑。

    他的笑容,带着几分笃定,还有悲天悯人。

    他是不可能放她回家的。

    他挨打了,他当然不能打回去,男人打女人算孬种。但司行霈从不吃亏,既然被她打了,那么她就要付出些东西,才能让司行霈心中平衡。

    “我哥哥”顾轻舟又道。

    “等完事了,我会叫人送他回家。”司行霈道。

    完事了

    完什么事?

    顾轻舟很快就懂了。

    正是因为懂了,她身子微颤。她心里很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茫然得攥紧了拳头,心里惶惶想:“杀了他,杀了司行霈,再也没有噩梦了!”

    她唇瓣紧抿。

    车子让司行霈的别馆而去,车速很快,偶然会放慢转弯,顾轻舟在考虑跳车能脱逃的可能性时,倏然一声巨响,车窗玻璃碎裂,一枪子弹打中了副官。

    副驾驶座上的副官应声倒在血泊里。

    “趴下!”司行霈反应极快,立马把顾轻舟按到了座椅下面,用他高大的身躯护住了她。

    刺杀。

    司行霈只怕是树敌无数,在司督军管辖范围内的岳城,都有人光明正大要杀他。

    “快开车!”方才那颗子弹,是瞄准了司行霈的,可惜司机一个刹车,让车速慢了一下,就打到了副官。司机是司行霈的老部下,为了护住不畏生死,此刻疯了一样踩油门,直直往前冲,一路就冲到了码头。

    后面两辆汽车,紧跟着不放,势要置司行霈于死地。

    顾轻舟一直躲在后座的底下,紧紧捂住了脑袋。

    耳边全是枪林弹雨,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一个拐外,车门突然开了,顾轻舟被甩了出去。

    她摔得眼冒金星,浑身不知哪里擦破了皮,疼得一阵阵抽搐。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顾轻舟的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顾轻舟。

    顾轻舟心头紧紧缩起来,她似乎看到了那刺客扣动扳机的手指在动。

    顾轻舟耳边倏然一静,当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个瞬间,她突然想起齐老四跳跃夺枪的招式。

    齐老四是东北的杀手,躲避仇家藏到乡下,他教过顾轻舟开枪,却没有教过顾轻舟武艺。

    因为武艺要从小学起,顾轻舟的骨骼已经成型,现在再去习武,会伤筋动骨,武术学不成,反而一身病,不值得。

    但是齐老四自己武艺很好,他常在后院习武,顾轻舟一看就是一个早上。

    生死攸关的时候,人的求生**涌现出来,顾轻舟想着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就是照着记忆中的招式,双手撑起身体,一双腿临空架起,朝着刺客袭击。

    司行霈被围堵在汽车的左侧,枪林弹雨中,他看到顾轻舟甩了出去,直接甩到了刺客的脚边。

    哪怕再好的枪,也无法越过那么远的距离去救顾轻舟。

    司行霈更是来不及,距离太远了。

    他心中发紧,一顿美食还没有享受,就被人打碎了,全部毁了。

    顾轻舟活不成了。

    司行霈替她哀婉。

    可下一瞬,他视线里那个倒地的柔软女子,一个风扫垂柳跃起,修长的双腿夹住了刺客的头颅,手如疾风夺了他的枪。

    顾轻舟毫无犹豫,利落干脆对准了那个脑袋,砰得就是一枪。

    动作极快,她没有半分犹豫。

    司行霈震惊,那一枪似打在他的心头。

    司行霈的心,一下子就被击中了,痕迹深深烙了下去。

    他的小女人,居然如此厉害?司行霈心中莫名涌入了什么情愫。

    她的发髻松开,发丝缱绻萦绕,随风摇曳着,纠缠住了司行霈的心。

    “我的女人!”司行霈亢奋起来,这比他自己杀人还要高兴。

    他很骄傲,他的女人真厉害!

第50章 同床共枕

    枪战持续了五分钟,警备厅的人就赶到了。

    刺客死伤五人,剩余的逃走了。

    司行霈损失一名副官,一辆车。

    顾轻舟杀了一个人之后,手枪的后座力震得她手麻,她跌坐在那尸体旁边,看着他血淋漓的窟窿,顾轻舟神色呆滞。

    她第一次杀人!

    她根本没有杀人的资本,那不过是逼急了之下的超常发挥。人在求生的边缘,潜能果然可怕。

    突然,一件温暖宽大的风氅,盖在她身上,司行霈抱起了她。

    “少帅,这里还需要您协助”警备厅的军警拦住了司行霈。

    “城里的治安差到了这个地步,你的脑袋还要不要?”司行霈冷冷逼视他,“滚开!”

    警备厅都知道司少帅脾气不好,却不知差成这样。

    军警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说多余的话,让出了路。

    司行霈的副官死了,他的司机则无事,那辆他常开的奥斯丁汽车则彻底毁了。

    他开走了一辆警队用的道奇汽车,留下司机善后,和警备厅对接,自己开车把顾轻舟带到了他另一处别馆。

    司行霈在城里有无数的别馆。

    这间别馆,是司行霈最隐秘的住宅之一,家里没有佣人。

    直到热腾腾的茶递到顾轻舟手里,顾轻舟才回神。

    司行霈半蹲在她身边,替她擦拭左边胳膊肘和左腿外侧的划伤,药酒有点刺激。

    可顾轻舟不知道疼,她精神木木的,人也吓呆了。

    “幸好那时候汽车已经停了,要不然肯定要摔断骨头。”司行霈低喃,“现在没事的,皮外伤,好了连伤疤都不会留。”

    顾轻舟还是愣愣的。

    司行霈替她擦药之后,轻轻吻她的唇,将她抱在怀里。

    司行霈见过无数的女人,不管是美艳绝伦,还是温润如玉,从未有一个女人,像顾轻舟跳起来杀人那么美。

    那个瞬间,她似一道绚丽的光,照亮了司行霈整颗心。

    他的女人!

    他绝不会松开这个女人的,他真是欣喜极了,自己不知不觉,就遇到了宝贝。

    轻吻她的唇,司行霈发现她唇上冰凉,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司行霈烧了壁炉,拿了条长长的绒毯给她,让她坐在壁炉前烤火。

    而他自己,则去下厨了。

    顾轻舟身上逐渐暖了,壁炉里的炉火炙热烈焰,驱走了她浑身的阴寒,她眼前仍是那张血淋淋的脸。

    微微阖眼,顾轻舟的眼泪顺着眼泪滑落,滴在绒毯上,晶莹的水珠又沁入羊绒里。

    她闻到了香味,是米粥的清甜。

    司行霈亲自下厨,给顾轻舟熬粥。

    差不多火上来了,等着粥慢慢熬煮时,司行霈回到了客厅。

    见顾轻舟抬眸看着他,他坐到了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顾轻舟难得温顺,没有推开他,将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

    “吓坏了吧?”司行霈缓缓抚摸着她的后背,心疼极了。

    “我、我杀了人”顾轻舟低喃,喉咙里泛出诡异的哽咽,“我以前连死人都没见过。”

    “别怕。以后跟着我,这种事像家常便饭,习惯就好了。”司行霈安慰她。

    他的安慰,简直是一记重拳,打垮了顾轻舟,她终于哭了出来:“我不要跟着你,我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找个老实人相夫教子,给李妈养老送终!”

    司行霈低笑,替她擦拭眼泪,吻着她的眼角,低声道:“晚了,轻舟,你遇到了我是逃不开了,注定只能做我的女人。什么老实人,你就不要再想了。”

    顾轻舟哭得更厉害。

    “我会疼你的,轻舟。”司行霈凑在她的唇边,摩挲着她的柔软,“我的轻舟,我怎舍得放开你?我又不是老实人,只得委屈你放弃理想,跟着我了。”

    顾轻舟哭了一会儿,将内心的恐惧哭出来一些,抽噎着拉住司行霈的衣领,问他:“司少帅,你要是狠逼我,我就想办法真嫁给你弟弟,到时候”

    “放心,我一样可以杀了我弟弟。若是你喜欢,我还可以在你们的婚房里弄你,保证比司慕更让你快活。”司行霈微笑。

    他的笑容,又让顾轻舟失去了挣扎的动力。

    魔鬼!

    她拉住他的衣领大哭:“我恨你!你不像个人,你变态!”

    司行霈微笑,搂住这具娇软稚嫩的身子,心想他的轻舟真像一只猫,骄傲又矜贵,同时惹急了跳起来杀人却很利落。

    他寻到了宝贝。

    谁敢抢他的宝贝,他就要杀了谁。

    “好好好,我变态,是我变态。”司行霈哄她,“乖,来吃饭。”

    司行霈做的是腊肠米粥,咸味和米粥的清香混合,特别爽口。

    他自己做的。

    顾轻舟没想到,尊贵如斯的司少帅,居然会自己煮饭。

    他一勺一勺的喂顾轻舟。

    顾轻舟眼睛哭过,那眼眸像被水洗过的,越发璀璨明亮;眼波很干净,甚至泛出淡淡的浅蓝色,深邃如海洋。

    他喂着她吃饭,她很乖,一口口吃得香甜。

    司行霈从未觉得岁月如此静好,两个人依偎在炉火前,一碗粥也这样幸福。

    吃完之后,顾轻舟依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她今天吓坏了,同时又累,在司行霈面前,她放下了所有的防御,睡得沉稳。

    司行霈坐在旁边,守护着她。

    等顾轻舟睡着了,他起身打了几个电话,询问刺客的身份,以及让军政府的监牢放了顾绍。

    最后,他把顾轻舟抱到了他床上,两人并头而睡,他将她搂在怀里。

    司行霈有过很多女人,但完事之后,他绝不留宿。

    真正在他身边安睡,却没有被他上的,顾轻舟是第一个。

    等顾轻舟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阳光从棕色衬窗里照进来,顾轻舟睁开眼,只见司行霈在床前穿衣,金色朝霞铺满了他的周身,让他的眼眸格外深邃。

    他穿好了军装,正在扣上衣的扣子,整整齐齐的模样,毫无痞气,反而透出军官的威严和杀伐。

    他胸前的勋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短短头发梳得整齐,五官格外的俊朗。

    顾轻舟还没有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人,司慕也输他二成。

    “早,轻舟。”司行霈余光早已瞥见了她,微笑道。

    顾轻舟一怔,收回了视线。

    同时,她立马坐起来,看着自己衣着整齐,还是白了脸:“我一夜未归”

    “放心,我昨夜叫司公馆的人给你家里打了电话,也吩咐了你哥哥保密,你昨夜是歇在司公馆,你自己回去别说漏嘴即可。”司行霈道。

    说罢,他又指了衣架上的一套衣裳:“换好吧,就说是老太太给你做的,别一身褴褛回去,自己也解释不清。”

第51章 选择

    司行霈今天会很忙。

    青天白日遭遇刺杀之事,司少帅不会善罢甘休。

    他穿戴整齐,铁灰色的军服裁剪合度,军官的杀伐咄咄。

    他走后,顾轻舟才起来梳洗。

    “我昨晚居然睡在这里。”顾轻舟看了眼凌乱的床,有点后怕。

    还好,司行霈没把她怎样。

    同时,她又想起自己枪杀掉的那个人,浑身一个哆嗦,寒意冒上来。

    她赶紧丢开这些回忆。

    司行霈给顾轻舟准备了一套天水碧绣缠枝海棠元宝襟旗袍,一双薄薄透明的玻璃袜,羊皮小靴,一件天蓝色英式长款风氅,围上一圈精致的白狐毛。

    顾轻舟被司行霈从舞厅拉出来的时候,她刚刚脱了外套跳舞,只剩下中袖旗袍,如今多处破损。

    她换好了新的衣裳。

    看着凌乱的床,她又将被子仔细叠好。

    床上很干净,却也有司行霈清冽的气息,就如他的吻。

    顾轻舟蹙眉,迫不及待将被子叠好,再也不肯靠近那床。

    司行霈这处别馆很小巧,是一栋精致的两层小楼。

    小楼外面,带着一处宽大的院子,院子很整洁干净,种满了常青树,寒冬腊月照样可以看见深绿浓翠。

    一条石子铺陈小路,一直通往大门口。

    小径两旁,是两个花圃,此刻没有鲜花着锦,花坛有点落寞。

    “我怎么回去?”顾轻舟立在窗前,有点犯难。

    她下了楼,却见客厅的大门口,毕恭毕敬站着两名副官。

    厨房还有一位女佣,煮好了早膳。

    “小姐,您早晨好呀。”女佣是朱嫂,司行霈的亲信之一。

    这间别馆原本不带佣人来的,都是司行霈自己收拾。

    临时派人,是为了照顾顾轻舟。

    他不变态的时候,是个处处仔细的人。

    “早晨好。”顾轻舟微笑回应,很有礼貌。

    朱嫂煮了满满一桌子早点,有小汤包、面条、米粥、新蒸的红豆米糕、两样西洋蛋糕、牛乳等,顾轻舟不吃点,实在糟蹋厨娘的心意。

    虽然顾轻舟毫无胃口。

    她站在桌子旁,要了一碗米粥,慢腾腾喝着。

    眼前还是会浮动被她枪杀那个人的影子,不免打了个寒战。

    “很好吃,多谢朱嫂。”顾轻舟道谢。

    朱嫂很欣喜。

    “小姐这样客气,都没有吃多少的,再吃些汤包好伐?”朱嫂作势要给顾轻舟夹。顾轻舟只得再吃了一个。

    朱嫂越看越满意:她在少帅身边服侍十几年了,看着少帅长大的,从未见少帅带女人回家,朱嫂跟司老太一样着急。

    第一次带回这么个教养极好的女孩子,端正温婉,良家风范,朱嫂喜欢得不行。

    偏这女孩儿又客气温柔,朱嫂更是热情。

    “阿弥陀佛,大少爷终于开窍了,太太在天之灵,足以安息!”朱嫂默默念叨。

    早饭完毕,副官将顾轻舟送到了顾公馆。

    除了顾圭璋,顾公馆其他人都在家。

    顾轻舟进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顾缃很是吃惊:“她居然穿了新新百货最新式的英伦风氅?”

    这件衣裳是去年上货的,顾缃垂涎了很久,可百货公司的人说,这件衣裳如今是样货,到了正月才有正款,需得提前预定。

    光预定,就要五百块。

    如此巨款,顾缃哪里付得起?

    顾缃以为,只有城中极富极贵的人,才能狠心去买那么贵的衣裳。

    可顾轻舟穿上了,果然比顾缃想象中更有英伦范,而且气质极佳,那个土包子都改头换面了。

    顾缃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你一夜未归,是死到哪里去了?”顾缃恨恨道,“还换了衣裳!”

    司公馆的人打电话,说老太太留顾轻舟住在司公馆,众人不疑有他。

    这话,在秦筝筝等人听来,仅仅是顾缃嫉妒顾轻舟。

    可顾绍脸色煞白。

    只有顾绍知晓顾轻舟去了哪里。

    顾缃一句无意的话,让已经懂得人事的顾绍想偏了,他低垂了头,不敢看顾轻舟。

    昨夜,她是和司少帅睡了吗?

    “在司公馆啊。”顾轻舟盈眸微敛,从顾缃脸上滑过,冷冷问,“昨日不是打过电话了吗?”

    顾缃梗住,复又气得半死!

    “你跟谁这么说话!”顾缃大怒。她才是长姐,若是连顾轻舟都不怕她,她长姐的威严何在。

    “跟你啊。”顾轻舟莞尔,丝毫没有把顾缃的话放在心上。

    秦筝筝也怒。

    见秦筝筝上前欲说什么,顾轻舟凝眸沉思了一瞬,问她:“太太,阿爸选了哪位小姐去上学?”

    秦筝筝母女几人,脸上顿时严霜倾覆,像被霜打的茄子,偃旗息鼓。

    她们再也没心思和顾轻舟吵了。

    顾轻舟也快步上楼。她把衣裳脱下来,换了自己的老式衣衫,钻到了冰凉的被窝里,不想再动了。

    顾绍旋即从阳台的门进来,暗携了一卷寒风。

    “舟舟,昨晚那个人”顾绍白了脸,“他是司少帅吗?”

    “对。”顾轻舟道。

    顾绍见她轻抬皓腕,不时揉按鸦青色发丝间的太阳穴,不敢相信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被投入军政府的监牢,顾绍知晓是少帅,却不知是哪位少帅,只当是跟顾轻舟定亲的那位。

    人家是未婚夫妻,名正言顺,顾绍又能说什么。

    他心情低落,好像初恋的孩子,懵懂间又失恋了。

    他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顾轻舟因昨天她杀人的事,心里沉闷,也没心情安抚顾绍。

    半下午,阳光从后窗照进来,金芒碎碎铺满了屋子,温暖明媚。

    顾圭璋回来了。

    随后,顾轻舟听到了哭声,是秦筝筝。

    顾圭璋做了决定,他的两个女儿里,只有老三顾维可以复学,老四顾缨因“体弱多病”,暂时修养一年。

    “阿爸,你疼三姐远胜过疼我!”老四顾缨大哭。

    同时,她也恨上了顾维。

    三姨太苏苏见状,悄悄跟她的女佣妙儿嘀咕:“看到了吗,轻舟小姐随便用个计策,她们就内斗了。”

    这是顾轻舟的打算。

    顾家那对双胞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的和睦。上次老四捅伤老三,两个人已有罅隙;如今上学二选其一,老四恨上老三。

    她们之间从此就无法相安了。

    哪怕和睦,她们也是表面上的,这层关系迟早要土崩瓦解。

    “太太只怕是分身乏术了。”妙儿低笑,“这个家里要彻底翻天了。”

    “老爷最恨在他眼皮子底下吵闹。她们迟早是要打的,等她们自己开战,会让老爷失去耐心。”三姨太微笑。

    顾轻舟总是有更适合的方法,来对付秦筝筝母女。

    这一点上,三姨太远远不及她。

    “轻舟真是乡下长大的吗?”三姨太也会疑惑,“如此足智多谋,她要么是受人训练,要么是天生的强者。”

    “您觉得她是哪种?”妙儿好奇问。

    三姨太想了想,道:“后者,轻舟生而不凡。”

    妙儿连连点头。

    上学的事,就算解决了。

    秦筝筝为了衣裳、为了舞会,想要害顾轻舟,结果断送了一个女儿的前途,如今后悔莫及。

    太过于忧伤,秦筝筝病下了。

第52章 团圆饭

    秦筝筝病下了。

    顾轻舟也因刺杀案的事,心中惶惑良久,整日窝在家中不肯出门。

    顾轻舟的消沉,让顾绍误会了。

    “舟舟,你别担心,其实有一种西药,可以可以”顾绍面红耳赤,安抚顾轻舟。

    顾轻舟没听懂,茫然看着他。

    她没想吃药。

    她现在只是心情郁结,身体上没有毛病。

    哪怕想吃药,她也宁愿吃中药。

    顾绍落荒而逃,当天出去了。

    晚上他回来,带了一些石榴籽给顾轻舟,一张脸红得滴血:“不知道有没有用,你试试看。”

    顾轻舟仍是不解。

    她为什么要吃石榴籽?

    “为何要吃这个?”顾轻舟问。

    顾绍更是尴尬,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子。

    此事应该女眷来说。

    可这个家里,没人知晓顾轻舟那晚的去向,顾绍不能出卖她,任何人也不敢告诉的,只得他自己出面。

    他痛苦杵在那里,憋了半晌说不出来。

    后来他回房,写了个关于石榴籽的功效给顾轻舟。

    顾轻舟看完,发现顾绍写的石榴籽功效,还有“避孕”这一项,顿时就明白顾绍在想什么了。

    她的一张脸也是红若晚霞。

    她不是不知道石榴籽的这种功效,而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阿哥,那天晚上,少帅把我送到了司公馆,我并没有和他”顾轻舟雪白的脸,热浪一阵阵的蓬上来,不由自主红透了,“再说了,石榴籽避孕是谣传,中医里并不用的。”

    顾绍见顾轻舟无精打采,还以为顾轻舟被司少帅糟蹋了,担心未婚先孕的丑事,才没精神。

    这误会大了。

    听完顾轻舟的解释,顾绍夺过石榴籽,这下子更尴尬了。

    于是,他很久不再跟顾轻舟打照面,远远躲开她。

    过了两天,秦筝筝病愈了,顾轻舟仍是恹恹的。

    正月十五,司老太派人接顾轻舟去司公馆。

    司行霈也在。

    他脱了军装,穿着西装马甲,倜傥雍容,眉目俊朗得能逼退世间的繁华。他俊美却不阴柔,威严却不匪气,足以使任何女人为之痴迷。

    司行霈趁人不注意,悄悄跟顾轻舟耳语,伏在顾轻舟耳边说:“轻舟好看。”

    顾轻舟今天穿着司行霈送给她的风氅和旗袍,进屋后脱下了外裳,批了件淡蓝色浓流苏披肩。

    流苏在她周身摇曳,皓腕凝霜雪,她眉眼格外韵致。

    司行霈此人有个怪癖:只要是他的东西,他就会越看越喜欢,无一处不是完美的!

    如今,顾轻舟是他的!

    顾轻舟则脸色微变,恨不能离他八丈远,低声道:“不要跟我说话,我不认得你!”

    司行霈失笑:“我和你睡过一个枕头,你浑身的肉我都摸过,你不认得我?”

    顾轻舟细细吸气,感觉自己真没出路了,脸色更惨白,面无人色。

    他们说着话,司行霈的两位叔叔婶婶,以及他的堂兄弟姊妹,全部到了。

    司老太也从里屋更衣出来。

    “今天吃个团圆饭!慕儿回国了,轻舟也来了,我也不知还有多少光景能看到这样的好日子!”司老太笑道。

    顾轻舟顿时明白:司督军那一家人也要来。

    她看了眼司行霈。

    她和司行霈一样,都是原配生的孩子,在继母当家的新家庭里,格格不入。他的处境,顾轻舟是明白的。

    司行霈表情不变。

    很快,司督军就带着他的妻儿来了。

    司慕走在最后面。

    抬眸触及顾轻舟,司慕眼神冰凉,幽蓝色眼波里毫无涟漪。

    司慕是和他哥哥司行霈一样高的个子,念军校的他,也不是文弱公子,高大结实。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衣,深棕色马甲和西装,宽肩长腿,器宇不凡。

    绝大多数的男人在司行霈跟前,都会黯然失色,气质输上一大截,只有司慕能与司行霈一较高下。

    他站在司行霈身边,气度竟然丝毫不输司行霈。

    “嫂子也来了?”司琼枝笑着道。

    司慕神色一敛,薄唇微抿,一张脸冷若冰山。

    司琼枝微笑。

    她哥哥逃离家庭,却被顾轻舟出卖,现在恨极了顾轻舟。她再提“嫂子”,她父亲和祖母会喜欢,觉得她懂事;而她哥哥,则更对顾轻舟恨之入骨。

    拔高了自己,又无形中踩压了顾轻舟,司琼枝是个特别机敏的孩子。

    司慕不能说话,他上前给老太太见礼。

    老太太一看到他,心里就阵阵泛酸:“我的慕儿,你的病还没有好?”

    司慕点点头。

    司老太攥紧了他的手,痛心道:“德国医生都是废物,若是留在国内,寻个名医,这会子早好了!五年啊,可怜你吃了这么多苦!”

    司慕什么也表达不了,轻轻抚摸他祖母的手背,安抚着她。

    老太太这时候想起了顾轻舟,晦暗的眸子立马亮了:“轻舟医术了得,让轻舟给你开个方子!”

    其他人一怔。

    司慕眸光深敛,下颌紧抿,他全身上下被寒意裹挟着。

    “姆妈,今天是团圆的大喜日子,什么治病不治病的,岂不是晦气?咱们应该说些吉利的事体。”司夫人也吓了一跳,急忙打岔。

    她可不想顾轻舟给她儿子治病!

    顾轻舟是谁啊,她有什么资格给少帅治病?

    老太太不怕死,任由顾轻舟折腾,司夫人可不敢将儿子的性命交给顾轻舟。

    “姆妈,治病也要等过了正月再说。”司督军也笑,“慕儿才回来,轻舟也要准备入学的功课,看病先缓一缓。”

    “轻舟要去念书了?”老太太高兴。

    “是啊。”司夫人忙笑道。

    话题暂时转移到了读书的事上。

    司慕看顾轻舟的眼眸,更加阴冷。若是眸光可以杀人,顾轻舟现在只怕千疮百孔了。

    顾轻舟全然当没看见。司慕又不是她什么人,她根本不在乎司慕怎么看待她。

    很快司公馆开了午饭。

    吃饭的大厅里摆放着三张桌子,宽敞明亮,墙角数盆水仙,亭亭盛绽,似一个个聘婷绰约的佳丽。

    长辈们坐了一桌,成年的孩子们一桌,未成年的一桌。

    顾轻舟坐到了司行霈和司慕那桌,司琼枝紧挨着她。

    司行霈的余光,一寸不让盯着顾轻舟:若是顾轻舟敢偷瞄他弟弟,他就把她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好在,顾轻舟一直埋头吃饭。

    “果然乖巧。”司行霈心中微笑。

    司慕一开始对顾轻舟很冷漠,现在是漠视,只当没这个人。

    司琼枝想着心思。

    他们这一桌,静悄悄的,居然没人说话,筷子落在碗碟的清脆声,格外清晰。

    “绝不能让她给我哥哥治病!”司琼枝璀璨盈眸微微转动,心中打起了主意,“顾轻舟只比我大一岁,她治好了我祖母,还不知道是什么鬼把戏!”

    她不相信顾轻舟的医术。

    这么小的年纪,能有什么医术呢?

    “她为了嫁入豪门,用尽了心机。治死了我哥哥,哪怕杀了她,她一条烂命也不值钱;若是治好了,以后就是我司家的恩人。风险虽然大,回报却也很高,她居然拿我们家的人命去赌!”司琼枝揣测顾轻舟的用意。

    除此之外,司琼枝想不到其他缘故。

    这个势利的女人,治好老太太是她的运气,司琼枝不相信她总能有这样的好运。

    于是,司琼枝有了个很不错的主意。

    这个主意,可以让顾轻舟以后再也不敢提她的医术。

    饭后,大家一处喝茶闲聊,司琼枝对老太太道:“祖母,我们过几日去看看颜婶母,可好?”

    同时,她也对顾轻舟道,“嫂子,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顾轻舟问:“颜婶母,是谁啊?”

第53章 我会栽培你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顾轻舟就知晓,眼前这个绝艳的妙人儿司琼枝,她很不喜欢顾轻舟。

    这很好理解,司夫人不喜欢顾轻舟。司琼枝不管是先入为主,还是同仇敌忾,对顾轻舟都不会有好印象。

    第一印象不好,后面就很难改观了。

    司琼枝说要带顾轻舟去看“颜婶婶”,定是藏着阴谋诡计。

    顾轻舟不知晓谁是“颜婶婶”,一时间也想不到司琼枝欲耍什么把戏。

    以静制动,是顾轻舟最擅长的策略。

    她微微垂眸,修长羽睫在眼底投下阴影,浓稠的黑发泛出淡墨色的清辉,映衬住她一张小巧的脸,越发纯净无瑕。

    顾轻舟问谁是颜婶婶,老太太笑着跟顾轻舟解释:“督军府的总参谋长姓颜,他太太身体不太好,这两年常生病,从前她健朗的时候,总过来陪我打牌。”

    原来,颜家是军政府的高官。

    “老太太,您别伤心。”司琼枝安慰她,“嫂子她会看病,不如让她去瞧瞧颜婶婶?”

    司老太眼眸骤然发亮:“还是琼枝聪明,这主意挺好。”

    顾轻舟就懂了,原来司琼枝是打这个主意。

    司夫人也明白了,微微笑了下。

    唯有司督军不解深意,笑道:“去看看也好,就老颜整日夸他儿媳妇好,也让他见见我们家儿媳妇!”

    司督军是真喜欢顾轻舟,这个儿媳妇他特别满意。

    司行霈表情无异,静静听着。

    司慕的唇抿得更紧,隐约要发作了。儿媳妇这几个字,让司慕格外刺心,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们约定,正月十八带着顾轻舟去看望颜太太。

    这也是司老太力主的。

    老太太相信顾轻舟的医术,她也很喜欢陪着她打麻将的颜太太。顾轻舟若能治好颜太太,那是一桩大德,可以积福的。

    当天,司家的汽车送顾轻舟回去,司行霈没有机会单独和她说话。

    但是翌日上午,司行霈让他别馆做事的朱嫂给顾轻舟打电话,自称是司公馆的。

    电话到了顾轻舟手里,换成了司行霈接听。

    “到门口来,我去接你。”司行霈命令道。

    每每见司行霈,都是一番惊心动魄。

    他的触摸,他的亲吻,都让顾轻舟不寒而栗。

    她实在怕他。

    顾轻舟拒绝:“我不太舒服,改日再去看老太太。”

    “听话。”司行霈在那头笑,“你敢不出来,是不是打算诱我深夜翻墙进你的香闺?”

    顾轻舟一个激灵。

    司行霈真做得出来。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眼睛。若是被人看到司行霈半夜爬她的闺房,顾轻舟在整个岳城的名声都要臭了。

    她还没有成功,她还没有夺到家业,不能任由司行霈现在就毁了她。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崭新的奥斯丁停在顾公馆门口。

    他自己开车,没有带副官和司机。

    顾轻舟打算坐到后座,司行霈喊她:“过来。”

    她不敢在顾公馆门口逗留,不想被家里人看出端倪,就快速上了他的副驾驶座。

    司行霈一边开车,一边轻轻握了下她的手:“穿这么少跑出来,不冷吗?”

    “别虚情假意。”顾轻舟抽回手,“你若真替我着想,就不会逼我出来。”

    司行霈低笑,笑容温醇却透出霸道。

    “我的轻舟喜欢躲,比猫儿还矜贵,不逼迫你,你都不会往我怀里逃。”司行霈道。

    顾轻舟望着车窗外,不说话。

    她自己不知道,司行霈却可以看出,她微微抿唇的模样,是有点委屈的。

    前不久才遇到的刺杀,司行霈又敢一个人外出,不带任何的副官,顾轻舟觉得他太过于自负。

    也许是自信,没人能伤他。

    沉默了片刻,司行霈的汽车穿城过巷,越走越偏。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顾轻舟问。眼瞧着就要出城了,四周的柏油路也变成了石子路,两旁种满了垂柳。

    早春的柳芽新嫩,迎风舒展着枝条,摇曳款摆,婀娜韵致。

    “带你去出口气,教训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司行霈道。

    顾轻舟的后背一下子就僵硬了。

    他是不是抓到了刺客?

    又要刑讯?

    想起他上次的刑讯,仍像噩梦一样萦绕着顾轻舟。

    “出什么气?”顾轻舟声音里带着几分轻颤,“我不去,我要回城!”

    说罢,顾轻舟就要解开安全带,仓皇中连跳车都准备好了。

    司行霈猛然一踩刹车,顾轻舟差点撞到了挡风玻璃上。

    他俯身,解开了她弄了半天的安全带,身上带着雪茄的清冽,在她脸侧萦绕。

    他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胆子这么小?”司行霈轻轻吻了下她的鼻尖,用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她苍白的小脸。

    顾轻舟胆子从来不小。

    她所谓的大胆,无非是不惧怕任何阴谋;哪怕是漆黑的天,也敢在田埂上行走。那时候,顾轻舟以为自己很勇敢,超乎所有人。

    直到司行霈活剥了一个人给她看。

    从那天起,十六岁的顾轻舟第一次知晓了什么是恐怖!

    她对胆大、胆小有了崭新的认知。

    “轻舟,你们村里过大兵吗?”司行霈收起了他的温柔,面容肃然看着她,认真问道。

    顾轻舟一怔,摇摇头:“没有。”

    “是啊,没有。”司行霈低喃,“相对于北方的军阀混战,南方的局势很稳定。平常百姓只听说过北方又打仗了,难民又南下了,却又有几个人清楚,什么是战争?”

    顾轻舟哑口。

    司行霈说的是实情。

    “轻舟,南方的局势又能稳定几年?现在大家都有饭吃,哪怕再大的矛盾,用钱调停就解决了。

    可战争就像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没有人能够阻挡。生在乱世,你能躲避杀戮吗?死人一点也不可怕,轻舟,可怕的是居无定所。

    我带着你见识了杀戮,见识了丑陋,你也许恨我,但是你要明白,这就是现实,就是这个世道,它迟早会来到你的身边,你躲避不开!”司行霈道。

    顾轻舟又愣住。

    “轻舟,我是个当兵的,我从来不敢去筹划自己的前途。计划好了前景,娶妻生子,哪一天枪不小心走火,命就没了,留下孤儿寡母,十分凄惨。

    你看着军政府显赫,司家贵不可言,殊不知这样的督军府,换了多少主人?前任的督军,他们的尸骨还不知在哪条臭水沟里烂。

    对我这种没前途的人来说,过一天算一天,我喜欢的军火,我就要抢过来;我喜欢的地盘,我就要打下来;我喜欢的女人,我就要弄到手。

    轻舟,我不仅要把你弄到手,我还要栽培你,教你杀人,教你坚强。哪一天我死了,你真正无畏,才能在这乱世好好生活下去,也不枉你跟了我一场!”司行霈道。

    他缓慢说罢,轻轻吻顾轻舟的唇。

    顾轻舟的内心,像是被震撼了,她忘记了躲,任由司行霈的唇齿相依,辗转缠绵。

第54章 轻瞧

    顾轻舟当时颇有几分迷惘,任由司行霈拥吻她,忘记了世俗。

    他的话、他的眼神,迷惑了她。

    他将她抱在怀里,低喃着:“轻舟!”唇齿间缱绻,像丝线缠绕着,寸寸收紧,能把人的心扼住。

    顾轻舟心头闪过几分异样。

    旋即她回想,手握一方生杀大权的司少帅说“我是个没前途的人”,顾轻舟就想骂脏话:“去你奶奶的!”

    站在权势最高端的尊贵人说,他没有前途

    他都没有前途,那顾轻舟是行尸走肉吗?

    就好似天天穿着俄国皮草的贵妇,突然有一天穷了点,穿了件国货的貂皮大衣,在衣衫褴褛的乞丐面前说:我好可怜,我好落魄

    什么鬼!

    顾轻舟嘴角抽搐:她猪油蒙心了吗,听他说这些话!

    那天下午阳光温暖,外头春寒料峭,车厢里温暖和煦。

    城外的小路没有行人。

    司行霈像是疲倦了,他把顾轻舟抱到后座,自己枕着她的腿,打起了盹儿。

    金灿的骄阳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幽深的肤质,细腻紧致。双目轻阖,神态安详,薄唇也噙着轻微的淡笑。

    他很放松。

    顾轻舟端详着司行霈的脸,哪怕睡着了,他也很俊美。

    而后,顾轻舟迷迷糊糊的,也起了睡意。

    等她睁开眼,已是黄昏,旖旎晚霞从车窗照进来,顾轻舟的脸沐浴在暖阳中,双颊粉润,眉目曳情。

    司行霈静静看着她。

    “睡好了?”他揉了下她的脸。

    顾轻舟坐正了身姿。

    司行霈下车,换到了驾驶座,调转车头回城。

    顾轻舟睡得迷迷糊糊的,放下车窗吹风,头发就被吹得凌乱。

    清醒了些,她问司行霈:“我们出城是要做什么?”

    “本想带你去看刑讯的,你害怕,所以停在这里歇午觉了。”司行霈微笑。

    她蜷缩起来睡觉,真像只慵懒的猫。

    司行霈从未养过猫,现在他想养一只了。锦衣玉食养着,养到哪天他死了,尊贵的她能再找个好人家。

    名贵的猫,永远不缺主人。

    所以,司行霈打算把顾轻舟养得极其精贵,他要她无人能及。

    “我要出去一趟,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司行霈道,“我不在城里,要记得你是谁的女人。”

    “反正不是你的!”顾轻舟反唇相讥。

    司行霈抿了下唇,道:“这样啊?那我带你回别馆,让你长些记心?”

    顾轻舟无言,低垂了眸。

    “别委屈,又没怎么着你。”司行霈轻笑,“我是认真打算要你的,你这么小,我不会现在睡你,毁了你的健康。我的轻舟,你要长长久久陪着我,我有耐心等你。”

    “那你将来结婚了,如何处理我?”顾轻舟冷冷呼气。

    “将来?”司行霈笑,“你也瞧见了,我三个月之内遇两次刺杀,谁知道还有没有命讨媳妇?

    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让你到太太跟前去敬茶,自认妾室的。你是我的轻舟,不是司家的小妾。到时候”

    他沉吟了下,“你始终是我的女人!”

    “没有名分,不见天日,连姨太太都不如。”顾轻舟冷漠道,“就是你的表子,陪你睡罢了,说什么你的女人!”

    “别胡说。”司行霈轻轻蹙眉。

    表子两个字,他听来格外刺耳。

    顾轻舟是他的猫,他的宠物,她是尊贵优雅的,不是他花钱发泄的玩物。

    他要养她。

    “轻舟,我答应你,我会栽培你。等我死了那一天,你可以很优雅全身而退。但是我活着,你就是我的。”司行霈道。

    顾轻舟撇过脸。

    “司少帅,你欺负我年纪小!”顾轻舟咬唇,“我不是谁的宠物,我是个光明正大的女人。你现在看不起我,将来你会后悔自己瞎了眼!”

    司行霈失笑。

    “我怎么看不起你?”司行霈笑问。

    小小年纪、温软可爱的小姑娘,自称是“光明正大”的女人,着实有趣。

    顾轻舟却沉默了。

    她很想说,“你若是看得起我,你就会想娶我,而不是养我。”

    可这席话,会让他以为顾轻舟想嫁给他,平添误会。

    顾轻舟不想。

    司行霈正常的时候软语温柔,可他疯狂的时候杀人不眨眼,他就是个疯子。顾轻舟不想嫁给这个疯子。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不疯,顾轻舟也不愿意嫁给他,她不爱他!

    他将顾轻舟视为宠物,宠物始终是物,不是人。

    他没有平等看待过她。

    顾轻舟合上眼睛,不再和司行霈说话,斗嘴实在没意义。

    回到家中,顾轻舟沉思良久。

    她看着衣橱里司行霈送给她的衣裳,那旗袍上的缠枝海棠盛绽,妖娆妩媚,让她摆脱了几分少女的稚嫩,同时又不张扬,美得恰到好处。

    司行霈很会选衣裳。

    正如他所言,他若是养她,会把她养得很好。

    顾轻舟用力合上了衣橱,不想再看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八,顾轻舟依约去了司公馆,跟着司老太去看望颜太太。

    顾轻舟今天穿了件樱桃粉软绸滚边长袄,月白色澜裙,外头仍套着那件大红色镶嵌白狐毛的风氅。

    红色映衬着她细致的眉眼,淡墨色的长发,俏丽里有几抹绮色。

    “这样好,去人家探病,就是要带着喜气去!”司老太满意,她自己也穿了件金蓝色的长袄。

    等了片刻,司夫人和司琼枝就来了。

    她们母女一袭时髦的装扮,都是大衣里穿旗袍,气派又华贵,只是老太太看着不喜。

    司琼枝给她母亲递了个眼神,两个人颇有默契。

    顾轻舟隐约知晓她们的打算,唇角微翘。

    司老太则没想这么深。

    乘坐汽车的时候,顾轻舟和司老太同坐,司琼枝和司夫人同坐。

    “姆妈,顾轻舟这个人很聪明,知道讨老太太喜欢,连穿衣裳都是照老太太的喜好来。”司琼枝低声对司夫人道。

    司夫人冷哼:“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专攻这些下贱巴结的手段,一辈子也上不了台面!她到底是顾圭璋的女儿,流着顾圭璋的血脉,就是个贱种!当年绮罗看中顾圭璋,我就说过她会吃亏,她不信我的。”

    提起孙绮罗,司夫人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但她又特别讨厌顾轻舟。

    思前想后,只觉得顾轻舟是太像顾圭璋了,才令她生厌。

    顾轻舟的五官,也不太像孙绮罗。司夫人一见面就说顾轻舟像她姆妈,不过是客套话。

    司琼枝却心尖一动:“姆妈,我看过您和绮罗姨的照片,顾轻舟一点也不像绮罗姨。”

    司夫人点点头:“她是不太像她生母。”

    “姆妈,她才两岁就被抱到乡下去养,乡下环境那么差,为何她没有夭折呢?”司琼枝略有所指,“她真是顾轻舟么?”

    司夫人倏然一愣。

    这个问题,倒是要好好查访查访。

第55章 吐血症

    顾轻舟跟着老太太,从司公馆出发,往颜公馆而去。

    车厢里很温暖,顾轻舟坐在老太太身边,心里安静。

    司老太受不得颠簸,故而汽车很慢。顾轻舟从后视镜里,瞥见了身后司琼枝和司夫人的道奇汽车,莫名打了个喷嚏。

    “她们是在议论我吗?”顾轻舟暗揣。

    司夫人和司琼枝肯定是在议论顾轻舟,顾轻舟得到了司老太的喜欢,司夫人很不高兴。

    就是不知道,她们会如何对付她。

    司老太则关切问顾轻舟:“冻着了?”

    顾轻舟摇头:“没有,老太太。”

    暖心的关怀,让顾轻舟回神。

    司老太轻轻握住了顾轻舟的手:“还说没有呢,这手冰凉。你们小年轻,总是穿得这么少。”

    老人家掌心的肤质微松,像极了家里的棉绒毯子,温热熨帖。

    顾轻舟心中发暖。

    老太太叮嘱她,一定要多穿衣,平时要照顾好自己,嘘寒问暖非常仔细。

    “您放心,我会穿得暖和的。今天不知怎么的,感觉怪冷,还是您老人家身上暖意足,气血旺。”顾轻舟笑道。

    司老太道:“你也要滋补些,回头我叫人送些燕窝给你。”

    “家里都有,我若是想吃,就去您府上蹭饭。”顾轻舟忙拒绝。

    燕窝拿回去,秦筝筝哪怕不没收,也要换成低劣的。

    “那更好了。”司老太笑道。

    而后,她们说起了颜太太。

    老太太告诉顾轻舟说:“颜新侬是督军身边的总参谋长,督军最器重他了。”

    顾轻舟心念微转:原来是总参谋长,相等于副司令员,是司督军的二把手,整个岳城的二号人物。

    若是结交上了颜家,顾轻舟又多了一条路。

    顾轻舟想起李妈的话:轻舟小姐,你到了城里一定要广结人脉。人情是钱买不了的,它才是辅助你成功的根基。

    如今,笼络人脉的机会到了。

    顾轻舟不需要人脉给她带来荣华富贵,她只需要人脉作为依靠,让她可以给母亲和外祖一家人报仇。

    她母亲的死很好解释,肯定是秦筝筝为了上位而出手的;而她舅舅和外公的死,至今没有明目。

    知晓颜家的身份地位,顾轻舟就更关心颜太太的病了。

    那厢,老太太继续说:“颜新侬这个人,有些新派的作风,他不娶姨太太,跟他夫人鹣鲽情深,家庭非常和美,我倒是很喜欢他。”

    现在这个世道,如此位高权重却不纳妾的,简直罕见,罕见到别人会怀疑你是不是太惧内,亦或者性无能。

    司督军就有五房姨太太,就连顾轻舟的父亲,也不是一妻两妾?

    介于此,顾轻舟对不纳妾的颜总参谋也有几分好奇。

    “颜太太到底什么病啊?”顾轻舟问。

    提及此话,老太太脸色微沉:“说起这件事我就生气!颜太太常年胃病,一直靠中药养着,好好的。

    三年前,颜太太胃病转重,你婆婆说介绍一位德国医生给她。那个德国医生说什么,颜太太是胃溃烂出血了,要切掉一些胃。”

    顾轻舟插话:“那可能是胃溃疡。”这是她师父告诉过她的。她师父是中医神医,却也涉猎过西医。

    老太太口中的“你婆婆”,是指司夫人,虽然顾轻舟听着有点别扭。

    “对对,就是这个鬼说法,要给颜太太开膛破肚,我是极力不同意的。可颜家信了你婆婆的鬼话,非要做颜太太做手术。

    手术之后,倒是好了一年多。去年却又开始发病,那个德国医生还说,胃的什么口子再溃疡,又有开膛破肚一次,阿弥陀佛!

    从那之后,颜太太就患病了,胃疼不止,每次发作必吐血,断断续续两年了,最近这两个月,天天吐血,越吐越多,还有鲜血块。

    年轻吐血,命不长久!西医害死人,我们老祖宗的药,从来没这么害过人。我就说过了,开膛破肚的手术,都是奇技淫巧,我哪怕是死了,也绝不要西医给我肚子里划一刀!”

    老太太说起来,痛心疾首。

    现在的行情,是西医被极力追捧,但是医疗设备和医生资源短缺,西医成了很紧俏的事。

    而中医又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弄得不少的百草厅关门歇业,大家都没心思做大夫。

    这么一来,有些寻常的小病,两种医疗观念的冲突,反而弄成了大病。

    “老太太,我一定会全力治好颜太太的,您放心!”顾轻舟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欣慰叹了口气,说:“轻舟,你肯定是得了高人的真传。我们老祖宗的医术,讲究一个天赋。若是天赋极高,就算是三岁也能看病;若无天赋,不能开窍的话,学到六十岁医术也平庸。

    轻舟,你是个天赋奇才,你治好了我的病,他们都猜你是蒙对的,但是我老太婆见过些薄世面,你这孩子心中有数!

    到了颜家,你放心大胆去说,我给你做主。等治好了颜太太,颜家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顾轻舟心中温热。

    老太太的面容慈祥,她真心实意的相待,让顾轻舟几乎落泪。

    她从小没什么亲人,老太太的善意,让顾轻舟感受到了亲情,虽然很遗憾,她没什么机会真正做老太太的孙儿媳妇。

    “是,老太太,我会尽力的!”顾轻舟暗暗敛去了眼底的浮光。

    汽车半个小时之后,到了颜公馆门口。

    颜公馆是一栋很宽敞的花园洋房,比司公馆还要大,高高的缠枝铁门,透出威严。

    听说司老太和司夫人、司家的三小姐以及司家的未来少奶奶都来了,颜家的大少奶奶亲自跑出来迎接。

    一行人客套几句,进了颜家的内院。

    颜总参谋不在家,只有女眷们。

    颜太太坐在床上,穿了件家常的藕荷色长袄,消瘦得双颊都深陷下去,一双眼睛晦暗无神,形同骷髅。

    她有气无力:“老太太您来了?我这也起不了身,不能给您请安。”

    “快躺好,快躺好!”老太太上前,亲自扶了她,“我们来看望你,若是惹得你反而添病,就是我们的不对了。”

    又问,“今儿如何了?”

    “老太太,还是跟昨儿一样,早起吐了两口,早膳之后又吐了三口血,带些血块。”颜太太的大儿媳妇代为回答。

    瞧着颜太太这模样和气色,司琼枝和司夫人当即明白:颜太太活不成了。

    她们进来的时候,隐约瞧见偏厅摆放了一副棺木。

第56章 捧杀

    司琼枝建议顾轻舟来颜家治病,当然没安好心。

    看到颜太太的气色,再加上偏厅停放的棺材,司琼枝心想:“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颜太太,她的阳寿到头了。这时候,不管那位大夫接手,都是烫手的山芋。”

    颜家在德国教书的大儿子,也带着儿媳妇回来了,多半是奔丧。

    司琼枝就明白,颜家的人也清楚颜太太的病情,已经不抱指望了。

    “颜太太没几天活头了。”司琼枝心想,“可怜,她倒是个好人。”

    同时,司琼枝又想,“既然这个好人要死了,何不在死前帮我们一把呢?”

    颜太太的病不行了,医者不是神仙,对阳寿将尽的人无可奈何。

    而司琼枝想做的,就是一定要让顾轻舟接手。

    “等颜太太死在顾轻舟手里,谁又能解释得清,到底是不是顾轻舟害死的呢。”司琼枝心想。

    司琼枝知晓她母亲被顾轻舟敲诈,却又不知顾轻舟用什么敲诈的,司夫人不肯告诉司琼枝。

    不知内情,司琼枝也无法帮忙,只得重新找机会。

    顾轻舟治死了总参谋长的太太,司督军不管是为了军心,还是为了颜面,都会立马退去和顾轻舟的婚事,甚至可能会把顾轻舟关到警备厅,告她一个谋杀罪。

    就连司老太,都没有理由阻拦。

    到时候,司琼枝和司夫人就可以落井下石。

    真是好机会!

    “顾轻舟,你的末路来了!”司琼枝微笑,心情很不错。

    颜太太的内室很宽敞,颜家几个孩子围绕着,不肯离开。

    司琼枝目观四方,顾轻舟亦然。颜家什么光景,顾轻舟扫一眼也看清楚了。

    顾轻舟瞧着颜家的孩子们,心中猜测:“估计是医生说颜太太只有这几日的寿命了,所以颜太太的孩子们在替母亲送终。”

    颜太太生了五个孩子,长子在德国教书,次子在铁道局做事,第三女随着婆家定居英伦;四女和五子是一对龙凤胎,今年十七岁。

    几个孩子里,除了第三女怀孕无法前来,余者皆到了。

    一个穿着杏色海棠花旗袍的女孩子,是颜太太的第四女颜洛水,她眼皮始终肿着,仍见盈盈泪光,可见是多么舍不得她母亲。

    “婶母,您放宽心,好好养病,不日就能好起来。”司琼枝上前,低声对颜太太道。

    颜太太的第五子,也就是那对龙凤胎中的儿子,从小就喜欢司琼枝。

    司督军偶然开玩笑,说要和颜家结儿女亲家,当时司夫人就翻脸了,闹了个不愉快之后,颜太太再也没想过司琼枝做她的儿媳妇。

    只是,颜老五有点不死心,至今还惦记着司琼枝。

    此刻,颜老五的余光,也瞥向司琼枝,爱慕之情难以掩饰。

    颜太太笑了笑,道:“借三小姐吉言了。”

    “婶母,前不久我祖母也生病,后来遇到了一位神医,您何不也见见她?”司琼枝眸子明媚,唇色柔润,说话也透出高雅。

    她声音更动听。

    “哪位神医?”颜家的四小姐颜洛水立马问。

    几个孩子里,颜洛水最舍不得她母亲,一点微薄的希望都不肯放过。

    “就是顾小姐!”司琼枝指了指老太太身后的顾轻舟。

    颜家众人的目光,随着司琼枝的手指,落在顾轻舟身上。

    听说这位是二少帅司慕的未婚妻,乡下来的老派女子。如今一见,果然是很腼腆内敛,端庄有余,活泼不足,没什么时髦气息。

    可能是那大红色的风氅,映衬着顾轻舟的脸,红光璀璨,让她看上去更年幼,颜家众人看完她之后,都微微蹙眉。

    一个孩子!

    孩子能治什么病啊!

    琼枝小姐不是说笑的吧?

    可司琼枝从小贞静,有世家名媛的风范,不会无缘无故说笑的。

    颜太太又狐疑看了眼司老太和司夫人。

    司夫人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老太太的病,的确是轻舟治好的。她这孩子天赋不同寻常,当时我们也吃了一惊。”

    此话一说,颜太太和她的孩子们更是错愕。

    难不成是真的?

    颜太太复又打量顾轻舟,怎么看都觉得顾轻舟很小,太过于稚嫩年幼,不像是会治病的样子。

    颜家众人蹙眉。

    “你真的会治病吗?”颜家的四小姐颜洛水,小心翼翼问顾轻舟。

    全家都在怀疑顾轻舟,只有颜洛水带着几分希望,希望真的会出现奇迹。

    她最盼望出现奇迹!

    颜洛水从小粘着她母亲,她们母女感情深厚,颜洛水在感情上还没有“断奶”,她离不开她母亲。

    “你能救我姆妈吗?”颜洛水几乎要哭出来,上前欲拉住顾轻舟的手,求顾轻舟帮忙。

    颜家的大少奶奶,抢先一步拦住了颜洛水:“四妹,你别添乱了。”

    这时候,司老太也道:“轻舟的医术的确很好,我的病多亏了她。要不是她,我现在可能瘫痪在床了。”

    颜家众人又是一愣。

    连老太太也说顾轻舟医术好,难道是真的吗?

    顾轻舟是个医学天才不成?

    司老太很有威望,她是绝不会乱说话的。她这么说了,众人就不得不信。

    颜太太却犹豫了。

    “司夫人向来掐尖要强,她的未来儿媳妇,她肯定是吹嘘她的。而老太太,见我们都怀疑司夫人的话,为了儿媳妇的面子,也要夸耀几句。”颜太太心想。

    这么想着,颜太太更是不敢让顾轻舟尝试了。

    她还想留一条命,多跟孩子们相处,等老颜回来呢!

    虽然不认同顾轻舟,面子还是要做的,于是颜太太道:“顾小姐这样厉害?那我的病,就拜托顾小姐请脉了。”

    她伸出了手。

    颜家的孩子们有点紧张。

    不过,哪怕顾轻舟开了方子,她们也是可以不用的。这么想着,提起的心倒也放下了一半。

    “我才疏学浅,斗胆献丑了。”顾轻舟道。

    说罢,顾轻舟就坐到了颜太太床边,果然认真给颜太太把脉。

    颜太太的手腕瘦若枯骨,冰凉脉弱,顾轻舟浅按深取,认认真真把脉,然后又对颜太太道:“太太,我看看您的舌苔。”

    颜太太就张开了口。

    顾轻舟一番诊脉之后,约莫十分钟,她站起身,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见颜家的二少爷、五少爷、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四小姐都在,就道:“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医者都不会在病家面前说病情,影响患者的心情。

    颜家的男主人不在,顾轻舟就得对颜太太的孩子们道。

第57章 傲气

    顾轻舟认认真真诊脉,完毕之后对众人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很是熟练的样子。

    司琼枝好笑:“她倒是装模作样,我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颜太太这时候开口了,她对顾轻舟道:“顾小姐,我这个病已经百无禁忌,他们都是些孩子,您的诊断直接告诉我吧。”

    饶是长子快三十岁了,颜太太眼里,他仍是孩子。

    颜太太怕孩子们对她的病还抱有希望,被顾轻舟蒙蔽了。

    顾轻舟看了眼司老太,心想:“最近碰到的病人,都要求当面说病情。”

    司老太点点头。

    这个时候,取得病家自己的信任更要紧。

    颜太太最是不相信顾轻舟。她不是对顾轻舟有意见,而是因为引荐顾轻舟的是司夫人和司琼枝。

    颜太太不信任司夫人。

    顾轻舟就道:“那我直言不讳了。吐血很很多种情况,有外感吐血、内伤吐血、阴虚吐血、劳心吐血等。

    颜太太您脉象细软无力,手足冰凉,舌淡红而苔薄黄,此乃阳气不守,是虚症,您这是阴虚吐血!应该健脾温阳。只要吐血止住,胃痛自然就停歇。”

    顾轻舟说得头头是道。

    颜太太这些年一直吃西药,没见过几位中医,顾轻舟的说话,颜太太和颜家众人无法明白对错。

    他们都不懂医术。

    “顾小姐果然是医术高超。”颜太太敷衍着,抬举了顾轻舟几句,“请顾小姐开个方子吧。”

    顾轻舟开了“金匮肾气丸”,以及“香砂六君丸”

    金匮肾气丸是温阳的,香砂六君丸是健脾的,都是对症下药。

    这些药,都能从各处的成药铺子里买到。

    药方写好之后,顾轻舟交给了颜太太。

    “多谢您。”颜太太收好了。

    司琼枝冷眼旁观,见颜太太大约是不相信顾轻舟,这药方应该不会吃的样子,微微一转眸,心中有了另一个主意。

    她准备过几天再来看望颜太太。

    这药,司琼枝一定要让颜太太吃下去。

    只有颜太太吃下去,再病死了,司家才能收拾顾轻舟。

    也许,可以给顾轻舟判个枪毙?

    从此就永绝后患了呢。

    “西药胜过过中医,颜太太吃了两年的西药都无用,眼瞧着就不行了。顾轻舟给她的中药方子,不会有效果的。颜太太只有这几日的病情,但愿她能吃了顾轻舟的药再死,这样,顾轻舟就永远也洗不清了。”司琼枝想。

    她有法子让颜太太吃顾轻舟的药,只是需得等几天。

    司琼枝唇角有个淡淡的微笑,踌躇满志。

    颜太太将药方收好,表情很敷衍。

    颜家的孩子们都不说话。

    顾轻舟淡扫一眼,已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她心里全明白了。

    她非常清楚,颜太太绝不会喝她开的方子。

    中医治病讲究缘分。

    若是病家和大夫无缘,怎么也不肯相信大夫的话,那么这病就难以痊愈。

    同时,顾轻舟看了眼司琼枝,她也明白,司琼枝最终会帮她。

    这是司琼枝的目的。

    来看颜太太,还是司琼枝提议的,她早已有了万能的应对之策,必须让颜太太喝下顾轻舟的药。

    “我的药绝对有效,而司琼枝不会明白的,她肯定想让颜太太喝下,然后盼着颜太太去世,把罪过推给我。”顾轻舟心想。

    司琼枝等机会,顾轻舟等司琼枝,众人各怀心思,离开了颜公馆。

    路上,司老太还对顾轻舟道:“轻舟的辩症很好,颇有大医风范。”

    顾轻舟微笑:“您喜欢我,怎么看我都觉得很好,旁人大概以为我卖弄。”

    “谁敢?”司老太故意瞪目,惹得顾轻舟大笑起来。

    司老太又安抚顾轻舟说:“当初轻舟给我开了方子,我心里懵懵懂懂的就明白,一定能治好我,结果就好了。

    轻舟,这就是医缘。若是颜太太不肯相信,那也是她的命,你不必难过。你年纪还小,以后的路很长,医术迟早会扬名天下的。”

    顾轻舟心中温暖,道:“是,老太太,我明白的。”

    顾轻舟跟司老太离开不过半个小时,颜总参谋就带着他的长子,以及一位名医,回到了颜公馆。

    颜总参谋长直接去了他太太的院子。

    他向他太太引荐一位中医。

    “这是徐其真,他就是南京有名的徐一针,医术了得,针灸更是一绝。你从前用中药,病情稳定,这几年吃西药,我也觉得你是被西药治坏了,我重新请了位神医,再给你把把脉。”颜总参谋长道。

    颜太太看着丈夫,心绪起伏。

    他们的挣扎,让颜太太难过又心酸。

    都说久病无孝子,久病无恩情,怎么她的丈夫和孩子们,还是不能接受她的离开?

    他们接受不了,颜太太就更舍不得了。

    她内心的求生**全起来了,为了丈夫和孩子,她也要争一口气。

    收敛好心绪,颜太太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家里来了两位中医!”

    “还有谁啊?”颜总参谋长问。

    “是督军府二少帅的未婚妻顾小姐,听说她也是位中医,曾经给老太太看过病。”颜太太道。

    “是吗?”颜总参谋有点吃惊,“顾小姐还会看病?”

    颜总参谋知晓司家新近接了位顾小姐回来,听说是二少帅司慕的未婚妻,他却没见过。

    旁边站着的徐神医,眉头微锁,淡淡道:“太太,一病不烦二医,要不我还是算了,先回去了!”

    神医都有怪癖,他的病家不能在他面前夸其他的医生。

    他在南京认识很多的权贵,根本不把岳城一个总参谋放在眼里,转身就要走。

    颜家求他来的,他需得端起架子,颜家才能更信任他。

    医者最需要的,就是患者的信任。

    颜总参谋长拉住了他,笑道:“神医莫怪,内子不通人情世故,我给您赔罪!内子的病,还求您妙手回春!”

    这位神医好傲气!

    医者不是应该仁慈宽容吗?

    颜太太有点不喜,从心里怀疑这位医者的人品,就更不相信他的医品了,微微蹙眉。

    颜总参谋看出了妻子的不耐烦,他悄悄跟妻子嘀咕:“徐一针是给南京的高官看病的”

    “他太傲气了,不像个大夫!”颜太太低声道,“从前在京师,慕神医几乎是药到病除,为人却和和气气的。”

    颜太太口中的慕神医,是指北平第一神医慕宗河。颜太太出身北平望族,当年她家中显赫,慕宗河常去给她祖母看病。

    可惜慕宗河死了十几年,慕家连个传人也没有。

第58章 病情转重

    南京来的徐一针神医,很是傲气,让颜太太打心眼里不太喜欢。

    她更怀念医术高超的慕宗河。

    慕宗河死后,这天下再也没有像样的中医了,可怜几千年的医术,几乎快要断绝传人。

    “可惜了,慕宗河那么好的医术,却没一个传人。”颜太太在心中惋惜。

    颜总参谋再三安抚妻子,然后请徐一针给颜太太把脉。

    徐一针认真把脉,任何询问了很多关于病情,诊断说道:“凡血动,由惟火惟气。惟火乃实症,惟气乃虚症。

    尊夫人的病,乃是火盛而血热妄行,是实症,应该要凉血清热、滋阴生津。老夫开一方,你们照方抓药,先吃十天,老夫再行复诊。”

    这时候,颜家的二少爷着实满心疑惑。

    这大夫的诊断,和顾轻舟的诊断南辕北辙。

    徐神医说是实症,要清热滋阴;顾轻舟却是是虚症,要温阳健脾,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治疗方法。

    徐神医用凉药,顾轻舟说要用温药。

    一个人的病情,怎可能察觉如此之大?截然相反的方法,万一错了,岂不是火上浇油,要了他母亲的命?

    “阿爸,方才顾小姐说,姆妈这是虚症,要温阳健脾。若真是虚症,这凉寒的药下去,只怕”颜二少很担心。

    就好似,他母亲正冻得瑟瑟发抖,顾轻舟说要给她添衣,结果这位大夫来了,却要给他母亲泼冰水。

    万一他母亲真是虚症,这一剂寒凉清热的药下去,母亲病情岂不是添重?

    两种截然不同的诊断,让颜家二少心里胆怯。

    “怎么,少爷不相信老夫?”徐神医冷哼了一声,“老夫说过了,此乃实症!若是老夫看错了,你大可砸了我徐一针的招牌!”

    这徐神医在南京,那是服侍过诸位总长的,被人吹嘘得不知天高地厚。

    此前,中医是比较落寞,很多名望好的中医世家,要么移居国外,要么后继无人。

    西医治疗急病,见效很多;但是很多的隐疾或者难症,还是要看中医。

    也不是西医真的不堪,而是此前西医院的医生,医术有限;而中医发展近千年,许多疑难杂症,都有经验。

    徐神医在这个复杂的环境之下,非世家出身的他,居然名利兼收,故而非常傲气。

    “二弟,别胡说了,你不信神医的话,居然信一个孩子的话?”颜大少阻止他弟弟,不能再惹神医生气了。

    徐神医还是气着了,气哼哼开了药方,转身离开。

    颜大少忙跟上去,安排他在颜公馆的客房住下。

    拿着徐神医的方子,颜太太有点犹豫了。她觉得自己不太像实症,她应该没有火盛。

    “阿慧,这位是久负盛名的神医,他肯定能治好你的病。”颜总参谋低声喊着妻子的小名,“而那位顾小姐,她只是个孩子,孩子的诊断你也敢相信?

    实症和虚症之间,差别很小,往往号脉的差池就看错,有时候不小心就判断错了,那位顾小姐年轻,她失手是常事,你应该听徐神医的话。”

    颜太太吸了口气,道:“也对。”

    虽然如此说,顾轻舟的方子,颜太太还是叫人认真收起来,别弄丢了。

    当天,喝了徐神医的药,颜太太没什么反应。

    第二天早上,她早起没有吐血了。

    颜家上下大喜:“果然是神医!”

    “咱们老祖宗的医术,就是比洋人的医术厉害!”

    “是那位徐神医厉害!司夫人还说她未来儿媳妇医术好,若是吃了她的药,姆妈现在还不知什么光景呢!”

    “是啊,司夫人太轻狂了,应该去告诉她,让她知晓她未来儿媳妇多丢人现眼!”

    “你们姆妈病情好转,这是好事,你们多积德行善,顾小姐那事,就不要多提了。”颜太太对孩子们道。

    颜家的众人纷纷道是。

    颜太太自己也高兴。

    吐血两年了,从未间断过,结果这神医一剂药下去,就好转了,真是厉害。

    话传到了徐神医那里。

    徐神医冷哼:“没见过世间的土包子,老子的神医名头是白来的吗?”

    到了中午,原本好好的颜太太,却突然再次吐血。

    这次,她吐得比以往更多更鲜红。

    不仅如此,她喝了清热的药,下泄的时候,尿里还带血。

    颜太太昏死过去。

    颜家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倏然全部懵了。

    颜太太的病情,毫无预兆的转重了。

    “怎么会这样,姆妈吐血从来没吐得这么多!”颜家四小姐颜洛水急哭了,失控叫嚷了起来。

    佣人立马去请徐一针。

    徐神医听闻颜太太病情转重,心想:“不可能啊,怎么会突然转重呢?”

    他很吃惊,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不能露怯,于是一脸淡然去了颜太太的院子。

    到了颜太太的院子,徐神医更懵了,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颜太太的病情转重了,是他没有预料到的重,徐一针立马心里发虚。

    颜太太上吐下泻,上面吐血不止,下面尿血带赤,清热的药多少会下泄,颜太太重创中昏迷。

    “快,拿住那个姓徐的,他要害死我姆妈!”颜二少大怒。

    “混账,你知道我是谁吗!”徐一针心虚中,已经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可颜家的下人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他绑了起来。

    “土匪,你们敢这样对我,我要回南京告你们,你们等着上军事法庭!”徐一针咆哮着,妄图给颜家施压。

    结果,颜家根本不理会,直接把他关起来。

    徐一针又恼怒,又吃惊颜家的强悍,心里倏然就没底了。

    “怎么会加重呢?”徐一针吃惊,难道他真的看错了吗?

    不可能!

    颜家全乱了套,立马给军医院打了电话。

    等待军医来的过程中,颜家上下充满了自责。

    “那什么狗屁神医,欺世盗名,我要出去宰了他!”颜五少愤怒。

    “不许添乱!”颜大少呵斥弟弟。

    女人们更慌乱了。

    颜家的大少奶奶道:“现在看来,是顾小姐的诊断才是正确!”

    同时,大少奶奶也震惊,顾轻舟那么年轻,医术竟然比一个老中医还要厉害?

    徐一针诊脉的时候,还问东问西;顾轻舟都不问,直接就下方子,这份能耐,远在徐神医之上!

    顾轻舟,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这等本事,会不会是慕宗河的传人?

第59章 相信顾轻舟

    颜太太的病情转重,让颜家众人明白,徐一针的诊断是错误的,而和徐一针正好相反的顾轻舟,她的诊断是正确的。

    正确的诊断放在眼前,颜家却视若不见。

    现在,他们都很后悔。

    后悔之中,他们也惊叹顾轻舟的医术,到底她是谁的传人,如此了不起。

    “顾小姐的药方,咱们怎么不用,非要轻信那个徐庸医,害得姆妈如此惨?”颜家四小姐哭道。

    昨日还满怀希望,觉得徐神医肯定能救活颜太太,如今却又这样了,如何叫人不痛苦?

    颜洛水哭个不停。

    “顾小姐到底年轻,咱们也不敢”颜家二少奶奶解释,“虽然当时老太太和司夫人都帮顾小姐说话了。”

    “就是咱们愚昧,是咱们害了姆妈,咱们小瞧了顾小姐!”颜洛水哭得更狠了。

    “我现在想想,老太太最是睿智,她也说顾小姐医术好,我们应该相信顾小姐的。”颜家大少奶奶后悔不跌。

    “是啊,我们太无知了。”颜家四小姐哭道,“再去请顾小姐来,她也许还有法子救姆妈。”

    他们这边闹成乱成一团糟,军医们终于到了。

    军医们给颜太太挂上了盐水,同时准备了氧气机,颜家才稍微安定些。

    司督军也来了。

    司督军是听闻颜太太病情突然恶化,颜家乱成一团糟,就跟着过来了。

    颜总参谋坐在大厅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五旬的精明汉子,隐约是要落泪。他们夫妻感情深厚,颜总参谋太舍不得他太太。

    “都是我!”颜总参谋声音都嘶哑了,“不该找什么神医来!”

    “你只是病急乱投医。”司督军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你这么灰心,我给你出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若是平常,我也不敢这么冒险。”

    “督军请说!”颜总参谋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紧紧看着司督军。

    “司慕的未婚妻顾轻舟,那孩子天赋异禀,前不久我们家老太太的病,就是她治好的。你别看她年轻”

    司督军还没有说完,却见颜总参谋站了起来。

    “昨日顾小姐给内子开了药方,我们只当她年轻,不敢用。她的诊断,正好和徐一针的诊断相反,那就是说,顾小姐的方子有效?”颜总参谋吃惊。

    “哦,她来看过?”司督军诧异。颜总参谋现在回想一下,司夫人和司琼枝举荐顾轻舟,老太太力保顾轻舟,现在司督军也说顾轻舟的药方管用。

    那么,颜总参谋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放着良方不用,实在太蠢了。

    颜总参谋猛然站起来,也不和司督军说什么,疾步回了内院。

    军医们守在旁边。

    “阿爸,司家都说,顾小姐的医术了得,就用顾小姐的方子吧!”一见到颜总参谋,颜五少就立马道。

    颜总参谋没回答他。

    “阿爸!”颜五少极力道。

    “我知道了!”颜总参谋撇开他儿子。

    颜太太也醒过来了。

    她醒过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说:“去帮我抓顾小姐开的方子吧,我实在受不住那位神医的方子了。”

    家里人更是心酸。

    颜总参谋知晓胡军医也是中医世家出身,就把顾轻舟的方子,给胡军医看,问胡军医:“您看这方子行不行?”

    胡军医前不久才败在顾轻舟手上,顾轻舟不计前嫌帮他求情,他正感激顾轻舟呢。

    一听说顾轻舟开的方子,胡军医很慎重,说:“我相信顾小姐,前不久司家老太太的病,就是顾小姐治好的!”

    这时候,颜家对顾轻舟的质疑,已变成了深信不疑。

    颜总参谋长后悔不跌:为何昨天没有用?

    他太太吃了这么大的苦头,都是因为他们不信顾轻舟。

    于是,颜家派人去抓药,给颜太太吃下去。

    颜家用了顾轻舟的药方,这件事很快也传到了司琼枝耳朵里。

    “颜五向来是个窝囊废,居然真的帮我办成了此事?”司琼枝微笑。

    颜家那对双胞胎--颜洛水和颜一源,都只比司琼枝大两岁,从小一起长大的,颜五少颜一源更是仰慕司琼枝已久。

    司琼枝不喜欢颜一源,不过身边有个英俊的追求者,也是赏心悦目的事,更提高自己的身价,所以她也从未明确回绝过颜五少。

    顾轻舟的药方,司琼枝更是给颜五少打电话,极力说药方有效,她就是希望让颜五少在旁边吹风。

    若是颜五少不行,司琼枝就再利用颜家的大少奶奶。

    她对颜五没什么指望,没想到却成功了。

    当然,这也不会让司琼枝对颜五刮目相看。

    “颜太太吃了顾轻舟的药,哪怕今天不能吃死,等她挨个一年半载死了,我们也可以说,是顾轻舟的药害死了她。”司琼枝粉嘟嘟的小唇微翘着,心情还不错。

    只要颜太太吃了顾轻舟的药,颜太太不管什么时候死,司琼枝都可以用颜太太的死给顾轻舟扣屎盆子。

    司琼枝也把此事告诉了司夫人。

    司夫人道:“我就不信,这次顾轻舟还能蒙对!颜家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人的药也敢用!”

    “姆妈,我去颜家瞧瞧。”司琼枝道。

    司夫人颔首。

    司琼枝到了颜家,才知道颜太太吃了顾轻舟的药,暂时病情稳定。

    没有继续吐血。

    “顾小姐的药方,果然管用。”颜洛水道,既像是安抚自己,又像是怀着某种希望。

    司琼枝想:“昨日吃那个徐神医的药,当时也没吐,且等等吧,未必就管用。”

    等了大概半天,颜太太的病情暂时安稳,司琼枝复又回家了。

    司琼枝刚刚回到家,司督军也回来了。

    想到司督军对顾轻舟的喜爱,司琼枝心中就有一根刺。

    她不想任何人来分夺她的父爱。

    黄昏的时候,司琼枝接到信,说颜太太又吐了几口黑血,颜家把顾轻舟接去复诊了。

    司琼枝立马去找司督军。

    “阿爸,颜太太又吐血了。”司琼枝告诉她父亲。

    司督军轻轻叹了口气。

    颜太太,只怕是活不成了。

    “阿爸,都是顾小姐的药,加重了颜太太的病情。”司琼枝笃定道,“当时她非要开药方,我和姆妈在旁边劝了她半晌,让她莫要轻率,她一句也不听。”

    她现在将顾轻舟摘出去,再也不叫嫂子了,直接称呼顾小姐。

    “好孩子,你有心了。去告诉你姆妈,要颜家准备些祭品,我看颜太太是撑不过三五天了。”司督军又叹气。

    司琼枝内心大喜,脸上却有哀婉的悲切:“阿爸,您说颜太太死了,颜家会不会怪顾小姐?”

    司督军一愣。

    “到底是顾小姐的药,害死了颜太太。”司琼枝看着她父亲,小心翼翼道。

    她这是先在她父亲心中埋下一根刺。

    等颜太太死了,颜家在司琼枝的鼓动下怪顾轻舟,司督军也会想起司琼枝今天的话,下意识觉得是顾轻舟害死了颜太太。

    所有的罪过都是顾轻舟的。

第60章 好转的颜太太

    司琼枝说,一旦颜太太死了,颜家会怪顾轻舟的。

    司督军也担心。

    他很器重颜新侬,一直没推荐顾轻舟,就是怕小孩子失手,真治死了颜太太,从此他和颜新侬有了罅隙。

    治病,关乎性命,还是小心为上。

    “阿爸,在颜家的时候,我和姆妈极力阻拦,顾小姐还是开了方子,她有点轻率。若是颜太太有个好歹,我真怕将来阿爸难做。”司琼枝又低声道。

    司督军看了眼这个小女儿,莫名的舒心。

    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的确不假。琼枝聪慧美丽,温柔娴静,从小才貌双绝,是司督军最伟大的成就之一。

    “你最懂事了。”司督军摸了下女儿的脑袋。

    此事,让司督军也有些为难。

    司督军推荐顾轻舟去,自然没什么;可司琼枝说,顾轻舟不顾阻拦非要冲上去,这就失了分寸。

    “轻舟伶俐,这件事却办得有些鲁莽。不过也不能怪她,年纪小的孩子着急表现自己,不都是这样么?”司督军心想,还是很维护顾轻舟的。

    小姑娘爱出风头,这不算什么大错,反而有点可爱。

    司督军很喜欢顾轻舟,所以心里格外偏袒顾轻舟。

    司琼枝看了眼她父亲的表情,就全明白了。

    司琼枝也不着急,现在颜太太还没有死呢,等颜太太真的死了,父亲就不会这么想了。

    隔了一天,司琼枝再给颜家打电话。

    昨天颜太太吐血了,她知道,今天颜太太还是会吐的。

    司琼枝很清楚,颜太太一天要吐两次,都是在早上,于是她特意挑了下午。

    “婶母如何了?”司琼枝请颜五少听电话。她握住电话,粉润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滑过,心情愉悦。

    她可以判定,电话那头颜五少的悲切。

    不成想,司琼枝却听到了一个喜悦的声音:“琼枝,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给我们引荐了一位名医!我姆妈吃了顾小姐的药,今天早上和中午都没有吐血。”

    司琼枝细长的指甲一顿,差点被桌面的坚硬折断。

    没吐?

    她压抑着内心的狐疑和震惊,声音故作喜悦:“太好了,婶母有救了!”

    同时,她又迫不及待问,“昨日不是还吐了么,是怎么回事啊?”

    颜五少道:“昨日是吐了,请了顾小姐复诊。顾小姐很有把握的说,那是最后的残血,吐完就没事了。”

    司琼枝的手紧紧攥了起来,握紧了电话,粉润的指尖退了颜色!

    没有吐?

    顾轻舟的药起效了?

    司琼枝唇色微白:难道我们又一次替顾轻舟做了嫁衣吗?

    这太可恨了!

    而且,这是为什么?西医的手术治坏了颜太太,顾轻舟的药为什么有用?

    “她到底是怎么蒙对的?”司琼枝想不通,“她不可能有医术的!”

    司琼枝实在无法忍受,她去了趟颜家。

    颜家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守在颜太太的屋子里,等待着颜太太的好转,或者继续恶化。

    女佣领着司琼枝往里走,颜家的庭院静悄悄的,细风吹过树梢,虬枝没有叶子的点缀,在料峭春寒中瑟瑟发抖。

    司琼枝也感觉冷,拉紧了风氅,她身段越发玲珑,随着女佣去颜太太的院子。

    她走得很急促。

    远远的,听到一位中年人在骂。

    这位中年人,就是颜总参谋从南京请过来的神医,人称徐一针,针灸很厉害。

    “实症的病,你们用虚症的药,就好比起火了,你们居然还添油,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你们真是盼着太太死!”徐一针大骂。

    司琼枝听了,忍不住有点小兴奋:还是出意外了吗?

    “可是我母亲喝了您的药就吐血,喝了顾小姐的药就无妨。”颜二少驳斥。

    “愚昧,中药治本,不像西医一天就见效,你们太心急了!颜太太吃了什么顾小姐的药,现在不吐,不出三天,就要大问题,大罗神仙也难以回转!”徐一针骂。

    司琼枝倏然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

    顾轻舟的药,只是把颜太太的病积累了,越积越重,继续喝下去,颜太太活不过三天!

    太好了!

    司琼枝心想:“我不是不善良,只是颜太太已经是末路了,拖着疾病她也痛苦,早走反而是解脱,同时还能给顾轻舟泼一身黑,两全其美,愿颜太太来生投个好胎吧!”

    心里有底之后,司琼枝少了焦虑,将她的高兴隐藏,进去看了颜太太。

    颜太太今天没有吐血,气色也没有好转。

    司琼枝略微坐了坐,关切问了几句:“婶母,您感觉怎样了?”

    颜太太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已经好多了,多谢三小姐想着。”

    “我姆妈也担心您,又怕贸然来看望,反而打搅了您修养,只托了我来。”司琼枝道。

    司琼枝生得美艳,不输她母亲,粉润的小脸全是关切。

    颜太太却知道司小姐根本看不起她,也看不起颜家,颜太太的笑容很疏淡。

    司琼枝的目的达到了,闲话几句之后,就说不打扰颜太太静养,起身离开了。

    颜家还是有人把徐一针的话听了进去,比如颜家的大少奶奶。

    “姆妈,要不要重新吃徐神医的药?”大少奶奶问,“那位顾小姐太年轻了,我实在害怕”

    颜太太却是铁了心要吃顾轻舟的。

    吐血的痛苦、胃痛的折磨,只有颜太太自己清楚。

    吃了顾轻舟的药,她不吐血了,胃痛也缓解了些,她很高兴。

    颜总参谋也犹豫不决。

    “新侬。”颜太太喊丈夫的名字,像儿时那样温婉。

    颜总参谋坐到了她身边。

    “我知晓你心里愁苦,也担心用错了药。”颜太太道,“我现在很好,这两年了,我第一次觉得舒服。哪怕是要走了,我也是开开心心的走,难道不比痛苦着走更好吗?若有来生,我还跟你做夫妻。”

    颜总参谋握住了妻子枯瘦的手:“别说傻话,你才五十岁,我们还有三四十年的光阴。你可别丢下我,我一个糟老头子,没有你服侍我,晚景凄凉呐!”

    饶是这么说,颜总参谋没有反驳妻子。

    短暂的轻松,让颜总参谋看到了妻子久违的笑容。

    这笑容,就值得冒险。

    “你们太无知了!”徐一针还在骂,“颜太太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命,你们居然要害死她!我的话放在这里,若是三天后不出大事,我就把这只诊脉的手剁给你们!”

    他赌咒发誓,让颜家的孩子们又担心起来。

    “阿爸”孩子们欲劝。

    “别说了,我相信你姆妈,她自己明白的。药是她吃,我们就听她的吧。”颜总参谋道。

    颜家的孩子们不敢反驳,也不敢阖眼,全守着颜太太。

    他们就这么,苦熬了三天,几个孩子都熬瘦了。

    到了第四天早上,原本早起就要吐血、胃疼不止的颜太太,睁开眼睛之后,突然说:“腊梅是不是开了,真香!”

    众人一愣。

    她闻得到花香。

    之前她的嗅觉是闭塞的。

    “我有点饿了。”颜太太又道,“今天胃口不疼,就是想吃东西。”

    众人再是一愣。

    颜家四小姐颜洛水一下子扑到了母亲怀里:“姆妈,您这是痊愈了!”

    严肃稳重的颜总参谋长,倏然两行清泪落下来,喜极而泣。

    颜太太好了!

    颜太太想吃饭,同时又说闻到了花香,她的嗅觉居然恢复了。

    西医手术失败后,颜太太被病痛折磨了两年,无药可医的情况下,吃了顾轻舟开的方子,四天之后,她痊愈了。

    她持续了两年的吐血症好了,她持续了三年的胃痛不见了。

    位高权重、息怒无形的颜总参谋长,当着全家孩子、军医和佣人的面,潸然泪下,这让很多人动容。

    “好,好。”颜新侬哽咽着道,“果然是老天爷开眼,保全了你!”

    一个睿智的长辈,如此动容哽咽,孩子们全喜极而泣。

    “阿爸,不是老天爷救了姆妈,是顾小姐!”颜家四小姐颜洛水道,“阿爸,顾小姐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

    这时候,他们都知道颜太太是好转了。

    同时,众人更加明白,顾轻舟的医术,远胜过南京的神医徐一针!

    原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岳城,藏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

    对方还是个年幼的小姑娘,就更是了得了!

    “她莫不是药王转世?”颜太太提到顾轻舟,满腔的感激,几乎要落下泪来。

    只有颜太太自己真正明白病痛的疾苦,最高兴的也是她。

    其他人虽然心焦难受,却又如何懂颜太太的煎熬?

    十分的病,颜太太素来只敢说七分。

    “药王不知道,却是个活神仙!”颜新侬也开心。

    听到这个消息时,那个南京的神医徐一针整个人懵了。

    “真是虚症?”徐一针冷汗从额头沁出来。

    回想一下,真有可能就是虚症,而他误以为是实症。

    为何会看错?

    除了徐一针心高气傲,有心在岳城显摆一下,同时也觉得颜太太病容太过于凄切,没有救她的必要。

    他看不起岳城的人。

    “要是治好了,他们高兴都来不及,给我钱给我名,我在岳城会声名大起;若是治死了,连西医都束手无策,我能怎么办?他们忙着伤心办丧事,还能想起我?想起又怎样,我在南京有头有脸,他们敢拿我如何?”徐一针之前是这么想的。

    正是他这种吊儿郎当,不把人命当回事、自己是中医却又瞧不起中医的态度,让他失误了。

    失误之后,他死也不肯承认错误,为了让颜家相信他,他反而说了很多的狠话。

    非说什么颜太太只有三天的寿命,三天之后肯定要出事等,还说剁手给颜家。

    如今第四天了,颜太太的病情并没有徐一针预料中的恶化,她完全好转了。

    徐一针冷汗大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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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说:我家夫人是乡下女子,不懂时髦,你们不要欺负她!那些被少帅夫人抢尽了风头的名媛贵妇们欲哭无泪:到底谁欺负谁啊?少帅又说:我家夫人娴静温柔,什么中医、枪法,她都不会的!那些被......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