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少帅你老婆又跑了TXT下载少帅你老婆又跑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全文阅读

作者:明药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txt下载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十成的信任

    顾家的客厅换了崭新的水灯吊顶,繁复的枝盏错落,光线明亮璀璨。

    在这亮堂堂的光下,陈三太太看着顾轻舟,越发觉得她年幼。

    顾轻舟已经满了十七岁,正式算十八的年纪,是一朵花要绽未绽,充满了美丽和神秘,能把人的视线全部吸引。

    “你真的会医术?”陈三太太再次发问。

    顾轻舟太小了。

    擅长医术的,不都是老大夫吗?

    顾轻舟微笑:“您若是不肯定,就不会亲自登门的。既然您都有了八成信任,何不大方些,将剩下的二成也给我,让我踏踏实实把桑桑治好?”

    陈三太太心头微怔。

    顾轻舟这话说得,深得陈三太太的心,她挺欣赏顾轻舟的态度。

    顾轻舟在陈三太太面前,永远是带着几分强势和先机,她好像需要自己掌控局面,陈三太太跟着她走。

    不卑不亢,陈三太太反而喜欢她这点强势。

    可能是厌烦了唯唯诺诺,也可能是跟顾轻舟没有利益纠葛,顾轻舟的这点强势,陈三太太神清气爽!

    与人交往,就是图一股子痛快劲儿。

    “顾小姐,我是很吃惊的,你年纪这么小,医术就如此好。特别是李家的孩子,那是真事,你的确很有本事。”陈三太太果然拿出十分的诚意和信任,“桑桑的病,我就拜托给你了!”

    正如顾轻舟所言,已经有了八成的信任,那还保留什么?

    “我收诊金的。”顾轻舟斜倚着沙发,青稠般的长发从肩头流泻,似墨色瀑布般旖旎萦绕着。

    陈三太太道:“这个自然。”

    诊金不怕,陈家船舶的利润,不敢说富可敌国,诊金是给得起的,哪怕顾轻舟狮子大开口。

    钱不是问题。

    顾轻舟身子往前倾,道:“我的诊金是:您放出话,给了我一根大黄鱼,但是钱我不要,我要您一个承诺,将来我开口求事的时候,您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做到。”

    无论如何也要办到的事?

    这比大黄鱼贵多了。

    陈三太太有点犹豫。

    而后又想,顾轻舟一个女孩子家,能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

    再说了,整个岳城,陈家办不到的事情不多。哪怕办不到,也可以花钱托人去办,总之不是难事。

    “好,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办到!”陈三太太答应了,“陈家人口无戏言,你大可放心。”

    顿了下,陈三太太又道,“你若是不信,我倒也可以给你开个字据。”

    顾轻舟就笑了。

    这种事,若是陈家真的不想办,拿出字据有什么用?

    去告吗?

    字据是没有必要,顾轻舟需要的给施恩,让陈家欠下她的人情。

    “您给我十成的信任,我还给您十成的信任。不需要什么字据,我信任您的。”顾轻舟道。

    陈三太太就觉得这孩子合她的脾气,言语中说话很爽利。

    一个人评价另一个人,是很难客观的,基本上都带着主观的感情在里头。

    顾轻舟还是顾轻舟,但陈三太太将女儿的病情寄托在她身上,怎么看顾轻舟,都觉得相见恨晚,觉得顾轻舟投她的脾气。

    其实,顾轻舟是没有变的,变的只是陈三太太的心态。

    顾圭璋不在家,顾轻舟和二姨太打过招呼之后,就跟着陈三太太去陈家。

    在陈三太太的院子里,只有一个亲信的女佣在忙碌,桑桑没有戴帽子,光着脑袋坐在琴凳上弹琴。

    桑桑十指嫩白纤细,落在黑白相见的亮漆之间,似一双纷飞的蝶儿,特别美丽。

    正是因为桑桑漂亮,这光秃秃的小白脑袋,就更加突兀,让陈三太太心里沉甸甸的疼。

    “轻舟姐姐!”余光瞥见了顾轻舟,陈桑桑立马从琴凳上滑下来,奔向了顾轻舟,紧紧拥抱着她。

    顾轻舟半蹲下身子,将陈桑桑抱了起来。

    桑桑很瘦,不知可有四十斤,顾轻舟轻而易举抱住她。

    “桑桑真好看。”顾轻舟笑道。

    桑桑很高兴,她已经七岁了,知道什么话是夸奖她的。

    而后,桑桑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有点失落道:“没头发,要不然更好看!”

    “不,真正的美人儿,头发只是点缀,不是必须。桑桑好看,没有头发也好看。”顾轻舟很笃定的说。

    桑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满心欢喜的拉着顾轻舟一起玩。

    陈三太太觉得顾轻舟和桑桑颇有缘分,也不催促,让桑桑和顾轻舟说了一会儿话。

    顾轻舟还跟桑桑联弹了一支钢琴曲。

    玩了一个多小时,桑桑送给了顾轻舟一个很漂亮的小发夹,陈三太太终于进来,打断了她们。

    “桑桑,轻舟姐姐是来给你治病的,咱们让轻舟姐姐把脉,好吗?”陈三太太一改人前的练达冷漠,柔声细语对女儿道。

    桑桑听到治病,就想到喝那些非常难喝的药,很不高兴。

    不过,她喜欢顾轻舟,这点不高兴又散去几分。

    “好。”桑桑软软的回答着。

    陈三太太舒了口气。

    顾轻舟笑道:“桑桑,你把胳膊伸出来。”

    桑桑很乖巧的,将胳膊伸到了顾轻舟面前。

    把脉的过程很枯燥,约莫五分钟,桑桑几次想抽回手,顾轻舟按住没让,陈三太太也仔细安抚她。

    诊断结束了之后,外面传来了新鲜蛋糕和奶茶的香醇,桑桑立马跳起来:“姐姐,我们去吃下午茶。”

    “桑桑你先去,给姐姐点好吃的,姐姐一会儿再去。”顾轻舟道。

    桑桑看着顾轻舟,又看了看陈三太太,知晓她们有话要说。她也很想听,却又很馋下午茶,犹豫再三之后,桑桑先走了,想着吃饱了再回来。

    等桑桑一走,顾轻舟和陈三太太就进了隔壁的偏厅说话。

    “怎样?”陈三太太问顾轻舟,“还能治吗?”

    桑桑前年去英国,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人也奄奄一息,然后就开始掉头发。

    陈家立马将她挪回了岳城。

    回来之后,桑桑的病情开始稳定,身体也慢慢好起来,只是头发越掉越多,最终脑袋光秃秃的,再也长不出来。

    陈家给英国的各大医院递了病例,想问问能否医治。

    他们不敢轻易再把桑桑送去英国,怕再次水土不服发病,命都没了。若是英国有可靠的疗程,那么冒险也要一试,结果英国那边的医生,各执一词,都是含糊其辞,只说“尝试”,没人敢确定。

    陈家合计,若是送桑桑出去,未免太冒险了。

    梁衡再三,陈家在华夏请中医,内服外敷的方法都用了,见效甚微。

    “能治。”顾轻舟道。

    陈三太太有点恍惚。

    顾轻舟说得还轻率,可信度上大打折扣。

    这么难的病例,怎么顾轻舟随口说承诺能治?

    “桑桑这是水土不服导致心脾受损,血不能养发。我看她最近气血还不错,肯定是一直在调养,但是发根已经肌膜不固,哪怕是气血足了也无法孕养新的头发。”顾轻舟道。

    陈三太太听到这里有点害怕:“那怎么办?”

    “针灸。”顾轻舟说。

    陈三太太犹豫了下。

    关于针灸,之前有位中医也是如此提议的,遭到了陈家的反对。

    目前骂中医是个流行趋势,学者们以批判中医为荣。

    陈三老爷对此挺忌讳的。

    “针乃金,金入脑、入心,都是要死人的!”陈三老爷道。

    陈三老爷就怕头发还没有长出来,反而给桑桑落下个脑瘫的毛病,那就得不偿失,所以家里请中医可以,针灸也是万万不行。

    “顾小姐,您觉得需要在哪里用针?”陈三太太问。

    “主要是上廉和阿是穴。”顾轻舟道。

    陈三太太又问:“上廉和阿是穴,都是在头上吗?”

    “当然不是啦。”顾轻舟笑道。

    陈三太太就松了口气。

    顾轻舟告诉她说:“上廉在小臂的下方,阿是穴不是固定的穴位,它一般是病根所在,比如桑桑这病,阿是穴可以选在后背。”

    不是直接在头皮上用药,而是在手臂和后背,倒也不损害脑子。

    哪怕失败了,对桑桑的伤害也不大。

    陈三太太同意了:“顾小姐,什么时候开始针灸?”

    “若是您需要和家里商量商量,我们明天开始;若是您不需要,现在就可以开始。”顾轻舟道,“一共需要八天,每天需得半个小时以上。我建议您还是跟先生商量,明天再说。”

    陈三太太想,她先生的确是对针灸比较忌讳。

    虽然不是针灸脑袋,仍是要入针的,此事怎么也要支会他一声。

    “桑桑的病呢,老爷要知道疗程,其他人是不管的。我盼着桑桑早点好,这样吧顾小姐,您再陪桑桑玩一会儿,我去给老爷打个电话,他现在人在香港。”陈三太太道。

    顾轻舟点点头。

    陈三太太这个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

    陈先生在电话里说:“针灸胳膊和后背?这可能没用,别叫人骗钱了!”

    “她不要钱。”陈三太太说。

    陈三先生更是不信:“不要钱?那肯定没用。”

    “我想给桑桑试试。”陈三太太坚持。

    他们夫妻俩磨合了一个小时,最终陈三老爷妥协了。

    “现在就开始吧,顾小姐。”陈三太太放下电话,如释重负道。

第212章 挑拨离间

    顾轻舟给桑桑施针。

    桑桑是小孩子,小孩子活泼乱动,情绪控制力不强。

    顾轻舟给她用针,上廉穴用毫针,刺入一寸深,桑桑有点疼,甚至难受,不停想要去拔掉它。

    当刺阿是穴的时候,因为是密刺,桑桑又感觉痛苦,想要挣扎。

    “桑桑,你乖乖听话,过几天就能长出头发了。”陈三太太安慰女儿。

    这些话没有太大的作用,桑桑挣扎个不停,想要把针拔掉:“姆妈,好疼!”

    陈三太太和顾轻舟两个人按住桑桑。

    “我不要,我不要!”桑桑突然大哭大叫,挣扎着要跑。

    把她制服住了之后,顾轻舟和陈三太太都累了满身的汗。

    “桑桑,你乖。”顾轻舟和陈三太太都安抚她。

    桑桑将头埋在陈三太太的怀里,小声啜泣。

    过来良久,桑桑才抬头看顾轻舟,问:“轻舟姐姐,是不是疼了之后,我就可以不戴帽子出门啦?”

    “正是!”顾轻舟道。

    桑桑嘟着嘴巴,委屈道:“我不想戴帽子,我能忍住疼。”

    说着,眼泪啪嗒的掉。

    别说陈三太太,就是顾轻舟一个外人看到了,也心疼得不行。

    桑桑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她有着超越年纪的懂事。

    陈三太太轻微叹气。

    半个小时之后,针拔了出来,顾轻舟还给陈三太太一副药方,主要是荣血养气的,给桑桑每日服用一剂。

    第二天,正月初十,顾轻舟早上七点半就到了陈家。

    “今天家里要来重要客人,我不能缺席,所以早点来看桑桑。”顾轻舟道。

    这次的针灸,桑桑忍痛乖巧,不再闹腾了。

    针灸完毕,到了早上八点半,陈三太太派司机送顾轻舟回家。

    一回来,发现顾圭璋等人,全部锦衣盛装,坐在客厅里。

    “你去哪儿了?”顾圭璋没带好气的问。

    “出去了一趟。”顾轻舟道,“阿爸,我上楼换衣裳。”

    顾圭璋还想说什么,顾轻舟已经跑上去了。

    她也换了套比较华贵的衣裳下楼——月白色苏州盛绽白牡丹的旗袍,这件衣裳做工精良,用料讲究,一看就是上等货。

    大家都等在下楼,却没人说话。

    四姨太怀孕八个月了,一会儿就要上趟厕所,很是麻烦。

    顾圭璋想:“倪家的人看到怀着孕的姨太太,未必就高兴。”

    想到这里,顾圭璋就对四姨太道:“你先上楼吧,不要下来了,我派人送饭给你。”

    四姨太微愣,旋即明白过来,心里挺高兴的,她也不太想见到新太太,给她立规矩。

    “老爷,那我上去了。”四姨太站起身来,很听话的要上楼。

    她的听话,让顾圭璋满意。

    “轻舟,你送送四姨太。”顾圭璋看到坐在最外面的顾轻舟,让她搀扶四姨太上楼。

    四姨太现在起身都费劲,上楼没人扶着不行,女佣们则全部在厨房忙碌,跟前没人。

    顾轻舟道是,上前扶住了四姨太:“您慢点走。”

    小心翼翼陪着四姨太上了二楼,搀扶她在沙发里坐下,顾轻舟准备离开的时候,四姨太喊她。四姨太欲言又止:“轻舟小姐,莲儿养在何氏药铺,也不是个事儿,我知道何家很忙碌。”

    顾轻舟也觉得。

    慕三娘有五个孩子,还要帮衬着照顾生意,家里家外的,累得够呛。

    莲儿才两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慕三娘估计也分身乏术。

    这件事,顾轻舟也想找四姨太谈,没想到四姨太先开口了。

    “轻舟小姐,您若是能替我想个法儿,让老爷接纳莲儿,将莲儿养在顾公馆,我会永远感激您的。”四姨太道。

    顾轻舟对四姨太,已经不止一次施恩了,然而四姨太从未报答过,甚至一再提出要求。

    让莲儿回到顾公馆?

    这谈何容易?

    顾圭璋那么抠门,他不会再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更何况他要娶新太太了,新太太岂能容得下这一大家子?

    顾轻舟以为,四姨太找她商量,是用她自己的存款租赁一间房子,再雇一个老妈子照顾莲儿。

    没想到,四姨太这么贪心,想把莲儿直接接回来。

    顾轻舟眼波微动。

    她不想帮四姨太,不过,她有件事,倒是可以用到四姨太。

    “若是莲儿接进来,等我想用四姨太的时候,更加方便。我今年一定要拿到家产,到时候四姨太和她的孩子们,都是我最重要的棋子了。”顾轻舟心想。

    棋子越多越好。

    她犹豫着,纤长羽睫轻覆,又想:“如果不是我,四姨太和她肚子里的,现在估计是一尸两命了。我帮助过她,那么她也应该为我做点事。”

    有了这样的打算,顾轻舟没有拒绝四姨太。这件事很难,却不是不可能的,顾圭璋跟前,顾轻舟总能找到漏洞。

    顾轻舟问四姨太:“你很想母女团聚?”

    四姨太则以为顾轻舟松动了,趁着她心软,四姨太立马道:“是!”

    “不管将来过得多糟糕,你想愿意把莲儿带在身边吗?”顾轻舟又问。

    四姨太道:“这个是自然了,母女一起,哪怕是吃苦心里也高兴。”

    “会不会后悔?”顾轻舟道,“你也知道家里的光景,此前来说人人自危。”

    “不会不会,什么境地,我都不会后悔的!”四姨太笃定说,“轻舟小姐,求您了。您这次能帮我,我以后肝脑涂地报答您!”

    顾轻舟眼眸安静,纤浓的羽睫低垂着,她声音轻轻的,像羽翼滑过心湖:“那你要记牢自己说过的话!”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不是挺好的吗?

    两个人说了几句,顾轻舟脚步轻盈下楼去了。

    中午十点半,太仓倪家的人终于来了。

    这次是相看顾公馆,但名义上是倪家带着倪小姐到岳城来采购春上的衣衫。

    “欢迎欢迎!”顾圭璋穿着米白色的毛衣,外头是咖啡色的马甲,里面衬衫的袖子露出来,竟是颇有风度。

    顾圭璋中等个子,没有发福,快五十岁了,状况还不错。

    倪家七个人,远远望去就是一大群,两辆汽车从火车站接过来的。

    人太多了,彼此打量着,都在揣摩对方的身份。

    顾圭璋走向一个穿着银灰色格子大衣、带着一条雪色毛线围巾的女子,声音格外的温柔:“倪小姐,一路辛苦了。”

    倪小姐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我还好,就是我大嫂有点晕车。”

    原来,她就是顾圭璋相中的继室。

    顾轻舟在内的顾公馆众人,目光都落在这位小姐身上。

    这位倪小姐是高挑的身段,身材太过于消瘦,就显得干瘪瘪的。她一张小脸,很厚的浓刘海遮住眼睛,眼皮有点肿。

    从她的外貌上,看不出这个人是好是坏,顾轻舟对她保留意见。

    顾轻舟估摸着,这位倪小姐有二十七八岁。

    这个年纪未婚,只怕很有故事。

    一行人进了屋子。

    倪家其他人看不出端倪,就是倪小姐的那两位兄弟,身上有种很奇怪的味道,让顾轻舟没有好感。

    顾圭璋指了指自己的孩子和妾室们,随意介绍了几句。

    倪小姐那边的亲戚,顾圭璋都是认识的,无需介绍。

    所以,顾轻舟跟姨太太和兄弟姐妹们一样,一头雾水看着倪家众人。

    吃饭的时候,倪家一位二十来岁的男人,眼睛盯着顾缃,看个不停。

    顾缃瞥见了,先是一阵恼怒,然后转眸瞥了眼顾轻舟,见这人不看顾轻舟,只看她,心里又是一阵阵的满足。

    这点满足,仅仅是来自赢了顾轻舟。

    顾缃忍不住唇角微弯。

    她这么一弯唇角,就给了对方无尽的幻想。

    后来顾轻舟才知道,这位男人是倪家的九少爷,倪小姐的胞弟。

    “顾大哥,你们下午不去跳舞吗?”倪家九少爷问顾圭璋。

    这声大哥,一下子就把顾圭璋叫得年轻了,顾圭璋心中甚是得意。

    “你们想去跳舞?我请我请。”顾圭璋道。

    “大家都去啊!”倪家九少爷又道。

    顾家的人不说话了。

    几位姨太太沉默着。

    顾缃心里很反感,顾缨则害怕,顾绍坐在顾轻舟身边,轻轻拉顾轻舟的衣摆。

    这个家里,现在只有顾轻舟的话,稍微有点分量。

    “阿爸,您瞧这么多人,舞厅的席位最多是四个人的,去了也坐不下。”顾轻舟道,“不如我们改日,您先去?”

    倪家的人,都看了眼顾轻舟。

    他们判断,顾轻舟就是与司督军府定亲的那位,要不然也轮不到她说话。

    “也好。”顾圭璋同意。

    带着女朋友的家里人去跳舞吃茶,是应该的;但是,约会的时候还把小妾和儿女带上,算怎么回事?

    顾圭璋不喜欢这等不伦不类,又不好意思拒绝未来的小舅子,支吾着,直到顾轻舟打了个圆场,帮顾圭璋解围了。

    顾圭璋感激看了眼顾轻舟。

    倪家九少爷盼头落空,狠狠刮了顾轻舟一眼,在心里骂:“丑女多作怪!”

    抽空的时候,倪家九少爷跟就他姐姐说:“顾家其他人还好,就是那个穿白色旗袍的女孩子,对姐姐你没有善意!”

    白色旗袍,是指顾轻舟。

    倪小姐微愣。

    “姐姐,她偷偷冲你翻白眼呢。”倪家九少爷道,“而且你来了是大日子,她穿得那么素,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倪小姐心里,从此就落下了一根刺。

第213章 狠踢一脚

    倪家的人打算在岳城住五天,主要是考察顾圭璋。

    顾圭璋比倪小姐大一半,都可以做倪小姐的父亲了,而且家里妾室孩子一大堆,不仔细怎么行?

    顾圭璋为了表示热情,特意腾出客房给他们住。

    三楼也空出两间,给倪家八小姐和四太太。

    顾轻舟后来才知道,顾圭璋相中的那位倪小姐,在家里排行第七。

    “她小时候算命,说二十五岁之前结婚的话,会有一场大的浩劫,可能会丢掉性命,一定要到二十五岁之后,方可一世平安。

    倪家是很相信的,就把她留到了现在。她今年二十八了,配老爷是年轻了点,不过也不算小丫头,以后只怕也容易相处些。”二姨太告诉顾轻舟和三姨太。

    最近家里人特别团结,就连二姨太和三姨太相互看不顺眼的,暂时放下了成见,一致对外。

    “二十八岁还不结婚,也是骇人听闻。”三姨太道。

    顾轻舟没说话,只是配合着点点头。

    “这门亲事怎样?”二姨太问顾轻舟。

    顾轻舟不是火眼金睛,她哪里能把人看透?

    倪家的太太和小姐们,似乎没什么问题,就是很端庄内敛的内宅女子。

    只是倪家那两位男人,身上带着很不规矩的气息,和倪家的女人不太符合。

    “要么就是倪家的女人太能装了,要么就是倪家背后有什么鬼,女人们都不知道,外人更不清楚。”顾轻舟这样猜。

    这些猜测耸人听闻,她也没有告诉二姨太和三姨太,只是保持警惕。

    顾轻舟笑道:“我哪里知道?再说,此事是阿爸做主。”

    打探完了,顾轻舟起身上楼。

    走到三楼的楼梯口,顾轻舟看到原本住在一楼客房的倪家九少爷,站在顾缃的房门口,使劲捋了捋擦得油光范亮的头发,然后敲顾缃的房门。

    顾缃打开了门房,愣了下。

    “缃缃,我看你吃晚饭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你没事吧?”倪家老九恶心巴拉的,舔着脸问。

    顾缃反胃。

    “我没事。”她冷漠着要关房门。

    倪家老九却抵住了,不许她关,摇晃着他那油得苍蝇都站不住脚的头:“缃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是你的老舅啊,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

    顾缃这时候有点慌了。

    顾轻舟慢腾腾走了过来。

    倪家九少爷一愣,不太好意思继续挡顾缃的房门,顾缃趁机重重将房门关上,门直接摔倒了倪家老九的鼻子上。

    他一阵好疼,慌忙后退了几步。

    再看顾轻舟,倪老九就恶狠狠的。

    顾轻舟不理他,绕过去准备直接进房间。

    倪老九却突然过来,撑住了顾轻舟的房门:“小丫头,你懂不懂尊卑啊?”

    顾轻舟屡次搅合了他的好事,倪老九很恼怒。

    他似乎想欺负顾轻舟。

    看着他凶神恶煞,想要进顾轻舟房间的样子,顾轻舟倏然抬脚,重重一脚踢在他的小腹。

    他没有防备,更没有想到顾轻舟这一脚如此重,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顾轻舟用力关紧了房门。

    倪老九微愣,继而大怒。

    他想要把顾轻舟的房门砸了,而后又想到,这是顾公馆的三楼,他闹出太大的动静,把顾圭璋惊动了,他也交代不了。

    倪老九捂住疼痛的小腹,一步一拐下楼去了。

    顾轻舟这一脚,踢得非常重,比普通女人的脚都重,再往下一点,就要踢断倪老九的命根子。

    “这个泼妇!”倪老九深感顾轻舟不好对付,以后要告诉他姐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收拾顾轻舟。

    “长得又丑,还如此泼辣,这个贱人!”倪老九心里大骂,“老子不收拾她,就不叫太仓倪一横了!”

    顾圭璋并不知道,倪家之所以发达,在太仓是做不规矩的事的。当然,那些事很隐秘,只有几个主心骨知道。

    比如这位倪老九,太仓的烟馆都是他在打理,他的嫂子和姐姐都不清楚他在背后搞什么鬼。

    这是个不要命的角色,顾轻舟惹了他,他岂能善罢甘休?

    “老子要剁了那个贱人!”倪老九回到一楼的客房,从床头掏出一把短刀,想要上楼把顾轻舟砍死。

    他是怒意攻心,一辈子没受过这等屈辱。

    跟他同屋的,是他的四哥。

    “小九,忍一忍!”倪老四劝弟弟,“事情还没有成功,你别坏了家里的好事。这位姓顾的,有不少的钱财,又迷恋老七的姿色,这事稳打稳的。”

    倪老九坐着没动。

    倪老四又说:“等事成了,生米做成了熟饭,姓顾的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以及姨太太,还不都归了你享用?你太心急!”

    倪老九慢慢回神,人也清醒过来,将刀子放回了枕头底下。

    “你以为我饥色啊?”倪老九往床上一趟,“是姓顾的那个淫荡女儿勾引我,你没看到她偷偷冲我抛媚眼吗?”

    顾缃不会勾搭倪老九,倪老九无权无势,长得有普通粗壮,顾缃看都不看一眼。

    那天的笑,只是赢了顾轻舟之后得意的微笑,并非回应倪老九,倪老九却误会了,心花怒放。

    “行了行了,别胡闹!”倪老四道。

    倪家接下来很规矩。

    顾轻舟从床垫底下,将司行霈送给她的短刀放在手袋里,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趟银行,将她的勃朗宁取了出来。

    顾轻舟去了趟陈家施针,结束之后,陪着桑桑玩了一个小时,在陈家吃了午饭,还见到了陈家的老太太和其他诸位太太。

    陈家对顾轻舟很友好,因为顾轻舟是三太太的客人,上下都巴结着。

    饭后,顾轻舟去了趟颜公馆。

    颜家在准备颜洛水的订婚宴会,颜太太很忙碌,而且颜家的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小姐也回来了,带着各自的孩子。

    三小姐第一次见顾轻舟,也很喜欢她。

    “啊,手枪!”顾轻舟的手袋放在椅子上,被颜家大少爷的长子玩闹着打落,勃朗宁滚了出来。

    满屋子人一愣。

    顾轻舟连忙收起来。

    颜太太脸色都变了:“轻舟,你出了什么事吗?怎么随身带枪啊?”

    普通人随身带枪,肯定是预知了危险。

    顾轻舟想支吾,所有人都看着她。

    颜太太急得不行。

    “那个”顾轻舟犹豫着,慢吞吞解释,“我阿爸从太仓结了门亲,那家人过来相看我们家。

    那位姑娘有个兄弟,他身上莫名其妙有点煞气,总之我觉得他不像正经人。而且他半夜敲我大姐的房门,我踢了他一脚,怕他报复,所以带着枪防身。”

    颜太太震惊。

    “是什么人家啊?”颜太太道,“你们家老太太这才走了多久,你父亲不用守孝的吗?”

    顾轻舟就尴尬咬了咬唇。

    颜家大少爷说:“轻舟,你既然感觉有问题,我派人去帮你查查那家人的底细,如何?”

    “最好不过了,谢谢大哥。”顾轻舟道。

    颜太太说:“你枪都带身上了,就别回去了,我打个电话给你父亲,就说家里忙着给洛水订婚,要你这个义妹帮忙。”

    顾轻舟颔首。

    当天晚上,她就住在了颜家,翌日再去陈家给桑桑治病。

    如此往复,直到倪家离开了,顾轻舟才回去。

    顾圭璋对此很不满意。

    “你眼里还有我吗?”顾圭璋骂顾轻舟,“你如此没规矩,叫倪家的人怎么看你的家教?”

    顾家,还有家教吗?

    顾轻舟觉得好笑,她冷漠着听着,没有还嘴,也没有露出半分轻松。

    顾圭璋是不敢动手打她的,只说:“你以后不准这样,听到了吗?”

    “知道了。”顾轻舟懒懒道。

    顾圭璋离开之后,顾轻舟去了趟客房。

    客房还没有收拾,里头味道很重。烟味、脚气臭味、身上的异味,很复杂。

    顾轻舟四处查看,然后蹲在地上,看到了一抹黑烟。

    她用手沾了点,放在鼻子底下一闻,顿时就知道是什么了。

    回房之后,顾轻舟仔细把此事的前因后果想了想。

    然后,她等着颜公馆给她查探结果。

    “也许,有了个更好的机会来了。”顾轻舟想。

    正月十七,顾轻舟最后一次去给陈桑桑针灸。

    短短数日,陈桑桑头发,已经有了稀薄的一层绒毛。

    陈三太太高兴得快要落泪。

    “顾小姐,你简直是太神了!”陈三太太拉住了顾轻舟的手,激动得双手微颤。

    同时,陈三太太给远在香港的丈夫打了电话。

    “真的,长成了一层,眼瞧着就要浓密了。”陈三太太道。

    电话那头,陈三老爷也很意外,没想到还真有这等神医。

    “好好感谢人家。”陈三老爷道,“等我回去,若是真的好转了,我也要亲自谢谢顾小姐。”

    后来,两个月之后,陈三老爷从香港回来,远远就瞧见爱女桑桑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牵着她母亲的手,站在阳光下,笑盈盈看着他。

    桑桑的头上,已经长出了短短的头发,浓密、乌黑,像个小男孩子般,可能不够好看,但是足以让陈三老爷震惊得立在原地。

    良久,陈三老爷才上前,紧紧抱住了桑桑。

    “阿爸,我长头发了。”桑桑声音甜软糯柔,像天籁般动听。

    陈三老爷激动得眼角浮动水光:“桑桑,你长头发了!”

    而后,陈三老爷对陈三太太道,“神医,真是神医!”

    陈三太太故意冷哼:“你还说人家是骗子。”

    陈三老爷尴尬赔笑。

    从此,陈家是非常感激顾轻舟的,这份恩情,足以让陈家帮她做任何事。陈三老爷和陈三太太,都是打心眼里感激顾轻舟。

    这是后话。

第214章 爱意的毛衣

    顾轻舟治好了桑桑之后,陈家拿她当朋友,陈三太太偶然打电话请她去做客,顾轻舟都推辞了。

    “三太太,您别感谢我,记得我的话,我是要过诊金的。我要了什么,您都记得吧?”顾轻舟冷漠道。

    陈三太太微愣。

    在顾轻舟出手之前,陈三太太想着,她一个小姑娘,能要天要地么?当时没当回事。

    直到顾轻舟真的治好了桑桑,陈三太太才重新正视她这个人。

    李家的孩子死而复生、赵先生的疾病,都是耳闻。

    耳闻的震撼,远远不及亲眼所见。桑桑的病愈,就是陈三太太亲眼瞧见的,这也意味着,顾轻舟有着过人的本事。

    既然顾轻舟有超乎常人的能耐,将来也就有超乎常人的请求,陈三太太不得不重视。

    她甚至察觉,顾轻舟不太想让跟陈家多接触。

    肯定不是她讨厌陈家,而是跟她将来的要求有关。

    具体是什么,陈三太太猜不到,却很尊重她的决定,从心里感激她。

    打那之后,陈三太太仍是将她视为恩人,却不敢再打电话去结交她了。

    颜洛水订婚宴的前一天,司行霈终于从驻地回到了岳城。

    第一件事,就是翻墙进了顾轻舟的房间。

    当时才晚上八点半,顾轻舟正在灯下和顾绍说话。

    顾绍留学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三月前要把手续办好。

    顾绍舍不得走,在和顾轻舟诉说自己的犹豫与不忍心。

    顾轻舟却让他一定要走,因为新太太进门之后,可能会因为省钱而打搅,回了顾绍的前途。

    司行霈推门进来,顾绍先吓了一跳,继而惊惶结巴:“你你你你肆无忌惮!”

    “出去!”司行霈拽住顾绍的胳膊,拎小鸡似的,把顾绍推了出去。

    顾绍一个踉跄,闯到了阳台上的栏杆,胸口的肋骨闷疼。

    “我也觉得你挺肆无忌惮。”顾轻舟的眼神全冷了,斜眼睥睨他,“现在才几点,你逛窑子呢?”

    话说得如此重,这是真生气了。

    是气他爬上来,还是气他把顾绍扔出去?

    司行霈伸手抱她:“气性这么大?”

    顾轻舟推开他的手,转身熟稔的锁好房门、拉上窗帘、用毛巾盖住台灯,然后拉了电灯。

    一切那么熟悉,可见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已经过了很久。

    久到习以为常!

    这才是最可怕的。

    当一个人对所有羞耻甚至屈辱的事习以为常时,就会成为别人网里的猎物,逃不开,躲不掉,如温水里的青蛙。

    她的房间,司行霈来去自如,以前还知道躲躲藏藏,现在完全不顾了。

    “真生气?”司行霈笑,脸凑到她眼前,温热的气息拂面,带着男子特有的清冽。

    顾轻舟甩开他的手,独自坐到了床边。

    司行霈高高大大立在她面前,顺势一压,就将顾轻舟整个人压在床上,唇落了下来。

    顾轻舟想要躲,怎奈无处可逃。

    唇被他的唇碾揉着,他的气息包裹着她,快她快要窒息和迷乱。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脱了鞋子到顾轻舟的床上,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你把我阿哥扔出去。”顾轻舟想起自己的气还没有歇,低声抱怨他,“你太过分!”

    司行霈应了声:“下次不会了,轻舟”

    声音很轻。

    顾轻舟等着他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他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

    她讶然。

    顾轻舟的手,轻轻摸他的脸,发现他毫无警觉,在她身边沉沉睡着了。

    屋子里的灯光很暗,顾轻舟掀起毛巾的一角,让灯台的光透出来,看到了司行霈的脸。

    他眼底的阴影很深,双颊也越发消瘦,像是很多天没有睡觉。

    “轻舟,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碰我,我会误伤你。”她记得司行霈这么说过,他睡觉是很警惕的。

    这次,他却没有了。

    在她身边,他放轻松了。

    顾轻舟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摸到了那件毛衣,刚刚起了个头,还没有打两圈呢。

    想着他的念叨,顾轻舟借助微弱的灯火,开始织毛衣,反正她也睡不着。

    早点织好给她,也算自己言而有信。

    她对针织不够熟练,又怕掉针,就织得很慢,不知不觉中,隐约听到楼下的钟响了一下。

    顾轻舟拿出怀表,果然到了一点。

    她也略感疲倦。

    一抬头,发现司行霈正在看着她,神色专注而认真,唇角有淡淡的微笑。

    “你醒了?”顾轻舟道,然后将毛线往身后一放准备藏起来,略微尴尬。

    司行霈坐起身,道:“拿过来我看看。”

    顾轻舟只得递给他。

    她以为司行霈肯定要说,这都大半个月了,怎么才这么点啊,猴年马月能织完啊?

    不成想,司行霈却是说:“过来,手给我看看。”

    顾轻舟不解。

    她站在床边,将双手递给他。

    司行霈握住,只感觉她的手指莹润白皙,像玉笋般精致美丽。他轻轻吻了下她的指腹,问:“打毛衣,手疼不疼?”

    顾轻舟心中微微一荡。

    十指连心,这话大概不假。他吻上来,顾轻舟就感觉那个吻,炙热缠绵,落在她的心头。

    她良久才敛住心神,说:“这话太外行了,毛衣的针戳不破手指。”

    司行霈笑:“还是会戳到,虽然不破,也很疼的。轻舟,我不着急穿,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很有耐心等。你慢慢打,别伤了手。”

    顾轻舟的心,一瞬间又热又潮,险些逼下眼泪。

    她用力夺回了手,说:“怪矫情的!真心疼我,就不会让我打了。又不是买不到。”

    “当然买不到。”司行霈道,“爱意是买不到的。”

    “我打的毛衣没有爱意。”顾轻舟说。

    司行霈道:“你自己不知道罢了,我觉得有。”

    顾轻舟就觉得,他的话让她?得慌。

    “快走吧,明天是洛水订婚宴,我要睡了,要不然气色不好。”顾轻舟推他。

    司行霈自然是不肯走,躺在她的床上和她闲聊。

    “这次出去很累吗?”顾轻舟问他。

    司行霈道:“一点事,我三天没有睡觉了。”

    说到这里,司行霈脸色微微沉了下,他计划好的事情,出了点变故,可能要拖上几个月。

    这让他颇为烦躁。

    顾轻舟依靠在他的怀里,一开始还跟他说话,后来迷迷糊糊眼皮打架,说什么就记不清了。

    司行霈亲吻她的唇,在她这里睡了个很好的觉之后,凌晨两点他离开,回他的别馆去了。

    颜洛水的订婚宴,司行霈也会去的,毕竟是颜家的喜事。

    他明天可以继续见到他的轻舟。

第215章 司慕的打趣

    顾轻舟醒过来,已经是早上九点。

    洛水的订婚宴在晚上六点半,现在还来得及。

    顾轻舟先下楼吃饭。

    全家都吃过了,厨房留了点米粥。

    二姨太在楼下,笑着对顾轻舟道:“我特意吩咐佣人别喊你,说你昨晚准备给颜小姐的订婚宴礼物,肯定很劳神了,老爷也没说什么。”

    顾轻舟道谢:“多谢你替我遮掩。”

    她随意喝了几口,就上楼换衣裳。

    这次的礼服,是颜家送的,颜洛水亲自去挑选的。

    颜洛水给顾轻舟选了条雪白色卡夫绸的无袖礼服裙。裙子很长,在地板上拖出逶迤的弧度,绸布又柔又软,似水纹在周身荡漾,掀起雪色涟漪。

    裙子里面,是一双很高的高跟皮鞋,也是颜洛水选的,这样衬托得顾轻舟更加高挑成熟。

    “这鞋子太高了,我只怕穿不了!”顾轻舟道。

    “一定要换啊,我给阿静也是这样的,要不然不一样。”颜洛水反复叮嘱过。

    顾轻舟没办法,将裙子换上了,还在里面穿了件玻璃丝袜。

    下楼的时候,她将裙摆拉起来,提在手里,怕在地上拖脏了。

    顾绍看到了她。

    她的鞋跟太高了,走路不稳,下楼梯的时候,很怕一跤摔下去,正茫然看着楼梯。

    顾轻舟想扶住栏杆下路的,可惜一双手抓住了裙摆,腾不出手来扶栏杆,她整个人都有点抓狂,不能理解这件衣裳的美丽,只感觉累赘极了。

    顾绍走过来,很想帮忙,说道:“我我抱你下去吧。”

    顾轻舟正在为难,闻言点点头。

    顾绍试了下。

    虽然顾轻舟很轻,可顾绍文弱单薄,他抱得很吃力,可能会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还是背着吧,稳妥些。”顾绍道。

    顾轻舟说:“没事,你扶住我的胳膊,我们慢慢走下去。”

    “快上来。”顾绍温柔道,坚持要背着她下去。

    顾轻舟跟顾绍是不客气的,就趴在他身上。

    顾绍将她背到了大门口。

    上了汽车,顾轻舟才舒了口气。

    摇下车窗,顾轻舟对顾绍道:“谢谢阿哥。”

    寒风中,她淡施脂粉的双颊,仍是泛出一抹鲜艳嫩红;鸦青色的长发斜垂在左边的侧脸,墨发红颜,美得能逼退世间所有的繁华。

    顾绍觉得她好看,比去年刚回家的时候更好看。

    原来女孩子可以长得这么快,短短一年就能破茧成蝶。“玩得开心点,舟舟。”顾绍道。

    顾轻舟点点头,重新摇上车窗,司机老孙将车子开了出去。

    颜洛水的订婚宴,是设在颜公馆的舞厅--偌大的舞厅,远胜过五国饭店的大堂,地龙烧得暖暖的,屋子里暖流徜徉。

    白俄人的乐队早已准备就绪,钢琴声、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声音,交汇飘渺,飘荡在颜公馆的上空。

    “若是两家都在岳城,那订婚宴设在男家家里也不好,设在女方家里也不好,索性就设在饭店;可谢家在南京,既然在岳城摆订婚宴,宴席肯定是设在我们家了。”这是颜太太告诉顾轻舟的。

    订婚宴是最近几年时新的。

    从前也有订婚,可礼俗不是这样的,宴席到底摆在哪里,没有俗成的讲究,方便或者高兴就行。

    顾轻舟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后院。

    “轻舟,你看上去像踩了高跷!”颜洛水心情极好,从窗口看到顾轻舟,走路滑稽,双手抓住裙摆,颜洛水笑个不停。

    顾轻舟瞪她:“还不是你!选了这长裙和鞋子,我能不跌倒就不错了!你这鞋子太高了,我从来没穿过这么高的高跟鞋。”

    “阿静和你一样的鞋子,她走路就很稳啊。”颜洛水道。

    霍拢静也调皮了,故意气顾轻舟,站起来麻溜走了几圈。

    顾轻舟就先扑倒了霍拢静,再去捏颜洛水的脸。

    颜家的大嫂进来,笑着对她们道:“别闹别闹,洛水的妆还没有上好。”

    她们在颜洛水的院子里,吃了午饭,大嫂重新给顾轻舟和霍拢静也上了一层薄妆,到了下午四点,她们俩就先去了前头。

    顾轻舟一直挽住霍拢静的胳膊,整个人贴在她身上。

    “轻舟,难得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霍拢静和颜洛水一样,都是坏透的,看到顾轻舟手足无措的样子,特别开心。

    大概只有这个时候,顾轻舟才表现得像个小孩子,而不是持重沉稳。

    “你还说!”顾轻舟想抽出手打霍拢静一下的,怎奈实在腾不出手来。

    到了舞厅时,顾轻舟远远闻到了美酒的香醇。

    舞厅很大,是将两间花厅中间的屏风撤去,合并成了一间。

    屋子里很暖和,进门的时候,众人都脱了外套,交给门口的印度侍者。

    环顾四周,宾客如云。

    舞曲早已响起,舞池里不少人在跳舞,旁边的长条桌子上,摆满了酒水。

    高跟鞋不怕平坦光滑,就怕坑坑洼洼。一进舞厅,顾轻舟终于能顺利走路了。

    “我先去坐会儿,这鞋穿得我的脚好疼。”顾轻舟道。

    霍拢静点点头,将她送到西南墙角的椅子上坐稳。

    “我去端酒,你想要红葡萄酒,还是白葡萄酒?”霍拢静问。

    “红的。”顾轻舟道。

    霍拢静就去了。

    她刚到桌子那边,颜一源就凑了上去,不知说什么,很兴奋拉着霍拢静去了舞池。

    顾轻舟没得酒喝。

    她坐了下,脚稍微舒服了点,准备起身时,突然有个人坐到了她的旁边椅子上,长腿往前一伸,挡住了她的去路。

    顾轻舟侧眸,看到了司慕。

    司慕头发梳得整齐,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燕尾礼服,雪白的衬衫,领口松开两粒纽扣,既雍容倜傥,又风流不羁。

    顾轻舟看着他,他也看着顾轻舟。

    顿了下,他伸出手,道:“顾小姐你好,我叫司慕,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不认识我!”

    顾轻舟就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他还有点幽默。

    大概是他从前不能说话,哪怕逗趣也说不出来,故而特别高冷。

    “少帅,您好。”顾轻舟回握了他的手,“很荣幸认识您。”

    简单的握手,彼此抽回了手掌,司慕问她:“你一个人来的?带了舞伴吗?”

    顾轻舟摇摇头。

    司慕就有点为难,他今天是给他妹妹司琼枝做舞伴的,没办法照顾顾轻舟。况且,司慕也不是很想跟顾轻舟接触太多,怕给顾轻舟希望。

    “没事,回头宾客会照顾我的。”顾轻舟道。

    司慕看到司琼枝在跟一个男孩子说话,就对顾轻舟说:“跳支舞吗?”

    先跟她跳支舞,算是尽了他的义务。

    “不不,我脚疼。”顾轻舟拒绝他。

    顾轻舟治好了司慕,又是司慕的未婚妻,他看到了她独坐,过来打声招呼,这是场面上的客气。

    司慕是个很有礼数和风度的人。

    客气到了,他也不勉强,道:“那我先过去了。”

    顾轻舟点头。

    独坐了片刻,顾轻舟起身去拿酒。

    而后,有双大手握住了她的腰。

    顾轻舟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一时间头皮都麻了,差点炸起来时,身子倏然一动,她就被人推到了帘幕的后面。

    司行霈稳稳抵住了她。

    “我方才,瞧见你和司慕有说有笑。”司行霈神色阴郁,眸子里带着炙热的怒焰,“轻舟,你这样不守妇道,胆子是长毛了吗?”

第216章 人品不好

    司行霈将顾轻舟推到帘幕后面。

    来来往往都是客人,顾轻舟唇色都白了,她吓得半死,快要哭出来。

    司行霈瞧见她这样,很不忍心,安抚她道:“别怕,咱们去偏室。”

    舞厅的旁边,有个小偏室,是主人家休息时用的。

    偏室上了锁。

    司行霈拔下顾轻舟头发的发卡,将其捋直,往锁孔里捣鼓几下之后,偏室的门就开了。

    他们俩进了偏室。

    顾轻舟终于能顺利喘气。

    “你有病吧?”顾轻舟大怒,压抑声音咆哮,“你可知道四周都是人?你还要不要我活?”

    司行霈不语,静静看她。

    偏室很小,只有一套沙发,一个茶几,一个暖水壶。

    “你不能这样!”顾轻舟的怒意还没有发泄完,她怒目而视,“这是大舞会,到处都是眼睛,若是旁人看到了,我就不用做人了!”

    司行霈仍是沉默看着她。

    他的表情很阴冷,薄唇微抿,似被严霜轻覆。

    顾轻舟继续恼怒:“什么叫不守妇道?我跟司慕在一起,那叫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才叫”

    司行霈用力吻住了她,将她后面的话都堵住!

    他吻得很深,有淡淡的雪茄香冽,缠绵悱恻,几乎要把顾轻舟嵌入自己的身体。

    顾轻舟一开始还挣扎,慢慢没了力气,任由他将自己箍在怀里,汲取着她的甘甜。

    良久之后,司行霈松开了她。

    他唇上沾了她的唇膏,顾轻舟用帕子替他擦拭。

    这个动作很轻柔,司行霈所有的怒意,好似顿时化为乌有,他的眸子里有点温度。

    擦拭干净了,司行霈接过这帕子,道:“谁给你化了妆?像鬼似的,太浓了!”

    他用帕子帮她去掉一些香粉,露出原本嫩白自然的肌肤,这样更好看。

    顾轻舟今天很美丽,雪色卡夫绸衬托着她纤瘦高挑的身材,高跟鞋的映衬之下,她的身躯有了玲珑韵致,那头黑发低垂着,泛出淡淡清辉,映衬得她的脸更加白玉无瑕。

    可惜妆容有点重,擦去之后,方露华采。

    顾轻舟则不说话,任由他擦拭。

    她真的很生气。

    她将这繁重的高跟鞋脱了,缩在沙发里,整个人都有点委屈。

    “是我不对。”司行霈哄她,“你要是看到我跟其他女人说话,也会发火的。”

    顾轻舟不会。

    她只会高兴。

    但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她知道司行霈听了会不高兴的。

    司行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拿出条钻石项链,给顾轻舟道:“换上这个,比你这条珍珠项链更漂亮。”

    顾轻舟不想换:“我不要,我就喜欢珍珠!”

    “我特意给你买的,戴上我瞧瞧。”司行霈将她抱过来,替她换了。

    钻石璀璨坚硬,比珍珠好看,司行霈很满意。

    他亲了亲她的面颊,说:“我先出去了,外头还有应酬。回头我请你跳舞,不许拒绝,知道吗?”

    “拒绝了怎样?”顾轻舟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

    “拒绝了,我就当众亲你!”司行霈道,“你试试看!”跟他跳舞也没什么,在舞会上,又不会只跟自己的男伴跳舞,况且顾轻舟还没有男伴。

    “知道了。”她声音嗡嗡的,很不愉快。

    司行霈低头,在她发间落吻,这才起身出去。

    顾轻舟的心情,瞬间就不太好。

    方才司行霈将她搂她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人看到呢?

    明天,会不会整个岳城会沸沸扬扬呢?

    她躺着,任由思绪浮动,颈项间的钻石项链,冰凉坚硬,像司行霈身上的勋章,落在顾轻舟的肌肤里。

    她躺了半个小时才起来,从偏室出去。

    出来的瞬间,她眼观八方,发现没人往这边看,她微微松了口气。

    舞厅里的宾客越来越多。

    顾轻舟也看到了宛敏。

    宛敏穿着一件银红色软绸洋装晚礼服,短短的头发上,带了个很璀璨的钻石发箍,一段雪颈没有任何装饰,越发显得肌肤细腻润泽。

    宛敏也看到了顾轻舟。

    四目一接,宛敏立马撇过头去,非常恼怒的攥了下手。

    “轻舟?”霍拢静端了酒,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接过来,默默喝了两口。

    “方才,我站在你身后,挡住了视线。”霍拢静低声对顾轻舟说了句。

    顾轻舟微愣,继而明白她说什么。

    司行霈搂顾轻舟的时候,霍拢静看到了,她站在一个很巧妙的位置,挡住了其他人。

    然后,司行霈就行动迅速把顾轻舟拉到了旁边的偏室里。

    顾轻舟心里五味杂陈,既松了口气,同时又很尴尬。

    她不想要这样的关系!

    她希望自己的爱情是能见光的,她甚至可以跟好朋友分享喜悦,而不是让朋友为她遮掩。

    司行霈简直是让顾轻舟狼狈不堪!

    “谢谢你,阿静。”顾轻舟低声。

    霍拢静拍了下她的肩膀:“傻丫头,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你还在这里犯愁,岂不是辜负了洛水?今天是洛水的好日子。”

    顾轻舟就打起精神。

    六点半的时候,订婚宴正式开始。

    顾轻舟参加过一次,跟上次没什么差别。

    谢家三少爷叫谢舜民,虽然他不喜欢洛水,订婚宴上还是给足了面子,他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光润,似乎压抑着喜悦。

    颜洛水更是容光焕发。

    带上戒指的时候,顾轻舟都感受到那戒指璀璨晶莹的光芒。

    她想起司行霈也送过她一枚,比颜洛水的这枚更大、切割更完美。

    可惜,她从未戴过。

    钻石是冰凉的,只有赋予了意义,它才漂亮。顾轻舟的那枚钻戒,比颜洛水的更大更昂贵,却远不及这枚漂亮。

    谢舜民吻颜洛水的瞬间,颜洛水的眼泪滚落下来。

    后来就是宴会和舞会。

    热闹到了八点的时候,颜洛水正在跟顾轻舟和霍拢静说话。

    “沉手吗?”霍拢静问她。

    颜洛水大笑:“一点也不沉!”

    她们说笑着,颜太太和颜新侬也来了,其他宾客纷纷上前。

    宛家的长辈也带着孩子们过来。

    顾轻舟看到宛敏站在她父母身后,眼神很阴森盯着顾轻舟,似乎在想什么馊主意。

    而顾轻舟,留意到宛敏父母旁边的一对小夫妻。

    “这是小四和女婿。”宛敏的母亲这样介绍的。

    原来,那对小夫妻,是宛敏的姐姐和姐夫。

    顾轻舟看了眼宛敏的姐夫。

    眸光很静,掠过之后不露痕迹。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包括宛敏。

    宛敏是很憎恨顾轻舟的。前几天她去陈家,陈家三太太的态度一落千丈,估计是顾轻舟在背后说了宛敏的坏话。

    宛敏从陈家老太太和三太太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嫁入陈家的希望渺茫。

    毁人婚姻,就是断人前途,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宛敏恨得牙关痒痒。

    当着颜洛水父母和未婚夫的面,宛敏倏然心生一计。

    她上前,笑嘻嘻对颜洛水道:“洛水,恭喜你订婚啊!你的未婚夫好眼熟”

    她说着,略有所思笑道,“我好几次看到轻舟跟男伴出去逛街看电影,就是这位吧?”

    然后她问谢舜民,“你也是轻舟的亲戚么?”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一紧。

    颜太太和颜新侬错愕,看着宛敏,眼底有很浓郁的憎恶:好好的,这个姑娘在洛水订婚宴上,污蔑洛水的未婚夫和挚友,这是什么缘故?

    颜洛水和霍拢静也震惊。

    宛家的先生和太太更吃惊,因为宛敏这席话,他们没有看到颜家众人的怀疑,反而是全部盯着宛敏。

    宛敏这时候心里也露怯:难道我忽略了什么?

    为何他们不怀疑顾轻舟?

    哪怕是谎言,这种事情都要稍微疑惑一下吧。

    宛敏有点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颜家很信任顾轻舟,更信任新女婿,宛敏这步棋好像走的不对啊?

    哪里不对,宛敏不知道!

    有很短暂的沉默,约莫一分钟,然后顾轻舟准备开口时,谢三少开口了。

    “我不是顾小姐的亲戚。”谢舜民看着宛敏,静静道,“你和你姐夫带着同款的金表,都是瑞士货,香港那边叫情侣手表,可见你跟你姐夫早有首尾。

    勾搭自己的姐夫,不可能是为了做妾。不管是追求人伦破灭的享受,还是蓄意破坏姐姐的家庭,你这个人都是人品恶劣败坏!

    所以你说我和顾小姐约会,这种恶毒又拙劣的谎言,我一点也不惊讶。毕竟你眼里的世界,都是跟你一样的!”

    场面倏然又是一静,静得落针可闻。

    宛敏和她姐夫两个人,同时将手往背后收,无意识的。

    这就更加肯定了他们的私情,就等于是承认了。

    宛敏的父亲,好似被人重重掴了一耳光,现在一阵空白的麻木,整个人都震惊了,而后痛感一点点涌上来。

    宛敏的姐姐先回神,眼泪簌簌落下,转身就跑了。

    她姐夫急忙去追。

    宛敏的母亲站不住了,她父亲用力扶住了她,尴尬着告辞,先离开了。

    宛敏脸上雪白,完全没了颜色。

    颜太太和颜新侬等人,往旁边站了站,懒得看这个女孩子。

    颜洛水却噗嗤笑了,对谢舜民道:“你嘴巴好毒辣!”

第217章 我从小爱她

    宛敏的一席话,还是掀起了一点涟漪,至少颜太太是挺生气的。

    气宛敏没有教养,颜太太说:“她这是想给洛水添堵!人家大喜的日子,跑来泼这种脏水,她到底还有没有家教?”

    颜新侬和颜太太、颜洛水非常信任顾轻舟,因为顾轻舟在司行霈的手里,她敢勾搭谁?

    司行霈消息灵通,若顾轻舟真的和谢舜民约会过,谢舜民是不可能完完整整活到现在的。

    司行霈的报复心很强,这点颜新侬和颜太太都知道。

    况且谢舜民常年在南京,又是政要的儿子,他若是到了岳城,岳城军界或者政界甚至青帮,不可能没有风声。

    毕竟政治是非常敏感的。

    谢舜民没有来过,这点身为军政府高官的颜新侬知道,颜太太也清楚,宛敏的挑拨,完全是恶毒的谎言,且骇人听闻。

    “好好的姑娘家,这么不知检点、心地恶毒,也不知道宛家是怎么教她的!”颜太太叹气,“宛家是书香门第,没想到这么道德沦丧!”

    然后颜太太又说,“那些读书名流,瞧不上军阀,又瞧不起暴发户。依我说,最龌龊肮脏的,就是他们才对!”

    这是气狠了。

    洛水的这门婚事,颜太太从一开始就不满意,今天宛敏的话,简直是踩断了最后一根线。

    “姆妈,您别生气了,大喜的日子。”顾轻舟安慰颜太太。

    颜太太拍了拍她的手。

    颜新侬也说:“犯不着为了个小丫头生气,现在的孩子懂什么呢?”

    顾轻舟劝了很久,亲自将颜太太送到旁边的偏室休息,良久才出来。

    那边,谢舜民正在和颜洛水说话。颜洛水眼底全是崇敬和仰慕,望着谢舜民。

    谢舜民表情平淡,甚至有点冷漠。

    但是,此刻再看他的冷漠,顾轻舟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舞会到了一半,谢舜民也跟颜洛水跳了很多支舞。

    后来,谢舜民的某位亲戚表哥请颜洛水跳舞。舞会的时候,家里人也要相互邀请,表示尊重。

    谢舜民就走到了顾轻舟身边:“顾小姐,能请您跳舞吗?”

    顾轻舟目光一扫。

    司行霈之前还在的,后来不知去了哪里,顾轻舟答应过等他跳支舞的,现在不见了人影。

    她微微犹豫,道:“谢谢。”

    顾轻舟手上带着乳白色镂花手套,手套是丝绸的,凉软柔腻,落在谢舜民的掌心。

    颜洛水朝这边看了眼,冲顾轻舟挤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谢舜民跳舞。

    谢舜民带着顾轻舟滑入舞池,两个人靠得不算太近,顾轻舟道:“你这个人好聪明,细致入微,那么小的事你也观察到了。”

    她说宛敏那块手表的事。

    那块手表,顾轻舟是上次就留意到了。

    谢舜民语气平淡清冷,声音没有感情:“过奖了,这是你的功劳--那个女孩子说你的时候,你眼睛在她和她姐夫的手表上穿梭了下。”

    顾轻舟愕然,继而失笑。

    “那你能观察到我的表情,仍是很仔细!”顾轻舟道。

    谢舜民不再言语,默默跳着舞。

    顾轻舟看到远处衣袂蹁跹、笑容款款的颜洛水,心中涌起了维护之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看不出洛水很爱你?”谢舜民表情不变,无喜无悲。

    颜太太说他冷心冷肺,果然如此。

    不过感情这种事,有时候就需要缘分,并非你付出多少,就能收回多少。因为付出,需要投对方所好,才有价值,否则只会添增对方的反感和烦恼。

    谢舜民若不喜欢颜洛水这种类型的女孩子,颜洛水付出再多也无益。

    已经订婚了,不再是他爱不爱都无所谓,顾轻舟心里不平:“你既然不爱,完全可以拒绝订婚的!既想要颜家的关系,又不想爱洛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

    谢舜民仍是像没听到一样,表情都不动一下,似一樽木雕。

    顾轻舟眼眸深敛,眸光里有点敌意,看着谢舜民道:“你对洛水,真的就一点爱意也没有?”

    “我爱她。”谢舜民声音疏淡而冷漠,“我从小就爱她。”

    顾轻舟错愕。

    这个回答,让顾轻舟大吃一惊,意外之极。她脚步停下,害得谢舜民也停下,身边的那一对跳舞的人就撞到了他们俩身上。

    顾轻舟震惊看着谢舜民,想从他脸上找出他说反话的讥讽。

    但是没有,他很认真,态度诚恳。

    他爱颜洛水!

    顾轻舟停顿了下,继续跳舞,不想再次被人撞到。

    “我不明白。”顾轻舟从震惊中难以回神,“你爱她?”

    “嗯!”谢舜民道。

    “我看不出来。”顾轻舟道,“大家都看不出来,包括洛水自己。”

    谢舜民沉默。

    “既然两情相悦,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样子?”顾轻舟蹙眉,“你变态啊?”

    谢舜民对这个评价,没什么恶感,反而真心思考了下,可能自己真的有点变态吧。

    “你很了解洛水?”谢舜民问。

    顾轻舟点点头。

    “那你知道洛水爱谁吗?”谢舜民问。

    “你啊,全家都知道,她爱谢三公子!”顾轻舟说。

    谢舜民摇摇头:“她不爱我。”

    “你不是谢三吗?”顾轻舟眼里全是茫然。

    若谢舜民不是故意耍她,就是这中间有点诡异的隐情。

    谢舜民高冷孤傲,虽然他表情很认真,顾轻舟更倾向于他在戏耍她,故意说话误导她而已。

    要不然,顾轻舟理不清楚这里面的乱七八糟。

    一支舞结束,顾轻舟再也不想跟谢舜民接触了,他这个人身上阴森森的,带着莫名其妙的神秘。

    顾轻舟担心颜洛水,她好似踏入漩涡了。

    后来,顾轻舟去问颜太太:“谢家有几个儿子啊?”

    “四个。”颜太太道。

    “那三少跟谁是双胞胎?”顾轻舟问。

    颜太太笑道:“他不是双胞胎。”

    顾轻舟一头雾水。

    “怎么了?”颜太太问。

    “没事,我就是好奇。”顾轻舟笑道,“若他也是双胞胎,那么将来洛水肯定生双胞胎,对吧?”

    颜太太失笑,轻轻摸她的脑袋:“你这小脑瓜儿,想什么呢?”

    顾轻舟悻悻,去找了个椅子坐下。

    霍拢静也坐到了顾轻舟身边。

    “阿静,你觉得谢三少喜欢洛水吗?”顾轻舟问她。霍拢静看了眼舞池里的两个人,谢三少看上去很不好接近,但是他眼底的光很平静柔和。

    “至少不讨厌吧。”霍拢静道,“我跟他没有接触,不知他的秉性。”

    顾轻舟颔首。

    沉默想了想谢三少的话,顾轻舟隐约理出了几分头绪。

    为何谢三少说他从小爱洛水,又说洛水根本不爱他?

    “阿静,你觉得洛水有秘密吗?”顾轻舟倏然将视线从谢三少身上,转移到了她的闺蜜颜洛水身上。

    颜洛水的对顾轻舟和霍拢静真诚,不代表她这个人没有程府。

    相反,颜洛水程府很深。

    颜家的这对双胞胎,其实是两极化:颜一源有多单纯,颜洛水就有多深沉。

    “你觉得洛水没有秘密?”霍拢静失笑反问。

    顾轻舟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一点端倪。

    “轻舟,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有秘密很好,有时候秘密不能说,只因要保护自己的朋友。洛水也有她的秘密,我觉得挺公平。”霍拢静道。

    是啊,她们都有秘密。

    正因为自己的事不能对人言,就格外理解朋友独自承担的痛苦。

    “洛水爱谢三少吗?”顾轻舟问霍拢静。

    霍拢静笑了笑:“我哪里知道?”

    而后,司行霈和颜新侬从偏厅走了出来。

    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

    司行霈一抬头,就看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坐在霍拢静身边,穿着雪色卡夫绸的长裙,那雪色映衬着她的肌肤,越发显得肌肤剔透雪白,似凝霜赛雪。

    她像一朵盛绽的白玫瑰,丰神凛冽,馥郁香。

    司行霈心里有暖流徜徉,走上前去。

    “很乖嘛,等着我请你跳舞?”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微笑了下,尽量不露端倪。

    他们俩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原属平常事。

    只是顾轻舟心里有鬼,总是担心自来哪里的目光太过于精明睿智,将他们看穿。

    “放松点小东西。”司行霈低声对她道,“你在欲盖弥彰你知道吗?”

    顾轻舟紧绷的后背,果然放松了些。

    舞曲舒缓轻柔,司行霈和顾轻舟的距离恰当,就是最普通的那对男女,跳着简单礼貌的交际舞。

    “跟我义父说了什么?”顾轻舟问,“你们好像聊了很久。”

    “很想知道啊?”司行霈失笑。

    顾轻舟瞥了他一眼:“随便你,爱说不说。”

    司行霈的指腹,不着痕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

    顾轻舟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她低声警告他:“不要这样!”

    司行霈对她小惩大诫,见她实在太害怕了,不忍心逗她,果然后背的手不再搞小动作了。

    他是打算要带顾轻舟离开岳城的,可惜有了新的变故,此事还得再拖一拖。

    司行霈要给顾轻舟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跟你义父说,我准备邀请几个很重要的客人到岳城来玩,问问你义父的意思。”司行霈笑道。

    他笑容里,有阴谋的味道。

    能跟颜新侬商量的,肯定是军事上的朋友。

    “什么客人,是谁?”顾轻舟好奇问。

第218章 将我放在心里

    司行霈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请顾轻舟跳舞。

    以前都是错过了机会。

    司行霈握住顾轻舟的手,虽然隔着镂花齐肘的软绸手套,仍是亲密无间。

    她的手,比丝绸略带几分温度,故而触感更好。

    舞池里的地面很光滑,甚至能倒映出人影,司行霈和顾轻舟从未经历过这般繁华热闹,他们躲躲藏藏的时候多。

    司行霈害怕的,不是世俗的流言蜚语,而是他的仇敌找上顾轻舟。

    他没有把顾轻舟带出去见过世面。

    这个瞬间,司行霈爱极了热闹,身边的人都在看他,他很满足。

    他似乎想要更多的人知道,这是他的女人!

    这种荣誉感,是其他事都无法比拟的,他心中温暖踏实。

    顾轻舟站在他身边,是他最荣耀、最灼目的勋章!

    “什么客人啊?”顾轻舟还在问方才的问题,不知司行霈早已思绪飘忽。

    见司行霈不肯回答,顾轻舟换了个方式问,“跟我有关么?”

    “跟我有关的事,都跟你有关!”司行霈低声道。

    可见,跟顾轻舟没有直接关系。

    既然没有,司行霈又喜欢卖关子,顾轻舟就懒得再问了。

    “你不说算了。”顾轻舟道。

    结束之后,顾轻舟看到了司慕。

    司慕和司琼枝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司琼枝笑容恬柔,对着顾轻舟,她也是笑得灿烂,对顾轻舟没有丝毫的敌意般,柔软依靠着她的兄长,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幸好顾轻舟见识过她的手段,否则真要被她欺骗了。

    “可要我送你回家?”司慕问。

    “不用了,我今天住在颜家。”顾轻舟道,“义母这边还要善后,我要帮帮忙。”

    善后的事有佣人,颜太太自己都不管,更不需要顾轻舟帮忙的。

    只是,司行霈打算带顾轻舟走,顾轻舟就不会回顾公馆去。

    “这样啊。”司慕道,往前走了几步,司慕略有所思,“轻舟,明天有空去吃咖啡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司琼枝吃惊看了眼她哥哥。

    顾轻舟也略带疑惑。

    “重要的事吗?”顾轻舟问。

    司慕点点头:“很重要,我想先跟你说。”

    先跟顾轻舟说?

    是不是想要退亲?

    听说魏清嘉不日就要到岳城,司慕坐立难安,他到了需要跟家里摊牌,解除婚姻的时候了吧?

    娃娃亲这种事,在当今社会如此可笑,司慕自己都接受不了。

    他从未想过娶顾轻舟。

    他原本有更委婉柔和的方法处理此事,但是魏清嘉要回来了,时间不等人。

    “过段日子再说,行吗?”顾轻舟试探着问。

    司慕走到了顾轻舟身边:“明天吧轻舟,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看来,就是退亲的事。

    “好吧。”顾轻舟心里有底,也觉得此事该办了,就道,“那明天上午十点之后,你过来接我。”

    司慕松了口气。

    看顾轻舟的态度,她对退亲隐约也是知道的,而且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对。

    司慕感觉此事有谱,心里挺高兴的。目送司慕离开,顾轻舟的表情有点深沉。

    现在退亲,时机真的不好啊!

    不过,什么时候才是好的时机呢?

    司家已经给了她一个立足的机会,让她顺利报了母亲的仇恨。

    再拖下去,对司慕不公平,毕竟他不欠顾轻舟什么。顾轻舟不能把自己的难题,强加在司慕身上,耽误他的婚姻和爱情。

    司慕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这么想着,顾轻舟心中就有了准备。司行霈那边,她会重新建一个方案来对付他,不能依靠任何人。

    “靠司家是靠不住的,再靠下去,可能身败名裂。”顾轻舟想。

    她跟司慕退亲,哪怕被人知晓她跟司行霈来往,旁人的闲话里,也只是带着嫉妒;但是,她身为司慕的未婚妻,被人知晓和司行霈相处,这就是世俗不容了。

    远处,颜一源正在缠着霍拢静:“我送你啊,阿静!我的车子就在外头。”

    “不用。”霍拢静很干脆拒绝他。

    司琼枝往那边看了几眼。

    颜一源从前是很喜欢司琼枝的,直到霍拢静出现,他就把司琼枝丢开了。

    司琼枝的眸光一顿,很快撇过去。

    宾客离开之后,顾轻舟被司行霈带去了他的别馆。

    “明天我要早起,约了司慕。”顾轻舟对司行霈道。

    司行霈一愣。

    他脱了上衣,在冰冷寒凉的空气里,露出他结实坚硬如铁的胸膛,对上了顾轻舟,眯起眼睛问:“你说什么?”

    “我说,约了司慕!”顾轻舟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平淡而绵柔,“他说有很重要的话想先跟我谈,估计是想提退亲的事了。”

    司行霈神色稍微松了几分。

    “这件事,早就该办了。”司行霈道。

    从前顾轻舟不愿意,说怕学校同学知道了,看不起她,嘲笑她。

    司行霈无法容忍她在学校受人欺凌,一想到同学们的指指点点,而她又不能发火,默默承受委屈的样子,司行霈就心疼得不行!

    于是,司行霈听了她的话,没有去给她退亲。她和司慕的婚事,拖到了现在。

    “我明天代你去。”司行霈又道,“我得在场,你敢对他眉来眼去的,我就一枪毙了他!”

    “那你还是一枪毙了我好了!”顾轻舟冷漠道。

    司行霈搂住她的腰,用精壮的胸膛压住她:“毙了你?便宜你!你敢背叛我,我就把你压在身下,弄得你腿都合不拢,没日没夜的折腾你,让你生不如死!”

    他说着,身上就有点沸腾,小腹处升起阵阵热流。

    顾轻舟尴尬将头撇开,推他:“你这个人,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这些下流的想法!”

    “男人对女人,下流的想法是最崇高的敬意!没有下流想法,意味着这个女人没有魅力。”司行霈道。

    顾轻舟咬牙:“那是你!别的男人跟你不一样,别人都很君子!”

    “假的!装的!”司行霈笃定道。

    顾轻舟的手,就贴在他的胸口。

    她的掌心柔软,而司行霈的胸口结实温热,两下一印,彼此心头都微动。

    司行霈低头,轻轻琢了下她的唇,然后道:“我去煮些宵夜,宴会的时候没有吃饱。”

    他又问顾轻舟,“想吃什么?”

    顾轻舟没有特别想吃的。

    “螃蟹粥吃吗?”司行霈自己拿主意。

    “嗯,吃的。”顾轻舟同意。

    司行霈就下厨房去忙碌了。

    他忙碌的时候,顾轻舟依靠着门,一口一口喝着牛乳,目光在司行霈身上穿梭着。

    厨房的灯是暗淡的,橘黄色的芒,落在司行霈的脸上,给他的面容渡上了层柔软旖旎的光。

    他的杀气敛去,只剩下英俊,甚至眸光专注中平添了温柔。

    顾轻舟一口牛乳含在口中,半晌才咽下去。

    “轻舟?”司行霈正在切生姜,忽然喊了顾轻舟一声。

    “啊?”顾轻舟不解。

    “你男人好看吗?你都站在那里犯了半天的花痴。”司行霈头也不回,声音里有很清淡的笑意。

    顾轻舟感觉一阵热浪蓬上了面颊。

    她嘟囔着转身往楼上走,低声抱怨道:“自恋,臭不要脸!”

    海鲜粥的主料是螃蟹,需得小火慢慢炖着。

    他炖粥的功夫,顾轻舟已经洗好了澡,换了套丝绸印花浴衣。天气冷,她外头又穿着厚重的风衣,趿着拖鞋下楼。

    她洗了头,楼下的壁炉胖可以烤火,头发干得快些。

    壁炉里的火很暖,顾轻舟一边烘头发,一边将檀香木掉进去。

    很快,满室馨香。

    “司行霈,这是什么?”顾轻舟从沙发的底下,找出一本书。

    说是书,更像是某种设计图。

    图片很奇怪,顾轻舟看不懂,她歪头想了半晌,问司行霈。

    司行霈瞧了眼,道:“这是飞机。”

    “飞机?”顾轻舟立马坐正了身子,“我听说美国人有飞机了,可以上天!”

    司行霈忍俊不禁。

    “那、那飞机可以去哪里?”顾轻舟问,“你见过飞机吗?”

    “没有。不过,美国人在昆明建了个飞机场,很快就有了。”司行霈道,“有了飞机,去美国都不用坐几个月的轮船,几天就到了。”

    顾轻舟睁大了眼睛。

    “司行霈,你是不是在想飞机的主意?”顾轻舟问他,“你今天跟义父商量接待什么客人,跟此事有关吗?”

    司行霈不能泄密。

    他用“女人不要过问军机大事”,打断了顾轻舟的话。

    司行霈做的海鲜粥,味道很清淡,鲜美异常,顾轻舟一连吃了两碗。

    “好吃。”她眯眼睛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娃娃。

    司行霈每次看到她这样笑,就知道她真心的高兴,不由心情愉悦。

    他轻轻摸着她的脑袋,但愿他的轻舟,能一辈子如此快乐无忧,就像此刻这样。

    睡觉的时候,司行霈将顾轻舟搂在怀里,低声说了句:“轻舟,不要勾搭司慕,不要对他笑。”

    “嗯。”顾轻舟睡得迷迷糊糊的,含混不清答应道。

    “轻舟,将我放在心里好吗?”司行霈轻轻拂过她的面颊,“跟我在一起,你会开心的。”

    顾轻舟已经睡熟了,没有回答他的话。

    翌日,司行霈还有事,早起的时候看着顾轻舟,想要叮嘱几句,又感觉话都说过了,重复毫无意义。

    他心里莫名揣了几分忐忑,去了军政府。

第219章 拿钱赎身

    顾轻舟起来之后,去了城里的一家咖啡馆,没有直接去颜家。

    她从咖啡馆里打电话去督军府。

    副官接了电话。

    很快,司慕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喂,顾小姐?”

    “少帅,你不用去颜家了,直接过来吧,我已经到了。”顾轻舟道。然后,她就把咖啡馆的地址,告诉了司慕。

    正月十九了,岳城天气晴朗,咖啡馆的一株梧桐树,发出脆嫩的新芽,远处望过去是深褐色的虬枝,走近了就能瞧见薄纱般的翠叶。

    早上的咖啡馆没什么人,顾轻舟选了临窗的位置,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块蛋糕,就拿出书来看。

    她在温习圣经,即将要开学了,顾轻舟要进入学习状态,免得毕业时成绩不好拿不到毕业证。

    咖啡馆的环境很好,真皮座椅软软的,充满了咖啡和蛋糕的香醇;桌上的玻璃花瓶里,养着一支水仙花,花瓣晶莹如雪,金色骄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瓶中清波金芒点点。

    司慕停稳车子之后,首先就看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的侧颜很美,青稠般的头发有淡淡光泽,温润娴雅,她肌肤似凝脂,皓腕凝霜雪,轻轻拧眉的瞬间,也有云锦叠叠的神采。

    是个顶漂亮的小姑娘,比去年好似成熟了,也更加妩媚美丽。

    司慕敲了下玻璃窗。

    顾轻舟抬起头,看清楚站在窗外的是他,略微颔首,表情端庄得恰到好处。

    “等了很久?”司慕进来,坐到她对面,问道。

    “不曾,也是刚坐了一会儿。”顾轻舟将书合起来,放在书包里。

    她面前的咖啡凉了,就重新叫了一杯。

    司慕也要了杯清咖。

    顾轻舟吃着蛋糕,一块蛋糕快要见底的时候,司慕终于开口了。

    “轻舟,你给我治病,我很感激你。”司慕道。

    顾轻舟抬眸。

    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金灿温暖,全部融入她的眼底,让她的眼芒有映射人心的魄力。

    她说:“不用感谢啊,你给了钱的!难道你去医院看病,也把医生当恩人吗?我卖给你手艺,你付款了,两清!”

    司慕一愣。

    这么说了,他心里就好受多了,后面的话也更加顺畅。

    “在你给我治病之前,我就说过,我有个心爱的姑娘,她叫魏清嘉。”司慕轻轻转动了下咖啡杯,用指腹摩挲着咖啡杯上的骨瓷玫瑰,声音平稳道。

    “嗯。”顾轻舟应了声,端起咖啡慢慢喝着,“你当时说过的,我也知道。我说了不介意这件事,才给你治病的。”

    喝了一口,她放下加糖,搅得咖啡杯中涟漪跌宕。

    司慕就觉得顾轻舟很明事理。

    “轻舟,我小时候没有见过你,这门亲事我甚至是最近才知道。轻舟,时代已经不同了,有人革命推翻旧王朝,为的就是后辈们能过上新日子。”司慕又道,“从前的盲婚哑嫁,多少人忍气吞声,我们难道也要这样吗?”

    司慕不敢相信没有爱情的婚姻。

    从前的家族联姻,司慕不敢相信。他是新时代的学子,他不会想着娶姨太太,故而对他的妻子要求就特别高,他的爱只在她一个人身上。

    顾轻舟达不到这样的要求。

    顾轻舟很痛快的摇摇头:“最好不要这样,我也不赞同盲婚哑嫁。”

    司慕知道顾轻舟好说话,却没想到她好到这种地步,当即又松了口气,人就彻底放松了。

    “轻舟,我想退掉这门婚事。你很好,但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往往需要缘分。我把你当很好的朋友,但是我对你没有爱情,这点我也很遗憾。”司慕道。

    “我对你也没有。”顾轻舟眨了下水灵灵的大眼睛,说道。

    司慕笑了下。

    顾轻舟的话,让司慕彻底放心了。

    “你同意吗?”他问顾轻舟,“退亲的事,你同意吗?”

    “同意。”顾轻舟说。

    “那好,我们一起去跟我父母说。”司慕道。

    顾轻舟摇摇头:“少帅,我对你没有爱情,我也不想嫁给你,但是退亲的事,谁提出来谁就承担责任。”

    司慕一愣。

    “你可以去提,我这里没有异议。”顾轻舟道,“但是我不会跟你一起,长辈问起,我甚至会说我不愿意。这样,他们会给我点好处。”

    司慕眼底寒光微动。

    他从高兴到失望,也只是短短的瞬间。一瞬间,对顾轻舟的好感化为乌有。

    原来,她这样市侩!

    也不能说她市侩。若是她真的贪图小利,她就不会愿意退亲,毕竟做司家的儿媳妇,好处更多。

    司慕想了想,最终得出结论:她这个人很自私冷漠,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付出。

    哪怕是付出,她也要索取回报。

    退亲对她没好处,而且她无所谓,所以她不会去提。

    司慕一个人去提,面临的压力就太大了,他父亲很可能不同意。

    这时候,司慕就需要开出个条件,一个能让顾轻舟心动、值得她付出的条件。

    “你能帮我吗?”司慕想明白之后,声音温醇,“我可以付钱。”

    顾轻舟的眼眸就亮了下。

    没人不喜欢钱,顾轻舟尤其喜欢!

    “你出价多少?”顾轻舟问。她纤浓羽睫微抬,眼波里有贪婪且镇定的碎芒,盈盈绕绕的,让她这个人看上去特别庸俗。

    女人真是奇怪的物种,一旦站了人间烟火,就没了那份仙气。

    司慕接触过的女人,只有魏清嘉不这样。

    “十根小黄鱼。”司慕道。

    顾轻舟笑了,阳光下她的笑容娇艳,宛如桃蕊盛绽:“少帅,您打发乞丐呢?”

    “我暂时只有这么多钱!”司慕道。

    “那你回去想想办法,我要五根大黄鱼。”顾轻舟道。

    五根大黄鱼,就是五十根小黄鱼,足以让一个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司慕身上没这么多钱。

    就像司行霈说过,司行霈有自己的军功和地盘,司慕什么也没有,他只是依附于家庭的少帅,是个衙内。

    “我会想办法!”司慕道,“拿到钱,你会跟我去督军府,共同说退亲的事吧?”

    “当然!”顾轻舟道。

    司慕很讨厌顾轻舟的做派,却也能理解,毕竟人都要吃五谷杂粮,钱是必不可少的。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魏清嘉那样的好命。

    魏清嘉好像是一个不沾尘埃的女人,她美得有仙气。

    说完了,顾轻舟对司慕道:“要不你先回去?我还想略微坐坐,看会儿书。”

    司慕点点头,起身离开的时候,先把账单付了,还多给了一笔钱,防止顾轻舟后来再叫东西吃。

    事情差不多说清楚了,司慕回到了督军府。一路上他在想:我这算不算拿钱赎自由身?想到这里,司慕一阵恶寒。

    路过大门口时,遇到了他哥哥司行霈出门。

    司行霈开着汽车,路过他时特意停下车,人也不下来,只是从窗口里伸出脑袋,问他:“做什么去了?”

    “一点私事。”司慕道。

    司行霈似笑非笑,眼神锐利在司慕身上打转,看得司慕毛骨悚然。

    他们兄弟向来不和。

    小时候,司慕还试图跟司行霈亲近,吃过几次亏之后,司慕再也不做蠢事。

    “督军方才问你了。”司行霈懒懒说了句,开车出去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司慕,眼神很阴冷。

    司慕没有多想,转身进了后院。

    刚踏入拱门,就遇到了他母亲。

    “姆妈。”司慕道。

    司夫人问他:“一大清早去见轻舟了,什么事?”

    顾轻舟打电话到督军府,司夫人是知道的。

    司夫人不忌讳顾轻舟和司慕见面,甚至巴不得他们多来往,这样彻底断了司慕对魏清嘉的念想。

    “没什么事,就是说几句话。”司慕抬脚往里走。

    下午的时候,司慕出去了趟。

    司夫人叫了跟着司慕的副官,问司慕干嘛去了。

    “少帅去了趟青帮,找九爷借钱,说了三成利,要借五根大黄鱼。”副官道。

    司夫人微讶。

    五根大黄鱼对督军府来说不算什么,对普通人来说却是很大的一笔钱,司慕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早上去见顾小姐,说了什么?”司夫人又问。

    副官道:“不知道,好像这笔钱是要给顾小姐的。”

    司夫人当即猜到,司慕想要退亲,顾轻舟趁机讹诈。

    这个该死的顾轻舟,她知道两年之约快要到了,总归是需要退亲的。在退亲之前,她需得讹一笔钱。

    偏偏这笔钱,司慕给得心甘情愿。

    “不能任由他们胡闹!”司夫人让副官出去,她静坐良久,眼眸中有犀利透彻的光。

    作为母亲,司夫人的想法很简单:离婚过的女人做儿媳妇不行、儿子深爱的女人做儿媳妇也不行。

    偏偏这两样,魏清嘉都有。

    司慕一旦和魏清嘉结婚,他那么喜欢她,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哪里还有司夫人的地位?

    当然,司夫人也不会同意顾轻舟真的嫁给司慕。

    顾家那些肮脏事,司家是不想沾的。

    只是这个当口,她需要顾轻舟站稳了司慕未婚妻的身份,让魏清嘉无处插足。

    “顾轻舟,看来要便宜你一次了!”司夫人考虑再三,心中有了个主意,一个他儿子不吃亏,又不敢闹退亲的主意。

第220章 好到极致,坏到极致

    顾轻舟一直坐在咖啡馆,中途侍者给她添了两次咖啡、两块蛋糕,以及一杯果汁、一杯温热的清水。

    这么热情,让顾轻舟有点诧异,她抬头看了眼侍者。

    侍者说:“方才那位少爷付钱了,还有剩下的,小姐要不要尝尝我们新做的蛋糕?”

    顾轻舟微愣了下。

    想到司慕那么生气之下,还是帮她付了钱,顾轻舟感叹:“他真是个绅士。”

    要是司行霈,估计直接把她卖在这里了。

    “新做的什么蛋糕?”顾轻舟问。

    “是黑森林。”侍者说,“您一定要尝尝,比红宝石的还要好。”

    顾轻舟失笑:“那你端一块来。”

    就这样,司慕给的钱,都花在这里了,咖啡馆的侍者对顾轻舟很满意,毕竟她这个上道,没有把钱要回去。

    剩下的钱,都做了小费。

    这家咖啡馆的黑森林的确不错,巧克力很香醇丝滑。

    顾轻舟一口气吃完,意犹未尽。

    她吃饱了,中途借用了下咖啡馆的洗手间,然后就坐着看书。

    咖啡馆也挺厚道,没有催她离开。

    后来光线变淡了,有谲滟的红,顾轻舟抬头,原来是斜照映上了玻璃窗,火霞绚丽,似一朵盛绽的繁华,丝丝缕缕潜入。

    已经晚上五点了。

    这间咖啡馆离顾公馆不远,黄包车十分钟就能到家。

    顾轻舟收拾东西,见门口有黄包车等着,她上车,回到了顾公馆。

    “今晚司行霈会来的,他肯定想知道我们谈了什么。”顾轻舟心想。

    果然,才到七点司行霈就爬上来了。这次,他没有走后楼,而是从侧面爬到了洗澡间,再从洗澡间进入顾轻舟的房间。

    顾家所有人都在一楼吃饭,完全不知道贼进屋了。

    顾轻舟吃了饭上楼,吓了一跳。

    “过来。”他大摇大摆冲她招手,像自家的卧房,已经肆无忌惮到了这等地步。

    顾轻舟立马落锁。

    “今天和司慕说了什么?”司行霈问。

    顾轻舟就把自己的话,告诉了司行霈。

    她要钱了,司慕没这么多钱,表示会凑给她。

    司行霈蹙眉:“为这个拖?你明天就去跟他退了亲,这笔钱我给你!”

    顾轻舟斜睨他。

    她打开衣柜,拿出睡衣来换。

    脱去毛线罩衣,她的头发从衣领倾泻而下,似流瀑般,那青丝宛如无数的丝线,密密斜织,像编了张极大的网,将司行霈拢住。

    他呼吸有点紧。

    “我不是为了司慕,而是为了司夫人。”顾轻舟一边更衣,一边和他轻声说话,“司夫人认定我贪婪,若是什么都不要,她更加不放心我。”

    她自顾自语,“再说了,怎么也是一趟婚姻,我什么都不要就同意退亲,不是说明我大度,而是我廉价!我不能这么廉价把自己给卖了。”

    说话的功夫,她解开了旗袍。

    旗袍褪去之后,隐藏在她发丝见的后背肌肤,似玉般泛出白皙的光,略有略现。

    她的大腿纤瘦圆润,一直往下,白皙得像雪,能晃到人的眼睛。

    顾轻舟的睡裙准备套在身上的时候,司行霈一把夺了过去,将她按在床上。

    他亲吻她,抚摸她。

    他粗粝带着薄茧的手,沿着她腰际的曲线缓缓往上滑。

    “不行!”顾轻舟压住他的手,不许他继续下去,“会有动静,被人听到就惨了。我家的洗澡间不方便,你弄完了我一身脏,没办法洗!”

    她这些话,在他听到都是废话。

    她旖旎的姿色已经魅惑了他的眼,除了继续下去,司行霈找不到后退的路了,他快要迷失,沉沦在她身上。

    顾轻舟之所以更衣,是想赶紧躺到床上,万一有人敲门,甚至破门而入时,司行霈能快速溜走,她也有得遮掩,毕竟她换了睡衣在自己床上,没什么不妥。

    她这是自保。

    司行霈无数次将她按在床上,无数次帮她洗澡,无数次和她在浴室里嬉戏,她背着他脱衣更衣,也没觉得怎样。

    然而,这对他却是另一种刺激。

    换了个环境,同样的事带来不一样的视觉冲击。

    司行霈忍不住了。

    他第一次在她自己的床上,和她做着最亲密的事,属于男人和女人的事。

    “不要这样!”顾轻舟使劲挣扎,压着声音想吼,又不敢出声,就一点气势也没有,因为司行霈在意蓄势待发了。

    她再挣扎,床就吱呀吱呀的响,害得她不敢动了。

    眼泪打湿了枕巾,一点也没耽误司行霈。

    结束之后,他用衬衫给她擦手,发现她的手掌都磨红了。

    “轻舟。”他亲吻着她的唇,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向她道歉,“你太诱人了,我实在忍不住!轻舟,我真想一口吃了你!”

    他没有吃她,只是在她面前舒缓了自己。

    “好恶心!”顾轻舟拉着被子盖住脑袋,呜呜的哭。

    “不是第一次这样,怎么又恶心了?”司行霈失笑,钻在被窝里抱她。

    她的身子玲珑纤瘦,纤腰盈盈一握,落在司行霈怀里,格外的娇小。

    司行霈心里关于她的那一处,软得不可思议。又软又柔,稍微动一下就会荡漾,涟漪一圈圈的包裹着他。

    “这是我家,我的房子。”顾轻舟哽咽着说,“我的生活一块净地也没了,你恶心死了!”

    司行霈抱紧了她。

    她还小太了吧?

    等她以后长大了,她也许会知道这是人的本能,没有这种念头的男人才是有病的。

    “你快走吧,我要去洗洗!”顾轻舟哭罢,推他离开。

    司行霈哪里肯走?

    他搂住她睡。

    顾轻舟哭累了,爬起来去打水,拎了半桶水进屋子里,自己擦洗干净,又逼着司行霈去洗。

    “你洗过了。”司行霈不想动,嫌弃水脏。

    顾轻舟捏他的耳朵:“快去!”

    司行霈叹了口气,心想这老婆好凶,以后他得妻管严。

    总之,他被顾轻舟逼着去洗了。

    洗了比没洗要舒服,而且水桶里有淡淡的馨香,那是顾轻舟的味道,司行霈很喜欢。

    洗完了,顾轻舟换了干净的被褥,然后将旧的被单都塞到了水桶里,这才重新躺下。

    “你在我那边,也没这么讲究!”司行霈道。

    顾轻舟说:“原本就是猪窝,我掉进去了懒得自救。我这里是圣洁之地,不能有秽物。”

    这是骂他呢。

    他栖身而上,又吻住了她,手沿着她凉滑柔软的腰际曲线轻柔摩挲。

    在他的调治之下,顾轻舟的身子全软了,又轻微的颤栗。

    司行霈很喜欢,这才心满意足躺好。

    后半夜他离开的时候,看到木桶里脏的被褥,想着他的轻舟明早起来肯定要自己洗,怕佣人看见痕迹。

    天这么冷,司行霈怕她冻手。

    他将木桶拎起来,从三楼跳跃下去,翻墙出去了。

    顾轻舟早起,发现水桶不见了,沉吟一下就明白了司行霈的用意,她没有动。

    春寒料峭,顾轻舟缩在被子里,想着他那个人,心竟有点动摇。

    司行霈这个人,让顾轻舟特别矛盾。

    他若只是个温柔细心、处处为她考虑的男人,顾轻舟飞蛾扑火也就认命了;若他只是个变态的、将她压在床上男人,顾轻舟恨他也就恨得义无反顾。

    偏偏他将两种都做到了极致。

    好得极致、坏得极致!

    顾轻舟并非侠类,不食烟火四海为家,她是个特别庸俗的小女人,她想过平安踏实的日子,偏司行霈给不了她这样的生活。

    日子晃晃悠悠过了几天。

    顾轻舟家里也难得平静。

    二姨太在准备四姨太临盆用的东西,和三姨太一起猜孩子的性别。

    三位姨太太很和睦;孩子即将出生,和太仓倪家的事很顺利,听闻倪家会给七小姐很丰厚的陪嫁,顾圭璋一改之前的失落,整个人精神抖擞。

    月底,有件事让顾圭璋的快乐达到了顶点。

    司督军正式找了顾圭璋,谈及顾轻舟和司慕的婚事。

    “定在今年腊月吧。”司督军道,“老太太的孝是要守的,我们司家是老派人家。”

    “是,是!”顾圭璋大喜。

    司夫人好像更赞同这门婚事,当天晚上就对司督军道:“这个月二十五,安排一场晚宴,两家碰个面,算是咱们对亲家的敬重。”

    “如此甚好。”司督军道。

    司督军原本打算过完年就谈顾轻舟和司慕的婚事,接过“昆明要建飞机场”这件事,让司督军无瑕旁顾。

    幸好司夫人提醒他。

    如今,司夫人又提出两家一起吃个饭,处处展现了她的诚意。

    魏清嘉的消息,的确是往司夫人慌了,想赶紧定下司慕的婚姻。

    动机是不对的,但结果是好的,司夫人终于同意了司慕和顾轻舟的婚事,如了司督军的愿。

    对司督军而言,有了这个结果就行。

    “晚宴选在哪里?”司夫人问。

    “这你做主啊。”司督军说。

    过了一天,司夫人对司督军道:“我想问问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说,不如定在司公馆,宽敞又亲热。饭店没有人情味,督军府又太严肃了。”

    “好,随你。”司督军道。

    于是,当天顾家就接到了请柬,请顾家所有人,包括姨太太们,去司公馆赴宴,宴席是晚上六点开始。

    顾轻舟拿到请柬的时候,微微愣了下:“为什么要办宴席?又为什么设在司公馆?”

    目的和地点,都有问题!

第221章 醉酒的司慕

    接到请柬,顾青是沉默良久。

    这背后肯定有阴谋。

    请顾轻舟的,阴谋自然是针对她。只是,顾轻舟不知道司夫人又要干嘛。

    “魏清嘉要回来了,司夫人不是应该给我几分甜头吗?她又想对我干嘛?”顾轻舟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司夫人。

    司夫人同意顾轻舟和司慕结婚,是为了对付魏清嘉。哪怕想开宴会,司夫人也会制造舆论压力。

    这个压力,主要是给魏清嘉,让魏清嘉不敢靠近司慕,要不然就会被人误以为她接近有妇之夫,想做司慕的姨太太。

    司夫人当然不怕魏清嘉,甚至有无数的手段可以让魏清嘉消失。

    但是最后呢?

    最后,她儿子总会知道,甚至会揣测,只会冷了她儿子的心,从此母子心生罅隙,得不偿失!

    司夫人要的,不是魏清嘉的消失,而是她儿子照她的预期发展,听她的话,不要被媳妇迷惑。

    魏清嘉是来打扰这个预期的。

    司夫人不能主动出击,她所作的一切,都要让司慕找不到任何抱怨她的借口。

    儿子的未婚妻是早年定下的,她为了儿子的婚姻操持,有错吗?

    当然没有!

    而顾轻舟和司慕的事闹得越大,越是板上钉钉,魏清嘉就越不敢靠近司慕。

    魏清嘉曾是岳城第一名媛。这样的高台,能让她走下了做姨太太吗?同样不可能,除非她摔下来,粉身碎骨,从此声名狼藉。

    司夫人相信魏清嘉不会那么傻!

    “名媛的身份,带给魏清嘉的好处太多了,她绝不会为了司慕不顾一切的。”这点,顾轻舟知道,司夫人更加知道。

    所有事都在司夫人的掌控之中,顾轻舟也会成为她的棋子。

    “然而,家宴是达不到舆论压力的,司夫人办这件事是为了什么?”顾轻舟心想。

    司夫人不会诚心结亲。

    她既然安排了宴席,都是为了造势,让所有人知道,这门亲事督军府真的会认,而且在准备了。

    想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就应该开个极大的舞会,甚至把记者都请过来,拍几张顾轻舟和司慕亲密的照片,从此公布于众。

    但是司夫人没有。

    “司夫人还留了后路——收拾我的后路。”顾轻舟想。

    魏清嘉棘手,用顾轻舟对付魏清嘉,却不壮大顾轻舟的实力。

    司夫人步步为营。

    介于此,顾轻舟知道今天的家宴,不是为了曝光婚事,而是有其他的缘故。

    顾轻舟在司夫人的计划里,司慕也在。

    后来,顾轻舟灵光一闪:“若是我的话,与其防备儿子和魏清嘉勾搭,还不如釜底抽薪,先斩断儿子的念头。”

    司慕才是主要的。

    只要拿住了司慕,魏清嘉就不足为虑。

    顾轻舟又想到司慕对她说,他是新派读书人,他不会娶姨太太,而且他认为婚姻应该彼此忠诚。

    他有责任心。

    顾轻舟猜测到了几点,到底这次晚宴是为了什么,还真被她猜出了一些头绪。

    “……真的就要结亲了?”顾家还是云山雾绕的,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顾圭璋兴奋得满面红光,将他最好的衣裳拿了出来换上,颇有派头。

    几位姨太太心里打着鼓。

    顾轻舟嫁给司慕,就是麻雀变凤凰。若是富贵这么容易得,就不会有那么多孜孜不倦的追求了。

    “轻舟小姐,您还是当心点,小心使得万年船。”二姨太低声道。

    三姨太第一次真心赞服二姨太的话:“是啊轻舟小姐。你配司少帅,自然是配得上的,可还是得当心。小心点,终归不是坏事,对吧?”

    四姨太也说:“轻舟小姐您看,连姨太太都要请去,这司家何止是诚意?简直是低声下气的。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可司家那等权贵门第,低成这样就可疑了。”

    顾轻舟心里暖暖的。

    人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善良的。

    顾家的三位姨太太,顾轻舟帮过她们,或者承诺帮她们,她们对顾轻舟就充满了善意。

    这点善意,比春风过和煦温暖。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顾轻舟笑道。

    顾轻舟很聪明,几位姨太太自觉加起来也不及顾轻舟足智多谋,话题点到了,就不想再说了,免得扫兴。

    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五。

    这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薄雨。春雨如愁丝,在屋檐下一圈圈的荡开,远处的桃树被滋润着,隐约泛出了嫩红的花苞。

    顾轻舟每次去司公馆,都会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老式衣裳。

    她穿了件天水碧绣海棠盛绽的斜襟元宝襟衫,下面是湖色素面长裙,外面套一件滚了狐白毛的雪锻素面风氅。

    清淡、娴雅,有种早春的生机。

    “好看。”顾绍站在阳台上,看到顾轻舟在梳头,赞赏她道。

    顾轻舟穿老式的衣裳,一定要用一把珍珠梳篦将长发绾发。

    她最会绾头发,会弄好几种发髻,最常用的是低髻,垂在后脑勺,别样的端庄。

    “舟舟,我借了个相机,打算过几天跟同学去骑马。我给你照张相,将来在去了法国想你的时候可以看看。”顾绍道。

    说罢,他脸有点红,忐忑等顾轻舟答应。

    “好,你来照。”顾轻舟笑道。

    她端坐在椅子上,含笑望着镜头。那镁光灯一闪的时候,她一动不动,任由顾绍将她的笑容留在相机里。

    顾绍摆弄着相机,道:“过几天洗出来,送给你一张。”

    “谢谢阿哥。”顾轻舟道。

    顾绍也回房更衣。

    下午四点,顾家的人乘坐两辆汽车,去了司公馆。

    到了司公馆的时候,雨更加小了,像薄雾萦绕着,若是不打伞,一会儿就能将头发和眉毛染一层白雾。

    老太太的院子里欢声笑语。

    司家的人早已到了。

    司夫人难得今天好脾气,正在陪着老太太说笑。

    一行人进来,司夫人先站起身,笑道:“亲家来了?”

    这一声“亲家”,把顾圭璋叫得忘乎所以,简直要露出喜极的神色。

    顾家的姨太太们,则很安静,跟在身后不言不语。

    顾缃带着不屑的冷嘲,顾缨有点怯场,不敢往前,顾轻舟和顾绍立在后面,含笑不语,等大人先寒暄。然后,顾轻舟才走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拉着顾轻舟的手,说了好些寒暄的话,然后道:“应该白天请客的。你婆婆说,新派人家都把最重要的一顿饭安排在夜里,我们也赶赶时髦。”

    然后,他们去了司公馆后头的一间院子。

    院子很宽敞,搭了戏台,请了两位名角唱堂会。

    司督军和司慕早已等候多时。

    司行霈没有来。

    “为何非要安排在晚上?”顾轻舟心想,“老太太不喜欢晚宴的,总说晚宴不伦不类,从前没有晚上做客的习俗。”

    她这么想着,就看到了司慕。

    司慕坐在花厅的正桌旁边,心思飘忽。

    大家入座,点心先上来,老太太把戏折子给顾圭璋:“亲家点出戏。”

    “老太太,您先请。”顾圭璋这点应酬的本事还是很足的,场面上过得去。

    老太太非要他点。

    最终,顾圭璋挨不过,点了一出比较热闹的戏。

    戏台上锣鼓喧天,旌旗漫卷,顾轻舟沉默坐着,没有言语。

    坐在她身边的,是司夫人的爱女司琼枝。

    司琼枝不计前嫌般,跟顾轻舟说了几句话。

    “顾姐姐,你冷不冷?”司琼枝突然问。

    顾轻舟道:“还好。”

    “我的手套方才丢在老太太那边了,你能陪我去找找吗?”司琼枝道,“路有点滑,我害怕。”

    “是什么样子的?”顾轻舟问。她想让佣人去找。

    “我也说不好。”司琼枝立马道。

    顾轻舟心中就起了警惕。

    她知道事情来了。

    “走吧,顾姐姐,我们来也好久没有单独聊聊。”司琼枝热情笑道。

    老太太望了过来,用眼神鼓励顾轻舟,多和小姑子来往。

    顾轻舟只得站起身:“也好。”

    随着司琼枝出了花厅,雨已经停了,天色也暗淡,路灯陆续亮起。

    顾轻舟随着司琼枝往老太太那边去。

    在老太太院子的西屋,司琼枝找到了她放在茶几底下的一双银红色手套。

    “找到了。”司琼枝高兴道。

    她坐起来,并不打算走。

    “你坐啊,顾姐姐。”司琼枝道。

    顾轻舟环顾了下屋子,没什么异常,她却感觉身子不太舒服,有点沉重。

    司琼枝说了什么,顾轻舟懵懵懂懂没听清楚。

    顾轻舟不着痕迹,将自己袖子里的银针打开,从自己指端刺入。

    强烈的疼痛,让顾轻舟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候,司慕来了。

    司慕脸上有点红,好像是喝了不少的酒,身上也有淡淡的酒气。

    他一进来,司琼枝像受惊了似的,站起来道:“二哥,我先出去了。”

    她一溜烟跑了,随手将屋子里的门反锁。

    司琼枝一出去,顾轻舟突然一猫身子,躲到了沙发后面。

    司慕微讶,不解何意看着她。

    “轻舟?”司慕想要说话,身子趴过来的时候,顾轻舟一把捏住了他的后颈。

    后颈的穴位被捏紧,司慕眼前逐渐昏花,手里半分力气也没有,昏死了过去。

第222章 设计春景

    司慕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扎了两支银针。

    “别动!”他听到什锦隔子后面,传来顾轻舟的声音。

    司慕没有动。

    他犹豫了下,慢腾腾坐起来,没有拔下手腕上的银针。

    “怎么了?”司慕问。

    司慕脑袋深很沉,像是压了块石头,心口也跳得厉害,像是慌张。

    顾轻舟从什锦隔子后面转出来,手里捧了个小小的香炉。

    她正在用一张塑料袋,将香炉小心翼翼装进去,而她自己的鼻子两侧,各有一支银针,面上别了个巾帕。

    她这样的装束,让司慕吃惊。

    “发生了什么事?”司慕震惊。

    他这么一震惊,人就清醒了很多,眼前也更加清晰。

    顾轻舟将塑料袋系好,东西丢到墙角的一个箱子里,然后重新找了个香炉,放到了原位,这才摘了巾帕,问司慕:“你感觉如何?”

    “脖子疼。”司慕想到她偷袭自己,而且很顺利的成功了,不免心下罕然,同时有点尴尬。

    好歹他也是军校毕业的,怎么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偷袭了呢?

    他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当时很奇怪。她明明知道司慕看到了她,却像小孩子躲猫猫一样,藏在沙发后面。

    藏得太简单了,衣摆都没藏住。

    这么滑稽,让司慕觉得好笑,对她就放松了警惕。

    哪里知道,这点放松警惕,差点要了他的命。顾轻舟熟知各种穴道,她掌控先机的情况下,近身偷袭很容易的手。

    顾轻舟明白了他眼神的含义,解释道:“你进来的时候,中了轻微的毒药,神志没那么清楚,反应力也不太好,所以我才偷袭成功了。”

    “什么什么!”司慕震惊。

    毒药?

    他什么时候中了毒药?

    顾轻舟跟司慕解释。

    她的解释,司慕是不信的,可他的身体却有了明显的反应。

    单单是她靠近,司慕就有了欲念,可见她的话是不假。

    司慕尴尬叠起腿坐,略带遮掩。

    “谁做的?”司慕问顾轻舟。

    “你心中明白的。”顾轻舟道。

    她不会点明。

    同时,顾轻舟又说:“演出戏如何?你配合我,到时候就一清二楚了。”

    司慕沉吟了下。

    “少帅,你今天不演戏的话,以后这种事层出不穷。我知道你重视亲情,但有时候好心办坏事,亲人才是最麻烦的。不如你索性撕破脸,以后就避免一些了。”顾轻舟道。

    她的话,司慕犹豫了下,还是听了进去。

    “好,我配合你!”司慕道。

    顾轻舟笑了下。

    约莫过了五分钟,顾轻舟将司慕手上的银针拔下来。

    顾轻舟收起银针,然后又拔下自己的发簪,一下子就戳破了司慕的手。

    很疼。

    血流了出来。

    放完这点血,司慕感觉脑子里更清楚了,至少自己没有那些绮丽的幻想,自己能掌控心绪。

    “怎样?”顾轻舟问他。

    司慕故意和她闹,说:“疼!”

    顾轻舟失笑,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认真说!”

    这个动作,让司慕不高兴:“不要拍我的头!”顾轻舟略带歉意笑笑。

    司慕警告完了,也认真道:“清楚了很多。”

    顾轻舟就放心了。

    西屋是供客人休息的,有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挂着银丝半透明的帐子,里面的锦被干净整齐。

    司慕决定配合顾轻舟演戏,他的耳朵贴着大门。

    听到脚步声时,他给顾轻舟做了个手势,顾轻舟就爬到了床上,放下帐子。

    等司慕进帐子时,顾轻舟正在脱外套,将一只雪藕般的胳膊露出来。

    司慕一惊,眸光顺势落到了她的肩头,圆润白皙,肌肤似有光泽。

    他的呼吸顿时错乱。

    “干嘛?”顾轻舟眼神冷漠,“你别装蒜,你体内的药效早过了。快上来,脱衣裳!”

    司慕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脱衣裳。

    上次针灸的时候,她就让司慕脱了外套,然后她微凉的指腹按在上面,司慕至今还记得那点感觉。

    男人有时候很奇怪,哪怕不爱,也能对这个女人起欲念。

    司慕体内的药还残留四成,他脑子是清楚的,身体是不受控制的。

    顾轻舟装作没有瞧见。

    司慕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躺到被子里。

    顾轻舟也钻入被窝。

    她的手搭在司慕的胸口。

    小臂柔软、肌肤白皙凉滑,贴着司慕的肌肤,司慕全身都紧绷了。

    有团火,在他身体里快速游走、激荡,快要将他残存的理智击打崩溃。

    司慕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紧紧攥住手指,将方才戳破的伤口重新撕开,疼痛让他更清醒。

    有人轻轻开了房门。

    司慕的呼吸屏住。

    而后,那人脚步轻盈,站在帐子外面看了半晌,最后悄悄撩起一角。

    帐内,两个人并头而睡,被褥盖在他们的下半身,顾轻舟一边身子缩在被子里,另一边胳膊搭在司慕身上。

    那人悄悄放下帐子。

    什锦隔子后面,有个小小的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燃尽了,那人将这个香炉带了出去,同时推开半扇窗户,等冷空气涌入,她才不急不忙的出去,关好了房门。

    顾轻舟和司慕立马坐起来。

    两个人快速穿好衣裳。

    顾轻舟从后窗翻了出去。

    后窗有点高,司慕托起了她的身子。她身子柔软纤瘦,司慕的手臂倏然无力。

    “快回去躺好。”顾轻舟道。

    司慕颔首。

    前头院子里的宴席已经开始了,热菜上了两道,却不见了今天的两个小主角儿--顾轻舟和司慕。

    “这两孩子哪里去了?”老太太着急,让佣人去找。

    司琼枝道:“方才我去找手套,顾姐姐要陪我去的,后来二哥来了,要说几句话,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说忘记了。”

    “在哪里说话?”老太太问。

    司琼枝道:“在您院子里的西屋。”

    老太太就指了女佣阿娴,让阿娴快去找:“肯定还在西屋!”

    然后又道,“他们年轻人,说起话就没完没了的,都忘了时辰了,也不饿吗!”

    司督军笑道:“饿了会来找吃的,又不是两个小傻子。”

    众人都笑了。

    既然知道去向,他们也就放心,一边吃饭,一边听着戏台上的热闹喧嚣。

    片刻之后,阿娴慌慌张张进来了,脸通红,几乎要哭出来:“老太太”

    司老太吓一跳,还以为她的宝贝轻舟和孙子出事了,筷子不知不觉掉在桌子上,一口气憋住:“怎么了!”

    这话问得声色俱厉。

    “就是就是”阿娴实在说不出口,支支吾吾的。

    司夫人一拍桌子:“快说啊,慕儿怎么了?”

    她这下有点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包括隔壁那桌的顾家姨太太和孩子们。

    顾圭璋也蹙眉,怕顾轻舟惹事。

    阿娴难堪又尴尬,在司夫人的厉喝之下,她噗通跪在老太太脚边,大声说:“老太太,二少和顾小姐,他们他们在并头睡觉没穿衣裳”

    她很紧张,像是被司夫人吓得,其实不然。

    不过她这点紧张恰到好处,声音很大,保证整个花厅的人都听到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阿娴的意思,大家都懂了。

    顾圭璋先反应过来,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张脸气得惨白,嘴唇哆嗦骂道:“这个小贱人,她居然这么不要脸!”

    顾轻舟还没有过门,就和司慕睡了,如此下贱!

    顾圭璋担心司家不要她了,他到手的富贵荣华飞了。

    哪怕她跟司慕感情再好,就不能选个其他日子吗?

    顾圭璋的心,从高处跌落,摔得粉碎!他不能任由顾轻舟这么毁了他!

    他豁然站起身,要去找顾轻舟,活活打死她!

    “站住!”司督军厉喝。

    顾圭璋就停下了脚步,真不敢走了。

    “走,我们去看看!”司夫人迫不及待站起身,好似很生气,急匆匆出了花厅。一出来,她唇角就有淡淡的笑意。

    还不错,这件事办得挺顺利的。

    司夫人脚步快捷走了,老太太这时候才回神,怕司夫人厮打顾轻舟,顾轻舟吃亏,当即对司督军道:“你是死人啊,快去拦住你媳妇!”

    说罢,老太太也要去。

    司家的二太太搀扶住她。

    其他人或震惊或幸灾乐祸或担心,纷纷跟着司老太,出了花厅。

    司督军拉着司夫人。

    司夫人气急了,稍微等了老太太几步,最终先冲到了屋子里。

    她就是要让众人看看,顾轻舟和司慕睡在一起,故而一把掀开了帐子,想把屋子里的春景,全部展现出了。

    帐子一掀开,司夫人自己傻眼了。

    跟着司夫人进来的司督军、老太太和顾圭璋,站在床前,也有点傻眼。

    大家都没有动,好似被定住了。

    床上的光景,跟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

    后面的人也挤了上来,却不太敢往里挤。

    “我一定要看到顾轻舟的狼狈!”只有顾缃,使劲扒开众人,甚至把司夫人挤了个踉跄,挤到了床边。

    顾圭璋瞪了她一眼,她视若无睹。

    顾轻舟毁了,她敢做这种出格的事,以后司家不会要她,全岳城的男人也不会要她。

    顾缃简直是神清气爽,她一定要看到这么痛快的一幕。

    千辛万苦挤进来,看清楚了床上的情景,顾缃和众人一样愣住,她一时间没控制住,失措惊呼:“怎么会这样?”

第223章 抬高赎金

    老太太西屋的床上,躺着司慕。

    只有司慕。

    司慕衣衫整整齐齐,鞋子都没脱,像是累极了,阖眼熟睡。

    床上的被褥整齐,没有半分凌乱,完全没有欢愉之后的痕迹。

    司慕只是拉开了被褥的一角,盖住肚子。

    说好的并头睡觉呢?

    说好的没穿衣裳呢?

    香艳的一幕、丢人现眼的一幕,都哪里去了?

    顾缃看到这样的光景,和自己预想中的相差十万八千里,顾缃太失望了,忍不住惊呼:“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司慕一下子就惊醒了,茫然坐了起来。

    醒过来之后,瞧见床边围满了人,司慕又吓一跳。

    他浓眉紧蹙,看清楚了众人,很奇怪的问道:“怎么了?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全部沉默。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还说什么。

    他们一路上想了很多,此刻全部堵在心里。

    “祖母,这是怎么回事?”司慕更清醒了几分,见没人回答,他又问老太太。

    老太太回神,慈祥笑道:“好孩子,没事的。”

    然后她转身,对众人道:“好了,找到慕儿了,他原来躲在这里睡觉!大家都出去了,饭还没有吃完呢。”

    后面的几个人,也纷纷看清楚,床上只有司慕--衣着整齐的司慕。

    不仅司慕是整齐的,就连床也是整齐的。

    “佣人干嘛撒谎?”

    众人离开,只有司督军、顾圭璋、老太太、司夫人和女佣阿娴在场。

    顾家的四姨太大着肚子,走路比较慢,二姨太搀扶住她,三姨太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三个人落单了,四姨太一肚子疑惑:“那个女佣不是说,亲眼看到轻舟和少帅并头睡觉吗?还说没穿衣裳,说得那么真切,怎么只有少帅一个人?”

    二姨太笑容浅淡,声音低低的,轻不可闻道:“轻舟是谁?这等算计,能让她入套,那也太小瞧轻舟了。”

    “这是谁的套?”三姨太在背后好笑,有点想不通。

    让众人看到顾轻舟和司慕睡,对别人有什么好处?

    老太太和司督军喜欢顾轻舟,哪怕是真的睡了,老太太和司督军就正好生米成熟发你,早日给顾轻舟和少帅完婚。

    他们是订了亲的,睡了属于小过失,不算大过错。

    这个套的目的是什么,三姨太疑惑了。

    总不会是顾轻舟自己设的?若是顾轻舟设的,她应该在屋子里才对。

    顾家的姨太太们不清楚内幕,全都懵了,有点看不清情况。

    她们看不清,顾圭璋自然也不知道。

    顾圭璋满头雾水:“轻舟哪里去了?”这个瞬间,顾圭璋倒是宁愿顾轻舟跟司慕睡了,以后哪怕是做姨太太,司家也丢不开顾轻舟。

    可惜!

    甚至老太太也没弄明白这到底闹什么!

    只有司督军和司夫人一清二楚。

    “我进来的时候,的确是看到了!”女佣阿娴跪在地上,身子如筛糠般发抖,使劲给老太太和众人磕头。

    没人说话。

    “老太太,我真的看到了!”阿娴哭着,朝老太太求助。老太太回味过来,差不多也明白了,阿娴是被人收买,而她看到的,和现在屋子里的情景,肯定是不一样的。

    顾轻舟和司慕这两个孩子黄雀在后。

    老太太明白了之后,心就凉了半截——她对阿娴不薄,没想到阿娴却受人收买,做出这等事。

    司督军瞥了眼司夫人,司慕也看了眼他母亲。

    司夫人心里跟明镜一样,知晓糊弄不了丈夫和儿子,很紧张攥紧了手。

    “轻舟呢?”司夫人试图转移视线,先把顾轻舟找过来,再见机行事。

    “我进来的时候,这屋子里点了迷乱人神志的香,轻舟说这种香对身体不好,她去厨房住些绿豆汤,解毒。”司慕一字一顿,缓慢说道。

    司夫人眸子乱转,心里有点慌。

    这点慌乱,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她怕什么?

    阿娴还在哭,磕头求饶。

    司督军道:“你先下去吧!”

    阿娴求助般看着老太太,想走又不敢走,可怜兮兮的望着。

    老太太对她没了半分怜悯,道:“你先下去!”

    阿娴出去的时候,顾轻舟端着热腾腾的绿豆汤进来了。

    她一进门,就笑盈盈道:“戏演完啦?”

    司夫人眸光凛冽,落在她身上,恨不能在她身上钉出个窟窿来。

    顾轻舟视若不见,她直言不讳。

    老太太的气不顺了,愤然问司督军:“怎么回事,不打算跟我这老太婆解释解释吗?”

    然后又道,“你们眼里还有我?”

    司夫人的身子晃了下,气势丢了一大半。

    顾轻舟将绿豆汤放在茶几上,坐到了老太太身边,轻轻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回握顾轻舟的,轻轻叹了口气。

    “祖母,我来说吧。”司慕清了清嗓子,也坐到了老太太身边,握住老太太的手道,“您先别生气。”

    老太太点头,让他快说。

    司慕就从头说起:“我从前的女朋友嘉嘉,她离婚要回来了,估计这几天就要到岳城。”

    老太太微讶:“嘉嘉啊?”

    她对那个嘉嘉挺有印象的。

    当年跟司慕出去玩,死掉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嘉嘉的妹妹,此事老太太还记得。

    想忘掉都难,毕竟是一条人命。

    “是啊。”司慕情绪顿时一落千丈。

    他整了整心绪,继续交代。

    司慕知道老太太喜欢顾轻舟,所以隐去他想跟顾轻舟退亲这件事,只说他的前女友要回来了。

    “我姆妈担心我和嘉嘉旧情复炽,她又不喜欢嘉嘉。她知道阿爸和您喜欢轻舟,索性让我和轻舟好事成真,这样我不管是出于自己的良心,还是您和阿爸的压力,都不敢提退亲的话。

    我喝的酒里,放了很烈性的药,让我控制不住自己。顾轻舟喝的茶里,也特意下了药。这屋子点了个香炉,香炉让人一时昏沉,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什么。

    轻舟察觉到了,她擅长针灸,给我放了点毒血,将香炉移花接木换掉了。女佣以为事情成了,还没有看清楚就去报信,轻舟都不知道。”司慕道。

    司慕把自己和顾轻舟都摘清。

    老太太不傻。

    前因后果,这会儿全懂了。

    司慕的话,也只能相信八成。

    司夫人能出这样的计策对付自己的儿子,肯定是司慕有了退亲的念头,司夫人劝不住他。

    怎么才能劝住他?

    就是让老太太和司督军都看看,他已经占了轻舟的身子!

    再敢提退亲,别说司慕自己内心过不去,就是司督军和老太太,也要打断他的腿。

    司慕是不损失什么。

    万一真的不成,司慕还是退亲了,他仍不损失什么。

    所有的事,都在顾轻舟身上。

    “一派胡言!”司夫人冷哼道,“慕儿,我辛苦怀胎九个月将你生下来,就是让你如此污蔑我吗?”

    司慕低头。

    司督军面沉如水。

    这个时候,司督军已经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家里,司慕不喜欢顾轻舟,司夫人对顾轻舟没有半点善意。

    简直头疼!

    人家也是娶儿媳妇,就没见这么闹过!

    幸好顾轻舟聪明,今天这事没成,要不然司督军怎么对得起顾轻舟的外祖父?

    司夫人完全不顾念她和孙绮罗的旧情,对孙绮罗的女儿下这般狠手,司督军很难过。

    司督军开口:“姆妈,我想把今天家里服侍的佣人,全部抓到军政府的监牢,都审一审,把事情弄清楚!”

    司夫人脸色变了。

    她知道司督军疼她,还指望这件事家丑不外扬。

    现在,司督军却想捅到军政府去,这是生气了,而且气狠了!

    司夫人气息不稳

    “好,查一查吧!”一向主张家和万事兴的老太太,立马同意了。

    这就是告诉司夫人和司慕:老太太就要顾轻舟这个孙儿媳妇,他们若是还有半点孝心,就不许再打顾轻舟的主意。

    一直沉默着的顾轻舟,这时候终于开口了。

    顾轻舟知道,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清楚。

    他们的每句话,都在表达他们的立场。

    顾轻舟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对方的立场是什么。

    “老太太,何必闹得不开心呢?”顾轻舟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唇齿相依,还有打架的时候,何况一家人?再怎么说,一家人都会磕磕碰碰,这不就是过日子吗?”

    司督军抬眸看了眼顾轻舟,心想:这个儿媳妇真是大度。

    老太太也感觉:轻舟这丫头自信,而且能魄力!这么好的儿媳妇不珍惜,真是昏了头。

    司夫人则松了口气,知道不会真的去闹大,顾轻舟还是很识时务。

    司慕则心口一紧:“再想退亲的话,顾轻舟肯定要抬高筹码。”

    他这么想着,顾轻舟就冲他眨眨眼,证实了他的猜测。

    司慕一阵好气:要是今天这事成了,你也有损失好不好?凭什么我得再不给你钱!

    真想重振夫纲,教教这个贪婪的小妮子!

    这个念头吓他一跳。

    他并不是顾轻舟的丈夫,也永远不会是的。

    他沉默着,瞥开了头,不再看顾轻舟了。

    司慕不是傻子,他并非没有感触。他和顾轻舟接触不多,顾轻舟贪财不假,但是她医术高超、人聪明机敏,是个很难得的女孩子。

    若没有嘉嘉,司慕倒也可以试着接受这个未婚妻。

第224章 督军府的客人

    宴会匆匆结束了。

    顾轻舟随着众人,回到了顾公馆。

    顾圭璋单独把顾轻舟叫到了外书房,问她:“今天司公馆的事,我到现在还是糊涂着,你知道是闹什么吗?”

    不清楚头尾的人,的确不知道到底闹什么。

    顾轻舟需要给顾圭璋一些甜头,这样他就会信任她,凡事听她的。

    “我知道一些。”顾轻舟道,“前些日子,少帅跟我说,想要退亲。”

    “什么?”顾圭璋大惊,脸色顿时就变了。

    少帅要退亲?

    早知道这样,今天的事成了该多好!哪怕退亲,司家也能给顾轻舟一个名分,做个姨太太都行,顾圭璋依旧是司督军的岳丈。

    他才不管顾轻舟的处境,也不会管她是否幸运,死活与他无关了。

    顾圭璋要的是权势。

    在顾圭璋心中,儿子是用来传宗接代,女儿则是用来为娘家争光的。

    顾轻舟这点都做不到吗?

    “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你答应了?”顾圭璋额头冒青筋,怎么这一个个的,全不省心?

    “没。”顾轻舟用手指轻轻缠绕着自己的头发,显得很孩子气。

    她这样孩子气,顾圭璋就会无形中把她当傻子。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顾圭璋大大松了口气,跌坐回了椅子上,喃喃道,“少帅居然要退亲?”

    顾圭璋抬头看了眼顾轻舟,算是很标准温顺的少女,选妻子就要这样的,少帅有什么不满意?

    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对妻子要求那么高干嘛?

    再说,顾轻舟也不是没有姿色的。

    “是这个意思吧。”顾轻舟道,“不过,司家应该不同意,要不然也不会把我和他往一处凑。”

    顾圭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闹了这么大半天,就是将顾轻舟和少帅绑牢?

    简直是如有神助!

    顾圭璋这时候就彻底弄明白,到底搞什么鬼了,他忍不住展露笑颜:“轻舟,你是挺招长辈心疼的。”

    司家的长辈喜欢顾轻舟!

    司夫人为了绑牢顾轻舟和少帅的婚姻,不惜做出这等手段!

    顾圭璋几乎要笑出声来。

    看来,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变故了,顾轻舟死也是司家的人。

    顾圭璋这颗七上八下的心,彻底安稳归位,从来没这么踏实过。

    他一得意就忘形,将腿往桌子上一放,毫无仪态。

    “轻舟,你能有这样的造化,阿爸高兴,也算对得起你母亲和你外公了。”顾圭璋笑道。

    顾轻舟纤柔的手指,忍不住攥起来,粉润的指端发白。

    什么厚颜无耻的人,还敢提她的外公和母亲?

    他们是怎么死的,顾圭璋不知道吗?孙家的家产落到哪里去了,顾圭璋也不清楚吗?

    顾圭璋是用什么卑鄙无耻的心态,敢提起孙家?

    顾轻舟到现在都明白,为何她母亲当年会看中顾圭璋?

    因为顾圭璋英俊吗?

    肯定是!

    顾圭璋过年半百,姿态还是不错的,太仓倪家的七小姐能相中他,并不单纯是因为他有钱,他还有几分魅力的。爱情会冲昏头脑。

    顾轻舟忍住怒意,情绪慢慢收敛。

    趁着顾圭璋心情不错,甚至对她寄予厚望,她的话都会听的时候,顾轻舟问顾圭璋:“阿爸,阿哥去留学的话,需要几年?”

    “四年。”顾圭璋提到这件事,心情更好了。

    儿子有出息,对顾圭璋来说是种荣耀。

    “那大概需要多少学费和生活费?”顾轻舟问。

    “这就贵了。”顾圭璋道,“一年下来,怎么也得一根小黄鱼吧!”

    那就是八百到一千块。

    的确很贵。

    普通人一个月才几块钱的工钱,若非大富大贵的人家,谁有钱去留学?

    “阿爸,您是每年寄钱给阿哥,还是一次性给他?”顾轻舟问。

    “每年寄。”顾圭璋道。

    “干嘛不一次性给了呢?”顾轻舟轻柔道,“万一家里有什么事,真拿不出钱,也不会耽误阿哥念书。”

    “你放心,你阿哥念书的钱,阿爸还是存住了的。”顾圭璋笑道。

    顾轻舟关心兄长念书,而且句句都是为了顾绍好,顾圭璋心情挺不错的,好似顾轻舟很懂得家族荣誉。

    顾轻舟微笑:“阿爸,您有您的考虑,我不敢说什么。要是我的话,阿爸要娶太太了,四姨太又要生弟弟了,我远在异国他乡,就会担心家里的变故,心里总不踏实,没办法好好念书了。当然,阿哥是男孩子,他不会胡思乱想。”

    顾圭璋微愣。

    这些,倒也是实情。

    顾绍是很可靠的,从来不乱花钱,他对自己的前途很看重,顾圭璋相信他。

    把钱一次性给他,更能防止以后时局改变,钱汇不过去,倒也不是不行。

    顾绍一个人在法国,没有钱傍身,会没有依靠。

    顾圭璋觉得此事要重新考虑。

    顾轻舟的话有点自私,甚至乱揣度人心,却都是实情。

    “阿爸,我先上楼了。”顾轻舟道。

    顾圭璋摆摆手。

    上楼之后,顾绍刚刚洗好澡,坐在床边擦他短短的头发。

    看到顾轻舟进来,他局促拉过被子。

    “阿哥,我跟你说件事。”顾轻舟道,“如果阿爸找你谈,你就要全部的学费,至少要五根小黄鱼!”

    顾绍吃惊:“要这么多钱干嘛?家里每年都会汇钱。”

    “你不能侥幸,阿哥!别说国际大的局势,就是岳城的时局,甚至顾公馆的时局,都会发生改变。你把剩下三年学费留在家里,万一有什么变故,你叫天天不应。

    阿哥,你听我的,阿爸找你谈的时候,你就往大处谈,他很信任你!这笔钱,一定要拿到手。将来有了学问,就不愁前途了。”顾轻舟道。

    顾轻舟想要夺得家产,想要顾圭璋服罪,到时候顾圭璋死了,顾家散了,顾轻舟自己逃了,谁给顾绍寄学费?

    顾绍离开之后,这件事肯定会发生的。

    顾家的钱,都是顾轻舟外公的,不是顾圭璋的。她愿意培养顾绍,顾绍就拿得心安理得。

    “阿爸只怕不愿意吧?”顾绍低声道。

    顾绍最清楚顾圭璋了,他爱财如命,岂能一口子把巨款交给不满二十岁的儿子?

    “他会愿意的。”顾轻舟道,“我说的话,他都会考虑。”

    顾绍颔首。

    提到去留学,顾绍心情低落,没有半分雀跃之感。

    他舍不得岳城,舍不得家,舍不得舍不得轻舟。

    “舟舟,我去留学了,你不会忘记我的,对吧?”顾绍头压得更低,像个无助的孩子。

    顾轻舟想拥抱他。

    她忍住了,只是站在旁边,说:“你是我哥哥啊,将来就是我的娘家人,我怎么会忘记你?”

    “可我跟你没有血缘”

    “有血缘的人,一定有亲情吗?顾缃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她不是照样帮太太将老太太杀死?”顾轻舟说,“阿哥,你烦恼这种事,就太傻了,也辜负我待你的心!”

    顾绍连忙抬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舟舟”

    “我懂。”顾轻舟道,“阿哥,你要努力成才啊。”

    顾绍慎重点点头。

    翌日,顾圭璋果然找顾绍谈了这件事。

    顾绍说:“若是汇款,金条是过不去的,那么现金就要有汇率,这中间的折损至少有上百块。”

    这点顾圭璋也知道。

    他从前没考虑过,主要是不太放心顾绍身负巨款。

    如今见顾绍是考虑清楚的,也知道厉害,顾圭璋有点心疼中间的折损,道:“我再考虑考虑。”

    顾绍把这话转述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想着:会成功了,阿爸松动了。

    顾绍的学费要过来,这样他念书就没有后顾之忧。四年之后,他就应该是个成年人,会对自己的生活负责。

    顾轻舟希望自己和顾圭璋的仇恨,不要牵扯其他人。

    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个顾公馆,顾轻舟去年来的时候,始终置身事外,对这里面的人没有好感。

    自从秦筝筝死后,姨太太们没了顾虑,开始随着本性,对顾轻舟也有善意的时候,顾轻舟就不恨她们了。

    除了顾圭璋和顾缃,就连顾缨,顾轻舟都希望半年后她能有个托付之处。

    顾轻舟这边家务事处理完毕,洛水打电话给她:“我从南京回来了,给你们带了礼物,快来。”

    “你们”,是指顾轻舟和霍拢静。

    洛水定亲之后,第二天就跟着谢舜民去了趟南京,见过谢家其他的亲戚朋友,听说摆了三天的酒宴,很是热闹。

    快要开学了,谢舜民亲自送洛水回来,洛水兴致很高。

    顾轻舟就去了。

    刚到颜家门口,就见颜太太带着几位儿媳妇在送客。

    来客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太太,带着一位和顾轻舟同龄的小姐、一位十四五岁的少爷。

    “这是哪里的亲戚?”顾轻舟问。

    她没见过颜家这位亲戚。

    “不是我家的亲戚,是督军府的。”颜太太笑道,“这是西南军政府程督军的太太和少帅小姐。”

    “西南?”顾轻舟问,“他们军政府在哪?”

    “昆明。”颜太太道。

    顾轻舟顿时想起司行霈说过的那席话。

    汽车早已离去,顾轻舟望着尾尘落下的放下,微微愣了下。

第225章 顾轻舟盯梢

    督军府的客人,来自昆明。

    顾轻舟想起前几天的事

    司行霈说过昆明,也说过飞机场,顾轻舟下意识觉得此事跟司行霈有关。

    而且那夫人还带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姐,顾轻舟很敏感,心里突突的跳了下。

    “轻舟,我给你们带了珠宝和点心。”颜洛水高兴迎接了出来。

    洛水从南京带了桂花鸭回来,这是顾轻舟念念不忘的。

    中午在颜家吃饭,洛水的二嫂子曼惠还没有回去,坐在旁边说起了之前离开的程夫人和程家小姐少帅。

    “姆妈,您说程夫人带着孩子们到岳城玩,不单单是玩吧?”曼惠问。

    颜太太心里非常清楚程家的目的。

    顾轻舟坐在旁边,颜太太不想提这个话,笑着打岔:“就是来玩的,程督军要去南京述职,他们路过来玩一趟,过几日还要跟着去南京呢。”

    “我看着不像,程夫人在打听大少帅呢,您没发现吗?”曼惠笑道。

    她话一说话,突然觉得大家都沉默了,所有人都低头吃饭,特别是颜洛水和霍拢静,顾轻舟则愣了下。

    颜太太给儿媳妇使了个眼色。

    曼惠一头雾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不得要领。

    女人都喜欢八卦啊,怎么现成的八卦,她们全避而不谈?

    顾轻舟夹了块鸭肉,慢慢撕开来吃,味同嚼蜡。

    “昆明即将要建飞机场。”司行霈曾经用一种贪婪的目光,告诉顾轻舟。

    他在打昆明飞机场的主意,顾轻舟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他势在必得,可能会用尽手段。

    司行霈又说过:“过了年又两个重要客人到访,和你义父商量接待。”

    客人么,会不会就是昆明程家?

    司行霈早就知道他们来要,还是他出面请他们来的?

    顾轻舟又想起司行霈说,他将来要娶个出身世家望族的太太,强强联姻,辅助他打过长江,一统华夏。

    程家显赫,而且有美国人撑腰

    顾轻舟想到这里,心中逐渐明朗。她的心好像覆了层厚厚的冰,透明清晰,什么都看得见;又冰凉寒冷,冻得没了生机。

    上次误会他要和蔡可可结婚的时候,顾轻舟大怒,不惜拿枪要杀他。

    现在却再也没这种愤怒了,心里很平静,甚至悲凉。

    越是看得清楚,越是无能为力。

    “南京好玩吗?”那边,霍拢静打破了沉默,问颜洛水。

    “和岳城相比,就像古城啦,哪怕是有总统府在,仍是古色古香的。我们去吃了几家有名的馆子,像六春堂;又去夜游秦淮河,去了趟清凉寺。”颜洛水笑道,“他大姐把几天的行程都安排好,简直是马不停蹄的。白天吃喝玩乐,夜里不是舞会就是麻将搭子,我都没有一天十点之前睡觉过。”

    “才这几天,肯定要让你玩好。”二嫂曼惠接腔。

    话题就提起来。

    颜洛水说起南京的吃喝玩乐,新鲜有趣,颜太太和霍拢静又在旁边帮腔,顾轻舟也偶然插嘴一句,彻底就丢开了程家的事。

    颜洛水兴致很高,可以看得出她非常欢喜。

    西南程家的是,顾轻舟也装作不知情。

    她甚至想:“若是司行霈兢兢业业想占程家的便宜,甚至和程家结亲,那么我就更有机会逃走了。”

    那时候,司行霈会放松对顾轻舟的警惕。

    反正是要走的,这个大的前提不会改变,随便他娶谁了。

    顾轻舟即将开学了,吃了饭之后,颜洛水和霍拢静约着她去买衣裳、置办文具,顺便去看场电影。

    “南京什么都好,就是看电影不方便。”洛水道,然后又说,“这一点我倒是不介意。”

    她们绝口不提昆明来的程家,就好像没这回事。

    顾轻舟也不想扫兴。

    逛街的时候,霍拢静说:“回头去吉昌菜社吃饭吧?我阿哥说,吉昌的草头圈子味道不错,我最近挺想吃的。”

    “好啊。”顾轻舟附和着。

    她们到的时候,楼上的包厢用完了,霍拢静正在跟伙计交涉,顾轻舟看到了司行霈。

    司行霈是和某位男士一起下楼的。

    瞧见她们,司行霈略感吃惊,走过来道:“你们来吃饭?”

    他眼睛看着顾轻舟,见她的衣领被披肩弄得折进去了,司行霈伸手,想替她抚平衣角。

    顾轻舟警觉,往后一躲,司行霈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是啊,少帅。”颜洛水回答。

    跟他一起的男人,也走过来打招呼。

    “行霈,你认识的?”这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成熟稳重,肌肤有点白,却像是没有血色的惨白。

    他气色很差,颇有点虚弱,眼睛没什么身材,阴森森的。

    “嗯。”司行霈笑道。

    女孩子是淑媛,司行霈也不介绍,只是喊了老板,让他跟她们安排包厢。

    “长头发的那位,生得好看。”他们上楼的时候,男人试探着对司行霈道。

    司行霈动作的亲昵,落在旁人眼里,是很明显的,他跟顾轻舟关系匪浅。

    几个女孩子里,只有顾轻舟是放下头发的,长长软软的披散在肩头,捂住了脖子,暖融融的。

    司行霈转过头,眸光深邃,不露痕迹道:“是吗?你倒是很有眼光。”

    他声音平和,眼神却锋利无比,让这人心头一震,下意识发怯。

    这个人叫程艋,是西南督军程稚鸿的长子,司行霈跟他有过一点交往,帮过他一点小忙。

    这次他们全家北上,路过岳城时,司行霈很主动接待他,程艋也感念司行霈的恩情。

    说实在话,司行霈不喜欢这个程艋。

    程艋此人,外貌十分阴柔,没什么男子气概,倒像是阴狠柔毒之辈,和他父亲完全不一样。

    他们正说着,有辆汽车停在门口。

    一个穿着粉红色风氅、脚穿鹿皮镶嵌白狐毛短靴的女孩子,轻盈盈落在他们面前。

    “霈哥哥!”女孩子恨不能立马扑到司行霈身上。

    她就是西南督军的独女程渝,性格活泼开朗,和顾轻舟同龄,却比顾轻舟天真很多。

    她喜欢司行霈,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司行霈下意识往二楼瞥了眼。

    二楼的包厢雅间,有个人光明正大趴在窗口往下看。

    是顾轻舟。

    顾轻舟立在窗口,光明正大盯梢,长长的头发迎风缱绻,摇曳着淡墨色的波浪。

    司行霈心中莫名的踏实,温暖,甚至想爬上楼去,将她搂在怀里亲吻。

    他就喜欢她这么大张旗鼓盯着,就好像他是她的,也只是她的,她盯得理直气壮!

    司行霈不动声色,笑着将程渝推开:“买好了?”

    “是啊!”程渝继续贴上来,像八爪鱼一样,“霈哥哥,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我从来不看电影。”司行霈道,“要看,我只陪我老婆看。”

    程渝的脸,刷得通红。

    她误会了,羞赧中带着雀跃,道:“霈哥哥,你这个人顶坏,占我便宜!大哥,你帮我说句话呀!”

    程艋实在受不了他妹妹的矫揉造作,想要离她远点。

    程渝漂亮开朗,落落大方,怎么在司行霈面前,这些优点全没了?程艋真想装作不认识她。

    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就跟白痴似的,各种做作。

    那辆车里,还坐着程夫人和程家的三少爷程逵。

    “阿渝。”车上,程夫人声音婉柔动听,喊了程渝。

    程渝没办法,只得上车去了。

    旋即,这辆车开走了;程艋坐司行霈的车,司行霈的车子紧随其后。

    离开的时候,司行霈将手伸出车窗外,朝着楼上的女人勾了勾,然后再挥挥手告别。

    唇角微翘,司行霈的心情好到了顶点。

    顾轻舟看了半晌,一开始有点恼怒,后来听到他说“只跟我老婆去看电影”,心里莫名照进来些许的阳光。

    他冲她比划的时候,顾轻舟看到了。

    她不想笑的,甚至有点失落生气,但是她忍不住扬了唇角。

    司行霈一定知道,一定知道他比划的动作她会开心。

    “盯好了?”身后,颜洛水看到顾轻舟露出笑容,就打趣她,“怎样,小妖精有没有吃了你的男人?”

    “什么话!”顾轻舟嘟囔。

    她和司行霈之间,是不能见光的。

    颜洛水和霍拢静好似知晓这是忌讳,也从来不在她面前调侃,直到这一刻。

    她们吃完饭离开时,顾轻舟刚要上车,就听到背后有喇叭声。

    一回头,她瞧见司行霈的车停在不远处。

    颜洛水好笑,推顾轻舟:“快过去吧。”

    “我又不认识他!”顾轻舟道,她钻上了颜家的汽车。

    结果,司行霈的车子就跟了一路,不声不响到了颜公馆的门口。

    顾轻舟下车时,就感觉有人影冲向了她,司行霈捏住了她的胳膊。

    顾轻舟一惊。

    “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抱你走?”司行霈低声问。

    颜洛水很识趣的快步往家里跑,不等顾轻舟了。

    顾轻舟道:“松手,我跟你走!”

    上了汽车,顾轻舟坐在副驾驶座。

    司行霈的车子开出去,顾轻舟突然说:“你这个人真缺德!”

    “我怎么缺德?”司行霈失笑,“我又做对不起你的事了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201/ 第一时间欣赏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 作者:明药所写的《少帅你老婆又跑了》为转载作品,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少帅你老婆又跑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少帅你老婆又跑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介绍:
少帅说:我家夫人是乡下女子,不懂时髦,你们不要欺负她!那些被少帅夫人抢尽了风头的名媛贵妇们欲哭无泪:到底谁欺负谁啊?少帅又说:我家夫人娴静温柔,什么中医、枪法,她都不会的!那些被......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