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第1890章幸福是糖
苏曼洛失踪,对司家和颜家而言,只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
颜子清夫妻和司行霈夫妻,邀了长青道长,五个人商讨儿女婚事。
大家在其他方面,各有分歧,唯独对一件事意见很统一:“婚礼要隆重。”
道长说阿梨从小吃了很多的苦,今后是颜家的人了,怎么也要热热闹闹过门。
上次也很热闹,只是阿梨心里凄凉,为了应付差事而结婚的,那些热闹也没什么意义了,这次却不同。
颜家夫妻同意他的话。
他们又商量了一点细节。
最终,把颜恺和陈素商大婚的日子,定在了新历的十月八日。
戒指不需要重新买,饭店也选好了,新房还用颜恺惯住的那套。剩下的,只需要订制婚纱,以及邀请亲朋。
陈素商对婚纱没什么要求,合身即可。订婚纱一天就完成了,请柬不需要她写,她反而成了最轻松的人。
她每天早起陪着她母亲在庭院散散步,中午一定要和颜恺见面,出去吃饭;下午几乎都在家,忙点自己的事。
她也偶然和花鸢约会,一起喝喝下午茶。
九月初的时候,颜恺要回趟马尼拉,打算把那边的事都处理一下。他还问陈素商:“你要不要去马尼拉玩?”
陈素商没有去过,有点心动。
“多久回来?”她问。
颜恺道:“三五天的样子。”
陈素商笑:“我跟我妈和姑姑说一声。”
康晗这段日子身体好了不少,对阿璃也不再患得患失,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而顾轻舟把颜恺叫过来,特意告诉他,要好好照顾阿璃。
颜恺好些日子没单独和他姑姑说话,突然想起,姑姑的玉佩还在他身上,立马拿了出来:“这个有点蹊跷,姑姑。”
然后,他就把当初苗女杀胡君元的事,告诉了他姑姑。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轻易躲过了苗女的金蚕蛊。
那苗女连胡君元都不怕,说明她的蛊术很厉害。
顾轻舟心头微骇,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玉佩:“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
个什么东西。”
说罢,她又递给了颜恺,“你不说,姑姑也知道你们在外面惹了事。我暂时用不着,既然它能防身,还是你戴着。等将来彻底安全了,你再还给姑姑。”
颜恺摩挲着那玉佩。
他半晌才抬眸:“多谢姑姑。”
然后,他又说了自己最近的困惑,“姑姑,我时常不安,担心仇人找上门。可又不可能藏起来,更加不可能为了怕报复主动去找他们,我应该怎么办?”
他没说仇人是谁。
顾轻舟也没问,只道:“很多事,都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要是你天天担心,这反而成了你的心魔。”
顾轻舟也没说什么,可她一向很睿智。孩子对于其他长辈的话,总是能听得进去。
颜恺听了之后,走出了司家,心里却开阔了不少。
他不能成天提心吊胆过日子,该放下还是要放下的。
他弄到了航线之后,带着陈素商去马尼拉。
乔四迎接了他们。
“齐小姐,您这边请。”乔四笑着,打开了地堡的门。
陈素商参观了颜恺的地堡,眼睛微亮。她对于冒险刺激的事,是很有兴趣的。
“为什么要解散你的这支人马?”陈素商问,“因为我吗?”
“不是,是因为我自己。我想过一点太平的日子。”颜恺笑道,“等会儿带你去看看我的糖果厂。以前去香港看你,还给你拎了很多糖果。”
“我记得。”陈素商笑。
往事不过那么一年半载,可回首时,像站在忘川边上看前世似的,一切都那么遥远。
他们俩在地堡里逛了一圈,果然去了工厂。
工厂挺大的,足有两百多名工人,是非常正规又普通的糖果厂。
陈素商闻着香甜的气息,有点沉醉了。
她还想进去,跟工人们做学糖果。她甚至问颜恺:“你会做糖果吗?”
颜恺失笑:“我投资钱就够了,哪里还需要自己去学?”
“去学一下。”陈素商拉他的手,“什么都学学,不留遗憾,而且很有意思。”
颜恺
无奈看了眼她:“你居然对做糖果都感兴趣。”
“心里高兴嘛。”陈素商道。
颜恺一愣,旋即心里像开了朵花。人在开心的时候,的确是非常活泼的。
“走吧,去学学。”他笑道,“我们做一点,拿回去送给亲戚朋友。”
两个人换了工作服,去车间学做糖果去了。
高级的糖果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他们俩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做出来的糖果还是不成样子。
好在味道还行。
陈素商全部都要了,打算带回新加坡。
第二天,颜恺又带着她在马尼拉到处走一走。
“......这里曾经是美国人的殖民地,新加坡是英国人的殖民地,怎么这里一点也比不上新加坡?”陈素商看着普通的街道,问颜恺。
颜恺解释给她听。
菲律宾在战后建国,不再属于美国。当前世界,强国当权,小国毫无立足之地,导致菲律宾政治和经济崩盘。
“说起来,还是新加坡好。”陈素商笑道。
颜恺又问她:“你想不想回南京?”
“南京是伤心地。我一回去就回想起我妈和我二哥,还是算了。不过我答应了我妈,将来太平了,要把她送回南京的祖坟安葬。”陈素商道。
“我们结婚之后,到处走走?”颜恺问,“反正距离农历年还有三个多月,就当咱们的蜜月。”
“那太好了。”陈素商高兴起来,“我们先把我妈送回南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我对自己的祖国一点也不熟悉,到了南京之后,几乎没出过远门。”
两个人就约好了。
他们在马尼拉逗留了三天。
颜恺把手下的人叫过来,问他们的意愿。
其中有个人就对颜恺道:“少爷,您不需要亲自管我们,把我们交给乔四爷就行了。除了现在的差事,我们不想去任何地方。”
颜恺又去问乔四。
乔四则道:“少爷,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我们依仗的都是颜家和您。”
颜恺有些为难了:“那等我想一想,想个两全的办法。”
_第1891章求情
颜恺询问陈素商的意见,到底是解散这群人,还是想办法安顿好他们?
“地堡建起来那么花心思,干嘛要放弃?”陈素商道,“再说了,这原本就是你的兴趣和理想。平淡日子过久了,也是挺无聊的,到时候再重建,去哪里召集这么能干的下属?”
她不支持颜恺放弃。
颜恺自己也很犹豫,听到陈素商这么说,他坚定了决心。
他把所有事都交给了乔四。
“大事小事,不必再请示我。但你们仍是我的人,出门在外,打颜家的旗号。”颜恺道。
乔四有点紧张:“少爷,没有您掌舵......”
“没关系,你记住不要损害颜家的名声即可,其他的都由你做主。”颜恺道。
他本也不想把这么大的压力交给乔四,可手下的兄弟不愿意换一口清闲的饭吃,还愿意做这个营生,颜恺也只得把重担转给乔四了。
“那我试试,绝不辜负少爷的信任。”乔四表情肃然。
颜恺点头。
乔四一直都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什么事都不瞒乔四,故而也没什么需要特意交代的。
他又和陈素商留了两天,带着乔四拜访了几位帮会的人,以及船舶上的,这才回家。
陈素商亲手做的糖果,给众人分了一圈。
丑是丑了点,味道却很不错,顾轻舟也夸好吃。
“要不,给你舅舅他们也送一点?”顾轻舟问。
战后,康家不少人回到了新加坡,不止是康昱一家。
他们也打算回太原的,只是打听过,那边已经不准私人办企业了,回去也无用武之地,索性全部到了新加坡。
康晗还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是她继母生的儿子,比她小十来岁,姐弟俩从小不怎么亲近。
“好啊。”陈素商道。
她在人情世故上很练达,不会怯场,这些都是陈太太教得好。
顾轻舟带着她去拜访了康家。
陈素商礼貌又不失客套,与康家众人寒暄,应对得体。
上次宴席上,她大部分都见过了,只是没空说些家常话。
这次就聊了很
久。
从康家回来,康晗问她:“见着你舅舅了吗?”
“都见到了。”陈素商道,“妈,舅妈他们都说要来拜访你,却又怕打扰了你。”
“我已经好多了。”康晗道,“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能去参加婚礼。”
陈素商突然有点伤感。
她想起了她的养母陈太太。
两位母亲,在她心中一时竟难以分出亲疏。
“您一定要去。”陈素商握住了她的手。
康晗自己提起了陈太太金姝:“你妈走了有些时候了,那时候是她陪着你的。明天,我们俩再去给她上坟吧。你要和颜恺再结婚的消息,也告诉她。”
之前,陈素商陪着康晗去看过了金姝,那时候康晗身体还不是很好。
“好。”陈素商道。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温暖。
陈素商给康晗加了件薄毛线衣,搀扶着她出门。
颜恺已经准备好了汽车以及祭品。
他亲自开车,到了墓地。
到了陈太太的墓前,康晗拿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替她擦拭了一遍墓碑,又亲手把鲜花替她放上。
“我的阿璃要不是有你,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我运气不好,你在的时候没跟你说声感谢。”康晗的手,轻轻扶在墓碑上。
陈素商的眼睛微微发涩。
她在南京的那些日子,踏实又心安,是陈太太给了她母爱。
“妈妈,我想结婚之后去趟南京,把我妈的棺木移回去安葬。”陈素商道。
“落叶归根嘛,这是应该的。我将来死了,也要葬到你爸爸身边去。你爸爸就葬在太原府的。”康晗说。
陈素商也想去趟太原。
“等您身体好了,我和阿璃陪着您去太原府。”颜恺道。
康晗点头说好。
他们在墓地待了片刻,突然远处有个窈窕女子走了过来。
陈素商一开始没留意。
后来,那女子直接朝他们这边而来,她这才留心,有点警惕看了眼。
她瞧见了来人容貌,又放了心。
“素商小姐。”女人冲陈素商微笑,态
度很谦和。
是陈定的九姨太平乐。
陈素商对平乐没什么恶感,毕竟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平乐没有得罪过她,甚至间接帮过她一次。
“九太太。”陈素商和她打招呼。
她又向康晗介绍。
平乐是个人精,说话的本事一流:“您气色真好,人也年轻,我还以为您是素商小姐的姐姐呢......”
康晗很喜欢听别人说她“气色好”。她最近每天都散步,努力吃喝,就是希望能养好自己。
她忍不住笑了。
平乐又跟她寒暄了几句,康晗被她说得通体舒畅,对她也很有好感。
“阿恺,你陪我妈先上车,我跟九太太说几句话。”临别的时候,陈素商单独留下来。
颜恺点头,搀扶着康晗。
陈素商和平乐就在墓园门口的石椅子上小坐。
“九太太有什么事?”陈素商开门见山。
“是老爷让我来的。”平乐有点尴尬,“他想跟您道个歉。”
“假如我只是个普通人,他还想跟我道歉吗?”陈素商反问,“他是知道错了,还是畏惧我身后的强权?”
“素商小姐......”平乐一时词穷。
陈素商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他以前打我妈的,九太太知道此事吗?”
“老爷年轻时,脾气是不太好,现在性格也不好。”平乐道,“素商小姐,您和养父重修于好,对您而言也是佳话。世人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将来总拿陈家跟您的恩怨说事,岂不是损了您的名声?”
这倒是实话。
可陈素商对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老爷很想见见您,亲自给您赔礼道歉。”平乐又道。
“没必要。”陈素商态度坚决,“倒是九太太你,如果想要离开陈家,我可以替你安排。”
平乐看了眼她。
陈素商回视,目光深邃。
平乐觉得,自己好像被她看穿了似的,有点心虚。
她快速遮掩着说了几句话,起身回去了。
而陈素商站起身,看着她走远,略有所思。
_第1892章鸡飞狗跳
陈素商与颜恺回到司家,正好赶上了晚饭。
康晗情绪不错,与司家众人一起吃饭。
陈素商却很沉默。
饭后,颜恺要告辞,陈素商将他送到了大门口。
颜恺有点怨气:“以前你天天跟着我的,现在好了,反而要分开。”
陈素商笑:“也不过这么一时片刻,你明早还可以来。要不,你跟姑姑说一声,直接住到客房?”
颜恺想了想,他姑姑倒是会同意的,但是他姑父不会如此纵容他。
姑父不仅仅不同意,还会拿他打趣。
“算了。”颜恺哀怨道。
陈素商趁人不备,快速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下。
这一下,啄得颜恺心花怒放,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他伸手摸了下陈素商的头发,高高兴兴的走了。
他好像一个懵懂了半辈子的人,突然找到了他的桃源圣地,一点小小的亲吻,都能熨帖他的身心。
陈素商折身回来,见她姑姑还在客厅坐着,手边放了两杯茶。
这是在等她。
陈素商走了过去。
“......吃饭的时候,你心事重重的,是有什么事吗?”顾轻舟示意侄女坐下,“你告诉姑姑,姑姑能帮你的,都会尽可能替你处理。”
陈素商想起颜恺说,姑姑火眼金睛,什么秘密都瞒不过她,普通人在她面前一点活路也没有,不免失笑。
她姑姑的确是很厉害。
她顿了顿,才道:“陈定派了他的姨太太去求和,我拒绝了。那个人,是条疯狗,我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比如挖了我妈的坟。”
顾轻舟脸色微变。
陈素商又道:“姑姑,我想把我妈送回南京,我和颜恺说好了。只是,要等我结婚之后......”
顾轻舟沉吟了片刻。
“国内刚刚解放,形势有点紧张,你去了趟广西,应该体会到了。”顾轻舟道。
陈素商点头:“我们到广州之后,还是乘坐黑渔船去的香港。行动的确是不太方便。”
“你从新加坡弄一个棺木进海关,肯定要打开检查。而且,并不是进了海关就能畅通无阻,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检测。”顾轻舟道,“这样一来,陈太太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陈素商的唇色有点白。
她只顾着接她妈妈回去,忽略了这一点。
“新加坡有了火葬。”顾轻舟又道,“把人变成骨灰,可以很方便携带。假如你没有这个忌讳的话,寻个良辰吉时,把陈太太的棺木取出来......”
陈素商却有点犹豫。
那是她母亲,她不忍心将她变成骨灰。有那份棺木,母亲好像永远都在。而骨灰,远不及棺木的分量重。
“我考虑考虑。”陈素商说。
顾轻舟点头。
同时,顾轻舟又道,“我让家里的副官们去墓园看守几晚。若陈定真有这个念头,我不轻饶他。”
陈素商说好。
她考虑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起,她想跟顾轻舟说她考虑的结果,顾轻舟却先告诉她,昨晚抓到了几个人。
“他们打算去挖陈太太的墓,已经被警察署关了起来。”顾轻舟道,“素商,你很聪明,幸好你提前感觉到了。”
陈素商怒极。
她恨不能冲到陈家,一个符咒拍死陈定。她的手指死死攥着,压抑她的愤怒。
旁边的司行霈却微笑看向了顾轻舟。
他想起了顾轻舟年轻时候的模样,也是这样机灵。
当然,现在不能说顾轻舟机灵了,她已经很成熟稳重了,只能说她睿智通透。
“姑姑,我考虑好了。等我师父从吉隆坡回来,让他选个日子,将我妈的棺木移出来。我可以拿着她的骨灰回南京,再选个衣冠冢给她安葬。”陈素商道。
道长在新加坡玩累了,前几天去了吉隆坡,他是一刻也不得闲的。
顾轻舟说好。
陈素商又道:“那些关起来的人,照法律算吧,别为难他们。我要去趟陈家。”
“让副官陪着你去。”顾轻舟道。
陈素商摇摇头:“我不会吃亏的,姑姑,我要亲自去见见陈定。”
司行霈发现,这个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小姑娘,凶起来的时候挺有气魄,怪不得颜恺被她迷得不行。
颜恺身边的女孩子,以臭不要脸的居多,最不济也是苏曼洛那种娇气的大小姐,很少见这样英姿飒爽又持重温婉的。
“自己当心。”顾轻舟没有继续阻拦。
陈素商点头。
她转身出去了。
陈定换了宅子
住。
他原本带了不少钻石到新加坡的,后来的确是都卖了出去,得到了一笔庞大财产。
陈素商和颜家离婚,他就主动把颜家给他的宅子还回去了。
不是因为他懂事,而是他早已嫌弃那宅子寒酸,他想要个靠海的别墅山庄,又买得起,寻了个借口换房子而已。
他的新宅在城郊,离阮家比较近。
到了陈宅,陈素商直接敲门。
“去告诉陈定,就说我来了。”陈素商冷冷瞥了眼佣人。
佣人觉得这位小姐一脸的官司,像是找茬的,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去通知了陈定。
陈定还因为自己派过去的人被抓而恼火,突然间陈素商来访,他又高兴起来,双手拢了下头发。
“请他进来。”陈定道。
陈素商步入了陈家崭新的庭院,看着这边奢华的建筑,毫无触动。
她径直到了客厅。
陈定站起身。
陈素商走到了他跟前,突然挥手,一个符纸拍向了他。
陈定眼睛发愣。
旋即,他开始狂叫、手足挥舞。
佣人们对这一变故目瞪口呆。愣了几秒之后,年富力强的佣人上前,按住了陈定。
可陈定痛苦不已,吓得浑身发抖,神志是不清楚的,嘴里却不停喊:“你走开,走开......”
他瞧见了心中最怕的厉煞。
陈素商想要对付普通人,真的很简单。随便一个符咒,牵动天地间的煞气入脑,就会让人产生幻觉。
这就是传说中的“遇鬼”。
陈家其他人也被惊动了。
陈皓月兄妹以及他们的母亲,匆匆忙忙赶过来。陈胧那怂货,以前对陈素商龇牙咧嘴,现在知晓她是司家的侄女,一看到她就畏缩了肩膀。
九太太平乐也来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陈皓月的母亲先哭出声。
陈定还在喊:“有鬼......”
众人在青天白日里,听到他这么说,身上都起了层冷汗。
特别是陈皓月,紧张看了眼自己的四周。
陈胧则想起自己之前也被陈素商这样暗算过,心里发怵。
反而是九太太平乐,对着满屋子的鸡飞狗跳已然忍不下去了,心里有深深的疲倦,以及憎恶。
_第1893章陈素商的厉害
陈定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了意识。
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浑身凌乱,有点迷茫。
迷茫之后,他又紧张去看四周。
四周围着的,是他的家人和佣人,没有那些已经死去多时的厉鬼。他一直不信鬼神的,这次却稀里糊涂中招。
他浑身是汗,看向了陈素商。
陈素商坐在旁边,眼眸深沉:“你昨晚派人去我妈的墓地,想要挖出她的棺木。你想要做什么?”
陈定努力平复心绪。
九太太平乐见陈素商说这件事,冲众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去。
佣人们都出去了。
陈定神色微变,有点害怕,却又用理智强行压住。
待佣人们离开了,他又让陈皓月兄妹和四姨太也走,屋子里只剩下平乐陪着他。
他握住了平乐的手,寮作安慰。
“那是我太太,我想给她重新换块墓地,是应当应分。”陈定怒道。
陈素商的表情更冷:“重新换墓地,应该选个吉日吉时,而不是大半夜。陈定,你敢挖我妈的坟,不怕我要你的命?”
陈定精神一紧。
平乐也诧异看了眼陈素商。在她记忆中,陈素商很少说这等猖狂的话。
陈定却吓得略微发抖:“你......你到底会什么邪术?你不怕我告诉颜家和司家,让你无立锥之地.......”
陈素商露出了冷笑:“你想去告状?”
陈定:“......”
他要是敢去告状,陈素商一定会先杀了他。到时候,他自己被自己吓死的,警察署也查不出来。
颜家和司家无疑是很信任她的,要不然为何会那么声势浩大宣布她的身份?
“收拾好铺盖卷,给我滚。”陈素商站起身,“不要回南京,不要留在新加坡,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凭什么?”陈定也猛然站起身,“老子怕你?”
陈素商静静看着他。
陈定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沙发,没得再退,才惊醒过来,觉得自己在陈素商面前实在太过于窝囊。
“不需要你怕我。敢动我妈的坟,我这样先礼后兵,已然给了你面子。”陈素商
道,“信不信我在你的庭院做手脚,封死生门,让你们全家出各种事故一一惨死?你要是不信,尽可试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搬家,要是再闹幺蛾子,你就等着死。”
说罢,她转身离开。
无人敢阻拦她。
陈定气得发抖,同时也胆战心惊。
他无端想起了一开始刚到新加坡的时候,陈胧失控去强平乐;后来,陈胧和陈皓月在街上遇到了陈素商,却自扇耳光的事。
这几件事综合到了一处,陈素商就是会邪术的。
她那个师父,是个老不死的术士。
长青道长名声很响亮的,而且有人谣传他已经几百岁了,只是陈定见过他二十出头的样子,不相信罢了。
现在想想,难道不邪门吗?
“老爷......”平乐搀扶着他,低声跟他说话。
陈定回神。
“快,去收拾东西,联系掮客贱卖房子,咱们走。”陈定道。
不单单是因为陈素商邪门,还因为他已经和陈素商撕破了脸,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而陈素商又是司家的亲戚。
整个新加坡,明面上有司家,暗地里有颜家,陈定得罪了司家的侄女、颜家的儿媳妇,他还能有什么好?
况且,他有美丽温婉的姨太太,还有像个玉人似的女儿,留在新加坡实在不安全。
陈定想着,急急忙忙回内院更衣去了。
九太太平乐看着他,略有所思。
不过几天的功夫,陈素商派出去的人回来告诉她,陈定已经买好了船票,打算回国去了。
他当初背叛的政府,逃到了台湾,国内没有人还记得他的罪孽,他甚至可以去求政府给个奖赏,毕竟他投降得那么及时。
他的庭院,只要了当初价格的三分之一,果然是很急迫了。
陈素商听到这里,略微松了口气。
陈定这么忙着逃跑,应该是不敢再打她母亲坟的主意。
顾轻舟私下里跟司行霈说起陈素商,语气非常的自豪。
“她不过是去了趟陈家,就把陈定赶走了,没有让咱们帮忙。”顾轻舟很欣慰,“她真不错。要是二宝还活着,看到他闺女这么争气,一定很高兴。”
“像她姑姑。”司行霈说。
顾轻舟:
“......”
她和陈素商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像不到她头上。司行霈现在夸她,是越来越浮夸,越来越不走心了。
她又想起,二宝的智力是有点问题的。当初他也是齐师父捡回来的。
可在岳城的时候,顾轻舟遇到的那个薛莹,好像跟齐师父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女人看上去很精明。
陈素商要么是像康家的人,要么是隔代遗传了。
“......你那时候在云南,没见过她。”顾轻舟说起了薛莹,“我现在有点记不住她的样子,却总在想,她到底是不是二宝的母亲?”
“多少年了,齐师父走了,二宝也走了,那女人肯定也死了。”司行霈道,“想来做什么?二宝活着的时候,哪怕真有那么个便宜妈,他也未必会认。”
顾轻舟只是心里挂念着,也不是想去寻找她。
的确是很多年了。随着二宝和齐师父的去世,从前再多的恩怨情仇,也没了意义。
九月中旬,陈素商的师父从吉隆坡回来了。
他回来才听陈素商说,陈定一家两天前就乘船回国了。
“.......走了也好,免得你看到烦心。”道长说。
然后,他掐算了一个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二日,将陈太太的棺木取出,依照新加坡的规矩,将陈太太的尸骨火葬了。
火葬之后的灰,不过那么一坛子。
陈素商慎重将它带回了家,放在自己房间的床头。
她这天夜里做梦,梦到了她母亲陈太太和她二哥。
那次好像是秋天,他们三个人出去玩,二哥手里不停的剥桔子给她们吃。
“吃多了桔子不好,肌肤容易发黄。”陈太太说。
陈素商从她二哥手里叼走了一块桔子。
陈太太又说:“这桔子甜,不像前天吃的那么酸。”
二哥说:“这是我特意挑的,知道妈怕酸。”
陈素商醒过来的时候,怔愣了很久。往事她都记得,她从来没有跟母亲、二哥在秋天出去郊游过,也不曾那样一边走一边吃桔子。
梦里的母亲和二哥,都是很平静很快乐。
陈素商起床,手放在骨灰坛上:“妈,你是不是也很高兴,终于要回家了?”
_第1894章再婚的婚礼
陈定全家搬离了新加坡、苏曼洛离家出走的消息,并没有被封锁。
因他们都跟陈素商有点瓜葛,加上舆论的热度未散,此事又被拿出来嘲讽了一番。
无非是说,陈定和苏曼洛颜面扫地,夹尾而逃。
也因为苏曼洛和陈定这么一闹,陈素商成了新加坡的红人,比最红的电影明星还要出风头。
她的婚礼,报界特别感兴趣,一路跟踪报道。
一转眼,时间到了十月初八。
陈素商婚礼当天,亲戚朋友早早就到了。
颜恺换好了新郎礼服,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想起他曾经的理想:若是再结婚,一定要娶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
理想居然实现了,且这个人和让他当初发出感叹的人,是同一个。
颜恺忍不住笑。
同时,他莫名又有点紧张。这次,千万不要出差错。
颜棋带着两个妹妹,还有表弟司宁安,挤到了门口,见她大哥傻笑,他们都乐坏了。
几个人笑得叽叽咋咋,惊动了颜恺。
颜恺打开了房门。
他穿着深色礼服,同色的衬衫。笔挺西装,将他衬托得格外高大英俊。
“做什么?”他蹙眉看着自家这些讨人厌的小鬼,“你们不去饭店玩?”
“还没有开始嘛。”颜棋道,“我们先过去看看你,就要去看大嫂了。”
“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颜恺说。
颜棋偷笑:“哥哥,你紧张吗?”
颜恺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爆栗:“想看我的热闹?你哥哥平时好吃好喝款待你的,你还有良心吗?”
颜棋捂住了额头,觉得大婚当前的男人真不可理喻。
她转身拉了两个妹妹的手,又喊上司宁安。
司宁安落后几步。
“恺哥哥,我大哥送给你的手表。”司宁安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颜恺,“他说是单独给你的新婚礼物,我阿姐也送给了嫂子,是一对儿。”
颜恺接了过来。
司开阊送的,是最新式的表,白金外壳,做工精致。
这是限量的情侣款,整个亚洲都没有,司开阊前些日子特意去欧洲买的。
因为颜恺和陈素商在司家翻看杂志,说这对表好看,适
合他们俩戴,结果新加坡的钟表行却没货。
当时司开阊也在。
他素来沉默寡言,只伸头扫了眼,不成想却记住了。
“替我谢谢开阊。”颜恺接下了表弟的礼物,扣在了手腕上。
表微凉,指针灵巧走动着,泛出细微的芒,很是夺目。
司宁安送完了礼,笑着转身走了。
颜恺瞧着这腕表,想起自己每次出门,都要给弟弟妹妹们带礼物,不成想终于见到了回头礼,也是很难得。
这表,缓解了他的焦灼。
颜恺也想起了很多甜蜜的时光,尤其是在广西那段日子。把担惊受怕的记忆摘除,就只剩下他们俩相互信任了。
颜恺等待着。等待的时间特别慢,他原地踱步。
张辛眉过来找他。
他还把他的小女儿张宣娇也带了过来。
“手表挺不错。”他道。
颜恺摘下来给他瞧:“开阊送的。”
“他倒是有心。”张辛眉道,“上次他还特意去给宣娇买了个漂亮的发箍,这舅舅当得称职。”
然后,他又问颜恺,“你要是紧张的话,我陪你出去喝点酒。”
颜恺摇摇头:“下午要去司家把阿梨接到饭店,不能喝酒。”
佣人说有好吃的点心,把张宣娇骗走了。
张辛眉坐下来,与他闲聊:“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我不介意把婚姻的诀窍告诉你,怎么让妻子幸福。”
颜恺头大如斗:“你怎么跟玉藻学坏了?”
张辛眉略带疑惑:“什么学坏了?”
说罢,他诧异看了眼颜恺。
他只是想告诉颜恺,女人什么时候会发疯,如何哄,平常怎么处理琐事等等,但颜恺很显然把“幸福”二字理解差了。
他不了解张辛眉。
张辛眉一向自视甚高,是不会跟自家舅兄开这种荤玩笑的。
颜恺也回味过来。
张辛眉忍笑忍得很辛苦,低声问他:“你头一回啊?”
若不是头一次,怎么会误以为别人来传授经验呢?也许他真不懂,此刻正在忐忑不安吧?
颜恺:“.......”
他恨不能翻脸走人,然而这是他家,他没地方可去。
他尴尬咳了咳:“头一回怎么了?我作风端正、持身清白。”
张辛眉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颜恺将他赶走了。
倒是颜老,派人把颜恺叫了过去,叮嘱了他很多。
颜恺在祖父那里消磨了时光,然后就去接陈素商。
他一路上都在回味他对张辛眉话里的那点歧义,脸微微发烫。
他接到陈素商的时候,陈素商从司家出来,由伴娘搀扶着,头上蒙了白纱,只能隐隐绰绰瞧见她的眉眼。
她冲颜恺笑了下,笑容很足。
颜恺一整天的焦躁,就好像盛夏的炙热,被一场秋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一丝也不剩下了。
他把陈素商抱上了婚车。
车子往定好的宴席大厅而去。
到了饭店,陈素商先上楼,等待着吉时,颜恺在楼下与宾客寒暄。
宾客比他上次结婚的时候多了三分之二。多出来的,都是司家那边的关系,过来给陈素商捧场的。
康晗由顾轻舟和司玉藻陪同着,坐在首桌。她今天化了点淡妆,略施脂粉,气色好了不少。
到了吉时,陈素商再次由伴娘搀扶着下楼,到了主席台前。
跟上次一样,他们完成了结婚仪式。仪式没有任何的改变,不管是颜家还是司家,都好像不知道这是第二次结婚似的,一切照大婚的形式办。
礼仪即成,颜恺亲吻了新娘。
他握住陈素商的手,掌心微微冒汗。
婚宴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
颜恺和陈素商由众人簇拥着,回到了他们的新房——是颜恺那套小公寓。
司家的孩子在司玉藻的牵头之下,打算闹洞房,结果被顾轻舟全部镇压了。
新房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顾轻舟和徐歧贞把客人们都送走,叮嘱佣人也离开,新房里只留下陈素商和颜恺二人。
颜恺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今天,既热闹又顺利,是不是?”陈素商先开口。
颜恺想接一句什么,可舌头逡巡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而且也不想找了。他揽住陈素商的肩膀,吻住了她。
头一回怎么了,他自信他能办好,不会丢人现眼的。
_第1895章妻子的幸福
陈素商的婚纱皱成一团。
她懒懒躺着,浑身骨头都酥软了,不太想起床。
可她知道,应该起来卸妆、换下婚纱的。
颜恺的衣裳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手忙脚乱中没有脱掉陈素商的婚纱,索性不脱了。
事后他也很懊恼。
他先起身,去找了件睡袍穿上,然后坐到了床边:“要不要我抱你去洗澡?”
陈素商身上有点疼,听到这话,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不必。”
她始终认为,洗手间是绝对的私人领域,不管是如厕还是洗澡,都不应该有第二个人在场。
她一动,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颜恺很紧张。
他怕自己弄伤了她。
情之所至的时候,他也有点失控,这是他意料之外的。
“我头发.....”陈素商歪着脑袋。
混乱中,她的头发被自己带着的项链缠住了。
“我来解。”颜恺把她的脑袋扒拉过来。
陈素商偏头半躺在他怀里。
他睡袍的带子没有系紧,胸膛半敞着,陈素商能瞧见他结实的肌肉。
他的身材是很好看的。
陈素商唯一见过男人的身体,大概是她那个不讲究的师父,颜恺并不比她师父差。
她微微阖眼,突然面红耳赤。
颜恺弄了半晌,才把她的头发弄下来。
陈素商爬起来,一溜烟去了洗手间。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婚纱脱了,松了口气。
婚纱已经不成样子了,陈素商索性懒得管它,直接扔在旁边。
她洗了澡出来,才知道颜恺去外面的客用洗手间洗过了。
两人换了睡袍。
颜恺很自然而然将她抱在怀里。他的手指,轻轻扣住了她的手,摩挲着她的肌肤。
他脑海中回想着方才的事,她那微喘的气息,肌肤的温度,一点点在他脑海里回放,简直是食髓知味。
他又燥热了起来。
然而,到底是怎样的次数才算正常?如果顺从本心,会不会令她疼痛?
颜恺心中沸腾着,拥抱着她的手臂慢慢收紧,几乎要把她嵌入怀里。
陈素商被他勒得透不过来气。
“......怎么
了?”她略微抬眸。
床头留了盏橘黄色的小夜灯,她的眸子被这暖黄色的光氤氲着,有种异样的灼耀。
颜恺顺从自己的本能,亲吻了她,从齿缝间问她:“我可以吗?”
陈素商:“.......”
她被颜恺亲得晕头转向,脑海中自己的理智全然没有了。她怎么答应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能凭着颜恺的节奏起起伏伏。
第二天早起时,颜恺特意问她:“你难受吗?有没有弄伤你?”
陈素商很无语。
她被他问得不自在:“一定要谈这个?”
颜恺也很尴尬:“没经验嘛,我们彼此磨合。长久稳定的夫妻关系,不能有一方迁就或者忍让,应该彼此满意。”
陈素商笑。
她一边脸红,一边又觉得他所言不差。她心中起了促狭,踮起脚勾住了颜恺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道:“我很好,你做得很棒。”
颜恺:“.......”
这话,到底是正常一句,还是暧昧过度?他有点判断不了了。
陈素商抿唇,转身去了餐厅。
佣人们早上轻手轻脚过来,做好了早膳,打扫好了屋子。
颜恺也跟到了餐桌前,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你是不是取笑我?”
陈素商忍不住大笑。
开了这个口子,此话题就容易得多了。就像颜恺说的,一定要彼此磨合好,不能忍着不说。
他们俩早饭之后去了颜家。
徐歧贞特意给陈素商准备了礼物,让她送给妹妹们,依照旧时的风俗来。
陈素商一一送了。
当天晚上,她和颜恺在颜家老宅住下了。
到了第三天,陈素商把司家当娘家,三朝回门。
顾轻舟又特意在家中请客,办得热热闹闹。
康晗很满意:“阿璃看上去容光焕发的,比之前离婚时候好太多了,她心里是很幸福的,看得出来。”
顾轻舟道:“是挺幸福。”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康晗笑道,“我想多活些年,看着她生儿育女,再看着她的孩子结婚。”
“你才多大啊?身体养好了,长命百岁呢。”顾轻舟笑道。
康晗的确不老,她还有机会。
三朝回门的时候,
颜恺又看到了张辛眉,他急忙避开。
张辛眉不是司玉藻,不会抓住他的小辫子问个不停,况且人家夫妻间的事,他也没兴趣,他只是觉得颜恺避之不及的样子,有点狼狈,忍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司玉藻问。
张辛眉有心捉弄颜恺,就把颜恺的误解,告诉了司玉藻。
他不相信司玉藻小姐好意思直接去问她表哥。
不成想,他失策了,司玉藻的确不会去问颜恺,她去问陈素商了。
她拉过陈素商:“他行不行?”
陈素商啼笑皆非:“我要去告诉姑姑,看她要不要打断你的腿。”
司玉藻拍她的手背:“你是妹妹,不准告状,否则让你坐冷板凳——恺哥哥很紧张,他到底有没有......”
司玉藻小姐实在太厚脸皮了。
陈素商招架不住,赶紧躲到了顾轻舟身后。
饶是脸皮城墙厚,司玉藻小姐也不敢在母亲面前造次,只得暗中给陈素商使眼色。
陈素商不理她。
她好像也明白,为什么颜恺昨晚问个不停,估计是别人刺激了他。
怎么觉得有点搞笑?
她撇过脸,自己偷笑了半晌。
顾轻舟看得出他们的小动作,却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打什么哑谜,装作不知道。
晚夕回到自己的公寓,陈素商偷偷把司玉藻的话,告诉了颜恺。
颜恺简直要崩溃:“那臭不要脸的两口子!”
“两口子?是辛眉跟你说了什么吗?”陈素商问。
陈素商依照颜恺的排行,应该是嫂子的,张辛眉是她妹婿。
她听到顾轻舟等人叫“辛眉”的。
颜恺不想多谈,将陈素商按住,恶狠狠磨牙:“再问东问西,就吃了你。”
陈素商没绷住,大笑不止。
颜恺果然吻住了她。
他没有夸张,将陈素商吃干抹净,意犹未尽。
他们还打算过了三朝回门就去南京,送陈太太去安葬的。
不成想,两个人过得太甜蜜,不想动身了,愣是拖到了十月中旬。
道长听说他们要回去,立马道:“我也要去,一起吧。”
陈素商:“......”
她师父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_第1896章道长的敷衍
十月中旬,新加坡的天气仍是炎热。
颜恺打包行囊,带上了他觉得便捷的东西,以及军粮。
“......你吃得惯吗?”他拿出一包军粮给陈素商瞧。
陈素商道:“果腹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我们是回国,又不是去什么蛮荒之地,用不到这种军粮吧?海关给我们过吗?”
“这是我姑父那边最近研究出来的,海关不知道是什么,我们只说是新加坡的点心。”颜恺道,“带一点,不能饿到了你。”
陈素商失笑。
除了军粮,颜恺又在考虑如何带武器。
“以前,想着要带我母亲的棺木,必须走正规渠道。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以及骨灰坛,能不能偷偷坐黑渔船?”陈素商问。
颜恺摇摇头:“不止是海关要检查,乘坐火车也要检查。枪是真的带不了,怎么办呢?”
他没有枪就不踏实。
毕竟他没有术法,万一真遇到了术士,他没办法保护陈素商。
他在苦恼的时候,道长来了。
“......我有朋友,能把你想要的一切都运到南京去,他们有门路。”道长说,“你什么都不用带,等我们到了南京,你的东西也就到了。
到了国内,你不想到处受盘查,可以在南京买一辆小汽车,自己开着到处走。只是加油不太方便,其他都还好。”
很多问题要克服。
陈素商犹豫了再三:“阿恺,我们把母亲送回去安葬,就回新加坡好了。等将来国内形势更稳定了,我们再回去看看。”
颜恺于心不忍。
陈素商又赶紧补充:“我们可以去欧洲度假。听说战后的欧洲恢复得不错,也可以去美国看看。”
颜恺笑了笑:“这个也行。假如我们去英国,更方便了,让我姑父去要一条航线,直接飞机来回。”
他们俩就这样说妥了。
道长觉得自家徒弟越来越好糊弄了,将来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愁死他了。
虽然这么说着,颜恺临出发的时候,还是让道长把他的枪托人带到南京去了。
他们三人先乘坐飞机到了香港,再托霍钺的关系,走了私线到广州,然
后在广州买了辆二手的破旧小汽车,往南京开去。
一路上,他们三个人轮流开车。
国内的形势的确有点紧张,吃饭、住宿都挺麻烦的,汽油也难弄到。
越往北越冷。
等陈素商等人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新历十一月底,南京淅淅沥沥下了场晚秋的寒雨,把他们三个人都冻成寒号鸟。
“真是不容易。”陈素商感叹。
到了南京之后,一切就方便多了。
陈素商直接去了老宅。
老宅的人不知道陈定的断绝关系申明,因为她上过陈家的族谱,仍当她是陈家的闺女。
他们早已听说陈太太去世的消息。
“祖坟里留了块墓地给她。”族长说,“既然送了回来,请风水先生看个日子,就下葬吧。”
陈素商点头说好。
回来之后,陈素商发现南京的物价奇高无比,后来才知道,最近江浙一带受了旱灾,秋季田地里没什么收获,粮食价格上涨,牵动了其他物价。
“等明年春上种了新粮,就好了。”族长挺乐观。
“但愿。”陈素商道。
道长算了个日子,定在了新历的12月5号。
陈素商特意去做了孝服,给她和颜恺一人一身,然后又买了白布给道长。
陈太太重新安葬的时候,办得也挺隆重热闹,陈家的亲戚子侄都到了。
颜恺以前来过一次的,陈家人猜到他可能是陈素商的男朋友,如今证实了这一点。
葬礼之后,陈家的叔伯邀请陈素商到家里住下,热情款待了她和颜恺。
“依照风俗,新姑爷上门,是要摆酒的,一顿也少不了。”族长的太太对陈素商道,“族里人有这个心,你别推脱。”
陈素商回头看了眼颜恺,眼眸都是笑。
颜恺摸了摸鼻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就这样,他和陈素商在陈家吃了小半个月的酒席,把陈家所有人都认识了一遍。
打仗的时候,陈家是最早逃往陪都重庆的那一批人;在重庆的时候,他们也是住在豪宅里,物资紧缺时挨了几顿饿,大轰炸时受了点惊吓,其他都还好。
比普通人幸运万倍。
而长青道长,实在受不了陈家这酸腐气息,住了几天之后,动身往上海去了。
他不让陈素商和颜恺跟着:“我要去见见老朋友,顺便逍遥快活些日子,你们俩玩你们的。”
长青道长是想陪陈素商度过陈太太去世之后的空窗期,没打算天长日久带着徒弟和徒弟的丈夫过日子。
见陈素商最大的心愿——把陈太太迁回南京安葬——顺利完成,道长脚底一抹油,自己先溜了。
他为了误导陈素商,怕他们俩去找他,特意说去上海。
其实,道长没打算往东边去。
他有自己的筹划。
“师父,你这一走,以后我去哪里找你?”陈素商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很伤感拉着他的手不放。
道长非常头疼她这样:“你还真赖上我了?我好吃好喝养大了你,难道你结婚了我还要负责天天去看你?”
陈素商:“......”
颜恺揽住了陈素商的肩头,帮腔:“师父,要不我们陪你去上海吧?”
道长毫不客气:“不行,我那么多姘头,带着你们俩算怎么回事?”
“你会回新加坡吗?”颜恺又问。
道长敷衍他:“会的。”
“那你到了上海,给我们打电话。”颜恺又道。
道长继续说好,心里完全没当回事。
他出发的当天,陈素商送他。她比颜恺了解自家师父,声音潮潮的拉着他的袖子不放:“每隔三年,都要去新加坡看我一次。”
道长无奈:“行吧.......”
陈素商听着他这口气,气得差点哭了,在他肩头捶了下,然后抱住了他。
道长此刻才有了点分离的伤感,拍拍她的后背:“乖徒弟,师父下次去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陈素商:“......”
她已经不是个要吃要喝的小丫头了,师父哄人的手段,一点也没有与时俱进,还停留在十年前。
道长离开之后,陈素商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颜恺安慰她。
“我现在有点得寸进尺了。”陈素商叹气,“我希望他能一直在我身边,这样是不是挺过分的?”
_第1897章我从来没看过雪
虽然颜恺一直安慰她,陈素商还是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哪怕是父母对孩子,也不可能要求他时刻萦绕膝下,何况道长是她师父?
师父自由散漫惯了,且他心疾未除,是不肯在一个地方久留的。
只是最近的旅途,三个人挺开心的,道长说走就走,陈素商感情上一直空落落的。
“......真正能伴随我一生的,只有你。”陈素商道。
颜恺心中发暖。
他拥抱了她,吻了下她的面颊:“对,我们俩是要走一辈子的。”
陈素商也回手抱住了他。
她又问颜恺:“你有什么理想吗?”
“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见过下雪。”颜恺笑道,“有时候看书,觉得雪应该很美的。”
“那我们去太原。”陈素商立马道,“在那边过冬。”
“会不会太冷?”颜恺担心冻着陈素商。
陈素商道:“屋子里应该有地龙,平常又不是天天出门。倒是你,没经过冻。这会儿太原府应该很冷了,我们买些皮子衣裳去。”
两个人因此去逛街。
在外面玩了一整天,买了新的棉衣棉裤以及皮草大风氅,陈素商郁结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置办妥当,陈家的宴席也吃得差不多了,陈素商跟族长作辞。
每家每户,过年时候都要交份子钱到族里。
这笔钱,几乎是用来置办一年四季各个节日祭祀用的。
陈素商给了十年的钱。
“万一我回不来,逢年过节,族里一定要给我妈和我二哥上坟。”陈素商恳求道。
族长答应了。
准备妥当之后,陈素商和颜恺买了车票,往太原府去了。
颜恺的手枪被他拆了,装在一个木头壳子里。
木头壳子以假乱真,看上去真像普通的木头,不撬开谁也发现不了秘密。
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
火车速度很慢,五天之后,他们才到了太原。
农历已经到了冬月下旬,太原府很冷,比颜恺想象中冷多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样冷?”他问陈素商。
陈素商失笑:“你怕冷啊?”
颜恺:“......”
她不心疼他,还想要打趣他。他一把揽过了她的肩膀,将自己冻得冰冷的手贴在她脸上,却惊异发现,她的脸比他的手更冷。
颜恺索性替她捂脸。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家饭店。住饭店需要正规的凭证,好在南京的族长帮他们都弄好了。
两个人又拿出结婚证,因为是新加坡的证,又是一番折腾,直到三个小时后,才让他们进房间。
房间里很暖,有一张大炕,不停散发着热流。
颜恺欢喜往那上面一躺:“真暖和。”
陈素商笑。
她让颜恺别犯懒,趁着下午的功夫,去租个房子,因为住饭店免不了被盘查,实在很麻烦。
租房倒是特别顺利。
陈素商付了两个月的房钱,就租到了一处宽敞的四合院。
这院子原本是富户人家的,没有被炮火摧残,但那个富户在打仗的时候,已经搬到南洋去了,把宅子留给了亲戚照料。
亲戚自己有房子,图着租出去能赚点钱,并不怎么严查身份。
陈素商给那亲戚丰厚的赏钱,让他帮忙打扫打扫,置办好干净被褥。
等他们第二天过来的时候,房子已经弄得整整齐齐了。
屋子里还有地龙,只是很废柴禾。
陈素商不在乎那点钱,把地龙烧了起来,屋子里更暖和了。
非常幸运的是,太原府今年一直没有下雪,却在他们到来的第三天,下了这一年的初雪。
雪很大,从半下午开始下。
颜恺激动坏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简直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子。陈素商从未见过他这么活泼的一面,不免看呆了。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突然问,“要是我小时候就认识了你,该多好。”
“小时候?”颜恺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他对儿时的记忆,基本上都跟他母亲徐歧贞有关。在徐歧贞到来之前,记忆是很淡的,似乎没发生什么有趣的大事。
他们从馆子里叫了一份丰盛的晚饭,又烫了壶好酒。庭院的梅花开了,陈素商摘了一支,摆放在案几上。
外面是冰天雪地,从窗口射出去的光线里,大雪纷纷扬扬。
子里则是温暖如春,在饭菜的香味里,夹杂着酒的香醇,时不时还有梅花的幽香暗送。
颜恺喝了几杯酒,突然道:“阿璃,我现在很幸福。我父母,我姑姑和我姑父,大概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
陈素商笑。
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两个人雪夜小酌,明知外面是酷寒的,身上却很暖和。这种对比之下,幸福更显得珍贵。
颜恺总记得他爹哋和他妈两个人出去玩回来,唇角微扬着的笑意。
直到自己经历了,才知晓难得。
“我也很幸福。”陈素商举起酒杯,“阿恺,谢谢你找我!”
要不是他往南京去、往广西去,也许他们就错过了。
颜恺和她碰了下杯子。
第二天,颜恺早早就起床了,因为从窗口瞧见了外面亮堂的雪光。
他急忙披衣。
一打开房门,迎面是入冬第一场雪的寒意。那寒冷凛冽,却又带着清新,好像大雪把整个世界都洗涤了一番。
不仅触目干干净净,就连空气也干净。
颜恺伸脚一踩,门外的雪已经到了脚踝,而扯棉搓絮般的大雪,已经停止了。
“阿璃,阿璃我们去堆个雪人!”颜恺急忙回去叫陈素商。
陈素商昨晚喝得有点多,现在醒不过来,被他吵得头疼。
她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阿璃!”颜恺在她耳边叫个不休,让陈素商好想一棒子敲死他。
她艰难坐起来,“给我倒杯水。”
颜恺去倒了。
一杯水下肚,陈素商清醒了些,看了眼外面。
“还没有出太阳,雪不会化地那么快。”陈素商道,“不急的,我再睡一会儿。”
颜恺不勉强她,自己去更衣了。
陈素商躺下之后,反而睡不着了。待颜恺穿好了衣裳出来,陈素商也起身了。
“棋棋她们姊妹三也没见过下雪。”颜恺一边堆雪人,一边念叨,“阿璃,你的相机呢?给我拍照片,我要拿回去给她们瞧。”
颜恺是个很体贴的人。
将来他做了父亲,肯定会很溺爱孩子。
陈素商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去拿相机了。
_第1898章袁雪尧不见了
陈素商和颜恺在太原府玩了一个月。
他们去祭拜了陈素商的生父二宝,又去吃了各色美食,又给新加坡的姑姑和姑父发电报,还问她母亲想要什么。
他们收到了回电。
顾轻舟让他们俩去看看从前自己和司行霈住过的宅子,拍点照片,将来带回去给他们;康晗却很想看看老宅,以及想念辣椒油。
陈素商他们到处拍照,用完了所有的胶卷。
“就是这里吗?”陈素商和颜恺站在一处废墟前,有点不太敢确定。
太原是经历过炮火的。
顾轻舟说的旧宅,连同整条街道,都被炸弹毁了。战后重建的脚步,还没有步入这里,只能看到断壁残垣。
陈素商还是拍了几张照片。
他们去看了康家。
康家好像被政府收回去了,改成了一处戏剧院,还没有完工,不给人进去;而督军府门口,挂着书法协会的牌子,也成了政府机构,轻易是进不去的。
颜恺一点也找不到他姑姑和姑父口中的太原了。
“毕竟时隔二十多年。”颜恺道,“旧貌换新颜,也是应该的。”
“对。”陈素商笑道。
他们俩在大门口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去其他地方。
到了旧历的腊月十八日,他们玩得差不多,打算回新加坡去的时候,陈素商夜测天象,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她不知该不该和颜恺提。
她犹豫着。
颜恺在收拾东西,联系房东,打算把房子先退了。
见陈素商有点走神,颜恺问她:“你怎么了?”
“如果我提袁雪尧,你会不会觉得我扫兴?”陈素商直接问。
颜恺笑了下:“怎么会扫兴?他也是我们的朋友,他以前也救过你的。”
陈素商舒了口气。
“是这样的,我夜测天象的时候,发现袁雪尧的宿相消失了。人的八字,可以对应一个宿相。一旦宿相消失,就意味着他......”陈素商说到这里,停顿了数秒。
颜恺被她弄得有点紧张。
陈素商的眉头是紧紧蹙起的:“意味着他可能昏迷不醒,可能已经死了,总之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颜恺
心中咯噔了下。
陈素商说罢,接着又道:“还有一个情况,就是自己蒙蔽了天机。比如说我和师父,我们俩的生辰八字,再厉害的术士也看不出来。我是天生的,我师父是宁先生帮他做了手脚。”
颜恺又松了口气。
“也许他只是蒙蔽了天机呢?”颜恺安慰她,“别担心。”
陈素商也不想担心。
可能是因为明知袁雪尧回去会遇到危险,所以发现他的宿相不见了,陈素商第一件事就是发愁。
她想到了这里,又对颜恺道:“我想用梅花术数,看看我师父的去向。”
梅花术数是专门用来找人的,不过需要很准确的生辰八字。
用这个找道长,找准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猜个大概。
“好,你找一找。”颜恺道。
陈素商果然开始找。
推演了一番,发现她师父有四成的可能性往湘西的方向去了。
再综合袁雪尧的宿相,也许师父得知了什么消息?
陈素商一时心乱如麻。
颜恺道:“我们去趟湘西。原本就说好了,我们到处游山玩水,把国内的城市都走一遍的。就当去玩。”
陈素商有点后悔自己提这个话了。
她一提,依照颜恺体贴的性格,一定会陪她去的,哪怕他心中并不舒服。
袁雪尧是他强大的情敌,他还没自负到能无视他的地步。况且,在他和陈素商离婚之后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袁雪尧在照顾陈素商,这怎么也抹不去。
可这是他和陈素商婚后的旅行,应该只有他们俩的。
“不了,我们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回新加坡去。”陈素商给自己定定心,“上次我们见袁雪尧,他说他躲在西康,术法大有进展,也许他想到了办法蒙蔽天机,对付他那小妹妹呢?”
颜恺道:“去看看吧,要不然心里总牵挂着这件事。”
他是很真诚的。
“我......”陈素商有点张口难言。
她不知该如何说才恰当。
她当然牵挂,万一袁雪尧上次元气大伤,真死在了他妹妹手里,陈素商会内疚。她会觉得是自己和师父算计了他。
但是,颜恺作为丈夫,再大
度也不想听到自己的妻子牵挂曾经的追求者,就好像陈素商不想颜恺在乎苏曼洛的生死一样。
苏曼洛也离家出走了,也是因为颜恺事情的流言蜚语,要是颜恺内疚去寻找,陈素商会怎么想?
将心比心,她是舍不得自己丈夫难过的。
“我不牵挂这件事,我们回新加坡去吧。”陈素商定了决心。
她师父可能去了。
既然有她师父,那么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这样好了。
颜恺则拉住了她的手。
他忍不住笑起来:“阿璃,我懂得你的心思。我们俩结婚了,彼此都不该再有猜忌。我信任你。”
陈素商也笑了下。
“我们去趟湘西。”颜恺道,“我成天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在新加坡也住不好了。要是袁雪尧出事,我们的危险可能又增添一成。”
他是非常真切的。
陈素商看向了他。
他回视她时,目光异常的坚毅:“我们去瞧瞧,顺便也问问袁雪尧,怎么让胡家的人永远找不到我们。多个人,多一点办法。”
陈素商彻底被他说动了。
他们托了人,把买的东西运到广州,再麻烦霍爷去广州接,送去新加坡。
他们俩轻装简行,往湖南去了。
他们在太原府这些日子,因为有了陈家的介绍信,他们置办了一份太原府的户籍,还重新办了太原府的结婚证。
有了这两样,他们行动更加方便了,乘坐火车几乎没人盘查,毕竟他们俩看上去,就是两个普通的小夫妻。
火车进了湖南境内时,陈素商略感紧张。
万一袁雪尧真的出事了,那么她是不是要见到那位叫袁雪菱的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其实应该跟陈素商差不多大,她会不会把陈素商当入侵者?
“阿璃,没事。”颜恺握了下她的手,“你是大术士,怕什么?”
他这句话是贴着陈素商的耳朵说的,陈素商被他的气息弄得有点痒,偏头笑起来。
下火车的时候,陈素商呼吸到了冰冷的空气,以及年末空气里特有的硫磺味,那是炮仗留下来的。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了。”陈素商对颜恺道,“快过年了。”
_第1899章师父找到
陈素商和颜恺在火车站附近休息了一晚。
“......你知道袁家具体的位置吗?”颜恺突然想起了这茬。
他好像从未想过袁家到底在哪里。
“知道。”陈素商说。
湘西袁氏,自称是唐朝袁天罡的后人,就意味着他们并非隐士。
不仅仅是术士知道他们,就连普通人也知道。
“怎么去,你知道吗?”颜恺又问。
陈素商再次说:“知道。”
她不想多谈,因为曾经袁雪尧把这些都告诉了她。
假如没有颜恺,也许她真会跟袁雪尧结婚,到湘西去做个术士。
只是,她总感觉自己和袁雪尧之前缺点什么,直到她爱上了颜恺,才明白自己对他,没有过热烈的心跳,也对他的生活没有过期待。
甚至她一想到古老的术士家族,就会打个寒颤,心里略有点抵触。
归根到底,她从未把自己的未来放在袁雪尧身上。
她已经是个术士了,她不需要相同的术法,她需要的是颜家那种温馨、明亮。
“知道就行。”颜恺说,“我们早点睡。”
待睡下了,他又问陈素商饿不饿。
陈素商说不饿。
“我想抽根烟。”颜恺道。
陈素商翻身,亲吻了下他的唇,手臂和腿搭在他身上:“睡觉吧。”
颜恺心里的阴沉突然就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睡觉!”
翌日,他们俩往袁家去。
到了年关,路上来往的人稀少,车辆也稀少。他们先转乘火车到了市里,然后才是乘坐大巴车到了镇子上。
他们在镇子上落脚了之后,打听袁家的位置,才知道要走两到三天的崎岖山路,才是袁家所在地。
这一路会异常的颠簸。
陈素商眉宇间闪过几分担忧,手下意识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她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八天。
她小日子一向很准的。若没有万一,她可能怀孕了。
怀孕初期的时候,最害怕颠簸。
她咬了咬牙。
“怎么了?”颜恺问她。
“没事。”陈素商道。
都到了这里,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陈素商不可能
这个时候退缩回去。她和颜恺结婚也三个多月了,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这么巧合。
陈素商没有多想。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他们准备往袁家去。
不成想,后半夜突然有人来敲门。
颜恺出门的时候,睡眠很浅,担心有个万一,他要保护陈素商。
敲第一声时,他就听到了,轻手轻脚下床,又把放在枕头底下的枪拿出来,子弹上膛。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谁?”他问。
门外很快响起了回答:“是我。”
颜恺微愣。
床上的陈素商也醒了:“师父?”
她怎么好像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颜恺打开了房门。
走廊上没有灯,屋子里也没有开灯,一切影影绰绰的,他仍是瞧见了道长的脸,以及他的白头发。
道长毫不见外往自己徒弟和徒弟丈夫睡觉的房间里挤,反手关上了门:“我还在担心你们俩,快过年了。谁知道一推演颜恺的方位,你们居然跑到了这里。我辛苦找了一整夜,才找到你们,你们俩吃饱了撑的?”
陈素商打开了电灯。
道长的头发,根部已经冒出了黑茬儿,上面仍是雪白。
他穿着一件很厚的棉大衣,把自己裹在里面,脸上倒是干干净净,就是看不出到底做什么营生的。
那点风流倜傥,都被他遮掩了。
“......师父,我发现袁雪尧的宿相不见了。”陈素商抓了衣裳披在身上,“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过来看看。”
道长白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操这些心?”
陈素商一时答不上来。
颜恺关了手枪的保险,在旁边替陈素商说话:“师父,阿璃也是担心。如果阿璃有危险,袁雪尧也会担心的,这是同理。”
道长觉得颜恺也不靠谱,两个小年轻,一点成算也没有。
就他们俩,一个术法普通,一个毫无术法,居然敢直接跑过来,简直不知死活。
道长希望自己徒弟能好好过日子,留在新加坡做颜家的少奶奶,不想她风餐露宿的。
“师父,您喝口水。”颜恺又倒了水过来,递到了长青道长手边。
道长接了过来。
他喝完了那杯水,心气才顺了些。
他坐在旁边唯一一把小椅子上。
“师父,雪尧他没事吧?”陈素商立马追问。
道长叹了口气:“不知道有事没事。他失踪了,我特意跑到西康去找他,那边的人说已经很久不见他了。
我估算着他可能要回袁家的,又跟了过来,半路上才发现他的宿相消失。他要么是学会了真本事,能对抗他的妹妹;要么是暗地里被人杀了。”
陈素商紧紧蹙眉。
“那你是打算去袁家?”她问。
道长点头:“我去看看,也许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然后,他指了颜恺,“你们俩留下来,别跟着裹乱。到底是有你们什么事,一个个这样操心?有多大能力,承担多大责任,知道不知道?”
话里话外,觉得他们俩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呗。
陈素商翻了个白眼。
可师父来了之后,她心里就踏实了不少。她还像个小女孩子,在很危急的时候,总想依靠着她师父。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陈素商道,“你自己去瞧瞧,记得早点回来,别惹事。”
道长点头。
他累极了,对颜恺和陈素商说:“我先睡一会儿,天亮再说。”
道长已经有了新的户籍和身份,以及很厉害的介绍信,走到哪里住店都非常便捷。他要了陈素商他们隔壁的房间,倒头就睡下了。
翌日,道长早上六点多就醒了,敲了他们俩的房门,让他们收拾收拾,跟着他换个地方住。
陈素商爬了起来。
“我骑马过去。我已经问过了,骑马比较方便。那边的话,有乡村合作社,我这介绍信过去,他们会接待我。
我这介绍信上,我是搞地质的,去那边考察,应该不会引起怀疑。袁家是正常生活在村子里,不是像胡家那样封闭的。”道长说。
陈素商点头。
道长又说:“等我打听好了,立马就会回来,你们俩先躲在这里,不要乱逛。”
陈素商这次很乖了,没有气他师父。
道长的介绍信的确很厉害,有了它,他们住到了一处很高规格的招待所去了,那边只接待政府的人。
人脉这东西,道长从来不缺,走到哪里都顺风顺水。
_第1900章父母的心愿
新的招待所房间干净,被褥崭新。
陈素商和颜恺从入住开始,就听到鞭炮声不断,空气里硫磺的余味更浓烈了。
“......今天是除夕。”颜恺看了日历,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阿璃,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有人敲门。
这次来的,是招待所里的工作人员。
因为到这里住店的,都是机关干部或者干部家属,工作人员不会把他们当普通客人那样,故而很热情。
“两位同志,我们食堂包饺子,准备过除夕。今天就你们两位住店,要是没地方去,到餐厅去帮帮忙,等会儿一起吃年夜饭。不收饭钱,这个是公家给的。”工作人员说。
颜恺看向陈素商。
陈素商笑:“那太好了,我们俩刚刚还在犯愁怎么过年。会不会太打扰了?”
“不打扰。”工作人员笑道,“今天值班的人只有五位,人多热闹。”
颜恺说好。
他们俩下楼去了。
陈素商的口音很正常,官话也很标准,颜恺说话都带着闽南口音,湘地的人有点听不懂。
颜恺就不怎么说话了。
他也不会包饺子,只是无端想起往常过年的时候,家里这会儿该祭祖了。
祖父很注重这些仪式。
他很想带着阿璃出席颜家的祭祖,让祖宗们以后都保佑她,任何时候都能逢凶化吉。
他默默走神,陈素商已经包好了五个,并且跟工作人员聊得热火朝天。
除夕夜,工作人员还拿出一瓶好酒,要给陈素商和颜恺都倒一点。
陈素商拒绝:“我喝不了酒。”
“这酒是高粱酒,很养人的,不碍事。”
“不不,我真的喝不了。”陈素商笑道,“让我爱人多喝一点,他很喜欢。”
颜恺诧异看了眼她。
他记得陈素商是喝酒的,而且酒量很不错。今天是除夕,没道理一口也不肯喝,除非.......
一想到这里,颜恺的心都沸腾了,迫不及待想问问她是不是怀孕了,然而此刻又不好单独说悄悄话。
他忍着没问。
接下来,
颜恺坐立难安。
食堂的大厨手艺极好,做了十二道菜,七个人吃起来足够多了。
颜恺觉得菜跟吃不完似的,心里非常着急。
好不容易终于吃完了,他借口去洗手间,拉着陈素商一起去。
走出了门,他们俩立在大门口的红灯笼下,颜恺瞧见陈素商的面颊红扑扑的,心里一个劲发热:“阿璃,你是不是有了?”
陈素商笑道:“我不知道,要去找医生看看,不过我的小日子是推迟了十几天了,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那就差不多是了。
颜恺几乎兴奋得要大叫。
他一把抱起了陈素商,抱着她转了几个圈,放声大笑:“我要做爹哋了。”
“要不,还是叫爸爸吧。”陈素商失笑,“爹哋,实在有点嗲。”
颜恺:“......”
所以他是从小嗲到大吗?
即将要做父亲这件事,让颜恺乐开了花。他想要个儿子,因为自家妹子太多了,让他觉得闺女很难伺候。
还是儿子好,儿子随便打摔。
他们父子可以一块儿出海、打网球、游泳以及去马六甲摸燕窝。
他和他父亲做过的事,他都要教他儿子一遍。
回首一想,他父亲其实挺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给他弄了个糟心的生母。而他没这个缺点,将来他儿子肯定会敬重他又崇拜他。
颜恺恨不能立马就要个儿子了。
“......阿恺,你如果不放心,我们明天回新加坡去。朋友重要,可生孩子也重要。我师父到这里了,我们俩能帮上的忙不多。”陈素商说。
颜恺努力从喜悦里抽回思绪。
他也有点犹豫。
然而,他的思想也跟陈素商类似。他们正好到了这里,陈素商正好怀孕,仿佛有什么天意一样。
“等袁雪尧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再走。”颜恺道,“当心一点,应该没事的。我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只是将来别后悔。”
陈素商突然扑向了颜恺。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
她的丈夫,通情达理,从不自私。他的家庭给了他足够多的自信和
开朗,甚至乐观,这些都是陈素商仰慕已久的。
“你对我这么好,将来我的孩子会孝顺你的。”陈素商道。
颜恺轻轻捏她的脸:“不是我的孩子?”
陈素商笑起来。
除夕夜,耳边鞭炮声阵阵,天空被烟花点燃,朵朵璀璨盛绽。她和颜恺相拥,背后是最寒冷的夜,前面是最温暖的爱人。
他们俩单独回房去守夜。
坐在窗前,守着一盆炭火,炭火里煨着一颗红薯,他们俩守到了凌晨。
陈素商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保佑我的孩子平安落地。我会做个好母亲,照顾它、教导它,让它做一个好人,一个有用的人。”
颜恺含笑看着她祈祷,心里也有个愿望。
希望他的妻子,能永远这么健康幸福。
正月初一的时候,工作人员又请他们俩下去吃饭。
陈素商和颜恺在招待所蹭了三天的饭,终于来了其他客人,另外的员工也陆续上班,餐厅摆出了明码标价的牌子。
到了正月初四,道长回来了。
他去的时候是骑马,回来是骑一辆半新的自行车,好像是那边乡镇领导把他当了大人物,借给他的。
“有两个消息。”他坐下之后,端着热水慢慢喝,不紧不慢。
颜恺则道:“师父,我们也有个好消息——阿璃可能怀孕了。我们等过了正月初六,卫生所开门了,带她过去看看。”
道长心里不免生了几分喜悦。
他满意的时候,唇角微扬,笑容没藏住:“挺好的。”
多了个孩子,两个人的家庭更加圆满,从此阿梨真正有家了,是谁也夺不走的。
陈素商则抿唇笑。
想颜恺在这件事上如此沉不住气,陈素商也觉得挺好玩的。
“师父,您打听了哪两个消息?”陈素商把话题拉了回来。
道长手里的水喝了大半,眼睛瞅了下颜恺,好像决定考验考验他,把另一个他不打算说的消息,也一块儿讲了。
“其实,是有三个消息。”道长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眼颜恺。
颜恺被他看得一头雾水。
_第1901章再相聚
道长有他的本事。
他去了趟袁家,很快就打听到了三件事。
“第一,那个苗女如淮,在袁家家主袁雪菱身边,怕是个刺头。”道长说。
陈素商和颜恺略微变了脸。
他们跟如淮,原本没有什么恩怨的,可因为花鸢的事,已然说不清楚了。
那女的杀了胡君元,又被胡家追杀,被自家不容,她心里的怨气肯定要撒在陈素商和颜恺身上。
“袁雪菱那么厉害,又有如淮在身边,我们毫无胜算啊。”陈素商道。
道长这次很理性,点点头:“的确。”
陈素商此刻倒是希望他臭屁一点,给大家一点自信,不至于让他们如此的绝望。
道长慢条斯理,接上了第二个消息:“雪尧没有回过袁家,袁家的家主也没有出过门。”
陈素商又轻轻舒了口气。
到此为止,大概是她听到过最好的消息了,就连对如淮的担忧都散去了大半。
袁雪尧没出事,就意味着他术法大成,学会了蒙蔽天机,这是好事。
也许他会找过来。
到时候,他们未必真没有机会。
“袁雪尧八成是安全的。”陈素商看向她师父,想让她师父同意这个结论。
道长果然是同意的:“对,可以这么断定,我们白替他操心了。”
不管是不是白操心,好事总比坏事让人欣慰。
这个消息说完,道长一杯茶见底了。
陈素商记得他说有三个消息:“师父,那第三呢?”
道长慢慢放下茶杯,看了眼自己徒弟,又看了眼颜恺,才道:“苏曼洛小姐也在袁家。”
陈素商:“......”
颜恺:“......”
他们俩之前还在想命中注定,命运回手扇了他们俩一人一个耳光。
没有什么该死的注定,就是他们俩做错了决定,把自己无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做夫妻,有时候需要彼此体谅,有时候也需要为了对方而弄脏手,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
就像颜恺,他难道不知道陈素商怕危险吗?她不过是于心不安,这个时候颜恺就应该为了她的安全,不顾一切将她带回新加坡。
他应该
为了她,做个恶人的。
到底是年轻两口子,心思这样的单纯幼稚。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在袁家做什么?”陈素商主动开口,打破了此前的沉默。
“谁知道呢。”道长说,“我是遇到了她一回,过得倒好像还不错,身边还有个鞍前马后的。”
说罢,他就教育自己的徒弟,“看看,我从小这么教你,自己漂亮娇气就够了,走到哪里都有男人捧着你,才有千金大小姐的样子。”
陈素商:“师父,你这是老思想,瞧不起女人。现在女子能工作、能念书,凭什么走到哪里都要男人捧着?我倒是希望,我们可以互捧,他捧我的时候,我也有资格能捧着他。”
一旁的颜恺:“......”
他觉得道长和阿璃吵架的点,时常出人意料。
他捂着被命运打肿的脸,一边笑出声。
他倒是很心宽的。
道长看着这两个傻孩子:“雪尧既然没事,你们俩先走,我留下来等雪尧。一旦打草惊蛇,不好善后。”
颜恺急忙点头:“好。”
陈素商看了眼他,有点犹豫:“要不要给新加坡发个电报,让人通知苏将军?”
她不喜欢苏曼洛,却对苏鹏挺有好感的,因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苏鹏对陈素商都很有礼貌。
且他自己持身挺正的。
“可以。”颜恺道。
苏鹏帮他训练过手下人的枪法,对他也算有功。
道长戳了戳陈素商的脑门:“这么操心,你是圣母玛利亚?”
陈素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虽然词是好词。
颜恺和陈素商打算往回走,先到市里去,再从市里乘坐火车去长沙,由长沙转车往广州去。
到了市里,再去给新加坡发电报。
颜恺现在什么事也不让陈素商做,他自己麻利收拾了两个人的行李。
待要出门时,道长又喊住了他:“你在招待所里陪着阿梨,我去帮你们雇车。最好是能租个小汽车,我把你们送过去。”
颜恺说好。
道长一走,半晌才回来,已经租好了一辆小汽车了。
“师父,我们
真走了吗?”陈素商心里空落落的。
“走吧。留下来做什么?”道长说。
陈素商和颜恺就下楼,跟着道长上了小汽车。
刚驶出镇子的时候,有个乞丐模样的人,穿着破破烂烂,身材佝偻冲他们招手。
道长本想直接过去的,却又在路过那人时,感受到了四周磁场轻微的波动。
术士的敏锐,让他急忙踩了刹车。
陈素商和颜恺没防备,都往前冲,特别是陈素商,头磕到了椅子上,整个人往下跌,把颜恺吓了个半死。
道长不顾徒弟的死活,带着几分戒备下车。
乞丐抬起了破帽子。
道长三个人都愣住。
袁雪尧已然恢复了年轻人的模样,眉毛也长了出来,仍有从前的英俊。只是他这么弓腰缩背,把一个形容畏缩的乞丐装得活灵活现。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很显然,他早已知晓他们了,估计跟踪了他们几天。
陈素商和颜恺在镇子上活动的时候,没有避人耳目,况且镇子那么小。
“我们过来找你的。”陈素商道,“我们看到你的宿相消失了,都很担心,所以不约而同到了这里。”
袁雪尧看着他们,唇角微微动了下,有个不甚明显的微笑。
他站直了身子,那乞丐的气质顿时就没有了,像个穿得破旧的落魄公子。
“多谢。”他认真道,“这个世上,只有你们、还挂念着我。”
颜恺应该戒备他的,毕竟他是那么强大的情敌。可听到这句话,他心中无端一软。
袁雪尧挺可怜的。
“我自己、蒙蔽了天机,没有出事。”袁雪尧又解答了疑问。
道长让他别站在路边:“上车吧。”
他临时决定,先把这三个人都带到市里去,远离袁家,再慢慢商量怎么办。
袁雪尧说好。
他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然后,他回头问陈素商:“你是不是、怀孕了?你周身阴气、加重了。”
怀孕的女人,阴气比普通人稍微重一些。以前会有术士利用怀孕的女人,制造阴煞。
陈素商对他的话很惊讶:“你看得出来?你开天眼了,是不是?”
_第1902章天眼
术士说的天眼,并非真正的眼睛,而是双眉间能直接感受到天地间阴阳二气的变动,不需要借助罗盘。
“是的。”袁雪尧没有得意,语气平淡得甚至有点黯然。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开天眼。
假如他的幸运全部用在这件事上,他宁愿不要。
他想要的幸运,是简单而平凡的,他甚至还想要得到陈素商。可如今,注定不能了,人不可能占了所有好事。
传说,“天眼”曾经是个器官,长在双眉之间,经过漫长的进化而消失,但陈素商更相信它是一种触感——能“触摸”到阴阳二气的触感。
长青道长也告诉过陈素商,真正的大术士,可以在某个机缘巧合之下,开天眼。当然,绝大多数的人做不到,有时候上千年才能出一人。
不成想,袁雪尧做到了。
他最近经历了太多的打击,不管是他的家庭还是他的爱情,都令他痛苦。
痛苦到了一定的程度,得到了极好的机缘。
“恭喜你。”开口的,却是颜恺。
颜恺是真心实意替袁雪尧高兴,绕过前面的椅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这样一来,你是不是能赢过你妹妹?”
袁雪尧想了想:“若我一人,很悬,有道长、阿梨,可以试试。”
道长术法高深,在袁雪尧苦修之前,他是比不过道长的;而陈素商的血有奇效,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的血的确能让阵**效加强数倍。
袁雪尧现在的本事,与他小妹妹斗法,他没有把握能胜利,但是道长和陈素商辅佐他的话,他觉得可能性很大。
“你会同意、阿梨帮我?”袁雪尧回眸问颜恺。
颜恺觉得他这样说话,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们是千里迢迢从太原赶过来的。若不是真心待你,何至于这么辛苦?你以为赶路容易?”颜恺道。
袁雪尧一愣。旋即,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性格里的不堪一面,有点惭愧低了头。
道长打圆场:“行了,都别阴阳怪气的。袁雪菱曾经想把全香港人都害死,这女人留不得。哪怕只有半分机会,我也要杀她。这不是为了雪尧,为的是天下苍生。”
车厢里一阵沉默。
陈素商先接话:“好!”
“如果我能帮忙,我也愿意出一份力气。”颜恺道,“师父,您有什么办法吗?”
道长看了眼袁雪尧。
袁雪尧补充:“还要、为雪竺。”
为的不仅仅是天下苍生,还有袁雪竺。雪竺就是死在自己亲妹子手里的。
六叔为了这件事,远走异国他乡。
“对,为了雪竺!”道长说。
说到了这里,道长有点伤感。
汽车开到了市里,道长给他们几个人找了招待所住下之后,叮嘱他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趟,过几天回来。”
陈素商说好。
第二天,她和颜恺去了趟医院。
医生给陈素商做了检查,的确是怀孕了。因为袁雪尧已经说过了,陈素商和颜恺觉得是意料之中,故而没啥惊喜。
做个检查,无非是为了安心。
“......你想吃什么吗?”颜恺凑在陈素商跟前,问她。
陈素商自身没有什么怀孕的感觉,自然也不觉得需要补什么。
“想吃点香蕉。”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只是这寒冬腊月的,内地城市找香蕉非常不容易。颜恺跑遍了水果市场,都没有,他非常的懊丧。
陈素商又道:“没有香蕉,桔子也可以。”
桔子倒是好买。
陈素商吃了几个桔子,开始担心她师父。
“师父出去两天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她问颜恺。
颜恺哪里知道?
“他让我们多等几天,那就再等等。”颜恺道。
陈素商心事重重吃着桔子。
他们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月,道长才回来。
半个月里,他们三个人轮流着急。袁雪尧担忧的时候,陈素商和颜恺安慰他;轮到陈素商的时候,袁雪尧又帮颜恺开导她。
故而三个人上火归上火,并没有作死乱跑,老老实实在招待所等道长回来。
道长带回来一个人。
陈素商没见过此人,却又感觉他的眉眼有点眼熟,想不起哪里见过。
她待要发问,道
长主动介绍:“这位是胡长生胡三老爷,胡家现任家主。”
这话一说,三位年轻人齐齐变了脸,特别是陈素商和颜恺。
陈素商可是打死了胡家的大老爷。
怪不得她觉得这位胡先生眼熟,原来是他的眼睛,有点像去世的胡凌生。
“师父.......”陈素商冲道长使眼色。
道长大大咧咧:“不妨事,胡先生不是敌人,他是过来帮衬我们的。”
陈素商:“......”
她师父看似不靠谱,其实还是挺可靠的,陈素商不应该怀疑他,只是心里不停打突。
胡长生约莫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眉目慈善,从面相上看,是个很敦厚的人。
陈素商也隐约记得,花鸢提过一次,说胡家三老爷人不错的。
“这是我徒弟阿梨。”道长不理睬陈素商,转而把他们三个人都介绍了一遍。
他说完,胡长生就看向了陈素商。
“你让我侄子得到了解脱,我应该向你道谢。”胡长生道,“我哥哥和嫂子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陈素商再次一愣。
“......胡凌生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要不是他出事,怎么轮得到那个野种做长兄?”胡长生又解释。
陈素商:“......”
后来,她才知道,被陈素商打死的胡家大老爷,原本是个私生子,生母身份低微。他自身术法高超,又因为心机和手段厉害,被老太爷器重,在胡凌生出事之后,将他认在了嫡母名下,成了“大哥”。
其他兄弟和堂兄弟们,多少愤愤不平,却又不敢造次。
胡长生与兄长胡凌生从小感情深厚,在胡家也只有他们俩是一母同胞,其他兄弟多少隔了一层。
胡凌生疯了之后,大家都以为他跑了,胡长生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后来活了那么长时间。
“......道长对我哥哥有恩,你又帮我杀了我的眼中钉,从我这里开始,胡家不会找你的麻烦,我也会勒令家族其他人。”胡长生道,“我是来帮忙的,颜太太,不是来寻仇的。”
陈素商和颜恺全部松了口气。
师父还是靠谱的。
_第1903章道长的馊主意
胡家的人,雪中送炭而来。
陈素商一直以为,胡家是她的劲敌,却没想到是她的帮手。
胡家兄弟之间不和睦,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陈素商帮胡长生解决了心腹大患,又超度了胡凌生的儿子,胡长生感激她都来不及。
颜恺和陈素商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他们俩白担心了。
“.......阿璃,我还是相信命中注定。”晚夕睡觉的时候,颜恺抱着陈素商,低声在跟她闲聊,“要不是来这一趟,也许我们永远不知道胡家的态度,会天天提心吊胆,日子也过不好。”
“对。”陈素商道。
不止是胡家,苏曼洛也到了这里,如淮也在。
所有能打扰到他们的,都聚集到了一起。
也许,等所有事结束了,他们会得到真正的平静。
胡家三老爷不仅仅是自己来的,还带来了四名胡家厉害的后生。
他和长青道长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整晚,确定了计划之后,各自去准备。
长青道长把陈素商和颜恺叫过来:“阿恺留在我身边,阿梨你跟着雪尧回去,就说你是雪尧的女人,怀了身孕回到袁家。”
陈素商立马变了脸:“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颜恺反而没说话。他是很信任道长的,此前怕阿梨冒险的,除了他之外,就是道长了,故而颜恺沉默等待下文。
“假装一下,又不会要了你的命。”道长说,“雪尧需要一个借口回去。袁家有家规的,犯了大事被赶出去的人,若能为袁家添丁增口,可以网开一面。大术士家族,很注重传承和血脉。”
陈素商:“.......”
她觉得袁家也挺滑稽。要是真那么在乎血脉,袁雪菱弑杀同胞亲姊妹,怎么还能做家主?
在陈素商看来,袁家根本不在乎什么对错,只在乎利益。
多回来一个子嗣,多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雪尧不是犯了大错吧?”陈素商沉默了片刻,问道长。
道长说:“袁雪菱取而代之,肯定早已给他安好了罪名。怀璧其罪,还需要什么正当理由不成?”
陈素商已经无力反驳了。
她看向了颜恺。
“会有危险吗?”颜恺问道长。
陈素商:“.......”
这是重点吗少爷?
怎么感觉颜恺跟她师父认识越久,越不靠谱了?
“比我们的危险小。”道长说,“我跟胡长生打算摆一个锁魂阵,用一块死玉作为载体,把袁雪菱永远封锁其中,让她无法投胎转世。”
就是要杀了袁雪菱,还要保障她死后不闹幺蛾子。
颜恺是听懂了,袁雪尧和陈素商是钓鱼用的,陈素商肚子里的孩子是鱼饵。
“如果没有危险,我不介意。”颜恺道,“我希望事情能早点解决,免得那个袁雪菱一次次出来打扰我们。”
道长欣慰拍了下他的肩膀。
然后,他又去看陈素商。
颜恺都答应了,陈素商不反对。
只是,她知道有句话她师父没说。回到袁家去,袁雪尧的危险比陈素商大,一旦袁雪菱痛下杀手,首先遭殃的,肯定不是陈素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袁雪尧。
“雪尧他同意这个计划吗?”陈素商问。
道长说:“我去问问他。”
陈素商:“......”
道长转身,慢悠悠溜达到了袁雪尧的房间里。
他把计划一说,袁雪尧自然是同意的。
“颜先生、他......”袁雪尧只是有点担心,颜恺会不会不高兴。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袁雪尧知道他和阿梨之间再也没有可能。既然如此,他希望阿梨的婚姻可以幸福,别给她丈夫留下芥蒂。
“他同意。”道长说,“阿恺不是那种小气之人,知晓大局。”
对于女婿,道长是挺满意的,虽然他当面没说过颜恺几句好话。
袁雪尧点头:“那就行。”
商量妥当,道长又交代陈素商和袁雪尧几句话,让他们回去之后,办好两件事即可。
“袁家肯定会提防你们,这是你们的优势,让他们提防去。”道长说。
袁雪尧点头。
陈素商和颜恺拥抱了下,两个人说了几句话。
“自己当心。”颜恺对她说,“想吃什么,就让袁雪尧去给你弄,别客气。”
正好听到的袁雪尧:“......”
还真的一点也不客气。
陈素商忍不住笑起来:“知
道了。”
他们俩回去的时候,先乘坐公共汽车,去了那边的镇子,再雇了辆牛车去袁家。
一进村子,首先瞧见了高大的门楼,上书“袁氏”二字,门楼上有看守。
瞧见了袁雪尧,那边很快去通禀了。
片刻之后,就有人迎了出来。
迎来的,是个和袁雪尧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见面就呵斥:“不孝的东西,你还有脸回来?”
袁雪尧淡淡扫了眼他:“族长呢?”
“族长是你能见的?赶紧滚,否则家法不容。”
“我的未婚妻、怀孕了,我要回来、给我的孩子、上族谱。”袁雪尧说得很慢。
他说得慢,没有打磕巴,已然很不容易。
对面的人很明显愣了下。
他与身后的人耳语几句,然后道:“不准动,等着。”
他回去通知了族长和长老们。
他一走,袁雪尧让陈素商坐在牛车上休息,低声跟她解释:“我堂弟、雪松,他和雪菱、很亲近。”
陈素商了然。
“害怕吗?”袁雪尧又问她。
陈素商把手放在小腹处,心里有点柔软,同时摇摇头:“不。”
这不是逞强,她是真的不怎么害怕,哪怕明知袁家的人很厉害。
约莫等了二十分钟,先出来的,居然不是袁家任何一个人,而是苏曼洛。
苏曼洛震惊看着陈素商。
陈素商早已知晓她在,故而冲她略微点头:“苏小姐。”
苏曼洛:“.......”
她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如果陈素商是袁雪尧的女人了,那么她跟颜恺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颜恺一副鬼迷心窍的样子。
“你......你不是嫁给了颜恺吗?”苏曼洛指了她,“你搞什么鬼?”
“跟你有什么关系?”陈素商不解释,只是态度傲慢顶撞苏曼洛。
苏曼洛气得要吐血。
她心里像有只猫抓似的,很想知道陈素商和颜恺到底是怎么了,却又不肯露怯。
她还要仔细问,袁家的人出来了。
领头的,就是袁雪菱。
陈素商对袁雪菱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终于瞧见了真面目。
_第1904章家族生活
陈素商终于见到了袁雪菱。
袁雪菱和她想象中几乎相差无几。看袁雪尧和雪竺兄妹俩,大概能推断出袁雪菱的身高和五官。
她跟雪竺差不多的身高,眼睛跟袁雪竺一样的,大而明亮;除了眼睛,她其他的五官,更像袁雪尧多一点,只是比他的柔和。
他们俩站在一起,从外貌上瞧着,就是亲兄妹。
“......你回来做什么?你谋杀了祖父,还敢回家?”袁雪菱淡淡问袁雪尧。
她说话也比较慢,湘地的口音更像袁雪尧的,陈素商听不懂。
“我的女人。”他指了陈素商,“怀孕了。”
这句话,陈素商听懂了。
袁雪菱听堂兄雪松说过了,此刻的目光,冰冷转移到了陈素商身上。
她觉得陈素商其貌不扬,唯一特别的,是她的生辰八字看不清楚了。再看袁雪尧,同样如此。
“好,找了个厉害帮手。”袁雪菱表情仍是很淡漠,“既然你打着这个旗子回来,那么进来吧。”
说罢,她转过身走了。
袁雪尧和陈素商跟上了她,进了袁家。
陈素商一进入袁家,就有点晕头转向。她在南京时也是大族之女,却从未见过袁家这样大而宽阔的庭院。
袁家有个高大的院墙,里面的房舍和院落无数,有点像马来亚大学。
陈素商在新加坡的时候,去参观过一次马来亚大学,那校园也是建筑楼无数,占地庞大。
她跟着袁雪尧往里走,到了袁家的祠堂。
祠堂的偏厅,是个大会客厅,此刻坐满了长老。
袁雪尧回来,让他们争吵了起来。
陈素商几乎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却瞧见众位长辈各怀心思,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袁雪菱做家主,位置尚未坐稳,还有个哥哥在世,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会有反对者。
她把袁雪尧放进来,大概也有瓮中捉鳖之意,将袁雪尧杀死在家里,从此耳根清净,心里也踏实。
陈素商看着这高大巍峨的祠堂,屋顶高得令人生畏,家具陈设无比精致,却透出浓浓的暮气。
他们争吵了一个多小时,陈素商坐在旁边,听不懂他们的话,硬扛了一个多小时,没露出半分破绽。
最后,他们决定给陈素商的孩子在族谱上留一个位置,等孩子出生了,
就可以填上生辰八字。
名字已经有了。
他们俩被安排到了客房。
“就这么说妥了吗?”陈素商问他。
袁雪尧点头:“饿吗?”
“真饿了。”陈素商道。
被他一提醒,她腹中空空,又饿又馋。
袁雪尧去厨房,亲自端了些吃食给她。
看着陈素商吃得很急,袁雪尧心中柔软。他不是个软弱的人,会把陈素商想象成他的女人,可他看着她,总难掩心中伤感和温柔。
他又想起自己当初的决定:袁家老宅,是个吃人的地方,陈素商这样的城市时髦女郎,不能沦落到跟他一起熬成老古董。
要不然,将来老了,他会后悔的。
“.......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陈素商问。
袁雪尧道:“承认雪菱,是家主。”
陈素商有点心疼看了眼他:“很不好受吧?”
“不。”袁雪尧道。
他其实不太想做家主了,他也开始讨厌家族的生活。
他喜欢香港,那边气候宜人,城市的霓虹遍地,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很多。
可他有自己的责任。
“......她不是家主,我才是。不难过,但这是事实。”袁雪尧说。
陈素商颔首。
他们俩这次到袁家,主要是办两件事,最好同时办成,否则打草惊蛇,什么也做不到了。
吃了东西,陈素商躺下来小憩片刻,袁雪尧在旁边守着她。
这个时候,苏曼洛带着一盒子点心过来了。
瞧见了袁雪尧,她先是有点恼火,也有点委屈:“我特意过来找你的,谁知道你不在。她怎么回事?”
“出去。”袁雪尧冷声道。
陈素商阖眼打盹,早已听到了苏曼洛进来的声音,坐了起来。
“苏小姐,你失踪之后,你父亲到处找你。为人女,这样不负责任,你还活得心安理得?”陈素商逼问她。
她想赶走苏曼洛,免得她不停过来坏事。
苏曼洛的脸通红,然后由红转白。
她为什么会离开新加坡,还不是因为陈素商?
要不是陈素商和颜恺结婚,哪里能让她沦落到这个地步?
苏曼洛的世界,像个巨型的玩乐场,她做每件事都像过家家。
她瞧见了陈素商和袁雪尧,还以为袁雪尧抢婚成功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自己呢?你就负责吗?你跟野男人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怀了孩子,你是不是私奔了?”苏曼洛很生气,却难掩她的好奇。
“对啊。”陈素商道,“他在婚礼上抛弃我一次,我在更多的宾客面前抛弃他一次,岂不是很公平?”
苏曼洛愕然看着她。
她心中,一时间不知是该叹还是该喜。
既然陈素商到了湘西,苏曼洛的事情间接处理妥当了,她要回新加坡去,回到颜恺身边去。
她现在回去,再也不是笑话了,而是雪中送炭,颜恺会爱她的,舆论也会赞扬她。
“你有病。”她骂了陈素商一句,转身跑了。
陈素商看着她的背影,对袁雪尧道:“苏小姐怕是又要闯祸。”
袁雪尧淡淡接了句话,毫无兴趣。
苏曼洛果然开始收拾东西。
袁雪松一直跟在堂妹身边,此刻才腾出心思,过来看看苏曼洛。
“你干嘛?”他用蹩脚的官话问苏曼洛。
苏曼洛把自己简单的行李收拾好了,对袁雪松道:“我要回家了,多谢你这些日子的款待。你能不能给我弄个介绍信,否则我不好坐火车。”
袁雪松的眼眸沉了下去。
他的一只手,按住了苏曼洛的肩膀:“回家?”
苏曼洛想要绕开他,觉得他这个举动略有点轻浮。
“对,我要回去了。”苏曼洛道,“我原本就是来找袁雪尧的,他已经和那个贱人混在一起了,我不找了。”
袁雪松的五指收紧,勾住了她,表情阴冷:“你说走就走?”
苏曼洛不太明白他话中之意:“为什么不能走?”
“老子鞍前马后,照顾你这些日子,你什么也不给一点,就想要离开?你当袁家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狞色。
苏曼洛哪怕再傻,也知道男人此刻的表情是愤怒,以及.....
她转身想要跑。
袁雪松用力,将她摔回了床上,欺身而上压住了她。
苏曼洛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你有老婆的,别这样,这是不对的。”
“你贪恋我照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有老婆?”袁雪松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