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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全文阅读

作者:明药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txt下载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_第1828章亲生母亲

    飞机在香港落地,顾轻舟询问陈素商:“你改变主意了吗?要不要跟我去医院?”

    陈素商是个聪慧的,听顾轻舟的弦外之音,已然知晓医院会有什么。

    她心里发怯。

    她斟酌了下:“司太太,我先休息一天,您在哪里下榻?我打电话给您。”

    “在霍家。”顾轻舟道。

    陈素商道:“那就很近了。我们明天再去,如何?”

    顾轻舟说好。

    霍家派了人来接他们。

    车子到了半山豪宅,先放下了陈素商和道长,再往上开去。

    陈素商回到了陈宅,先瘫在沙发里,不肯起来。

    道长问她:“司太太跟你说了些什么?”

    陈素商沉默。

    道长推了她一下。

    “师父,我觉得司太太认识我的亲生父母.......”陈素商转头看向了道长,突然又想起,司太太让她去看那位太太,丈夫牺牲在了抗战里。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见到她的亲生父亲。

    他们弄丢了她,那她还有机会见见亲生的母亲吗?

    这不是对陈太太的背叛。

    陈太太在世的时候,也希望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未必会相认,见一见又有何妨?

    “是吗?”道长有点意外。

    他很少意外的。

    术士可以用梅花术数,找到丢失的人或者物。但是,前提是需要知道那个走丢人的生辰八字。

    长青道长没有见过陈素商的亲生父母,不知晓他们的八字,无法推算他们的位置。

    过去的那些年,他屡次去广西,想要找一找关于素商的过去,都没有成功。

    不成想,事情解决居然这样顺利。

    “找到了,不是好事?你让司太太带着你去见见他们。”道长说。

    陈素商却躺着没动。

    道长看了眼她:“不想见?”

    “不、不是。”陈素商道,“不知道见了有什么意义。”

    道长戳了戳她的脑门:“你是不是糊涂了?见到了,你又有亲生父母了,又有家了。陈太太泉下有知,一定会欣慰的。要是陈太太还在世,你这样犹豫倒也情有可原,现在纯属犯傻。”

    陈素商:“.

    ......”

    她师父这么一嚷嚷,她所有的心思,都好像变了味道。

    她很烦躁看了眼师父。

    道长又催她:“快去吧。”

    陈素商说:“和司太太说好了,明天再去。”

    “干嘛等明天?”道长却比她更心急,“今天就去,快点!”

    陈素商没办法,给霍家打了个电话。

    顾轻舟和司行霈没有休息,接到了电话之后,立马出发了,片刻就到了陈宅门口。

    道长出来,和顾轻舟道歉:“她是脑子犯糊涂了,这件事您应该先跟我说,我会劝她的。找到了是好事,我的阿梨从小就以为自己没爹没娘。”

    道长不抵触,这件事少了很多压力。

    顾轻舟也邀请道长:“您跟我们一起吧?”

    道长不虚伪推辞。

    他们也开了辆汽车,跟随着霍家的汽车,去了一处私人医院。

    医院是美国人投资建的,多半是疗养为主,环境优雅清净。

    顾轻舟是常客,护士小姐登记了之后,将他们领到了四楼。

    四楼是贵宾区,房间不多,陈设讲究,空气也挺清新,没有医院特有的药味。

    顾轻舟推开了一间病房的门。

    护士小姐正在给病人喂饭,态度殷勤。

    躺在床上的病人,病容憔悴,插着氧气管,呼吸已然很艰难了。

    陈素商的心口一滞。

    她母亲陈太太也总是一副病容,让她对病骨支离的人有种天然的同情。

    “姐姐。”病榻上的女人,虚弱叫了声。

    她的视线,一个个扫过去,看到陈素商的时候,她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

    她的额角青筋都出来了,拼命想要抓住点什么,声音尖锐又虚弱:“阿璃,阿璃!”

    和小时候相比,陈素商只是长大了,五官的轮廓还是清晰的。

    她的小女儿,那样的眉眼,日日夜夜都在她的梦里,无数次的描摹,随便落笔就能勾勒出来。

    她一激动,猛烈咳嗽。

    护士小姐急忙搀扶住她,她却仍是伸手,不停想要抓牢。

    当年她没有抓牢阿璃,弄丢了她。

    顾轻舟也扶住了她。

    她咳得快要断了气,视线却不肯离开

    陈素商半寸。

    陈素商心尖酸得厉害,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终于咳出了一口痰,情绪稍缓。

    她瘦骨嶙峋的手,也像极了陈太太,紧紧握住了陈素商的。

    “晗晗,你不要着急。”顾轻舟轻声安抚她,“阿璃回来了,她不会走的。”

    “我不是做梦,你的手是热的。”康晗眼泪不停的涌出来,“我的阿璃,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照顾好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陈素商被她死死攥住手,满心的话堵在嗓子里。

    她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她记得这个声音。

    女人的声音苍老了,也虚弱了,可说话的调子,以及嗓音的底子,还是听得出来的。

    陈素商梦里无数次,她和父母欢愉的场景,女人都是这样温柔喊她。

    原来这就是她的母亲。

    母亲一直都在香港。

    而她也在香港多时,为什么会错过,从未遇到过?

    “晗晗,你松开手,阿璃不会再走的。”顾轻舟柔声安慰她,“你不要激动,医生说你不能激动的。”

    康晗犹豫了下,缓缓放开了手。

    她看向陈素商:“阿璃,你不要哭。你爸爸走了,但是妈妈会照顾你。我明天......我明天就能好起来,真的!”

    陈素商想要转身出去。

    太多的感情冲刷着她,她茫然失措。可是她不敢走。

    万一出去了,这又是一场梦呢?

    她做过很多的梦,有些真实得像真的。

    她的嗓子被哽住,她仍是说不出什么来。

    这个时候,医生来了。

    康晗很听医生的话。

    “不要太激动,要休息的。”医生对康晗道,“家属先出去。”

    “不,不能走,阿璃你不要走!”康晗又尖叫了起来。

    顾轻舟跟她保证:“我们不走,我们只是站在门口。”

    其他人退了出去,顾轻舟牵过了陈素商,让她站在门口。

    陈素商果然站定了。

    她的眼泪还在流。

    顾轻舟拿了帕子给她。

    她捂住了眼睛,好半晌才问:“她......她是生了什么病?”

_第1829章道长的感情

    陈素商回眸,泪眼模糊里,看到医生在给康晗做检查。

    康晗实在太瘦了,简直是一副骨头架子,脸上也没什么肉。

    她怎么病成了这样?

    “你走丢了,她身体就不太好,整日以泪洗面,到处找你;后来,你爸爸又牺牲了,她没办法了。”顾轻舟道。

    康晗全身都是病,却又没什么致命的大病,她只是苦熬成了这幅样子。

    现在的医疗发达,西药见效快,要不然她也熬不到现在。

    她是心力憔悴。

    长青道长也很有感触。

    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刻沉默陪在陈素商身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她还能好起来吗?”陈素商问。

    顾轻舟看了眼康晗。

    “枯树没有彻底枯死,就有发新芽的机会。阿璃,她能好起来的,只要你好好的。”顾轻舟道。

    陈素商忍不住别过脸去,眼泪又涌了出来。

    医生给康晗打了一针,让她逐渐进入了睡眠。

    贵宾区的病房,外面还有个大的休息室。

    顾轻舟把众人领了进去。

    休息室很大,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沙发靠椅,像个小客厅;一边是餐桌餐椅,像个餐厅。

    陈素商和师父坐到了餐厅那边。

    顾轻舟和司行霈则坐到了沙发里。

    司行霈轻轻拥抱了她。

    顾轻舟依偎在丈夫怀里。

    她没有哭,因为场面还需要她控制,她不能跟康晗和素商一起,哭成一团。

    可她也疲倦极了。

    “素商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会认晗晗的。”顾轻舟低声说。

    司行霈点头:“看她的样子,倒也像是很动情,应该不会抵触。”

    “司行霈,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放下了一块心病,我对得起二宝了。”顾轻舟的声音更轻了。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流泪的冲动。

    “......我以前许愿,要做一百件善事,要吃素十年。”顾轻舟又道,“现在,我要还愿了。”

    司行霈失笑:“做两百件善事好了,吃素算什么还愿?”

    “吃素就不杀生。”顾轻舟道,“佛渡众生,也是一种还愿。”

    司行霈亲了下她的头发:“我替你吃吧。我可受不了你这样辛苦。”

    “不辛苦。到了我这个年纪,吃素也是养生。你上次说,我们还要一起过多少年?”顾轻舟问。

    司行霈道:“五十年。”

    “对,五十年。”顾轻舟道,“才一半呢,养生很重要。”

    司行霈笑了笑:“回头我要去问问闺女,你这说法到底可靠不可靠。”

    他们俩闲聊的时候,陈素商和道长也在说话。

    “你感觉如何?”道长问徒弟。

    陈素商的情绪,像海啸一样,此刻都没退潮。

    她被淹没其中,只能随着浪潮起起伏伏,根本无法思考。

    哪怕到了此刻,她也理不清楚思绪。

    “你和那位太太,倒是真有点像。”道长又说,“人家是司家的亲戚,犯不着贪图你什么。若不是真的,也没必要诓骗你。”

    “我知道。”陈素商哽咽着嗓子。

    她使劲清了清喉咙,“她应该就是我的母亲。我记得她说话的声音,跟这个差不了太多。”

    道长舒了口气。

    “那太好了。”道长笑道,“我在香港困了这么久,烦死我了。既然你找到了亲人,又要跟颜恺好了,我有了个交代,终于可以到处走走。”

    陈素商:“......”

    怪不得他以前还让他们慢慢相处,这次却在飞机上逼迫颜恺承认。

    原来是想要离开了。

    陈素商转念又一想,她师父是有心疾的。最近香港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师父以为,又跟他有关吗?

    和他相处久了,就要倒霉,所以他迫不及待要离陈素商远远的?

    陈素商想到了这里,心里更酸。

    她握住了道长的手:“你不许走!”

    道长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孩子话!你又不是三岁。我现在抛下你,都不用承担道德谴责,你知道吗?”

    “反正你不许走!”陈素商握得更紧,“从此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真是糊涂。”道长情绪微动,却又急忙掐断,“你怎么这样烦人?小时候反而懂事,现在越来越孩子气了。”

    “师父,不要离开我。”陈素商道,“万一哪天,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你师父会梅花术数,又知道你的八字,找你很容易。”道长打断她的含情脉脉,“行了别矫情。”

    说罢,他自己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他默默下了楼。

    一个人站在楼下的花坛边上,长青道长一边抽烟一边想:“我就这么个徒弟了,将来她要继承我的衣钵。不能心软。”

    留在她身边,能有什么好处?

    术士犯五弊三缺的,教会了她更多的术法,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也要她像他一样,终身孤独漂泊吗?

    她现在的术法,已经很不错的,遇到了普通术士都能自保。在普通人堆里,更是佼佼者。

    将来,她可以看看风水、相面,也能取得成就,没必要一辈子和术法打交道。

    他应该走的。

    万一他这一走,终身再也见不到阿梨,那也就是他的命数了。

    道长轻轻吐出了一口烟圈。

    他没有再犹豫。

    楼上的陈素商,看到顾轻舟和司行霈依偎着,不好意思走过去打搅他们。

    她走了出来。

    康晗还在睡,睡梦里却不太安稳,阖眼之下的眼珠子,隐约在动,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似的。

    她端详着她的面容。

    嘴巴、鼻子,真的有点像,又不算是特别像,很奇怪的感觉。

    这就是她的母亲了。

    她是什么人,什么样子的性格?她和父亲怎么在一起的,为什么会有司太太这样显赫的亲戚?

    种种疑问,都在陈素商的脑子里。

    她坐在了旁边,轻轻握住康晗的手。

    康晗下意识用力,回握了陈素商的。她接下来的睡眠,安稳了不少。

    一觉醒过来,康晗猛然一个挣扎。

    她脱离了睡梦。

    她睁开了眼睛,瞧见年轻的姑娘坐在她床边,还握着她的手。

    “阿璃?”

    陈素商正在发呆,闻言回神。

    “您醒了?”

    “几点了?”康晗问。

    陈素商看了看手表:“快晚上七点多了,您饿了吗?”

    康晗摇摇头,又问陈素商:“你饿不饿?”

    “我还好。”陈素商道,“司先生和司太太下去买饭菜了,一会儿再上来。”

    康晗点点头。

    她端详着陈素商,问她:“你这些年去了哪里?妈很想知道,你跟我说说。你结婚了吗?”

_第1830章自欺

    康晗想知道的太多了。

    十几年过去了,她总在脑海中不停的幻想,阿璃长大以后的模样。

    现在见到了,她发现阿璃比想象中更加的好看。

    “......我是师父养大的。”陈素商如实道。

    她跟康晗说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

    提到了她师父、提到了她的养母陈太太,也提到了她二哥。

    那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人。

    “我妈她......”陈素商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下,因为康晗用一种渴求的目光看着她。

    她叫“妈妈”的声音,激起了康晗心底的柔情。

    可陈素商没办法对着她开口。

    她心疼康晗,也相信她是自己的生母。可自从有了记忆,她心里唯一的母亲就是陈太太。

    她踏不过心里这道坎。

    她停顿了片刻,才接上了自己的声音:“她临终时,希望我能有个归宿,所以我和颜恺结婚了。”

    康晗记得颜恺的。

    顾轻舟好几次到香港来,都是颜恺送的,颜恺也过来瞧过康晗。

    “你真的结婚了?”康晗很高兴,“颜恺不错,我认识他,他是个好孩子。”

    陈素商见她的确挺开心的,身体又不是很好,没必要让她担心,故而后面那句“但是”,她就没说。

    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康晗,陈素商也觉得,自己和颜恺也许还有机会。

    她是喜欢颜恺的,而颜恺也说过爱她。

    “你有了归宿,又出落得这么好,妈妈将来去地下见到了你爸爸,也能跟他交代了。”康晗含泪微笑。

    陈素商心里抽痛了下。

    她柔声安慰:“您不要说丧气话,会好起来的。”

    康晗点点头。

    陈素商在医院陪了康晗四天。

    四天之后,康晗的情绪逐渐稳定,也确定自己真的找回了女儿,不是做梦。

    顾轻舟劝说她:“阿璃还有事,让她先去忙,她抽空再来看你。你想她了,就打电话给她。”

    陈素商需要回去一趟。

    上次那个烂摊子,还没有收拾,她师父已经回家了。

    她还担心师父偷偷溜走。

    “我每天下午五点左右,都会来看您的。如果我要出远门,也会跟您说。”陈素商保证。

    康晗又点点头:“你去忙吧,你姑姑陪着我,我很好的。”

    陈素商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微笑,送她出门。

    两个人站在医院门口说了几句话,顾轻舟让她别担心。

    “谢谢您。”陈素商道。

    顾轻舟笑道:“你爸爸是我的师弟,我认识你妈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照顾她,都是应该的。”

    陈素商心口微热。

    从医院回到家,陈素商一进门,佣人就告诉她说,昨天和今天,颜少爷给她打了四个电话。

    陈素商回了电话。

    “......我估计这半个月去不了香港。”颜恺声音有点伤感,“事情太棘手了,我需要亲自坐镇。”

    马尼拉这边,出现了暴动,颜恺所在的区域,正好是被困的中心之一。

    他不能带着人突围,只得慢慢等政府出面处理,否则他自己的身份都说不清楚了。

    电话线被剪断了数次,颜恺叫人去修好,只为了给陈素商打这个电话。

    “没关系。”陈素商道,“你要当心。”

    “你放心,我不会出事。”颜恺笑道,“我是正经的商人,没什么问题的。再说了,哪怕有问题,我也可以让我姑父来救我。”

    陈素商也笑了笑。

    她没提康晗的事,不知如何启齿。

    “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颜恺又问她,“假如你忙完了,先去新加坡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我还没有忙好。”陈素商道,“你别急。”

    颜恺又和她说了几句,电话里的声音很不稳,只得挂断了。

    放下了电话,陈素商去找师父,看到他坐在书房里,手边摆放着一大堆纸,好像在演算着什么,陈素商大大舒了口气。

    他还在家!

    真怕回家之后发现他不见了。上次他说的那些话,让陈素商难受至今。

    “师父。”陈素商叫了声。

    道长百忙之中抬头:“回来了?”

    “是。”

    “你先去趟叶家,把叶惟叔侄都叫过来。”道长说罢,继续俯首演算。

    陈素商不好打扰,只得去了。

    她到了叶家,发现叶惟和雪竺都不在家,只有袁雪尧在。

    “阿梨。”他招呼了她,“

    你回来了?”

    他说话很慢,但是流畅了不少。

    “是,我回来了。”陈素商笑了笑,“六叔和雪竺呢?”

    “出去了。”袁雪尧言简意赅。

    他顿了下,又问陈素商,“去、给你母亲、扫墓了吗?”

    他的表达,和从前相比,进步不少。

    “主要是去扫墓,其次也是想去新加坡走一走。”陈素商道,“雪尧,我想跟你聊一聊......”

    袁雪尧立马打断她:“不!”

    陈素商错愕看向了他。

    袁雪尧微微阖眼,把自己的情绪遮掩掉,再次睁开眼时,表情很平静:“暂时不聊。”

    他什么都明白了。

    “雪尧.......”

    “阿梨,再等等。”袁雪尧声音很轻,“你再考虑。”

    “我已经考虑好了。”陈素商很歉意,“我当时是拒绝你的,后来你愿意坦诚相待,愿意给彼此认识的时间,我才说我们要一个相识的过程。”

    “我知道。”

    “这个过程,已经很长了。”陈素商叹气,“雪尧,我还是.......”

    “不,不要说。”袁雪尧打断了她。

    他看向了她,表情是那样的哀伤,“再给我、一点时间。”

    “要多久的时间?”陈素商问。

    “半个月?”袁雪尧不是很确定。

    陈素商道:“好,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香港的一切都会结束了,到时候她想回到新加坡去。

    也许,司太太会把康晗也接到新加坡去。

    陈素商又有一个家了。

    “雪尧,我师父他.......”陈素商又想要说点什么。

    袁雪尧立马道:“我知道。”

    他心里什么都清楚。

    这几天,他肯定也想了很多,甚至做了最坏的准备。

    就在此时,客厅的电话响起了。

    袁雪尧去接了电话。

    “六叔。”他叫了声。

    叶惟在电话里,声音又快又急,不停说了几句什么。

    袁雪尧的脸色变了。

    放下电话,他神色凝重。

    “怎么了?”陈素商很担心,生怕再出变故。

    “我要出去,你跟我、一起吗?”袁雪尧不解释。

_第1831章淡漠的亲情

    陈素商很担心。

    她师父让她来找叶家叔侄,没想到叶惟那边先有变故。

    “到底怎么了?”她追问。

    袁雪尧深吸一口气,先喊了车夫,让把汽车准备好。

    他打算自己开车。

    然后,他才对陈素商道,“六叔说得、不太清楚,我要去见他。”

    “有危险?”

    “也许。”袁雪尧沉着脸。

    袁雪尧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袁家的术法给了他这种自信。

    这次,他脸上却有种慌乱,是他无法遮掩的。

    他这样乱,陈素商很担心。

    他们都是术士,叶家叔侄出事,陈素商和师父不能全身而退。

    陈素商还想过点正常人的日子,不能任由术法毁了她的全部,故而她道:“我跟你去。”

    汽车停在了门口。

    袁雪尧开车,路过陈宅时,看到长青道长站在了门口。

    道长拦下了汽车,也是一脸阴霾:“阿梨,你下车。我要跟雪尧出去,你留在家里。”

    “我可以帮忙!”陈素商坚持。

    她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嗅到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师父想要保护她,可她已经成长了很多,不再是个无知的小丫头了。

    “下车!”道长陡然拔高了声量。

    袁雪尧看道长这态度,也觉得问题可能比想象中更加棘手:“阿梨,听话。”

    陈素商还想要说什么,道长已经亲自动手,把她扯了下来。

    他在拉动陈素商的时候,将一个玉佩塞到了她手里。

    不是颜恺那块,而是在新加坡的时候,宁先生给道长的。

    陈素商心下骇然。

    道长上了汽车,催促袁雪尧:“快点开车。”

    车子风驰电掣下山去了。

    陈素商留在家里,一直提着心。

    她坐不住,又不知道师父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只得苦熬时间。

    直到深夜,汽车才在门口停下。

    袁雪尧把道长、雪竺和叶惟全部接了回来。

    陈素商忙道:“家里有宵夜,你们都下来,吃点东西再回家。”

    叶惟说好。

    袁雪尧把车子挺好,最后进了餐厅。

    陈宅的宵夜是颜家的厨子做的,鲜美可口,养胃养身。

    出了什么事情吗?”陈素商问。

    几个人正在吃饭,闻言筷子顿了下。

    旋即,雪竺眼眶有点红了。

    她努力忍住,清了清嗓子:“找到了施咒的人,果然是我们家的旁枝。”

    陈素商:“.......”

    上次他们就有这样的猜测,只是确定不了,找不到人家。

    现在,终于有了结论吗?

    陈素商也想起了雪竺之前的话,再看她这幅忍泪的样子,陈素商心里咯噔了下。

    难道,袁家的老太爷.......

    雪竺继续道:“没有什么大的生意,把我们派到香港,就是一场夺权,制造各种事件,让我们困在这里。祖父......已经去世了,雪菱接任了家主。”

    叶惟也吃不下了,放下了筷子。

    只有袁雪尧,面无表情喝粥,想把胃里先填满。

    “你不要伤心。”陈素商劝,又觉得自己这些话,听起来是隔靴挠痒。

    怎么可能不伤心?

    他们原本都是袁家的核心人物,可老祖父去世之后,他们以后连在家族生存的地位都没有了。

    他们的小妹妹为了接任家主合情合理,是不会容许有真正大本事的长兄和姐姐存在的。

    袁家与苗家通婚的时间太长,导致他们家的思想里,不排除女人当家做主。

    不仅仅袁雪尧是对手,雪竺也是。

    “素商,我们再也没家了。”一向开朗的雪竺,声音哀切又无助,像只落网的小兽,睁大了含泪的眼睛。

    陈素商被她的话和眼神,深深刺痛。

    她最清楚无家可归的心情。

    曾经她失去了道观,后来又失去了养母陈太太。

    道长慢慢点了一根烟:“别说丧气话!你们袁家的规矩,家主是长子女,依照序齿来继承。你和雪尧还活着,怎么也轮不到那个小姑娘。应该去争取,而不是坐在这里伤心抹泪。”

    旁边的袁雪尧,喝完了一碗米粥,吃完了一笼屉小汤包,腹中被食物填满,终于开口:“她要来了。”

    众人看向他。

    雪竺好像被什么刺了下,声音都尖锐了起来:“谁要来?”

    袁雪尧没回答。

    但是,他的意思,已然明确。

    袁雪菱已经得到了家主,不管她用什么手段。

    可只

    要袁雪尧和雪竺不死,她的家主之位就永远会受到质疑。夺权之后的第一要务,就是亲手处决后患。

    袁雪菱到香港来,是迟早的事。

    陈素商听到这里,问雪竺:“你们,是亲姊妹吗?一母同胞?”

    雪竺的脸色暗淡:“是。”

    陈素商就不太能理解了。

    同父同母的兄妹,为了权力可以相互厮杀吗?

    她和她二哥不是血脉至亲,可二哥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她也愿意为了二哥牺牲。

    跟陈皓月、陈胧感情不和,也是因为陈定的缘故。

    六叔就在旁边解释:“袁家为了家族的繁荣,会把孩子们从小分开抚养,就像雪尧,他以前一直在山上,甚至没怎么见过他两位妹妹。”

    先分开抚养,让他们在感情上没有任何的牵绊,又给他们彼此灌输对方很厉害的印象,让他们产生危机感。

    不了解,就会彼此忌惮和仇视,不敢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怕自己成为养蛊里面的牺牲品。

    陈素商听了,觉得毛骨悚然。

    这天晚上,她很晚才睡。

    翌日上午,她起床之后直接去了医院。

    康晗今天的气色很好,吃了早饭又睡下了。

    “我可能会有几天比较忙。”陈素商对顾轻舟说,“万一不能来......”

    “不妨事,她能明白。”顾轻舟道,“你在忙什么?”

    陈素商对顾轻舟,有种异常的信任和崇拜。

    她把袁家的事情,都告诉了顾轻舟。

    “我和师父原本是要看住袁家兄妹的,不成想现在成了他们一伙的。袁家若是派人过来,我们也免不了灾祸,所以要早做准备。”陈素商说。

    顾轻舟听了她的描述,有点走神。

    她想起了很遥远的往事。

    程渝的丈夫卓孝云,家里就是如此教育孩子,让他们相互残杀,以保证家族有继承人,最后导致卓家的男孩子们,个个都有心疾。

    “悲剧总是一代代的重复。”顾轻舟喟然。

    陈素商没听懂这话。

    顾轻舟也没多解释,只是道:“你自己要当心。”

    陈素商道是。

    他们俩正在说话,医院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阵喧哗。

    顾轻舟脸色略微一变。

    “怎么了?”陈素商也看了过去。

_第1832章胆大

    医院门口一阵喧闹,远远就听到了病人家属喊医生。

    陈素商觉得这很常见,可足智多谋的司太太,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陈素商又问了句。

    顾轻舟收回了视线:“这里是私人医院,出入都是有身份的人,况且多以疗养为主。这样喧闹,怕是有什么大事情。”

    陈素商的精神也是一凛。

    她立马问:“要不要给.......她转院?”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康晗才恰当。

    叫齐太太?这不太像话,哪有女儿如此称呼自己母亲的?

    可叫妈,她又开不了这个口——至少暂时开不了。

    “我会处理。”顾轻舟又道,“若是有什么不妥,我安排她转院。”

    陈素商道是。

    远处的动静,也让她略感奇怪。

    “姑姑,我去看看。”陈素商道。

    顾轻舟脸上的沉重一扫而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好,你去吧。”

    她笑起来温柔极了。

    陈素商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叫了句什么。

    颜恺时常在她耳边说“姑姑”,她下意识觉得,顾轻舟就是个“姑姑”。

    后来,发现顾轻舟不止是颜恺的姑姑,认真算起来,也是她的姑姑。

    陈素商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转身去了。

    顾轻舟让自己的副官也跟过去,探明情况告诉她。

    陈素商和副官两个人往急诊室那边走过去,远远看到了一张黑脸。

    病人的脸发黑,脖子处有个溃烂口,不停的渗出黑色脓水,非常骇人且怪异。

    年轻的太太没见过这种情况,嚎哭不止。

    护士小姐简单做了个记录,就让把病人往病房里送。

    “都散开,要隔离!可能会传染。”护士小姐高声道。

    一旁围观的人,立马尖叫着远远避开,差点撞到了陈素商。

    顾轻舟的副官扶了陈素商一把。

    陈素商站定了之后,对副官道:“咱们快走,万一真是恶性传染病呢?”

    副官道是。

    他们俩没有立刻去见顾轻舟,而是在阳光下站了三十分钟。

    阳光会把身上的病毒稍微晒去一些,这是以前学校教的。

    “你觉得是什么病?”陈素商和副官闲聊。

    副官道:“没见过,总不会是鼠疫?”

    陈素商打了个寒颤。

    若是鼠疫,会造成更大的灾祸,香港众人都要遭殃了。

    她生母身体那么弱.......

    “鼠疫还有吗?不是都消失了?”陈素商很紧张。

    副官让她别着急:“小姐,我是乱猜的。”

    他让陈素商等等,自己去了前面,要了一瓶稀释过的消毒水。

    他和陈素商用它撒在衣服上和手上,又略微站了站,才去见了顾轻舟。

    顾轻舟这次要镇定很多:“先别慌。你母亲暂时不适合转移,上次她去新加坡,因为不适应,病情加重。我会派人留意,有一丁点的可能,我会安排转院。”

    陈素商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她对顾轻舟道:“我先回趟家。”

    “路上慢点。”顾轻舟道,“不要担心,一切都有姑姑。”

    陈素商又道是。

    她下了楼,却没有离开,而是一个闪身,进了急诊区。

    她装作家属,询问那个病人的去向。

    “已经安排进病房了。”护士小姐道,然后毫无戒备,告诉了陈素商一个病房号。

    病房在二楼,比起四楼的环境,要稍微嘈杂一点。但和普通医院相比,仍是宽敞干净。

    陈素商走到了门口,听到医生还在。

    “要等结果,来确定是不是传染病。”医生对家属这样说,“不过,他正在发烧,情况还是很危急。”

    家属失声痛哭。

    医生又说:“要有心理准备。”

    “请您救救我先生。”年轻的太太泣不成声。

    医生再三保证会尽力的,只是先给家属说明情况。

    陈素商听到了这里,确定不是鼠疫。

    医院是能判断鼠疫的。

    医生和护士也惜命,不会任由鼠疫的病人这样躺着,应该会隔离处理的。

    陈素商稍微舒了口气。

    她看了几眼,心底闪过一些知识片段。

    她之前苦学术法的时候,看过的书太多,有些没记住。

    她想到了这里,就走了进去。

    医生只当她是亲戚,略微点头之后,转身离开了。

    他这个态度,让陈素商觉得可以利用一下。

    故而医生走后,家属的太太很诧异问她:“请问您是?”

    “太太,您好,我是医院祝由科的医生。”陈素商道,“我能否看看您先生?”

    年轻的女人没什么经验,被陈素商说得一头雾水:“什么科?”

    陈素商落落大方,含笑解释:“医院会遇到这种情况:病人遭遇无法治疗的难题,会用祝由科试试。也许,病人会起死回生。”

    女人还是没明白,不过她听懂了陈素商的言外之意——她是过来救命的。

    “那您看看我先生。”女人立马道。

    陈素商坐下来,观察病人。病人脸上发黑,像被炭火烤过了似的,伤口处包扎了,却还在不停渗出黑色血水,把纱布都染透了。

    她又扒开病人的眼睛。

    病人的眼珠子略微动了下。

    陈素商顿时就想起:“这可能是诅咒吗?”

    去年腊月,他们分开的时候,袁雪尧给了陈素商几张解除诅咒的符纸,专门针对袁家的诅咒。

    陈素商死马当活马医:“太太,您先出去,我要给您先生看看。病房里不能有太多的人,否则会细菌感染。”

    年轻的太太已然失去了主见,又错把陈素商当医生,虽然陈素商没有穿医生的白大褂,她很顺从的走了出去。

    陈素商把符纸点燃,化水之后,小心翼翼给病人灌了下去。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非常紧张。

    假如病人不是诅咒,而是另一种传染病,她这样接触病人,已经感染上了。

    她冒险做这件事,无非是想要确定一点什么。

    做完了,陈素商走出了病房,跟病人的太太又叮嘱几句。

    直到陈素商走后,病人的太太才觉得不太对劲。

    陈素商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有点不靠谱。

    “她会不会害死了我先生?”年轻的女人突然觉得很惊悚,立马通知了护士台。

    医生和护士都来了,她胡乱讲述了陈素商的话,医生和护士都一头雾水。

    “什么科?我们不会派两个医生过来的。”主治医生说。

    年轻女人僵了片刻。

    “快,快去找她,将她抓起来!”女人站立不稳,“她要害人!”

_第1833章大术士来了

    陈素商回到了陈宅,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师父还在楼上。

    她一个人坐在客厅,想了很久。

    那个病人,情况会如何?

    陈素商决定明天再去医院瞧瞧。

    病人的家属是吓坏了,医生和护士再三安慰,让她别紧张。

    “她给您先生喝了什么吗?”医生问,“还是打了什么针?”

    这位太太并不知道,她当时很听话的出去了。

    “我......”她张口结舌。

    医生再三道:“也许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猎奇。您先安心,我们会尽可能救治好您先生。”

    年轻的太太精神过敏,也不过是那么一时片刻。

    待她安静下来之后,她不再神经质的追问了。

    护士给病人的伤口换了纱布。

    第一块纱布已经被黑色血水浸透了。

    护士很小心,生怕自己沾染上了。

    她出去之前,再三叮嘱年轻的女人别担心。

    年轻女人看着床上的丈夫,心里是很绝望的。他们才结婚不到半年,她是从国内逃离战争到了香港的,认识了她先生。

    为了寻找依靠,她很快和先生结婚了。只是,他们俩目前还没有孩子,而先生的父母对这门婚姻很不满意。

    等她丈夫一死,她无所仪仗,怕是要被婆家扫地出门,所以她很紧张,很不安。

    她时不时去看她先生。

    看得次数太多了,她先生的变化,在她眼里就没什么变化了。

    她一个人想着心事,默默抹泪。

    直到护士小姐进来,想要重新给病人换一块纱布,然后看到病人时,发出一声惊叫。

    年轻的太太被惊醒:“怎么了?”

    护士指了指病床上的人:“他已经好了很多。”

    男人脸上莫名其妙的黑色褪去了大半,露出了原本的肤色;他的伤口溃烂处,没有再渗出血液,纱布干干净净的。

    护士很惊讶,毕竟病人的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医院甚至没怎么给他用药。

    他看上去很危急的,怎么就突然好了?

    年轻女人细看,也发现了自己丈夫的确有恢复的迹象。

    她喜极而泣:“感谢圣母玛利亚!”

    护士道:“

    您别动病人,我去通知医生。”

    女人根本没听到,把她认识的诸位灵神都感谢了一遍,眼泪也止不住的流淌。

    她一紧张就犯糊涂,此刻难得的清醒,想起了陈素商:“那个女孩子,她.......”

    她先生是昨晚发病的,今天早上起来之后,伤口一夜之间变化骇人,同时开始昏迷不醒。

    他这个病很急,女人自己也觉得可能是鼠疫。

    没想到,那个年轻女孩子,居然治好了她先生。

    她到底是谁?

    “是天使吗?”女人念叨着。

    医生急匆匆跑了进来。

    病人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

    医生测了体温,发现他的发烧已经减退了。

    到了第二天凌晨五点多,病人清醒了过来。

    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我身体一直很好的。”男人对医生说,“下班开车回家,看到有人卖花,我就打算给我太太买一束。从那之后,我就没什么记忆了。”

    太太在旁边说:“你回家之后,没有带花,回来好像喝醉了似的,说话也不太对,说要躺一会儿,我就扶你回房去躺下了。”

    医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头雾水。

    病人的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眼瞧着要结痂了;脸色略微有点苍白,发烧已经全退了。

    医生说不出原因,病人的检查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世上万事万物,稀奇的有不少。”医生道,“痊愈是好事,以后要注意身体。”

    病人和家属欢喜极了。

    他们留下来,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到了上午,陈素商再次到医院。

    她这次没有先去看康晗和顾轻舟,而是先去了二楼的病房。

    她没有进去,装作不经意路过,匆忙中看了眼病人。

    病人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他太太大笑,笑声很爽朗。

    陈素商确定了,这个病人就是中了袁家的诅咒。

    她也没空去看康晗了,急急忙忙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师父。

    道长听了之后,给叶惟打了个电话:“你问问雪尧和雪竺,是不是他们俩?”

    叶惟喊了他们下楼。

    询问

    之后,叶惟的声音有点沉重:“不是。”

    “那很简单,你们袁家来了厉害人物。”道长漫不经心说。

    叶惟打了个寒颤。

    他挂断了电话,叔侄三去了趟陈宅。

    叶惟还是没明白前因后果,一一询问。

    陈素商就把自己遇到的那个病人,以及他的病状特征,仔细说了一遍。

    “......我不是医生,还要常去医院看望......看望病人,不好露面。”陈素商道,“所以,我后来没有再进去。他们估计还要在医院住几天,六叔如果想知道,可以去瞧瞧。”

    叶惟颓废往沙发里一靠。

    沉默良久,他才说:“我不用去瞧,是雪菱来了。”

    袁雪尧和雪竺都苍白了脸。

    陈素商看着他们,心想他们的小妹妹真的如此厉害吗?

    厉害到他们三个人联手都没有胜算?

    她还想着,道长就解释了他们变脸的原因:“她打算把你们杀死在城里?”

    “对。”

    “用最古老的方法?”道长又问。

    陈素商哪怕刻苦,跟真正的大术士相比,还是有点差距,她问:“什么方法?”

    道长语气轻慢:“就是在城外设一个大阵法,用诅咒把城里的人全部咒死,寸草不生。以前孔雀河道数城,就是这样灭绝的。”

    陈素商:“.......”

    她身体里每滴血液都在发寒,故而她有点哆嗦:“天道......天道不容.......”

    “能屠城的大术士,都自负能蒙蔽天机,能与天斗。”道长说。

    陈素商再次哆嗦了下。

    她的母亲还在城里,她的姑姑也在城里。

    陈素商脑子里乱了:“现在能赶紧撤离吗?”

    “不行。”道长说,“有人中咒,已经开始了,接下来半个月,尸横遍野。外界只当是发生了严重的瘟疫,最后给这瘟疫安个名字。”

    陈素商死死拽住了她师父的手:“怎么解,怎么解?”

    道长想要回答她时,佣人进来,笑着对众人道:“颜少爷来了。”

    陈素商猛然站起身。

    颜恺穿着一身漂亮的西装,风度翩翩站在了陈宅的客厅门口,冲陈素商笑得一脸温柔。

_第1834章抱抱我

    陈素商看着颜恺,脑子里一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

    她茫然又惊悚。

    颜恺的笑容略微淡去,不知陈素商怎么突然不欢迎他了。

    他千辛万苦才到香港的。

    “我来的不是时候?”颜恺看向了陈素商。

    陈素商真绝望了。

    她自己陷入其中,她的师父、她的生母、她的姑姑,以及她的朋友,全部都在这里。

    这已然是她无法承受的。

    颜恺又来了。

    他被困在马尼拉,可以逃过一劫的,老天爷却不放过他。

    陈素商怕自己失态,转身上楼去了。

    她跑得快且急。

    颜恺心头的热,一点点退下去,他血液里灌满了冰水,让他呼吸都觉得寒冷。

    道长叹了口气,对佣人道:“先带颜少去楼上客房休息。”

    颜恺这才回神般:“不用了,道长,我去住酒店。”

    道长知他误会了,挽留他:“住下吧,我还有事跟你说。”

    说罢,道长又看了眼叶惟叔侄,“你们先回去,回头我们再商量一个办法。”

    道长亲自把颜恺带上了楼。

    颜恺冷静了片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陈素商并不是这种性格。

    “道长,素商她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颜恺问。

    长青道长拍了拍颜恺的肩膀,没有把实情告诉他,怕他惊惶,声音轻缓:“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阿梨。”

    颜恺没办法了。

    道长进了陈素商的房间。

    陈素商没有反锁房门,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愣神,目光游离看了眼进来的师父。

    道长坐到了她身边,问她:“抽烟吗?”

    陈素商在这种情况下,最想要一根烟了,可惜她不能这样放纵自己。

    她摇摇头。

    道长自己点了一根。

    “我们要出手。”道长漫不经心的说,“我们是术士,要保护这些无辜的人,否则用什么良心立世?没有任何的好处,只有会惨死的下场,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陈素商道。

    别说无辜百姓,就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全部都在香港。

    陈素商不能失去他们。

    “那就打起精神。”道长笑道,“颜恺一番真心,不要让他难过。”

    陈素商叹气。

    她没办法若无其事。

    颜恺的出现,对她打击很大。她和他还没有真正开始,却要面临失去他的危险。

    她真想抱着他哭一场。

    可又有什么用?

    此前最不需要的,就是懦弱。

    “我缓一缓。”陈素商道。

    道长不勉强她,也没有离开。

    陈素商就很自然把头靠在师父的肩膀上。

    她脑海中掠过很多的画面、很多的人,心绪起起伏伏的,没个停歇,也没个依靠。

    良久之后,陈素商站起身:“我去看看颜恺。”

    等她再见到颜恺的时候,她情绪稳定了很多,也对着颜恺露出了微笑。

    颜恺请她进来。

    “遇到什么难题了吗?”颜恺问她。

    他的心态,总是积极而阳光的,不会自怜自艾。

    他想了很久,仍是觉得陈素商这边出了问题。

    “很大的难题。”陈素商苦笑,“你一来,我还要分神担忧你,所以我刚刚失态了。”

    颜恺笑道:“真担心我?那我现在离开,等你忙完了我再来接你。”

    陈素商拉住了他的手。

    颜恺一愣,继而紧紧回握了她的。

    陈素商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问:“你相信我吗?”

    “信。”

    “那你不能走,也不能出门,就在家里。等事情解决了,我们一起去新加坡。”陈素商道。

    这是她说过最明确的话了。这么久以来,颜恺一直在等这句话。

    他心中大喜。

    “好,我等你一起。”颜恺道,“你会有危险吗?”

    “师父会保护我。假如师父也保护不了我,我们就是真正的大难临头。”陈素商道。

    颜恺了然。

    她和颜恺说了很久的话。

    师父敲了敲客房的房门,陈素商才和颜恺松开彼此紧握的手。

    “你先休息。”陈素商叮嘱他。

    她走了出去。

    师父带着她,去了叶家。

    叶惟和袁雪尧、雪竺都在客厅坐着,每个人脸上愁云笼罩。

    长青道长让他们都到餐厅,然后在桌子上铺开了一张图纸。

    图纸是道长自己画的。

    “这是改良的洛书大阵,宁先生教给我的。”道长对众人道,“洛书大阵,是阴阳五行术数之源,合九宫、先天八卦、后天八卦、四十五数演算星斗之术。与五为阵眼,三数通十五,能对付所有的阵法和诅咒。”

    叶惟听了,沉吟了片刻:“道长,如果我没有记错,在一千多年前,孔雀河道的大术士,的确是姓宁。您说的宁先生,就是他的后人吗?”

    “不,是他

    本人。”道长说。

    叶惟:“.......”

    道长靠谱的时候不多,所以这话,叶惟听听就算了,并未真的走心。

    袁雪尧则问:“阵法,可靠吗?已经失传多时了。”

    陈素商看了眼他。

    他这次说话,比上次还要流畅一点。只要他不紧张或者激动的时候,他就能跟正常人一样表达。

    他不是天生的结巴,而是从小生活的封闭环境造成的。

    “可靠,这是宁先生亲自交给我的。”道长说,“目前只有一个问题......”

    他这句话说完,停顿了很久。

    大家都看着他,他仍是不接下文,眉头微锁,似乎在考虑措辞。

    “师父,您说吧。”陈素商催促他,“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解决。”

    道长扫视了一眼众人,笑了下:“问题就是,洛书大阵至少需要六个人守阵,而我们只有五个人。这就意味着,有个人需要承担双重的风险。不管选谁,都很不公平。”

    一旁的雪竺,默默变了脸。

    她看着道长,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手,才把满心的话都咽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关心阵法,没人看到她表情的变化。

    “这的确很不公平。我年纪最大,我来守两个方位。”叶惟道。

    “不。”袁雪尧道,“我来吧,我体力和术法都好。”

    陈素商没有开口。

    她既不是最有资历的,也不是术法最好的。

    在这五个人当中,她是最弱的。

    “师父,是每个人都能守住两个方位吗?”陈素商问,“我也可以吗?”

    道长点头:“每个人的危险都是一样的。”

    “那我们抽签吧!”陈素商道,“抽中了谁,就是谁。”

    几个人沉默了下。

    道长替他们回答:“抽签是最好的办法,让剩下的人没有负罪感。”

    叶惟和袁雪尧对视了一眼。

    雪竺有点出神。

    陈素商喊了声她:“雪竺?”

    雪竺有点茫然,随意道:“我无所谓。”

    她根本没听到众人说了什么。

    于是大家抽签。

    最后,是袁雪尧抽中了,他需要一个人守两个方位。

    他原本也是最合适的人,因为他的术法和体力的确是最好的,也意味着,他的危险是最小的。

    道长把事情说完,打算和陈素商回家时,雪竺追了出来。

    她突然扑倒了道长怀里:“长青,抱抱我!”

_第1835章等待的时间

    陈素商有点尴尬。

    晚辈看到自己长辈的爱恨情仇,都会觉得尴尬。

    可她又不能转身离去,万一雪竺闹起来,她师父招架不住。

    不成想,她师父稳稳当当,像个慈祥的长辈,拍了拍雪竺的后背:“哎哟,怎么还撒娇了?”

    雪竺死死箍住了他的腰。

    道长又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好了,你很乖!天这样冷,咱们回屋子里去说话。去我那边坐坐?”

    雪竺摇头。

    她只是抱着,用力箍紧了他,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松开时,她眼角盈着水光:“没事了,我要回家了。长青,素商,你们回去吧。”

    她不等道长和陈素商回答,转身跑上了台阶。

    陈素商一头雾水。

    她问道长:“她干嘛呢?”

    “你师父魅力无穷,让少女无法自持,能干嘛?”道长闲闲的说,然后举步往家走。

    陈素商:“......”

    接下来两天,香港的医院病患增多。

    全部都是相似的症状。

    康晗住的那家私人医院,到处找陈素商,因为她出手救治好了那位先生,可惜年轻的太太和医生对陈素商的容貌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陈素商亲自去了趟医院,避开了医护人员,直接上了四楼:“姑姑,您叫人把四楼封起来,你们不要进出。”

    顾轻舟:“是瘟疫?我可以让新加坡的人过来......”

    他们在新加坡有庞大又先进的医疗设备,还有医术高超的医生。

    陈素商急忙阻止:“别,不是瘟疫,是诅咒!”

    说罢,她把袁雪尧的符纸拿了出来,让他们先服下。

    这些符纸无法解除诅咒,却可以阻挡一时片刻,让他们能拖延几天。

    几天之后,也许阵法就成功了。

    顾轻舟沉默了下。

    陈素商怕她不相信,还要解释,顾轻舟就开口了:“好,我知道了,我给他们都服下,也不出门。上次那位宁先生,他还在新加坡,我让你姑父去找找他。”

    见识过了宁先生永保青春、郭七老先生的神算过人,顾轻舟对自己不了解的术法并不抵触。

    就像司行霈说的,再稀奇古怪,存在就意味着

    真实。

    又过了两天,医院爆满,报纸开始报道瘟疫,一时间人心惶惶。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陈素商再次问。

    她这几天,不停问这个问题。

    道长却一直在说,时机不够,要等飞星得令,才有机会。

    “会死人的。”陈素商焦急道。

    “不会。”道长语气凝滞,“中了诅咒的人,需得全身溃烂才会死。一般有十五天的时间。”

    上次陈素商看到的那个病人,脖子处刚刚开始溃烂,是诅咒刚开始发作。

    陈素商一想到浑身溃烂,忍不住犯恶心。

    “那都是什么人中诅咒?”陈素商又问,“怎么挑人?”

    “按照时辰。”道长说,“每个人出身的时辰,一个个轮流,很快谁也无法避免了。”

    陈素商骨头缝里都在发寒。

    她不敢打电话去医院了。

    齐太太康晗会如何?她身体最弱,治标不治本的符纸,能让她熬过去吗?

    袁雪尧又送来了几张符纸。

    抵抗诅咒的符纸特别难画,袁雪尧拿出了全部的存货,这几天熬夜用苦工,又赶制了十几张。

    “你们自己、和佣人都服下,这两天估计、不会有什么大事。”袁雪尧道。

    陈素商知道这样不行。

    诅咒不解,化解的符纸是扬汤止沸。

    “师父说,要等飞星得令。”陈素商嘴巴里起了个大水泡,已然是急得快要发狂了。

    报纸每天都有新消息。

    身体弱的,已经出现了死亡。

    上次那位先生,被袁雪尧的符纸解了诅咒之后,又中了。

    符纸不是下咒人的,效果没那么明显。而袁雪尧画一张需得耗费时间和精力,根本来不及。

    “阿梨,不要着急!”袁雪尧握住了她的手。

    陈素商抽回手。

    楼上的颜恺,从早上起来就没什么动静。

    陈素商想到了这里,突然一个激灵:“雪尧,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她急忙上楼。

    袁雪尧明白了她的担忧,没有回家,而是跟着她上去了。

    她敲了敲颜恺的房间门,没人应答。

    陈素商让女佣拿备用钥匙过来

    打开了房门,颜恺躺在地上,脸色像笼罩了层黑雾,脖子处出现了很明显的小伤口,像是要溃烂。

    陈素商脑子里嗡了下。

    袁雪尧上前,帮陈素商抱起了颜恺,放到了床上。

    他试了试他的体温,转脸对陈素商道:“先用符咒,给他解了,再慢慢来。”

    陈素商急忙去化水。

    颜恺喝下之后,过了大半个小时,脸色稍微好转,伤口处也没有继续恶化,可他也没醒过来。

    陈素商一连深吸好几口气。

    她一直担心这、担心那,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只是不能接受厄运的到来。

    颜恺中咒,让她意识到,厄运是逃避不了的,它已经到了他们身边。

    陈素商沉默坐在旁边。

    袁雪尧怕她想不开,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没事,阿梨。”

    “我知道。”陈素商的声音很轻,“他只是中了诅咒。”

    他是为了她,才急急忙忙到香港来的。

    马尼拉出现了暴动,他在那边出来不容易,但是他还是为了陈素商,做了最大的努力,到了她身边。

    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的。

    颜恺这一倒下,就没有再醒过来。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脸色又开始不太对劲了。

    陈素商给他喝下了符水,把自己那张省了下来,然后打电话去医院。

    这次是副官接的。

    “太太在病房里,不方便接电话。”副官告诉陈素商,“齐太太脸色不太好。”

    陈素商像是一脚踩空,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竖立。

    她耳边也嗡嗡的,没听到副官的声音。

    良久,她挂了电话。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心想:“假如我们能死里逃生,我要去见她,叫她一声‘妈妈’。她是我亲妈。”

    万一.......

    那她这一生,都会留下遗憾。

    她心力憔悴的时候,道长终于说了句让陈素商舒心的话。

    他说:“飞星明早两点十二分得令,我们可以布阵了。”

    陈素商大喜。

    她太过于欢喜,像个小傻子似的,抱住了她师父。

    “师父,终于要开始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_第1836章我未雨绸缪

    布阵的地方,就在山顶,开车上去不过半个小时。

    道长把叶家叔侄三都叫了过来。

    大家先演算了一遍,确定方位无错,又彼此对照方位。

    “我守中宫。”长青道长说,“阿梨守艮位,雪竺守震位,雪尧离位和坤位,叶惟守乾位。”

    陈素商有点疑惑。

    师父说,守两个方位的人很危险,可他自己守中宫,每个方位相和,都要经过中宫,中宫才是最重要的位置吧?

    她对阵法不算特别熟悉,这点疑惑,她也不敢表露出来。

    怕自己班门弄斧。

    况且,这么简单的道理,叶惟和袁雪尧、雪竺能不知道吗?

    陈素商沉默不做声了。

    他们一直在忙碌,直到深夜。

    凌晨刚过,袁雪尧开车,把众人带到了山顶。

    选好了地方,正好应对飞星得令的具体位置,叶惟、袁雪尧和道长开始在地上画阵法图。

    图画好了,就只需要对阵。

    雪竺站在旁边,拿着一个手电筒,视线一直落在道长身上。

    她看着他,生怕错过了点点滴滴,视线里已经模糊了。

    不知不觉,她流了满面的泪。

    待阵法快要画好了,雪竺突然靠近了陈素商:“素商,我房间桌子上有封信,是给道长的。等你回去了,记得告诉他,让他去拿。”

    陈素商诧异:“你别说丧气话,师父说危险不大。”

    雪竺苦笑了下:“我未雨绸缪。”

    陈素商觉得,这是个阵法,布完了他们就可以回家。

    但雪竺的话,突然打开了她心里另一个口子:万一,他们都回不去呢?

    她还没有跟她的生母和颜恺告别!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最近的种种,都在挤压着她的神经,她反应都不够敏锐了,陈素商到底不太适合做个大术士。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她想回新加坡去,跟颜恺过点小日子。

    到时候,母亲和姑姑都在她身边,远离术士的硝烟,平平静静的。也许会跟她婆婆学做菜,将来继承她的餐厅。

    她这么想着,那边的阵法已经画好了。

    陈素商站到了艮位。

    道长走到了她身边,把一个玉佩递给了她:“你拿好。”

    素商没接:“我有一块,上次您给我的。”

    “这是颜恺的那块,你拿着,回头还给他。”道长说。

    陈素商:“.......”

    听师父的意思,他也是不打算能活着回去吗?

    她又想起袁雪尧说过,他们半个月之后再谈.......

    难道,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是回不去的,所以瞒着她吗?

    陈素商急忙去拉师父的手,但是道长快步避开了,往中宫走了过去。

    时间到了凌晨两点十分,还有两分钟就要开始了。

    众人的方位相隔,约莫都有一两分钟的路程。

    陈素商只能远远看到师父和雪竺的影子,已然是瞧不见袁雪尧和叶惟了。

    她打起了精神,却突然看到雪竺离开了震位。

    陈素商不知缘故,就见雪竺快步冲向了中宫,道长的方位。

    道长背对着陈素商和雪竺,正在跟袁雪尧喊着什么,没有防备,被雪竺突如其来的冲击,一下子就离开了中宫。

    两点十二分,四下里漆黑,碧穹似墨绸,缀满了繁星,而手电筒的光芒,那样微弱且细微。

    “雪竺!”道长发出一声凄厉呼喊。

    陈素商从未听到过她师父用这种声音说话。

    而雪竺立定中宫,回身时,泪水沾了满脸。

    她的声音,冷漠而决然:“飞星得令,请道长守震位。”

    陈素商感受到了变化,身后似有疾风,将她推了个踉跄。

    她急忙盘膝坐下。

    雪竺也坐下了。

    阵法一动,再去换人已经来不及了,会让其他三个都陷入危险里。

    叶惟和袁雪尧全部瞧见了。

    “道长,快守住震位!”叶惟高声喊,“改不了了,道长!”

    袁雪尧也在疾声:“道长!”

    长青道长学来的阵法,他最清楚不过了。已经催动了,飞星已经得令,再耽误下去,整个香港的诅咒都解不了,而剩下的袁雪尧、叶惟和陈素商,甚至道长和雪竺,都会被反噬,牺牲在这里。

    道长冷漠寡情,此刻心却软成了一团,眼泪浮上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急忙奔回了震位。

    这些,陈素商都不知道了,她一入阵就和外界失去了感知。

    她的四周很冷,却不

    像是早春山顶那种清苦的冷,而是像雪域里冻藏了千年的冷。

    这种冷,直直钻入肺腑。

    陈素商的身子和四肢很快就僵硬了。她不停念着咒语,手里的符咒和法器不肯脱离,全部跟着她苦守艮位。

    外界的声音和人,她一概听不进。

    她的手指和面颊很疼,寒风像刀子似的,要切开她的皮肉。

    她甚至感受到了热血从她的额头落到了唇边。

    她的四肢麻木、脏腑冰冷,肌肤被割,每一样都是酷刑,但她不敢松懈半分。

    她的母亲、姑姑和颜恺,都在香港。

    哪怕她死了,只要能催动阵法,她也死而无憾。

    陈素商不知自己坚持了多久。

    一开始很难熬,后来逐渐麻木,她的身体是一根木桩,稳稳戳在了艮位。

    阳光暖暖照在她身上,她的眼睫略微动了动。

    眼皮有千斤重,她艰难睁开。

    视线里一片朦胧的白。她用力眨了眨,终于看清楚了。

    师父已经离开了他的震位,走向了中宫的雪竺。

    而雪竺,直直倒在长青道长怀里,似乎比陈素商还要僵硬。

    “成功了吗?”陈素商问。

    她一开口,才意识到嘴唇和舌头都没怎么动。

    袁雪尧也离开了位置。

    他朝陈素商走过来,扶住了她,把手里的水壶递给了她。

    一杯冰凉的水,缓缓从口中流入,陈素商打了个激灵,人终于活泛了一点。

    她艰难问袁雪尧:“成、功?”

    “成功了。”袁雪尧道,声音里却无半分喜悦。

    叶惟一直没有动,还坐在他的位置上,远远看着中宫位置的雪竺。

    陈素商这时候觉得不对劲,搀扶着袁雪尧的手要站起来。

    她的腿脚僵硬,浑身酸痛,好半晌才爬起来。

    她站不稳,仍需要袁雪尧搀扶着,慢慢走向了雪竺和道长。

    道长轻轻搂着雪竺。

    而雪竺的四肢和身体,仍是之前的僵硬。

    陈素商俯身,摸了摸雪竺的颈侧。

    她明明是有心理准备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去摸雪竺的脖子。可她真的摸到了,猛然抽回手,被吓到了,难以置信看着道长,又看向了袁雪尧。

    雪竺死了。

_第1837章自愿奉献

    陈素商回来之后,一直在雪竺的房间里。

    道长和叶惟、袁雪尧在叶家的客厅坐下,三个人沉默抽烟。

    雪竺在偏厅的沙发里。

    佣人在打电话,请人过来装殓雪竺。

    陈素商看到了雪竺写给道长的信。

    “......关于洛书大阵,我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过。”雪竺在信里,开头这样写道。

    她那时候不过五六岁,家族有次遇到了大的危机,爷爷让几个有能力的晚辈去处理此事。

    当时,雪竺的父母也在。

    雪竺那段时间发疹子刚好,她父亲最疼她,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又因为她生病初愈,对她有求必应,把她带了过来。

    她还小,没人把她当回事。

    爷爷也没让她出去,就只是吩咐她在旁边玩,不许乱跑。

    她听到了爷爷的话,只是记得而已,没想过是什么意思。

    提到洛书大阵的时候,她的记忆也是模糊的,爷爷说了些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直到道长欲言又止,让她想起了爷爷当时的表情。

    她突然记起了爷爷的话。

    爷爷说:“守中宫的人,若没有孔雀河道老祖的本事,怕是难活下来。”

    雪竺的父亲自愿守中宫,母亲不同意,因为上次很危险的阵法,也是父亲去做的。

    她觉得应该公平。

    父亲是长子,将来是族长,他有这个义务承担最大的风险。

    “我来吧。”爷爷这样说,“你们太年轻了,进去就是个死。我这一把年纪,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

    爷爷打断了他们。

    他很坚决,而且他术法极高。等这次危机之后,爷爷休养了整整七年,直到雪竺的父亲去世,爷爷才重新接管了袁家。

    道长的术法,和雪竺的父亲相比,可能不相上下。

    这就意味着,他比雪竺的祖父差太远了。

    道长当时顿了下。

    他撒了个慌,说需要有个人守两个方位,还说最少需要六个人。

    其实,洛书大阵根本没有人数的限制,而危险在中宫。

    道长没有明确说出来,意味着他不想其他人有负担,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雪竺从

    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然而,那一刻她醍醐灌顶。

    她想:“我可以为了他去死,我爱他,不是少女的小心思。”

    她没有点出来。

    她回来之后,写好了一封信,告诉道长前因后果,以及她身为袁家的女儿,对抗袁家的诅咒,是她的责任。

    她妹妹想要屠城,身为姐姐,她才是应该去牺牲的那个人。

    她让道长和众人放松了警惕。

    当阵法被催动的时候,她抓住时机,让自己到了中宫的位置。

    阵法催动四个多小时,等结束的时候,她已然成了这次阵法的祭品,只剩下毫无生机的躯壳了。

    陈素商看着这封信,眼泪一直在流。

    她一直看轻了雪竺。

    良久,她才有力气站起身。

    她要去看看雪竺,给她整理遗容,让她漂漂亮亮的下葬。

    她的葬礼,注定不能轰轰烈烈。没人知晓她的牺牲。

    只有陈素商他们了。

    她刚下楼,却见道长和袁雪尧、叶惟急急忙忙站起身,想要往外走。

    陈素商跟了出去,喊住了道长:“师父,你们做什么去?”

    “阵法可能会松动,我们要去加固,你留在家里。”道长说。

    陈素商不想留在家里。

    她会承受不住。

    “六叔,您是主事的人,雪竺的后事您先操办,我跟着师父去。”陈素商道。

    家里是需要留一个人的。

    叶惟想了下,点点头。

    袁雪尧开车,几个人到了山顶,发现阵法的中宫位置在发黑。

    “这是反噬吗?”陈素商问道长。

    回答她的,却是袁雪尧:“是。”

    他们几个人的术法,都不是最厉害的,故而洛书大阵没有发挥出十成十的功力。

    要破掉的诅咒,在死灰复燃,甚至会吞噬这个阵法。

    再想要弄一个相似的,就不可能了,因为他们已经折了一个人,功力会大打折扣。

    “只有一个办法!”道长的表情很紧绷。

    他看向了袁雪尧。

    袁雪尧也想到了:“我来!”

    “你一个人不行,我帮你。”道长说。

    说罢,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利落划开了

    自己的掌心。

    袁雪尧不再犹豫,也划开了掌心,让鲜血一点点滴入洛书大阵的中宫。

    道长在旁边辅佐,袁雪尧不停的念咒。

    陈素商看着他们俩,又看着中宫处。黑色一层层被压下去,又一点点翻上来。

    她看到了这里,上前握住了袁雪尧手中刀刃,也划破了掌心,鲜血滴入。

    袁雪尧表情变了下。

    陈素商则很淡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前你跟我说过袁家的天咒,我懂!继续!”

    不知是她血液的特殊,还是增加了一个人的生命力,中宫处的黑色褪得快且急,剩下的红,逐渐发亮。

    不过三分钟,阵法牢不可破。

    几个人收回了手,分别跌坐在旁边。明明没费什么力气,他们却都像虚脱了似的。

    道长拿出一条巾帕,给了陈素商:“先包一下。”

    他自己,则是胡乱按住伤口。

    袁雪尧坐在陈素商旁边:“阿梨,你既然记得、天咒.......”

    陈素商心中凉飕飕的。

    她应该很想哭的,然而这个瞬间,她一点流泪的冲动也没有。

    她知道阵法稳定住了,也知道诅咒被解除了。

    “我不能让雪竺白白牺牲,也不能让诅咒害死所有人,包括我的亲人和朋友,甚至......”她说到了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后面的尾音断在了嗓子里。

    她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什么是天咒,她心甘情愿。

    他们再次回去的时候,是步行。下山的路,稍微轻松一点,三个人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叶家。

    棺木已经运到了,灵堂也租好了。

    佣人在给雪竺整理遗容,换上她最喜欢的衣裳。

    陈素商没有去看她,她怕自己失控。

    袁雪尧则拿了药粉和纱布,要大家都处理下伤口。

    道长草草撒了药粉,裹上了纱布。

    他先出去了。

    袁雪尧和陈素商坐在小餐厅里,他用酒精替她擦了伤口,小心翼翼的撒药粉、包扎。

    “你额头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袁雪尧问。

    陈素商的额头,在阵法里破了个小口子,已然结痂了。

    她摇摇头:“我要去打个电话。”

_第1838章母女情深

    陈素商的电话,打到了医院里。

    顾轻舟亲自接的。

    “你妈妈的情况稳定了点,两处伤口在收敛了。”顾轻舟道。

    陈素商欣慰:“您告诉我妈,我有个朋友去世了,等我忙完了葬礼,就去看她。”

    顾轻舟在电话里愣了愣。

    康晗要是听到这句话,该多高兴!

    “好。”顾轻舟哽咽了嗓子,“阿璃,愿你朋友安息。”

    陈素商说了句谢谢。

    雪竺已经收拾好了,等着装殓,道长却让众人都出来,他想和雪竺单独说几句话。

    叶惟和袁雪尧沉默坐在客厅里。

    “......你们用了天咒?”良久,叶惟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似的,问袁雪尧。

    袁雪尧点头。

    “还有谁?”

    “道长和阿梨。”袁雪尧道。

    叶惟无力阖眼,把自己深深陷入沙发里。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我老了,也累了。袁家怎么对我,我都不在乎了。等雪竺的葬礼结束,我要去美国,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了。”

    袁雪尧听了,很是伤感:“雪竺离开了,您、也要走吗?”

    “我受够了。”叶惟轻叹,“我原本就不是你们袁家的人,是老太爷让我替你们操持几年,看着你们兄妹长大成人。可雪菱心狠手辣,袁家注定要腥风血雨,我不想搀和了。”

    袁雪尧不说话了。

    别说他,就是陈素商听了,也觉得难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说起来简单,遇上了伤感。

    “六叔,你不帮雪尧了吗?”陈素商问。

    叶惟摇摇头:“人本就自私,我回归本性。不求谁的原谅。”

    “我不怪您。假如可以安生的话,我也想找个地方过点小日子。”袁雪尧道。

    只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机会。

    雪竺已死,剩下的他成了唯一的拦路石。

    他的小妹妹,只要把家族的事物都理顺了,让所有人按部就班,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顺流而下,只有死路一条;想要活命,唯有逆流而上。

    道长陪坐在雪竺身边。

    她的遗容被整理得很安详,静静躺着,似熟睡了。

    这姑娘没什么特点,既不是美艳异常,又不是聪明绝顶。有点小机灵,

    五官也齐整,在道长眼里,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道长的一生,总在和很多人重逢、告别,却从来没有谁为了他而死。

    也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告别这样艰难。

    “雪竺,我会替你念四十九天往生咒,你下辈子投个好胎。”道长轻声说,“有个和睦的家庭,无需大富大贵,平平安安,简单是福。”

    他轻轻阖眼,一滴热泪从眼角滚落。

    雪竺没有其他亲人了,除了袁雪尧和叶惟,以及道长师徒。

    道长帮她选了一块很昂贵的墓地,可以远眺大海。

    她下葬当天,香港下了一场迷蒙的春雨。

    湿漉漉的雨丝打在脸上,每个人都无需掩饰自己的情绪。

    “雪竺,谢谢你。”陈素商将小白菊放在墓前。

    雪竺救了长青道长,救了陈素商最亲近的人。

    葬礼之后,众人回到了半山豪宅。

    叶惟开始收拾东西。

    他把房契给了雪尧,又把身边一半的财产分了。

    他一个大皮箱,里面装着他的衣裳鞋袜,以及几张照片。

    “等我到了美国,会发电报给你。”叶惟道。

    他一刻也不停留。

    雪竺没了,这房间让叶惟一刻也呆不住。他不仅仅失去了一个侄女,而是失去了对生活和家庭的信任。

    袁雪尧拦也拦不住,索性不阻碍,只是祝福他:“六叔,您一路顺风。到了美国之后,有了好机会的话,您再成个家,别自己一个人。”

    叶惟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也想让袁雪尧成个家,可想起他们身上背负着天咒,这句话就没必要说了。

    道长亲自去送叶惟。

    袁雪尧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宛如堕入了冰天雪地。

    他曾经十年如一日在山洞里生活,习惯了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开始,他这样不适应空空荡荡的房子了?

    陈素商也在收拾东西。

    颜恺已经醒了。

    他昏迷了几天,身上也有几处溃烂,如今都结痂了,不影响他正常的生活。

    他站在陈素商身后,看着她忙进忙出,心里隐隐不安。

    “......素商,你是要出门吗?”颜恺问。

    陈素商点点头:“是要出门。”

    “跟我去新加坡

    ?”颜恺又问。

    陈素商却沉默了。

    她把自己的几本书也放到了箱子里:“我要去问问姑姑,看看我妈妈会不会转到新加坡去。”

    颜恺明知她的情绪不对劲,却愣是不敢问。

    他不是个很敏感的人,可男孩子对心爱姑娘的一举一动,都是特别留心的。

    之前还好好的。

    颜恺也听说,袁雪竺去世了。她算是陈素商唯一的女性朋友了。

    素商心情不好,会是因为她吗?

    他还在胡思乱想,陈素商挤出了一个微笑:“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颜恺连忙说好。

    医院门口有很多的人和车子。

    诅咒解除,香港的报纸只说瘟疫得到了控制,至于怎么控制的,暂时还不是很清楚。

    不少的病人的情况好转,医院建议先出院,回家休养。

    车子开不进去,颜恺在医院门口的马路上停了车子。

    两人步行上了四楼。

    诅咒发作的时候,四楼是封闭的,顾轻舟连医生和护士都不准他们上来,怕加重康晗的感染,今天才重新开了。

    四楼其他的病人和家属巴不得封闭起来,又有司家副官提供的饮用水和干粮,情绪很稳定。

    “我看到了报纸,‘瘟疫’已经在全面好转。”顾轻舟笑道,“阿璃,你们是成功了吗?”

    “是,只可惜.......”陈素商轻咳了下,“牺牲了雪竺。”

    顾轻舟叹了口气。

    陈素商自己平复了情绪,和顾轻舟寒暄了几句,进去看康晗了。

    康晗的伤口恢复得比较慢,她情绪却很不错,精神也稍微饱满了点。

    “妈妈,您觉得如何了?”陈素商拉住她的手问。

    康晗哆嗦了下。

    她泣不成声:“我很好,我已经要好了。”

    这么久了,阿璃从未叫过她,她心里是清楚的。

    只是,她很懂得道理,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如今,她死而无憾了。

    “姑姑怎么说?”陈素商又问,“她建议您去新加坡,还是留在香港?”

    “妈妈想和你在一起。”康晗道,“你在哪里,妈妈就在哪里。”

    陈素商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心中已然有了主见。

_第1839章万幸,还有你

    陈素商陪着康晗说了片刻的话,走出了病房。

    她在休息室看到了顾轻舟。

    前些时候,司行霈回新加坡去了,顾轻舟一个人支撑局面。

    她游刃有余,丝毫不见慌乱。

    “.......姑姑,妈妈她能去新加坡吗?”陈素商问。

    顾轻舟道:“她之前去了新加坡,情况不是很稳定。如今找到了你,她的心情很好,我给她把脉,她的确一天天好转。”

    “那您把她带到新加坡去吧?”陈素商道。

    顾轻舟狐疑看了眼她:“阿璃,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可能要走了。”

    “去哪里?”

    “湘西。”陈素商道,“我要跟袁雪尧回去一趟。”

    顾轻舟表情没动,神色如常问她:“我还以为,你会和阿恺在一起呢。”

    陈素商低垂了头。

    颜恺不在休息室,他下去帮顾轻舟买点水果去了。

    良久,陈素商才对顾轻舟道:“姑姑,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慎重考虑的。我问心无愧。”

    顾轻舟听出了问题的严重。

    她素来不喜欢强迫别人,故而轻轻握住了陈素商的手:“姑姑会照顾你妈妈的,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担心家里。”

    “可是.......”

    “她知道你还活着,也找到了你,她就安心了。”顾轻舟笑道,“她的情况不会恶化的,我能照顾好她。”

    她再三跟陈素商保证。

    陈素商知晓她智谋过人,既然她有办法,就真应该没事。

    “姑姑,多谢您。”陈素商道,“这些年,你们一直在找我,也一直在照顾我妈妈,让我还有机会见到亲生的母亲。”

    顾轻舟眼眶有点热,笑道:“你这丫头,怎么突然说得这么客气?我女儿要是这么煽情,必有所求。”

    陈素商失笑。

    顾轻舟就说起了司玉藻。

    司小姐从小各种手段对付她父母,撒泼打滚是家常便饭,偶然深情款款,不是闯了大祸,就是要个大件。

    “.......等你妈好一点了,你们都去新加坡,你肯定能跟玉藻处得来。玉藻虽然性格跳脱了一点,做事是很认真负责的,和你一样。她喜欢你这样的性

    情。”顾轻舟又道。

    陈素商被她说得很是向往。

    新加坡的颜家、司家,都是她想要的家庭模样。

    而他们,原本就是她的婆家和“娘家”。

    她想到了这里,心就抽痛了下。

    她借口去洗手间,避开了。

    他们没有立刻去新加坡,而是在香港逗留了数日。

    这次的“瘟疫”,香港有十五人去世,数万人发病,但病后的恢复速度惊人,很多人很快就伤疤都淡了。

    霍钺和何微也来医院看了康晗。

    他们也说起了“瘟疫”。

    “我们家还好,我和微微没有发病,孩子们也只是昏迷不醒。”霍钺道,“叶先生给了我们符咒。”

    叶惟特意给霍家送了些符咒去,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何微又跟顾轻舟说:“医院九成恢复了秩序,病人都出院回家了。警察局也撤销了瘟疫的通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挺恐怖,好在伤亡不大。”

    顾轻舟道:“这不是不大,而是几乎略等于零了。”

    数万人发病,十五人去世,从冰凉的数据统计而言,是个奇迹。

    “阿璃说,是诅咒。”顾轻舟又道。

    霍钺和何微也觉得,应该是诅咒了,不可能是正常的瘟疫。

    几个人都看向了陈素商。

    陈素商就跟他们说了袁家兄妹之间的恩怨,以及雪竺的牺牲。

    霍钺道:“回头我要去祭拜叶小姐,她救了我们一命。”

    陈素商说好,又说:“她不是姓叶,而是姓袁,她是袁家长房的次女。”

    霍钺认真记住了。

    他是听说过袁家的,只是此刻气氛不好,他也不好对着陈素商仔细打听袁家。

    他们果然去祭拜了雪竺。

    陈素商再次去给雪竺扫墓。

    这几天,颜恺一直都在她身边,她却好像看不见他似的,既不忽略他,也不怎么和他说话。

    时间一转眼到了二月中旬,香港的天气回暖,可以换上薄薄春衫了。

    康晗的情况好转了很多。

    医生同意让她转院到新加坡去。

    确定好了转院的日子,陈素商回了趟陈宅。

    她这些日子都不回家,怕自己难受。

    师父还在家里。

    “师父,我要跟姑姑他们去趟新加坡,送我妈妈过去,您要不要去?”陈素商问他。

    自从天咒之后,他们三个人没有再聊过此事。

    道长摇摇头:“我没心思,你自己去吧。”

    陈素商说好。

    她要走出去的时候,道长又喊住她:“阿梨,天咒也不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去趟湘西,能找到办法的。你暂时不要和颜家说什么......”

    陈素商想了片刻:“师父,我一点也不后悔。假如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加入你们的。我救了很多人,包括我妈妈和颜恺、姑姑。”

    道长听了她的话,有点心酸。

    “我爱的人,大部分都活着,这对我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旁人不明白,师父您肯定懂。”陈素商又道。

    道长的心湖投下了一块巨石。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回道观的众人,他愿意受千刀万剐之苦。

    “你说得对。”道长说,“且术士犯五弊三缺,你跟普通人在一起,对他们未必有好处。”

    陈素商点头:“师父,您知道万幸的是什么吗?”

    道长不解看向她。

    “万幸的是,我还有您。至少我们俩,会总在一起。”陈素商道,“就当回到了十几年前吧。”

    道长心疼摸了摸她的头。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最害怕的,是他的小徒弟跟他一起孤苦飘零,可命运把他们推到了这一步,谁也没办法后悔。

    这次,道长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没想到,替他牺牲的是雪竺。

    后来山顶的补救,道长和袁雪尧也打算献祭自己,可阿梨加了进来,三个人都捡回来一条命。

    他们是术士,很多时候可以超脱凡世,自由自在。

    但他们担起了责任。没有人知道他们,甚至知道了也不会相信。

    他们所作的一切,唯求心安。

    “我们还有师徒二人。”道长笑了笑,“路上有个伴,也挺好。”

    陈素商也笑了笑,走了出去。

    她跟着顾轻舟和康晗,去了新加坡。

    一下飞机,他们先把康晗送到了司家。

    而陈素商,有话要单独跟颜恺说。

_第1840章酒是愁的眼泪

    颜恺和陈素商在咖啡厅坐定。

    和一个月前相比,颜恺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没了那种从容镇定。

    他往咖啡里加了三勺糖,仍是觉得苦,嘴里和心里全不是滋味。

    陈素商也默默捧着她的咖啡杯。

    是颜恺先打破了沉默。

    “素商,你要说什么,只管告诉我,别让自己太为难。”颜恺道。

    陈素商喝一口咖啡润润喉咙。

    可嗓子还是很干,她又喝了两口。

    一大杯咖啡被她灌了下去,她说话都带着咖啡的香醇。

    “上次我们说,我可能会到新加坡来。”陈素商看着颜恺的眼睛,“很抱歉,我当时做了错误的估算。颜恺,我来不了了。”

    颜恺的脑子,像是被重锤击打了下——脑浆混成了一团,耳边嗡嗡不止。

    他死死握住了咖啡杯,手指都发白了。

    “为什么?”颜恺道,“如果你很喜欢香港,我可以去香港.......”

    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已然带着几分祈求了。

    陈素商的心抽痛了下,有一条很清晰的血痕。

    她的手在发抖,可能是因为空腹喝了咖啡的缘故,血液走得有点快;也可能是因为心情。

    “不是这个原因,你知道的。”陈素商道,“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只能再说清楚一点。颜恺,我想清楚了,打算和袁雪尧在一起。”

    颜恺听明白了她的话。

    她的声音不重,可每一个字都往他心里钻,像一只只小而狠戾的蚂蚁,啃噬着他的心。

    他是个绅士,此刻应该站起身,祝福她,跟从前一样。

    他和苏曼洛也有过分手,当时没觉得什么痛苦滋味,只当是两个人闹脾气。她闹了无数次,他终于疲倦了。

    分手之后的好几个月,苏曼洛都离开了新加坡,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了她,心狠狠疼了起来,那时候才意识他失去了她。

    那时候的感受,是迟钝的、缓慢的。

    不像这次。

    这次明明都没有开始,他尚未亲口追求过她,也没有亲吻过她。

    他们俩的关系,说牢固也很薄弱。一张结婚证,可以是天长地久,也可能只是一张薄纸。

    陈素商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认真说起来,在这段感情里

    ,他的过失更多。

    他还建议陈素商接受袁雪尧,怕她黏上自己。

    然而,报应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颜恺死死劝说自己离开,可他不甘心。

    他做了无谓的挣扎。

    他问出这句话,已然不识好歹,而且有点死缠烂打讨人嫌了。

    “他很好。”陈素商道,“他和我一样,都是术士;他第一次见到我,就很喜欢我,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喜欢过其他人。这两样,对我都很重要。”

    这话,是针对颜恺说的。

    颜恺无需怎么牵强,就能对号入座:他不是术士,他曾经有过苏曼洛。

    于是,他失去了资格。

    “抱歉,颜恺。”陈素商道,“我这次回来,是想请求你祖父,给我们正式办理离婚。我希望,不要给你造成困扰。”

    颜恺无措抬眸,看着她。

    一瓢冷水,淋在了他满目疮痍的心上,他疼得一个激灵。

    他甚至可能会对着她流泪。

    他收回了视线,仓促又狼狈起身:“好。”

    说罢,他快步离开。

    他一个大男人,站起来快赶上房子高了,总不能在咖啡馆里痛哭流涕。

    可感情和身体是不分家的,痛的时候,眼泪自己有了主见,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把汽车开了出去。

    颜恺不知道自己开到了哪里,只知道汽车跑得很快,而他的眼前的视线是模糊的。

    后来,他在一处酒馆门口停了汽车。

    他喝了很多的酒。

    他昏昏沉沉的,一点思想也没有,脑子像是被人挖空了。

    有人扇了他两巴掌。

    “他怎么跟死猪一样?”他隐约听到了司玉藻的声音,“九哥,你扛住他啊!”

    “哪里是死猪?死猪很容易扛的,他像烂泥。”他也听到了自己亲妹子颜棋的声音。

    然后,张辛眉的声音更近一点:“行了行了,你们等他醒了再来批判他。”

    说罢,他的身子凌空,而他也吐了。

    后面传来司玉藻说“好恶心”的声音。

    颜恺再次醒过来时,是被阳光晒到了眼睛。

    他一睁开眼,眼睛疼,脑壳里像针扎,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

    “恺哥哥,你醒了?”有

    人在房间里。

    他努力看过去,瞧见了司玉藻和司雀舫,姐弟俩各端一杯咖啡,一边闲聊一边看着他。

    颜恺很努力爬起来坐定。

    司雀舫把他姐夫的烟盒扔给了颜恺。

    颜恺抽出一根点上,好半晌才缓和了一点头疼。

    身体上的疼痛稍微好一点,他立马就想起了陈素商,心里顿时万念俱灰,有点想再次醉死过去。

    “恺哥哥,我跟阿姐打赌,你肯定是被女孩子甩了,才借酒浇愁。”司雀舫笑嘻嘻的,“是不是啊恺哥哥?你快承认,要不然你就要赔我一千英镑。”

    颜恺:“.......”

    司家姐弟把他的痛苦当消遣,简直是最无良的表弟、表妹了,一群混账玩意儿。

    “肯定不是。”司玉藻则说,“恺哥哥能没出息到被女孩子欺负?他那么威风,连苏曼洛都能勾搭上呢。”

    说罢,她眼风勾了勾。

    她是故意恶心人,然后借机输点钱给她弟弟。

    颜恺不太想和他们混了。

    他按灭了烟蒂,打算起床回家,反正司玉藻家和他的公寓,只有几步路。

    “恺哥哥,你干嘛去?”司玉藻问。

    “回家!”颜恺很头疼。

    “你是不是傻了?这就是你的房间。”司玉藻失笑。

    颜恺:“.......”

    他盛怒之下,先把司玉藻和司雀舫都赶了出去。

    颜恺洗了个冷水澡,人才清醒一点。

    他没有满足司家姐弟的好奇心,告诉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反正大家都要知道了。

    左不过是这几天。

    颜恺胃里难受,喊佣人给他煮点米粥,米粥就端了上来。

    司玉藻虽然不靠谱,还是把该吩咐的都吩咐到了。

    颜恺喝粥的时候,又想起了陈素商,胃口好像被堵住了,怎么也不能把米粥塞进去。

    就在此时,电话响了。

    颜恺让佣人去接,结果佣人回来,脸色有点惊慌:“少爷,是老太爷的电话。”

    顿了下,佣人补充道,“老太爷很生气的样子。”

    颜恺就明白,陈素商去了家里。

    她一刻也不等了。

    颜恺的筷子落在碗里,半晌才吩咐道:“去备车吧,叫人替我开车。”

_第1841章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颜恺回家,身上的酒味已经散去了大半,还是能闻到一些的。

    颜棋远远来接他。

    “大嫂来了,祖父很生气。”颜棋跟他打小报告,然后又往他身上嗅了嗅,很嫌弃,“你身上还有酒味。要不,先去我那里喷一点香水?”

    颜恺推开了她。

    他直接去了主客厅。

    不止是祖父,父母也在。

    而陈素商默默坐在下首,低垂着头,也是万分歉意的样子。

    颜恺看到她,心再次狠狠疼了下。

    他没有叫人,直接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里。

    徐歧贞笑着打圆场:“恺恺来了。好了,咱们把事情说清楚。素商,你先说吧。”

    陈素商摇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能说的,都说完了。”

    她到了颜家,告诉祖父说,她想要和颜恺领真正的离婚证。

    她只说:“还没有满两年,是我对不起颜家。祖父,您有什么吩咐,只要我能做的,一定会竭尽所能。”

    颜老一头雾水。

    他询问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颜恺又犯浑,陈素商只说不跟颜恺相关,是她的错。

    “恺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徐歧贞又问。

    上个月,他们俩一起来给陈太太祭祀,看得出是颇有情谊的样子,徐歧贞还以为他们俩会真正在一起。

    不成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什么可说。”颜恺的嗓子被酒精弄得哑了,一说话仍是满口的酒气,“当时就答应了素商,你们不要为难她。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吧。”

    颜老气坏了:“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欺负了素商?”

    他的目光很锐。

    两个孩子上次来看他,不是这样的光景。

    “没有,祖父。”陈素商替颜恺解释,“是我的错,我爱上了另一个人,想和他结婚。”

    颜家众人一起哑口。

    颜恺低垂着头,手指死死握紧。

    气氛一时间凝滞。

    约莫过了五分钟,颜老打破了沉寂,对颜恺道:“你先带着素商出去,我们要商量商量。”

    颜恺站起身。

    他先走了出去,陈素商跟着他。

    两个人走出了客厅,往旁边的小花厅去。

    陈素商问他:“喝酒了?”

    “喝了一点。”颜恺道,“昨晚喝的,跟朋友聚聚,没什

    么大事。”

    陈素商脸色有点白。

    颜恺在花厅的沙发里坐下,目光落在她脸上,发现她眼底淤积很重,也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素商,我们真的.......要这样吗?”颜恺的声音是嘶哑的,说出来的话,格外伤感,“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陈素商几乎要崩溃。

    她强忍着情绪,话说得很慢:“我心意已决。”

    颜恺挺恨自己的。

    要是以前对她再好一点,此刻可以咆哮几句,可以呐喊,甚至可以死皮赖脸求她。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

    在香港的时候,他昏迷了几天,听说那几天出现了大“瘟疫”,他姑姑也说是诅咒。

    陈素商遇到了危险的时候,在她身边,能够帮助她的,是袁雪尧,而不是颜恺。

    她和袁雪尧经历了风险,确定了自己想要的感情,这是应该的。

    颜恺仍是很迷茫。

    他默默点了一根烟。

    他和陈素商不再交谈,静静等待着挂钟滴滴答答的走动。

    颜恺一根烟抽完了,佣人过来请他们。

    颜老做好了决定。

    颜家答应过陈素商,会给她离婚的自由,只要她愿意。

    她又是顾轻舟新找回来的侄女。

    不管是承诺还是和司家的交情,为难陈素商都是不应该的。

    “那你们俩去办吧。”颜老道,“素商,你还要什么吗?”

    陈素商心里已然血流成河。

    她这样给颜家抹黑,他们问的,却是她还想要什么。

    她想要所有人都活着。

    “没有了。”陈素商道。

    她和颜恺去了英国人的总督府。

    新加坡的总督府算是司家的傀儡,司行霈早已打过了招呼,事情办得很顺利。

    陈素商拿到了真正的离婚书。

    走出来的时候,颜恺脚步很快。他走向了汽车,突然却又折回来。

    他用力抱紧了陈素商。

    这是他们最后的告别,从此之后,陈素商就要和袁雪尧在一起了,他再也没资格拥抱她。

    他的胳膊,一寸寸收紧,几乎要将她勒入自己怀里。

    “素商,对不起,我不是你希望的那个人。”颜恺突然就哽咽了,“和从前一样,祝你幸福!”

    他松开了她,回到了汽车里。

    车子扬长而去。

    陈素商身体很空,心里也空,无处着落的伤感,一点点淹没她,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她的掌心,已经被她的指甲掐破了,她才没有痛哭出声。

    颜恺是个多好的人,他将来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他既温柔,又英俊,同时还有个显赫的家世,比陈素商优秀一万倍的女孩子都随便他挑选。

    “我不后悔。”她想。

    她当时参加天咒,救活了香港数万人,也救活了颜恺和她的亲人,所以才有今天这个局面。

    她一点也不后悔。

    哪怕孤独终老,也是她应得的。

    就像师父说的,术士犯五弊三缺,真在颜家众人身边,对他们而言是种伤害,还不如离得远远的。

    她转身,也上了司家的汽车。

    汽车回到司家时,她对司机说她疲倦了,先要去休息。

    直到晚饭的时候,她才出来。

    她哭的时候不揉眼睛,这样哭得再厉害,眼睛也只是有点红,不会肿起来。

    晚饭的时候,她眼睛是挺红的,但众人不好意思盯着她很瞧。

    “阿璃,过几天我们办个宴席,欢迎你到新加坡。”顾轻舟笑道,“你觉得呢?”

    “我可能过几日就要回去了。”陈素商道。

    司家的孩子们都知道,她今天和颜恺离婚了,听闻这话,心知肚明。

    司玉藻挺难过的。

    “要不下次吧。”司玉藻接她母亲的话,“等四月份的时候,天气更好,可以穿很薄的裙子跳舞。再说了,那时候宣娇也大了一点,可以玩得更开心。”

    顾轻舟笑笑:“这倒是不错。”

    陈素商附和着笑了笑。

    她和颜恺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新加坡,甚至也传到了香港。

    苏曼洛听到这个消息,打电话回新加坡,再三确认。

    她也有几个朋友,都告诉她说:“是真的。颜少跟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终于离了。我就说嘛,她根本不适合颜少。”

    苏曼洛挂了电话,摘了手里的订婚戒指。

    她给她未婚夫留下一封信,说她要退婚。戒指先退回去,若是需要退还订婚宴的钱,给个账目给她父亲。

    她当即打电话给她父亲,让父亲接她回新加坡。

    “我们会走错路,但最终,我们都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在留给未婚夫信上的最后一句,如此写道。

_第1842章术士的厉害

    陈素商离婚之后,打算立马回香港的。

    她留在新加坡,对颜家并无好处,她自己也尴尬。

    可是她母亲康晗换到了新加坡之后,有点不适应,出现了腹泻等小问题。

    医生很担心。

    顾轻舟也请求陈素商:“阿璃,姑姑不是为难你,你多留几天吧。等她稳定一点。”

    哪怕顾轻舟不这么说,陈素商也不会一走了之的。

    “我暂时不会走的,姑姑放心。”陈素商道。

    陈素商懂事得叫人心疼。

    她这几天的情绪很不好。

    顾轻舟单独带着她出去吃饭,然后又去柔佛长堤散步。

    “阿璃,姑姑看得出来,你和阿恺离婚,对你打击很大。你有什么苦衷?”顾轻舟问她,“你可以告诉姑姑,我不会说给阿恺听,我只是想听你倾诉。你不要闷在心里。”

    海风咸湿微凉,风中不知是否裹挟了砂砾,陈素商的眼睛一瞬间刺痛。

    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转过脸,她努力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住,轻轻抹了眼泪:“我没事,姑姑。”

    她并不孤独,这个世上还有师父懂得她。

    实情,只会加重顾轻舟等人的内疚,会一辈子不心安。

    陈素商不会这样自私。

    “......我只是很贪婪,既想和袁雪尧在一起,又舍不得颜恺。但这是不对的。”陈素商道。

    顾轻舟见她着实有难言之隐,宁愿编个借口,也不肯说出实情,只得作罢。

    她们俩沿着海堤走了片刻。

    顾轻舟跟陈素商说起了她的父亲二宝。

    “......他力气很大,人有点傻,其他都还好。”顾轻舟笑道,“他小时候跟玉藻的丈夫还认识。”

    陈素商的心情好转。

    她从来不知道,这些故事这么长。

    顾轻舟又说起了康家:“如今就康昱一家在新加坡了,也就是你的堂伯,你可要去见见他们?”

    陈素商想了想:“暂时别告诉亲戚朋友,等我忙好了,再回来的时候,我们办个宴席,到时候再认识他们。”

    顾轻舟不勉强她,点头同意了。

    陈素商这次一回来,先和颜恺离婚了,康晗的病情又有反复,她的心情很不好。

    顾轻舟很想及早公布她是自己的侄女,可她情绪这样糟糕,对她是种

    负担,顾轻舟只得先忍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素商天天都在医院,陪着她母亲。

    她和康晗聊了很多,甚至也聊起了她的养母陈太太。

    “等我好一点了,我要去祭拜她。”康晗拉着陈素商的手,“阿璃,你一辈子也不能忘记她,她也是你的妈妈。”

    陈素商含泪点头:“妈,您跟她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康晗慢慢恢复了正常,不再腹泻了。

    她的脸色也稍微好转了点。

    午饭的时候,康晗胃口不佳。

    她在香港还是能吃一点的,现在却不太想吃。

    “妈,您有什么想吃的吗?”陈素商问她,“我去给您买。”

    康晗想了想:“想吃凉粉,不知道新加坡有没有。以前我跟你爸爸,两个人出去玩,就会买一碗凉粉吃。”

    陈素商立马道:“我出去找一找!”

    哪怕找不到,也可以找一家面食馆子的大厨,请人家单独做一份。

    她这么想着,就出了医院。

    陈素商找了好几家馆子,最后在一处面馆问到了。

    她很高兴,点了凉粉,坐在前面餐厅的桌子上,等着后厨做好。

    她赶路太急,没注意到这处面馆在新加坡的中心地带,离颜恺曾经的公寓很近。

    司玉藻和张辛眉正好在这里吃饭。

    他们两口子看到了陈素商。

    “我去打声招呼。”司玉藻道。

    张辛眉拉住了她:“你先把饭吃完。吃完了我要先走了,你再去慢慢叙旧。”

    司玉藻说好。

    张辛眉吃完饭要回舰队去了,他是忙里偷闲带娇妻出来约会。

    他太忙了,为此司玉藻数次给父亲抗议:“您给九哥换个轻松的差事。”

    司行霈不屑一顾:“我和你姆妈年轻的时候,时常三五个月都见不到一次。年轻人,不要贪图享乐。”

    司玉藻:“.......”

    她这只小狐狸,在大是大非上面,斗不过老狐狸。

    想着张辛眉这一走,下次回来又是一个月之后,司玉藻心中不舍,就没有丢下他,单独去和陈素商闲聊了。

    她和张辛眉说起了小女儿宣娇。

    两个人正在说话,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一对漂亮的年轻人,女孩子穿着淡绿色裙子,男的一

    身裁剪合度的西装。

    他们俩一眼就看到了陈素商。

    “是那个贱种!”男的低声咒骂了句,同时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男的是陈胧,陈定的私生子。

    他们也听到陈素商离婚的消息了,背后既快意又担心。

    没了陈素商和颜家的关系,他们在新加坡立足更加艰难;但是,看到陈素商被抛弃,他们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他和妹妹陈皓月出来吃饭,不成想居然碰到了陈素商。

    “走,去会会她。”陈胧狞笑。

    陈皓月也想起上次被陈素商羞辱,如玉的面庞有点扭曲了。

    她冷冷看向了陈素商,然后又露出一个笑容。

    陈胧走向了陈素商,高声喊道:“颜少奶奶?”

    他的声音极大。

    不仅附近的桌子上的人听到了,就是远处的张辛眉和司玉藻也听到了,一起抬头。

    司玉藻不知缘故,看了眼张辛眉。

    张辛眉按住她的手:“等下,我听听是怎么回事......”

    司玉藻:“......”

    那边,陈胧的声音里带着得意:“不能这样叫你,你现在被颜家扫地出门了,不再是少奶奶。那我们,应该如何称呼你啊?”

    陈素商回神,淡淡扫了眼陈胧:“滚开。”

    陈胧和陈皓月一起怒极。

    她都落魄成了这幅样子,没了母亲,父亲不认她,又被颜家退亲,还敢嚣张?

    “滚开?”陈胧声音尖锐了起来,“这餐馆是你的吗?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嚣张?”

    说罢,他抬起手,就想要抽陈素商一个嘴巴。

    四周的食客,都在看热闹。

    他们听到了颜恺的话,又想起了报纸的报道。

    原来,这位就是颜家离婚的少奶奶。

    颜家那样的门第,颜恺又是一表人才,众人不相信是陈素商自己提出来的,只当是颜家将她扫地出门。

    这个热闹,挺有意思。

    陈胧抬起手,怒气冲冲想要扇陈素商的,突然间陈素商手指间有什么一闪,是一簇细微的小火苗,很快就被她拢去。

    她动作极快,没人瞧见。

    陈胧的手顿了下,然后重重回手,扇了他自己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沉重。

    围观的食客们震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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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说:我家夫人是乡下女子,不懂时髦,你们不要欺负她!那些被少帅夫人抢尽了风头的名媛贵妇们欲哭无泪:到底谁欺负谁啊?少帅又说:我家夫人娴静温柔,什么中医、枪法,她都不会的!那些被......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