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第1813章家庭的小矛盾
颜恺回到了新加坡。
他心中很沉重。
他突然意识到,上次素商不跟她师父回香港,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因为,光对抗内心的自责,就非常艰难。
他不会术法,留下来没用,这点他知道;他也知道,万一他被人抓到了,反而会成为道长和素商的掣肘。
他离开是对的。
知道归知道,心里却烦躁得厉害,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怪不得素商回去之后,就要苦练术法了。
比“苦练”更苦的,大概是“无能为力”。
他一进门,往沙发里一躺。
不成想,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
家里佣人不敢如此大胆。
颜恺侧过头,瞧见了颜棋,正穿着睡衣,端一杯热咖啡,好奇打量着他。
“大哥,你是不是瞎了?”颜棋问,“你进门就没看到我?”
“走开,别烦人!”颜恺道。
然后又问,“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爹哋和妈咪吵架了,家里不得安生,我出来躲清净。”颜棋道。
颜恺坐了起来。
他听到这句话,脑壳更疼了,耳边像有只蜜蜂。
“为什么吵架?”
“还能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呗,他们俩上次大吵架是八个月的时候,距今四个月了。依照正常情况参照,四个月的小矛盾,足以积累一次大争吵。”颜棋说。
颜恺:“......”
牙齿和舌头还有不小心磕碰的时候,夫妻俩不可能没矛盾。
很多时候,争吵不过是火山爆发,酝酿多时。
“那你住下,我明天要回马尼拉了。他们吵架,我就不回去了,免得火上浇油。”颜恺道。
颜棋笑道:“正确做法!”
颜恺虽然这么说着,第二天早起时候,心情好了不少,还是决定回趟家。
回家之后,他才知道父母吵什么。
颜棋跟男朋友分手,男方不依不饶,颜子清派人把那孩子揍了一顿。
徐歧贞觉得,这不是帮颜棋,而是在害她。
一个人,不论男女,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颜棋既然惹了这件事,她就应该去自己处理。
颜子清则觉得,女孩子比较柔弱,没有强悍的父亲
撑腰,将来会受婆家欺负。
“哦,我父亲打了你几回?”徐歧贞这样问。
颜子清则说:“我做丈夫这么合格,做女婿也无可挑剔,岳父为什么要打我?”
这一句话,让徐歧贞翻起了旧账。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旧账翻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于是两个人越吵越恼火。
颜恺听完了,才知道自己被颜棋骗了。
那个死丫头!
“妈,这么多年了,您总是让着那老头,这次是他的错,我站您这边。”颜恺道。
颜子清正好听到了这句。
他气得嘴角抽搐。
这儿子当年就该扔臭水沟里去!
徐歧贞也笑出声。
吵架,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徐歧贞和颜子清怄气了三天,到了这会儿,气已经撒得差不多,而且她余光瞥见进门的颜子清买了一束白玫瑰。
她一笑,家里顿时雨过天晴。
颜子清把玫瑰递给她:“终于笑了。要知道这混小子回来,能哄你高兴,我也不用跑那么远去买花。”
徐歧贞接过花,嗅了嗅:“我多大年纪了,还要人哄?我不跟你个老头子一般见识罢了。”
“我是老头子?”
“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还不是老头子吗?”
“我生他的时候年轻啊。”
“油嘴滑舌。”徐歧贞笑了起来,转身要去厨房,给颜恺弄点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颜恺打电话把出去躲难的颜棋也叫了回来。
徐歧贞做了满桌子好菜。
颜恺看到了一道油焖虾,突然想到,陈素商不能吃虾。
颜棋很没有眼色,刚惹恼了父母,又来招惹颜恺。
她知道颜恺这次去香港,是因为苏曼洛订婚,故而她问:“苏曼洛的订婚宴如何?”
苏曼洛也邀请了颜棋等人。
司玉藻说不去,不给那狐狸精面子。
颜棋很听姐姐的话,她不去,颜棋也不想去。
“很热闹。”颜恺表情淡淡,“我跟素商一起去参加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着他。
徐歧贞问:“素商最近还好?”
颜恺很想说,她不太好,她可能会遇到很大的危险。
假如是普通的危险,他可
以保护她的,可......
这话,说出来平添担忧,家里人都没办法。
“挺好的,她师父对她不错。”颜恺道。
颜棋又问:“她交男朋友了吗?上次我们去,她身边有个很英俊的男人,他们俩在一起了吗?”
那是叶雪尧。
叶雪尧的确很不错,颜恺也觉得适合陈素商,他甚至亲口劝过陈素商接纳他。
可如今颜棋提起来,颜恺觉得很刺心。
他从未这样烦过自己的亲妹子。
“不知道。”他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
徐歧贞看了眼他。
颜恺整了整心绪,想要为刚才的话描补一番,却听到他父亲道:“你姑父跟我说,你在追求某个女孩子,是不太顺利吗?”
颜恺:“......”
他姑父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颜恺像根炮仗,眼瞧着就要炸了。他站起身,说要去趟洗手间。
他一走,颜棋立马对父母说:“哥哥肯定是在追求素商......”
“素商本就是他的妻子,他追求也无可厚非。”颜子清道。
徐歧贞不同意这话。
当初是答应了陈素商,让她离婚的,只是碍于颜家的面子没有公开。
怎么好出尔反尔,用这件事来限制素商?
她能跟颜恺好,那是他们的缘分,却不应该成为受辖制的人。
“他做了很多糊涂事,应该承担后果。”徐歧贞道,然后她话锋一转,又说颜棋,“还有你......”
“妈咪,我说了很多遍,我真没有跟周劲谈恋爱,他也没有亲吻我。他自己故意放出风声的,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颜棋很无辜。
徐歧贞不为所动:“你再说一遍?”
颜棋泄气。
“我要不要我去问安妮?”徐歧贞斜睨她。
颜棋见逃不掉,只好如实说:“我们......玩游戏,让我去亲吻了下周劲。哪里知道,他就上心了。后来他纠缠我,也是真的。”
颜子清脸色不太好看。
他骂女儿:“你还是小姑娘吗,做这样的糊涂事?你是不是闲出屁?你看看玉藻,她如今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你会什么?等过了年,你去学校教音乐课,不做出成绩别想要陪嫁!”
_第1814章他们回内地过年去了
颜恺在家里留了一晚。
第二天,他就飞往马尼拉。他接了一单生意,是英国政府要找一名贪污犯,有传言说那人跑到了新加坡。
这次的赏金极高。
颜恺一直忙这件事,腊月底的时候,就在菲律宾找到了那名通缉犯。
那人并未躲到新加坡,从头到尾都躲在菲律宾。
“少爷,五十万英镑的尾款已经付清了。”乔四对颜恺说。
他们之前花了好几年,在马尼拉办糖果厂,作为遮掩,在糖果厂的后面修地堡,又训练自己的人。
不到半年,差不多就回本了。
正如司行霈所言,颜家在南洋一代的势力实在强大,耳目众多。比如说这次的英国政治犯,就是菲律宾当地帮派帮颜恺找到的人。
“明天就是华人的旧历年。”颜恺对乔四道,“把这次拿回来的钱,作为奖金发下去。乔四你拿十万,给苏鹏那边十万,剩下的平分。”
乔四道是:“多谢少爷。”
颜恺站在门口,闻到了远处糖果厂里的香甜气息,不免又想到了陈素商。
大半个月过去了,素商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
她有没有打电话给他?
想到了这些,颜恺就迫不及待想要回新加坡。
他想到苏鹏也要回去的,就派人去告诉他,让他也准备准备。
不成想,苏鹏却过来找他了。
“颜少,这段时间的训练,您手下有天赋的人,差不多都练出来了。剩下的,也不是这块料,我明年不来了。”苏鹏道。
颜恺微愣。
因为他们冬月中旬的时候,还做过明年的扩张规划。
颜恺跟司行霈借了苏鹏,自然要把事情办妥,总不能去借两次。
苏鹏现在却说,想要回新加坡了。
颜恺想了想,大概是在苏曼洛的订婚宴上,自己的所作所为,让苏鹏伤心了。
对苏曼洛,他当时少了点宽容和呵护。哪怕是前女友,也不应该那样对待她。
苏鹏不怪他,却也不想再替他做事。
“苏将军,您是长辈,既然您做了决定,我也不好勉强。”颜恺有点惋惜。
苏鹏态度却很坚决:“我是下定了决心。”
颜恺不再说什么,再去拿出十万英镑
,送给苏鹏,作为这段时间的谢礼。
苏鹏拒绝了。
就连乔四方才给他的奖金,他也没有要。
“颜少,你还年轻,又在事业上升期,需要花钱的地方多。我这些年在司家,师座处处优待我,旁的且不论,钱财上是豪阔的,我有钱花,白放在我身上很浪费。”苏鹏道。
司家的产业庞大。
整个新加坡的经济,五成都是司家的。
司行霈有一条秘密的石油航道,光这一点,他就能赚到数不尽的钱财,故而经济上他从不吝啬自己的手下,尤其是那些忠心耿耿的老人。
苏鹏帮司行霈带过兵,又训练过一批又一批的射击高手,司行霈给他的产业,的确是非常丰厚的。
所以,苏曼洛从小不知人间艰苦,司玉藻能有的,苏曼洛的父亲也买得起。
“苏将军,您收下吧,否则我过意不去。”颜恺道。
苏鹏极力拒绝。
颜恺没办法,只得把钱都拿了回来。
他们俩乘坐飞机赶回新加坡。
颜恺到家的时候,颜家正在准备年夜饭。徐歧贞打电话给他,他的佣人说他已经动身了,故而家里都在等着他。
等他回来祭祖。
祭祖完毕,才正式开饭。
“恺哥哥,你等会儿帮我放烟花。”最小的颜棹抱着颜恺的腰。
颜棋在旁边道:“上次怎么教你的?你又傻了。这不是恺哥哥,是大哥。”
颜棹冲姐姐做了个鬼脸,依旧是恺哥哥长、恺哥哥短。她跟司家的孩子叫惯了,改不了这个口。
颜恺心中却有事。
祭祖之后,他借口要去洗手间,急急忙忙上楼去了。
他犹豫了下,先打电话去自己的公寓:“最近有位陈小姐打电话给我吗?从香港打过来的。”
佣人翻了自己记录下来的电话。
她翻了半晌,摇摇头:“有位陈小姐,却是新加坡的,不是香港的。”
颜恺觉得很扫兴。
他挂了电话。
犹豫了半分钟,他决定给陈素商打过去。
当时他们让他走,他也是考虑到自己可能会添乱才走的。
他们,不至于出事吧?
他拨通电话的时候,心里是很忐忑的。然而,电话头
一遍没有通。
长途电话常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今天又是除夕夜,也许打长途的人很多。
颜恺拨了三次才拨通。
拨通之后,那边一直响,却没人接听。颜恺很清楚记得,这部电话是他们楼下客厅的,哪怕是在吃年夜饭,也不可能没听到。
颜恺又拨了一遍。
他这边忙个不休,那边颜棋过来喊他:“大哥,等你开饭呢,你不上洗手间却在这里打电话?”
颜恺只得放下。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心不在焉。
颜老年纪大了,胃口不太好,不敢多吃,只是和颜恺说话,问起他在马尼拉那边的情况。
颜恺的注意力被转移,和祖父聊了起来。
饭后,家里的门铃响了,有人过来辞岁。
颜恺抓住机会,又溜回了自己房间。
颜老还在让他过来陪陪叔伯,一转眼找不见他的人,就问颜子清:“这孩子是有什么事?他今天慌慌张张的。”
颜子清也不清楚:“我回头问问歧贞。”
徐歧贞那边,颜棋早已在偷偷告密。
“大哥在打电话,没人接。我猜测他是打给素商。”颜棋道。
“他和素商,这算是怎么回事?”徐歧贞问。
颜棋也不知道。
她不是那种特别敏感的少女,否则能猜到二一。
司家的孩子们在顾轻舟夫妻的陪同下,过来给舅舅、舅母和外祖父辞岁。
司雀舫一进门就嚷嚷:“恺哥哥没回来过除夕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颜恺已经在拨第四遍电话了。
还是没有打通。
他心里很不安。
他这次没有再犹豫,直接给霍钺打了个电话。
霍家的电话占线,他打了很久,才打进去。
“......陈小姐和道长?他们不在香港。陈小姐说,叶先生邀请他们回内地过年。内地虽然在打仗,他们弄到了安全路线,要回趟湘西老家,半个月前就走了。”霍钺道。
颜恺的情绪,一瞬间落了千丈。
他心里怪不是滋味。
他这边心急如焚,原来他们只是一起出去玩了。
可是,素商为什么走之前不给他打个电话?他们说好了的。
_第1815章乞丐陈素商
房间门被敲响。
颜恺从发愣中清醒过来,站起身去开门。
是徐歧贞。
“你姑姑和姑父带着孩子们,来给你祖父辞岁。”徐歧贞道,“你要不要出来说说话?”
依照老家的规矩,女婿在年三十的夜里,需要给老丈人辞岁。
是从前很古老的规矩。
那时候,交通不发达,女儿不会远嫁,都是嫁在附近的村镇。
后来,有的女儿嫁到天南海北,这规矩慢慢就没人记得了。
顾轻舟还记得。
她很在乎亲情。除了颜老,她等会儿还要去给她另一个义父颜新侬辞岁。
岳城的颜家,搬到新加坡也有段日子了。
颜恺使劲揉了揉脸:“好,我这就来。”
徐歧贞见他这状态,有点担心他:“你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若是有事,你要跟我们讲,我们帮你一起解决。”
颜恺这才意识到,他让父母担心了。
“没有,是素商。”颜恺道。
徐歧贞忍不住笑了。
颜恺有点尴尬:“我去参加曼洛的订婚宴,素商陪我去的。等我们回到她家时,她的厨子给她的面条里放了虾泥......”
徐歧贞也记得陈素商对鲜虾过敏。
“.......我们还想去追那厨子,却又接到电话,她师父有个老朋友被人刺杀了。”颜恺道。
徐歧贞脸色有点白。
“他们会点术法,这个您也听说了吧?霍家大小姐就是他们救的。长青道长说很危险,让我先走。我怕拖后腿。一旦我被抓了,我又不会术法,他们还得救我,所以我就走了。”颜恺继续道。
他说到这里,满心内疚。
徐歧贞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这种时候,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可事情不对劲。”颜恺叹气,“霍伯伯说,他们离开了香港,要去内地过年。可素商知道我会担心的,我走的时候也告诉她了。她要是没事,一定会给我打电话的。”
他这么一说,徐歧贞也跟着担心了起来。
素商的确是个懂事的姑娘。
她以前在陈家生活,陈太太身体很不好,陈家又是大家族,养成了她的练达。
依照她的性格,她是会给颜恺报个信的。
“这样吧,等明天早上,你给祖父拜了年,就去趟香港。自己去
看看,再和你霍伯伯谈谈,也许会有新的线索。”徐歧贞道。
颜恺笑起来:“谢谢妈。”
“我也觉得奇怪。除夕都要扫墓的,陈定不可能还记得金姝,素商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去内地?”徐歧贞又道。
颜恺点头。
陈素商那边,怕是凶多吉少。
心中有了这样的准备,反而稍安。
颜恺和徐歧贞下楼时,司行霈等人正在说话。
只有司宁安和颜棋不见了。
等他们告辞的时候,颜恺和颜子清、徐歧贞一起送他们。
颜恺趁机对司行霈道:“姑父,我要条去香港的航线。”
“你这是在追求谁?”司行霈好奇。
想当初,那时候的油更贵、更稀缺,他为了去看顾轻舟,总是从平城飞往太原府。
如今轮到后辈们了。
一代代人,都是这么传承下去的。
颜恺这次没有遮掩:“是素商。她好像出事了,我有点担心。”
颜子清不知内幕:“素商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看看。”颜恺道。
颜恺又想起了他姑母的那块玉佩。
上次,那玉佩就有点不同寻常。
“姑姑,您能不能把玉佩再借给我用用?”颜恺问顾轻舟。
顾轻舟诧异:“它有什么用?”
颜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您先给我。”
“好,你明天过来拿。”顾轻舟说。
翌日清早,颜恺先去给祖父拜年,然后又去给顾轻舟和司行霈拜年,拿到了航线和玉佩,早饭也不吃,就飞往香港了。
香港的新年,年味比新加坡还要重,处处热闹繁华,舞龙舞狮。
颜恺的汽车在闹市区被堵了两个小时,才上山去了。
到了陈宅门口,果然见大门紧闭。
颜恺心里发紧。
他让司机开车往上,直接去了霍家。
霍钺家中有几位客人,正在谈笑风生,突然见颜恺来,霍钺心中明白,丢下客人,自己带着颜恺去了书房。
他把陈素商那边的事情,跟颜恺又说了一遍。
“是腊月十二,也就是你离开之后的第二天。”霍钺道,“当时她没说什么,只说要回内地去。”
颜恺说不出是什么样子的心情。
他既有点失望,又略微释怀
“那她就是没出事?”颜恺问。
霍钺却不好下这个结论。
“阿恺,他们走得很匆忙,是在躲避什么人。万一路上短兵相接,他们可能没胜算,要不然也不至于离开。”霍钺道,“你只能等。”
颜恺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难道他此生,再想知道素商的消息,就只能靠等吗?
他茫然看了眼霍钺。
霍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多住几天?”霍钺问。
颜恺心里很乱:“霍伯伯,我想去住酒店,心里静一静。”
“好。”霍钺道,“我如果有了他们的消息,就尽快通知你。”
颜恺道谢。
他下山之后,在半岛酒店开了房间。
一个人躺在床上,他满脑子都是那天的情景。早知道这样,他当时就不该走,留下来至少能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如何了。
颜恺心情很烦躁,既不想回家,也不想见人。
他一个人躲在酒店的房间里。
到了第四天,酒店又有新人结婚,热闹不已,他被吵得无法安生,只得起床出门。
他到处走走,甚至去了码头。
码头那边有家很不错的海鲜餐厅,以前听灵儿说过。
他很想带陈素商去吃,可惜她虾过敏,其他的海鲜也不是很敢碰,就一直没去。
已经是正月初四了,海鲜餐厅却还没有开门。
颜恺这几天心情糟糕,家里过年应酬又多,他是怕自己甩脸子,让客人误会。他如今想通,也该回家了。
他兴致乏乏,转身就要走。
然而,他看到几名乞丐,其中有个人,有点像陈素商,不免一惊。
他急忙追上去。
他不顾那乞丐满身泥污,拉住了她。
定睛一瞧,居然真的是陈素商。她那双单眼皮的眼睛,很明亮很有特色,在人群里识别度很高。
颜恺整个人都惊呆了。
“素......”
“嘘!”陈素商急忙捂住了他的口。
她把颜恺往暗处拖,又问他:“你开汽车过来了吗?”
“没有,我步行过来的,我住在那边半岛酒店。”颜恺道。
说罢,他脱下了自己的风氅,又摘下了围巾,把陈素商从头到脚裹了起来:“跟我来!”
他有一肚子话要问。
_第1816章我需要自保
颜恺把陈素商带回了酒店。
他一进门,就倒了杯热茶给她:“暖暖手。”
陈素商道:“我想洗个澡。你出去帮我买套睡衣。”
颜恺说好。
他先去放了热水,转身下楼,去了最近的一家女装店铺。
店铺里没有睡衣,却有比较舒适的连衣裙。
颜恺估量着陈素商的尺寸,应该跟颜棋差不多,故而他买了件连衣裙,又买了件毛衣和外套。
等他回来的时候,陈素商尚未洗好澡。
颜恺隔着浴室的门对她说:“衣裳买好了,不过贴身的要洗一洗。你如果不介意,我现在把连衣裙送下去洗,叫一份饭菜。你可以先穿我的衬衫。”
陈素商道:“好。”
颜恺翻出自己的衬衫、毛衣和睡裤,放在床上。
他自己拿着连衣裙先下去,让酒店的人赶紧洗好、烘干,然后又要了份丰盛的客饭,让直接送到房间里。
忙好了,他再次上楼。
陈素商已经穿戴好了。
颜恺的毛衣和衬衫,她能当裙子穿了,只把袖子高高折起;至于睡裤,太大了,腰部怎么寄都松。
她索性坐在床上不起来了。
“谢谢。”陈素商一边擦头发一边笑了笑,“洗个澡好舒服,我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了。”
颜恺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他们怎么弄成了这样?
“.......你是没钱了吗?”颜恺问。
陈素商摇摇头。
侍者敲门,送了客饭上来。
颜恺去开了门,接过侍者手里的托盘,端到了陈素商跟前。
这份客饭里,有碗海带排骨汤,散发出肉汁的香气。
陈素商端起来,不换气先猛喝了一通,直到见了底。
颜恺从小没挨过饿,故而挨饿在他眼里,就是大折磨了。
他真快看不下去了。
陈素商一碗汤下肚,身上暖,胃里也暖,脸上就露出了点笑容:“你方才问什么?”
“你是没钱了吗?”颜恺重复了一遍。
陈素商摇摇头:“不是。等我吃完饭,跟你仔细讲。”
她的确是很饿。
颜恺在她吃饭的时候,又打电话,让酒店送一份甜点
上来。
陈素商一个人吃完了两人份的客饭,又把后送上来的甜点吃了,整个人撑得不太想动了。
她依靠着枕头,把颜恺衬衫的袖子放下来盖住手,和颜恺细说这段时间的事。
“......你离开之后,我师父发现不对劲,好像有人专门对付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全部离开家,隐没在香港的各处。谁找到了什么,再彼此通消息。”陈素商说。
“一开始是姓胡的,后来又是胡凌生被杀,你确定这件事不是胡家人做的吗?”颜恺问。
陈素商道:“还不知道,敌暗我明。师父让我装成乞丐,守住这个方位。”
“你又不是真乞丐......”
“装乞丐,就要装得像一点。如果没有确切的消息,就不要互通信。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师父和叶惟他们叔侄三在哪里。”陈素商道。
颜恺:“......”
他对此不是很理解。
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说出来:“你们不可以干脆离开香港吗?”
“敌人是影子,不是你躲开就能躲得掉的。”陈素商笑笑,“况且,我师父又不止招惹了一个仇人,谁杀过来我们就换地方,我们不用过日子了。还有一点......”
“什么?”
“我师父这个人,没什么道德。他一直让我跟袁雪尧玩,又让我跟雪竺做朋友,我还以为他心中没什么芥蒂了。
上次分开的时候,他才跟我说,袁家想要破坏香港的护脉,袁雪尧和雪竺是主力军,我们要牢牢看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离开我们的视线。”陈素商道。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有点尴尬。
她那不靠谱的师父,摆明了让她利用袁雪尧和雪竺的感情。
而且,这在师父看来,是很伟大的牺牲,不是什么诡计。
陈素商就觉得他成天看戏、不安好心,果然没有误会他。
“袁雪尧?”颜恺微愣,“不是叶雪尧?”
陈素商:“.......”
“什么护脉?跟上次那条公路有关吗?”颜恺又问。
他突然意识到,他也劝陈素商跟袁雪尧靠近过。
难道,他无形中也陷素商于不义吗?
长青道长的确不靠谱,他到底是把自
己和素商置于怎样的水深火热里?
“这个......”陈素商有点语塞。她挣扎了半晌,还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这件事里,有太多她不好对颜恺说的秘密。
“等以后。以后事情都处理完毕了,我再跟你说,好不好?”陈素商笑了笑,“颜恺,你不是很懂这些事,我也不希望你懂。”
颜恺的唇线抿成了一条。
他看着陈素商,却不再言语。
这一刻,他的心情很不好。陈素商的话,刺痛了他。
如果他不懂,他希望陈素商也不要懂,这样他们就像是一类人。
“我以前以为,你只是陈家的小姐。”颜恺好半晌才开口。
陈素商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不免笑了笑:“若只是陈家的小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我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颜恺坐正了身子:“要。”
“我们刚到新加坡的时候,陈定的那个私生子陈胧,他想要轻薄我。他力气比我大多了,陈定又偏袒他,我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他敢那样造次。”陈素商说。
颜恺脸上露出了惊愕。
他从不知晓此事,心里顿时起了层薄怒。
他也想起,当初他在陈家的时候,陈素商说过陈胧和陈皓月,口口声声野种。
果然是野种!
“......后来,我用符咒迷惑了他,他被陈定打了一枪。”陈素商道。
颜恺慢慢舒了口气。
他看着陈素商,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安慰什么。
陈素商继续道:“我和你不同,关于术法,我还是希望我懂。这个世上,别人总有不到的时候,我需要自保。”
颜恺点点头。
“对不起,素商,我说错了话。我站着说话不腰疼。”颜恺低声道,“我主要是......因为我不懂,总帮不上忙,才说那样怄气的话。”
陈素商说没事。
她转移话题,又问颜恺:“你怎么又到香港来了?”
“我特意来找你的。”颜恺脱口道,“我打电话给你,一直没人接,我放心不了。霍伯伯说你们回内地了,我不相信。所以逗留了几天。”
陈素商:“......”
她突然有点不自在。
_第1817章阳宅风水
陈素商明知颜恺的脾气,是最温柔不过的。
他对女孩子很关心。
这种多余的关心,有时候没有界限,并不能说明什么。
上次分别,自己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依照他的性格,他会对此事很挂怀。
“谢谢。”陈素商道。
颜恺说不用谢,又问她还想吃什么。
“现在是过年,不知街上还有没有小贩。以前在南京的时候,过年我跟我二哥出去玩,总在街上买糖炒栗子吃。”陈素商说。
颜恺笑道:“我出去看看。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吃了。我去找,你小睡一会儿,等醒过来就可以吃了。”
陈素商说好。
颜恺离开之后,她钻进了被窝里。
酒店的被子,有一股子皂角和阳光的味道,也有点男人的气息。
这个念头,让陈素商更加不自在。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
这段时间,她很累,装乞丐又冷又饿。她特别想念她母亲陈太太,也很想念她师父。若不是他们,也许她现在就是个真乞丐了。
她肚子里有很多的食物,房间里的被褥又很暖,陈素商片刻之后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梦到一个高大祭坛,装饰得极其奢华,她一步步往上走,然后看到祭坛上摆放了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她再凑近,看到了婴儿的脸。
那张脸,皱巴巴的,皮肤被风干成了焦炭色,嘴巴几乎成了一条线。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陈素商猛然惊醒。
她这么一醒过来,才发现她脏衣服堆下面的小罗盘在不停的响。
急忙拿起罗盘,它的指针在正南和西南方向不停摆动。
她觉得时机应该是到了。
陈素商打算穿上脏兮兮的旧衣裳时,颜恺回来了。
他不仅买了糖炒栗子,还把酒店烘干的连衣裙给陈素商带了上来。
同时,他还给陈素商带了双靴子,怕她要出门。
陈素商大喜:“颜恺,你真是雪中送炭!”
那些旧衣裳很潮,陈素商是真不想穿。二十多天了,罗盘终于有了反应,也许她不需要再装乞丐了。
“怎么,你要走?”
“对,
要出去一趟。”陈素商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颜恺立马道好。
他方才略微沉下去的脸,顿时转霁。
陈素商穿好了新衣,像个时髦的女郎,挽住颜恺的胳膊走下电梯时,非常登对。
颜恺让酒店帮忙叫了汽车,他自己开车。
陈素商一边吃糖炒栗子,一边拿着罗盘定方向。
她吃了好几个,想起颜恺说他也喜欢,故而剥了一个,递到了他唇边。
颜恺的唇就从她指腹边擦过,叼走了那颗栗子。
他想:“很甜。”
陈素商的手指则有点麻。她甚至有点怀疑,颜恺是不是故意的。
她瞥了眼他。
他耐心把那颗板栗嚼了,目视前方,并没有任何异常。
往往心里有鬼,才会怀疑旁人动机不纯。陈素商有点惭愧,又剥了颗板栗塞到嘴巴里,专注盯着罗盘。
这次罗盘所指,是坤位,也就是香港的西南方位。
此处是一座办公楼,一共六层。新年还没有过完,办公楼里疏疏郎朗,只有非华人才会上班。
而香港,非华人并不多。
陈素商和颜恺坐在汽车里,伸头探脑。
颜恺甚至问她:“确定是这里吗?”
“我不知道.......”陈素商道,“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罗盘的指向。我在酒店的时候,它指向很明确,就是离位和坤位,后来定格坤位。可是我越靠近坤位,指向反而越薄弱。”陈素商道。
颜恺听得云里雾里。
陈素商犹豫了下,拿稳了罗盘准备下车:“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颜恺道。
陈素商点点头。
他跟着陈素商,进了办公楼的大门。
“是哪一层?”颜恺问。
“一二三层,都有可能。”陈素商道。
“为何四五六不可能?”
“阳宅风水需要讲究靠山,就是说,房子超过了一定的高度,就没有靠山可言。这处办公楼,每层约莫五米高,三层十五米,已然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天然靠山。”
陈素商道,“越高的房子,越是没办法藏风聚气。既然罗盘指向了此处,
此处的风水局,只有可能在一楼,当然二楼和三楼也不能忽略。”
颜恺这次是听明白了。
他低声对陈素商道:“看阳宅风水,很有趣,能关乎一个人的命运。”
“有趣而已。”陈素商道,“放在普通人堆里,自然是赚得名利双收;可遇到了真正的大术士,毫无还手之力。”
她以前在陈家,也只想做个普通风水师。
那时候学符咒,学不会就算了,常常是好几个月画了上百张符咒,结果一张也没用。
再后来,她遇到了袁雪尧和雪竺。
他们和她年纪相仿,术法却比她强太多,让她有了危机感。
“......素商,你有没有想过,远离这些?毕竟真正的大术士是很不常见的。”颜恺问。
陈素商看了他一眼:“远离这些?远离我师父吗?”
她师父一生都在跟术士打交道,陈素商的生命里怎么可能少得了这些?
师父救回她不容易、养大她也不容易,她是师父的至亲。
颜恺不说话了。
他们俩在一楼到处逛逛。
陈素商的罗盘进了楼道之后,彻底没反应了。
她满腹狐疑。
颜恺见她眉头蹙得很紧,有点担心:“怎么了?”
“我不知道。”陈素商道。
她是真不知道,这件事有点超过她的认知了。
她的术法不至于退步这么快,而她师父的罗盘,也不会突然就不管用了。
这说明,这栋楼里,根本没有任何风水局。
可罗盘一开始就指向了这里。
陈素商根据她看过的书,只能想到割飞煞,远处反射。
哪怕是反射,此处也有痕迹。
她和颜恺到处看,罗盘静静不动。陈素商甚至烧了张师父留下了的符纸,仍是无效。
她不死心,带着颜恺上了二楼、三楼,甚至希望渺茫的四楼。
一无所获。
颜恺见她情绪不太好,劝她说:“要不先回去,再慢慢考虑这件事?”
陈素商点点头。
回到了酒店,陈素商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晚上,咱们怎么住?你要不要再帮我开间房?”
颜恺:“......”
_第1818章再次同床而眠
颜恺不是很放心陈素商一个人。
今天的情况,虽然陈素商没怎么表现出来,颜恺也看得出她非常沮丧。
他们什么也没找到,很反常。
危险也许正在靠近。
颜恺希望陈素商和自己住在一起,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彼此照应。
他没什么本事,可他身手不错,而且手里有枪。
只要不是特别厉害的术士,他也许会有机会帮帮陈素商。
“.......你睡床上,我睡沙发,行不行?”颜恺斟词酌句,慢慢跟她解释。
他说完了,陈素商也听明白了。
“可以。”陈素商笑道,“不过,我要睡沙发。我个子小,睡沙发正合适。你睡就太拥挤了。”
颜恺道:“这个不行,绅士不能让女孩子睡沙发。”
陈素商想了想,其实还有个办法。
酒店奢华,故而是一张特别大的床,别说两个人,四个人都能睡下。
只要女孩子不介意,再要一床被子,他们俩完全可以当拼床睡了。
房间里的确有个沙发,也很柔软,只是不够长。
陈素商不知哪一天能回家。睡一晚还凑合,要是睡两三晚,肯定会浑身不舒服。
“我说个办法,你不要笑话我。”陈素商道。
颜恺隐约明白她要说什么。
“都睡床上,再让侍者送一床被子过来。”陈素商说,“既然是相互照顾,越靠近越好。”
颜恺莫名有点紧张了。
他道:“柜子里有备用被子。”
他转身去拿了出来,放在旁边。
陈素商把这床被子拖过来,腾出位置给颜恺。
颜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
“笑什么?”
“万一有人闯进来,咱们也不算犯法,我们还有结婚书呢。”颜恺道。
陈素商也失笑:“对,合法同床。”
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
之前那点暧昧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一扫而空。哪怕不能做妻子,陈素商也是个令人舒服的朋友。
她心思通透,又大方体贴。
颜恺以前觉得,苏曼洛跟自家妹子们不同。她有她们没有
的那种娇气。
可仔细想想,陈素商才有更多的不同。
她的性格,跟颜家、司家的孩子们完全相左。
颜恺在她面前,不是大哥哥,而是个普通男人——偶然会马虎,偶然会说错话。
他们俩,从根本上比较平等,至少颜恺不用刻意让着她。
“让着”,就意味着自觉对方不如己。
陈素商没有不如他的地方,她不需要他的谦让。
回来之后,罗盘没有再响。
等夜幕降临时,颜恺带着陈素商出去吃饭,又买了几件换洗衣裳。
她家明明很近的,却有家不能回。
颜恺还给她买了点小零食,补偿她这段时间风餐露宿。
除此之外,陈素商还去买了点护肤品。
“我前段时间,天天在外面,肌肤既没有晒黑,也没有变坏,是因为我常把这种泥涂在脸上。”陈素商拿出一盒,“很好用,你可以买点回去给你母亲和你家妹妹们。”
颜恺问:“是什么?”
“不知道,颜色像泥土,反正很好用,夜里擦在脸上,早上起来洗掉。是以前雪竺的朋友推荐的。”陈素商说。
颜恺笑起来。
他果然买了很多。
这种东西,拿出去讨好自家那些妹妹们,最合适不过了。
“......你跟我一块儿回去,还能赶上元宵节。我们家比较传统,元宵节也过。”颜恺道,“这样,你可以送给她们。”
陈素商有点松动。
不为其他,她想去给母亲上坟。除夕当天扫墓,这是从前的规矩,她今年除夕却困在了香港。
“我要等我师父的安排。”陈素商道。
母亲已经去世了,师父还在。不管亲疏如何,活着的人总是最重要的。
颜恺心中掠过一阵失望。
他好像很想把陈素商拐到新加坡去。在他看来,新加坡比香港安全。
两个人吃饱了,肚子里的食物也消化得差不多,他们回到了酒店。
陈素商说:“你去洗澡吧,我上午洗过了,懒得再洗。”
颜恺说好。
陈素商为了避免看到他从浴室出来的样子,躺倒了被窝里装睡。
她没有刷牙洗脸,然而也懒得多管了。
原本只是打算装一下的,不成想挨着枕头,她脑子里就一阵阵的发沉,困顿得不行。不过几分钟,她就睡熟了。
颜恺洗了澡,怕陈素商尴尬,在浴室里穿戴整齐才出来。
结果一出来,陈素商那边已然是睡熟,连呼吸都均匀了。
颜恺:“......”
他站在床边,看了片刻陈素商的睡颜,心中的情绪起起伏伏:“这么信任我吗?”
他关了电灯,轻手轻脚上床,躺在了陈素商旁边。
其实,这也不是他们头一回同床而睡。
结婚的时候,陈太太生病,陈素商在陈家照顾她,他们俩住在陈太太那边,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当时,颜恺的心情格外平静。
而今晚,他却有点忐忑。他似乎总想要翻身,却又怕吵了陈素商,强忍着。
这么一强忍,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住的房间很宽敞,外面还有个隔间。颜恺这么躺着也难受,索性起来,去了外面隔间看书。
他手头正好有一本他姑父借给他的书。
看到一半的时候,隔间门被打开。
陈素商看到了他,很明显舒了口气:“我还以为.......”
颜恺没明白这话:“以为什么?”
陈素商笑笑:“两点多了,你不睡?”
颜恺放下书:“我白天睡太多了,睡不着,又怕翻身吵醒你。”
“睡吧,很晚了。”
这熟稔的口吻,真像是妻子了。
颜恺带着这个心情,重新回到了床上。
陈素商去了洗手间,出来又要喝水,片刻之后,她跑回了被窝,对颜恺笑道:“好冷。”
颜恺很大方掀开了被子:“你到我怀里来,我抱着你!”
“我这么冷,还要给你当暖炉?”陈素商失笑,“你想得美!睡觉!”
她关了灯。
颜恺本以为她要睡了,她却和他聊起了明早去哪里吃饭。
略微闲聊了几句,他们都有点困了。
颜恺躺下之后,突然明白陈素商方才说“我还以为.......”,是以为什么了。
_第1819章挨一巴掌
陈素商方才很紧张。
她以为颜恺失踪了。
“她担心我.......”这个念头在他心湖滑过,掀起一阵阵的涟漪。
他久久不能平静。
颜恺长到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他经历过战火,让他快速成长,知晓生命的可贵,也知道前途的艰难。
可并不意味着他处处成熟。
感情,就是他稚嫩的地方。
这一夜,颜恺没怎么睡。
接下来几天,陈素商的罗盘又动了两次,可等她追过去时,仍是一无所获。
也是这个时候,师父给她递了信。
他们有自己约定好的传消息方法。
接到了信之后,陈素商用酒店的电话,打回半山陈宅。
颜恺见她打电话,怕自己在场让她不太舒服,主动避开了,去走廊上抽烟。
这次电话通了。
道长自己接的。
“......你先回来吧,事情我摸清楚了七八成,回来慢慢商量。”长青道长说。
“您那边也有异常吗?”陈素商问。
“有,不止是我,都有。”
陈素商心中稍安,看来不是她一个人这边有问题。
“我这段时间一直和颜恺在一起,我回去,他如果想要一起,要带着他吗?”陈素商又问。
“随你。”
这就意味着,师父的确觉得问题暂时被压制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轻轻松了口气,心情好了不少。
陈素商打开了门。
颜恺站在走廊上,无所事事。
陈素商把电话内容简单跟他说了:“师父让我先回去,再慢慢商量。这几天多谢你收留我。”
“那你也收留我几天?”颜恺笑道,“让我住到你家客房。”
“你不怕我师父了?”
颜恺:“......”
陈素商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俩收拾了一番,颜恺去退房,陈素商在大门口等他。
她手里拿着颜恺的行李箱,看着远处的街景,心里想着事情。
就在这时,苏曼洛与他的未婚夫杜利挽着胳膊走过来,估计是到这边吃饭的。
瞧见了陈素商,苏曼洛冷淡又高傲点点头。
杜利在订婚宴上见过
陈素商,故而很客气:“颜少奶奶,新年好。”
陈素商:“......”
她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可她又没办法反驳。
毕竟,她仍是颜恺名义上的妻子。
她笑了笑:“杜少,苏小姐,新年好。”
杜利有心多聊几句,跟陈素商说:“我们去新加坡过年了,昨天才回来。可惜一直没遇到您和颜少。”
“是,我们.......”陈素商一边想着说辞,一边去看颜恺,“我们过年的时候,到处走了走。”
“这个好,过年也过出新派。”杜利笑道。
颜恺终于出来了。
他也是有点吃惊。
苏曼洛立马撇开目光,像赌气似的。
杜利很尴尬。
他用尽全力,和颜恺、陈素商各自寒暄着。
因为他跟颜恺夫妻俩不熟,不知该说些什么,苏曼洛木头一样杵在旁边不接话,让杜利很不自在。
颜恺说要先走了。
苏曼洛突然开口:“我听颜棋说了你们的事。”
颜恺表情不变:“我们什么事?”
陈素商也好奇看向了苏曼洛。
苏曼洛一时语塞。
她前几天去见了老同学,包括颜棋,故意聊起了颜恺。
颜棋说到了她哥哥和嫂子,说了句:“他们其实.......”
然后她醒悟过来,自己差点失言,打住了话头。苏曼洛再怎么套话,也没问出来。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在新加坡也算有地位的,故而苏曼洛听人说,颜恺和陈素商是偷偷离婚了的。
要不然,陈素商干嘛一个人跑到香港?
苏曼洛结合前后种种,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
她想试探下,问清楚颜恺,不成想一直找不到颜恺的人。
如今偶遇到了,颜恺装模作样,苏曼洛既拿不准谣言的真假,又气他这幅态度,顿时语塞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自己清楚。”她憋了半晌。
陈素商道:“苏小姐,您既然也觉得是我们自己的事,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杜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太明白怎么好好的寒暄变成了剑拔弩张。
陈素商这话,说得就很不客气了。
“颜少奶奶,如果曼洛哪里不对,您教教她,何必说话这样难听?”杜利很维护未婚妻。
“我太太哪一句话难听?”颜恺也问,“苏小姐自己说的,是我们的事。既然是我们的事,跟别人有什么相干?”
苏曼洛脸色涨得通红。
她实在气不过,抬起手就扇了颜恺一巴掌!
这个混蛋!
哪怕他结婚了、哪怕自己有了未婚夫,她也应该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以前说过,一辈子都爱她的,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如今,他口口声声“苏小姐”,说话还这么夹枪带棒。
颜恺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苏曼洛这一巴掌清脆,所有人都愣住。酒店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此刻就有不少停下来看热闹。
杜利算是香港的名人。
此刻,最尴尬的就是他了。怕被人认出来,也怕解释不清。
苏曼洛这脾气.......怎么都觉得颜恺才是她的未婚夫。
“走吧。”颜恺不顾面颊疼痛,转身对陈素商道。
陈素商看了眼他。
颜恺说:“素商,咱们走吧?”
“好。”陈素商道。
他们俩刚下台阶,后面就传来苏曼洛带着哭腔的声音:“颜恺,你给我站住!你要是敢走,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颜恺头也不回。
他想,缘分到此,就算结束了。
不是因为那一巴掌,而是因为态度。无可挽回的过去,真的只是过去了。
故而他回苏曼洛:“那你去死吧!”
说罢,他带着陈素商,上了酒店替他们租好的汽车,往半山豪宅去了。
陈素商伸手,轻轻摸了下他的面颊:“疼不疼?”
“还好,不重。”颜恺道。
其实挺疼的,他牙齿都有点发酸。
陈素商却笑道:“你说说你这是什么运道?以前为了她,我打过你的;如今为了我,她也打了你。”
颜恺被她逗笑。
“我很惨了,你还取笑我?”他很无奈。
陈素商还是忍不住笑了。
颜恺原本心情不太好,此刻也被陈素商逗乐。
他也愿意说话了:“两巴掌,有不同的......”
“哪里不同?”
_第1820章袁家的阴谋
哪里不同?
“一个算是开始,一个是真正的结束。”颜恺笑道。
陈素商:“......”
她很想无动于衷,可心头照进来些许阳光,在冬日的香港那样温暖。
颜恺的话,她是相信的,他不屑于玩暧昧、说谎言。
他想要得到女人,实在太容易,故而在这方面,他很坦诚。
“你和她,就算是结束了?”陈素商问,“假如她不幸福.......”
“不是算,是真正结束了。”颜恺道,“她订婚的时候,我都感觉亏欠了她的。当初谈恋爱,是我没好好对待她。此刻,终于没了亏欠感。”
陈素商道:“你本就不欠她的,是你自己多心了。”
“以前没人教我,现在我懂了。”
陈素商唇角微动,有了个浅浅的弧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汽车一路往上,回到了半山的陈宅。
客厅里坐了四个人,是叶惟叔侄三和长青道长,他们个个面色凝重。
袁雪尧看到了颜恺,他脸色一沉。
陈素商上前几步,走到了她师父跟前:“师父.......”
长青道长摆摆手,让她坐下。
他抬眸看了眼颜恺,努力挤出一个和煦的微笑:“颜少,这段日子辛苦你照顾阿梨。你先上楼休息,我们有点事要谈。”
颜恺点头。
他没觉得被冷落,毕竟术士之间的事情,他搞不懂。
颜恺路过他们,往二楼的楼梯走去,道长却突然又喊住了他:“等一下,你不知道楼上哪个是客房,而且也没打扫。你先到我的书房,我回头叫人收拾。”
说罢,他亲自带着颜恺上去了。
他这种不正常的热情,让众人一头雾水,包括颜恺自己。
颜恺既然来了,也不好挑三拣四,只得随了道长去书房。
道长书房里有张很贵的真皮沙发,沙发里还有毯子,可以坐也可以躺。
“道长,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颜恺开门见山。
道长态度仍是很诡异的温柔:“颜少,上次那块玉佩,你是不是又带了过来?”
“对,它有用吗?”颜恺从贴身口袋里掏了出来。
玉佩被他的体温烘得暖暖的,触手温润。
他初一从新加坡离开,特意去找他姑姑拿的,也是以防万一。
他只是记得,上次道长对这块玉佩的态度不同寻常。
“我也不知道,你先给我。”道长摊开了手。
颜恺恭恭敬敬放到了他掌心。
道长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也是一副不确定的样子。
此刻他有种老谋深算。
颜恺没打扰他。
道长默默看了半晌,把玉佩随意往裤子口袋里一塞,指了指沙发:“你先休息一会儿。”
他下楼时,正好听到雪竺在跟陈素商诉苦。
雪竺这段日子隐身在一家西餐厅的后厨,做整理杂货的事情,既累又苦,还要受人欺负。
“普通人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雪竺感叹,“任由旁人欺负吗?”
袁家深居湘西,可雪竺是嫡出的小姐,从小培养的术士。
她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至少物质上是。
对于生活的艰苦,她反而不如陈素商看得通透。
“习惯了,麻木了。”陈素商道,“人是最有韧性的。”
道长走下来,雪竺的诉苦就被打断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陈素商不知道。
“师父,事情到底如何了,找到杀胡先生的凶手了吗?”陈素商问。
道长看了眼叶惟。
陈素商心中咯噔了下。
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叶惟表情扭曲了下,清了清嗓子:“是袁家的人,杀了胡凌生。不是因为胡凌生的家族,而是因为胡凌生发现了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最近,是不是也发现了罗盘不对劲?”叶惟问。
陈素商连忙点头。
她有满腹的问题,都不知哪个更重要。
“胡凌生发现的秘密,应该跟这个有关,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叶惟道。
陈素商有点糊涂了。
她师父一直把袁家这几个人放在眼皮底下。对雪竺,他若即若离,既不肯狠心拒绝她,又不接受她;另一方面,他极力撺掇袁雪尧爱上陈素商。
他一边和他们做朋友,
一边又利用感情拴住他们。
陈素商觉得他这样很缺德。
既然这么缺德的事都做了,怎么事情还在失控?
“你们袁家,也分派别吗?”陈素商问。
袁雪尧抢着回答:“是。”
“既然你们三个人在香港了,怎么还派了其他人来?”陈素商又问。
雪竺很信任陈素商和长青道长,当即道:“不知道。素商,我们家时常会接一点生意,有时候的生意大到你不敢想象。
这次,我们到香港来,就是为了破坏香港的护脉。这条护脉一破,很多人的气数就会改变,也可以重组华夏的龙脉。”
“破是为了立。”叶惟也道,“先打破现在的,再去重新寻找新的。”
陈素商急忙去看她师父。
这件事的严重性,比她想象中更甚。
长青道长却在发呆,手里的烟烧了很长一截烟灰,他半晌没动了。
“袁家不放心你们?”陈素商问。
雪竺快人快语,把他们的猜测说了出来:“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可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
“骗局?”
“对,针对我、大哥和六叔的。”雪竺道,“我很不安。”
陈素商这次是听懂了。
他们猜测,袁家把他们派出来,并不是为了什么护脉,而是想要把他们三个人排挤出袁家。
袁家的权力,可能正在更替。
“......爷爷最器重的人,不是我那些叔叔们,而是六叔。”雪竺又道。
六叔叶惟,其实是六姑爷,但是老爷子说他有经营的头脑。
袁家的家主,不单单是需要术法,还需要会钻营,会权术。
他比较看重叶惟。
“我大哥是嫡长子,我们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爷爷若是有个万一,家主自然是大哥的;大哥不成,也是六叔的。
我从小是六姑姑和六叔养大,我自然站在六叔这边;而我大哥要做家主,我也会站在他那边。除此之外,我是谁也不服。”雪竺又道。
所以,想要事情顺利,六叔得走、雪尧也得走,甚至雪竺也要走。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诡计?”陈素商问。
_第1821章颜少奶奶
陈素商听了他们各自的说辞,也有点糊涂了。
假如真是袁家内斗,那就跟她和师父没什么关系的;可他们走得这么近,必定脱不了干系。
不管是六叔、袁雪尧还是雪竺,恳求陈素商帮忙,陈素商都会帮的。
他们,是她的朋友。
不管做朋友的初衷是什么。
“你们先回家。”沉默很久的长青道长,把烟蒂按灭,“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叶惟站起来走了。
雪竺和袁雪尧都太不想走。
他们一个想跟陈素商说说话,大半个月不见面了;一个想和道长说说自己的担忧。
而道长,用眼睛一个个看过去。
袁家兄妹识趣,只得跟着六叔离开了。
走下了台阶,雪竺就对袁雪尧说:“不好,素商怕是会跟那个颜少好。她这段日子,都是和他在一起的。”
袁雪尧眉头紧蹙。
他狠狠剐了眼雪竺。
他不能冲动。上次冲动,被陈素商冷落了很久。
想要得到陈素商,就要用公平的方式。
袁雪尧深吸一口气,回家去了。
他们一走,道长拿出玉佩,仔细把玩。
陈素商瞧见这玉佩:“这是颜恺那块吗?”
“对。”
“他送给您了?”陈素商又问。
“没有,借用几天。”
陈素商挪到了她师父身边,用很轻的声音,和师父耳语。
“方才雪竺他们说了那么多,他们说得对吗?”
道长反应淡淡:“有可能啊。想要破坏华夏的龙脉,强行改变即将到来的天道,直接对龙脉下手即可。
以袁家的术法,没必要这么迂回。可他们是老爷子亲自派到香港来的,若说让他们来香港是害了他们,也不太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离开之后,袁家内部发生了极大的变故,甚至可能老太爷去世了,导致新一轮家主的争夺。”
陈素商:“.......”
她师父用这么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样惨绝人寰的消息。
她打了个寒战。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袁雪尧他们到了香港,要等天象。上次巨门星得令,他们是可以得手的,只是太过于轻率,雪竺又爱表现。
那个阵法没有成功,他们也不
恼火,只是蛰伏下来,等第二次的飞星得令。
他们求稳。
不成想,还没有半年,事情变化如此之快。
“师父,咱们跟他们走得近,袁家会把我们视为障碍吗?”陈素商又问。
“傻孩子,不是我们跟他们走得近就是障碍。在袁家人眼里,非我族人,都有可能是威胁。”道长说。
陈素商一想这话,深以为然。
她舒了口气,站起身对师父道:“家里没佣人?”
“下午再去雇。”道长说。
陈素商道:“那叫上颜恺,我们先去雇人,再去吃饭。等我们吃完饭回来,家里估计打扫干净了。”
道长点点头。
陈素商上楼去叫颜恺。
颜恺一个人在道长的书房里,正在翻看一本兵器图谱,看得津津有味。
这边的藏书,都是道长收集的。除了晦涩难懂的术法手抄,其他都是趣味性很大的。
“你们聊好了?”颜恺问。
“聊好了。走,我们去吃饭。”
颜恺把书放回了原位。
他们三个人出门去,到了牙行,先交了钱,把钥匙给了他们,然后去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
晚上回家时,家里果然干干净净了。
还有两个厨子。
陈素商想起上次那个厨子打算害她,心有余悸,对师父说:“咱们不要厨子了,干脆去叶家蹭饭,或者出去吃。”
颜恺听到了这话,心里有点堵。
道长很疼徒弟,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能让则让:“行,明天先把厨子们辞了,多招几个佣人。也可以招个司机,不想出去吃饭,或者不想蹭饭,就让司机开车下山去买。”
“这个主意不错。”陈素商笑道。
他们俩议论起生计。
颜恺旁听了片刻,觉得他们俩都不像是认真过日子的。
简直像两个没老婆管的光棍汉。
闲聊了片刻,陈素商带着颜恺上楼,把他安排到了她的隔壁房间。
房间里有一部电话。
颜恺想了想,给新加坡打了个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颜恺都在陈宅,跟着道长和陈素商或到处走走、或找好的餐厅。
他也去霍家小坐。
灵儿问他:“宁安最近好不好?我上次给他写信,他还没有回我。”
“挺好
的,可能是没看到。他家信多,副官拿混淆了吧。”颜恺道。
灵儿点点头。
她对颜恺道:“恺哥哥,我过了年要去新加坡念书。”
颜恺微讶:“怎么去新加坡?”
何微正好进来,解释道:“她想要学独立。女孩子独立,肯定要离开父母一段时间。去英国,我们不甚放心......”
“......所以我要去新加坡,念完两年的中学,再考英国的大学。”灵儿道。
颜恺笑道:“那还不错。我姑姑对孩子的教育很重视,而且得法。灵儿去了,你们不用担心她娇惯孩子。”
“我也是这么想。”何微道。
颜恺跟灵儿聊得起劲,霍家的电话响了。
何微去接,继而笑着喊颜恺:“陈小姐的电话。”
灵儿抿唇笑。
颜恺被她们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甜蜜,起身去接了电话。
“来了个人,说是你让他来的。”陈素商声音有点低,“你回来瞧瞧。”
“我是叫人来了,你让他接电话。”
陈素商看了眼眼前的中年男人,把电话递给了他。
中年男人叫了声少爷,然后就恭恭敬敬回答问题。
片刻之后,他挂了电话,对陈素商道:“少爷马上就回来。”
颜恺十分钟后到了陈宅。
长青道长和陈素商都看着他。
他就跟他们介绍:“这位是老钟,我母亲的徒弟之一,他会做很好吃的南京菜。素商,你不是担心厨子下毒吗?用咱们自家的人,比较放心。”
陈素商:“......”
颜恺又对老钟道:“以后你在这边照顾少奶奶,多尽心。”
“少爷放心。”老钟道。
颜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厨房看看,等会儿有人安顿你。”
老钟道是。
佣人把他往后厨领。
陈素商脸上不怎么表露,心中是很高兴的。
颜恺处处仔细。
“你费心了。”长青道长怕徒弟说话不中听,抢先开口,“我们正缺个手艺好的厨子。”
“是的。”陈素商也道,“那就不用再出去吃饭了,少爷真周到,谢谢少爷。”
“不用客气,少奶奶。”颜恺听出了她的调侃,也回应了句。
陈素商忍不住笑起来。
_第1822章亲口表白
颜恺在香港呆了十几天,想着也该回趟马尼拉了。
过完年,今年新的计划要做安排。他在马尼拉不仅有雇佣兵团,还有糖果厂。
糖果厂是遮掩,这块遮羞布无论如何不能丢,故而也需要经营。
糖果厂有经理,雇佣兵团有乔四,他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在,也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可新年的安排总要做。
他一想到离开,竟是格外舍不得。
就好像要离开温暖的屋子,去冰天雪地里,这种滋味是很痛苦的。
颜恺想着再拖拖,乔四的电话打到了陈宅。
“少爷,今年的总教头定了谁?没定下来,我这边不好做事。”乔四说。
苏鹏辞去了教头,回到了司家的陆军里,颜恺那边就需要从自己人里选出一名得力干将。
“我过几天回去。”颜恺道。
挂了电话,他问陈素商,“快到元宵节了,你要不要回去祭拜你母亲?”
陈素商正要答应说好,道长立马说:“要去。百善孝为先嘛。我也要去,给陈太太上柱香。”
他不信鬼神。
他总说,所谓鬼神,无非是天地间一团煞气,什么也做不了,跟普通的气体一样。
他如此积极,不同寻常。
陈素商看了眼他,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走吧,今天就动身,我也要去新加坡吃喝玩乐。”道长说。
陈素商:“......”
她仍觉得师父不安好心。
然而他想要做什么,陈素商总是猜不到。
“我去跟雪尧和六叔说一声。”陈素商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正月十七。”
陈素商点点头,往坡上的叶宅去了。
袁雪尧和雪竺都不在家,他们俩出去办事了。
叶惟接待了陈素商。
“你们一路平安。”叶惟道。
袁雪尧这几天都没有去看陈素商,因为颜恺在。他不想重复上次苏曼洛的事,惹得陈素商生气。
可一见面,他忍不住想要杀人。
故而他下山去做什么了,他也没跟陈素商说一声。
陈素商简单收拾行李,也替她师父收拾了几天的换洗衣裳,跟着颜恺回新加坡了。
出发之前,她看了看镜子
,觉得头发好像长了点。
“我要不要剪剪头发?”她问师父。
她师父说:“留长点,也挺好看的,你现在又不是女学生了,总留个学生头做什么?”
颜恺则道:“我觉得你的短发,比较有气质。”
“什么是气质?”
“就是觉得你稳重。”颜恺笑道。
陈素商听出来了,忍不住想要揍他:“你说我老?”
颜恺哈哈大笑:“我真没这个意思,你自己瞎琢磨的,我是真觉得你短头发很好看。”
后来,陈素商就不再念叨着剪头发。
她念书的时候,学校有统一的规定,头发的长度,裙子的长度,都有个标准。
如今她毕业了,根本不需要再照那个标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长头发是什么样子。
应该不会很惊艳,却也可能会多点淑女气。
飞机到了香港,接上了他们。
陈素商一上飞机就打盹。
颜恺则和道长并排坐,两个人不时闲聊。
他有个问题,总想问。
扭头看到后排的陈素商已经睡着了,颜恺低声问道长:“素商跟叶先生......就是那位袁先生,他们进展如何?”
道长看了眼他:“你知道他不姓叶?”
“素商告诉我的,我不会告诉其他人。”颜恺忙道。
道长颔首:“不要多说,袁家的事很复杂。素商没有和他确定关系。男人和女人,相处久了,若是有感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了。他们相处这么久,素商还是不肯接受他,你不用多猜,也知道结果是什么。”
颜恺表情微松。
道长凑近了点。
要不是飞机上的安全带勒住他,他能把脖子伸到颜恺跟前:“你问这些,是爱上了我家阿梨?”
颜恺脸上闪过一抹赧色。
他想要遮掩,道长立马道:“你想好了再说。你说‘不是’,我会如实转告阿梨。”
颜恺:“......”
他听说道长坑,没想到他逮住谁都坑。
“我......”颜恺沉吟良久,“我爱上了她。”
坐在后面的陈素商,手指缓缓收紧。
她的眼角用力阖着,呼吸刻意轻了不少,一大口气闷在心里。
道长笑了起来:“好,果然很诚实。既然你这么说了,欢迎你来追求我的阿梨。袁雪尧一个符咒就能拍死你,你知道吗?”
颜恺:“......”
“你觉得你很厉害。南洋你们家的势力庞大,你自己又有个雇佣团。可是在术士面前,你就是蝼蚁。”道长又说,“要是害怕,趁早改了心意,别表露出来,让阿梨受伤。”
颜恺明白道长的心思。
“我不会伤害她。”颜恺道。
他说完这句,想起大婚当天,他差点丢下陈素商,略有点汗颜,“以后,不会。”
陈素商换了个姿势,把头偏向另一边,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再后来,道长又跟颜恺聊了几句,就各自打盹去了。
飞机很快就到了新加坡。
陈素商用帕子擦了擦脸,若无其事跟着颜恺和师父下了飞机。
他们住到了颜恺的公寓里。
“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出去吃饭。”颜恺道。
陈素商说好。
她到了客房,耳边响起颜恺在飞机上说得话,似有海啸,翻腾而过。
洗脸的时候、化妆的时候,心里都是热烘烘的,就连掌心也是热的。
她有点像在发烧。
后来她只涂抹了个口红,懒得仔细化妆,下楼去了。
道长则说很累了,不想跟他们去吃饭。
颜恺和陈素商单独去了。
“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先去看看我妈,再回家。到了十五当天,我们再买了祭品去。”陈素商道。
颜恺说好:“今天带束花。这附近就有很好的花店,等会儿我带你去看。”
陈素商点点头。
这家餐厅,是徐歧贞的产业,主营金陵菜,也做了很多的改良,毕竟要适应新加坡的环境。
陈素商打算问颜恺,什么菜比较好吃,突然有人走到了他们这桌,笑着对颜恺道:“姐夫,好久不见你了。”
她身上有一种很淡的花香,是最昂贵的香水营造出来的,类似天然体香。
陈素商不用看到她的脸,也知道是陈皓月。
陈皓月像个玉人一样,白皙剔透,眉目如画,比苏曼洛还要漂亮。
颜恺看着她,想起陈素商说过的种种,心里起了点厌烦:“你是谁?”
_第1823章故人相遇
陈皓月有点尴尬。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她几乎在新加坡遇不到颜恺的,偶然看到了,她表面上很平静,内心深处却按捺不住激动。
她和几个朋友出来吃饭,一抬眸正好看到了颜恺。
她跟朋友说:“那位是我姐夫。”
所有人都知道,她姐姐嫁给了颜家的少爷。
新加坡颜家,是仅次于司家的大豪门,女伴们都露出了艳羡神色,想要和颜恺搭话。
故而陈皓月先过来。
不成想,吃了这样的闭门羹。
她旋即又想到,颜恺对面还坐着一位女郎,看衣着打扮,既时髦又漂亮,估计是他的新欢。
他不愿意在新欢面前见到妻妹,这也是很正常的。
陈皓月低声道:“抱歉,我......”
她转头,想跟颜恺的女伴说句打扰了,自己认错了人。
不成想,她一回头,看到陈素商靠着椅背,似笑非笑看着她。
陈素商是很讨厌陈定的,包括他在外面生的那些孩子。
她一想到这些,就替她母亲不值得。
陈皓月整个人僵住。
陈素商冷冷瞥向她:“谁是你姐夫?那是我的丈夫,你难道认为我是你姐姐吗?对不起陈大小姐,我高攀不上。”
陈皓月脸色发白。
陈素商又低声警告她:“赶紧滚,否则我就大声嚷嚷。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陈皓月在气恼之余,眼底也有了恐惧。
陈素商什么都不怕,陈皓月可不想被当众打脸。她父亲逃到了新加坡,是个政治犯,她什么资本也没有,除了颜家的姻亲关系。
她还想靠着这层关系,给自己涂抹金粉,将来能嫁入豪门。
因此,她在陈素商面前,只能低声下气:“对不起,打扰了。”
她退回来,同桌的女伴们早已察觉不对劲,纷纷询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陈皓月眼底有泪,又怒又惊,这件事必须遮掩过去,否则她今后要被这些女伴们嘲笑。
她们都是很刻薄的。
“没什么,是我姐姐和姐夫,他们俩正在吵架,被我打扰了,姐姐冲我撒气。”陈皓月道。
她把自己塑造成无辜的小妹妹。
大概只有亲近的小妹妹,才能做姐姐的出
气筒。
女伴们没看到陈素商发火,却也纷纷瞎了似的,安慰陈皓月几句。
大家都是人精,暗中察觉出了陈氏姊妹不和睦,却也没点破——谁家非同胞的姊妹真正和睦,无非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颜恺则问陈素商:“要不要换个地方吃饭?免得破坏了你的心情。”
“我没有。”陈素商笑了笑,一改之前的冰冷,“就是看不惯她。”
“看不惯就不看。”颜恺笑道,“陈大术士,凡人都是蝼蚁,你可以碾死她。”
陈素商禁不住笑出声。
颜恺看到她笑,也跟着笑了。
陈皓月那桌,只能看到陈素商耸动的肩膀,以及颜恺满面的笑容,心想人家夫妻根本没吵架,就是不喜欢陈皓月而已。
看来,陈皓月一直在拔高自己。
陈素商和颜恺的好心情,并未因此而受到打扰。
等他们吃完的时候,陈皓月那桌已经结账走人了。
陈素商待人,时刻自省,不会太过于刻薄。唯独对陈皓月兄妹,她总要露出她的獠牙。
他们的存在,羞辱了她母亲。
任何私生子女,都是正妻的屈辱。
吃了饭,陈素商买了一束白菊,去给她母亲上坟。
母亲的墓碑,总是干干净净,常有祭品和鲜花。
徐歧贞时常来看望陈太太。
“......国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正和平。”陈素商叹息,“等仗打完,我想把母亲带回南京的老宅去安葬。”
“快了。”颜恺拍了下她的肩膀,“我听人说,国内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也许很快就会结束战争。”
“袁家还在捣乱。”陈素商道,“他们想要改变天道,估计是收了很多的钱。”
颜恺不知该接什么。
每次她说术法,他都感觉自己与她的距离很远,有点追不上她的脚步了。
“他们不会得逞的。”好半晌,他才如此安慰她。
“但愿。”陈素商道。
他们俩在墓地里没有多待。
陈素商有很多话想跟母亲说,这是一件很私密的事,颜恺在场,她有点不好开口。
回到颜恺的公寓,佣人说道长出去了。
陈素商嘀咕:“他干嘛去了?”
颜恺失笑:“道长又不是小孩子,你
还怕他走丢?”
“不是怕他走丢,是怕他闯祸。”陈素商道。
颜恺:“......”
还真是把道长当小孩子了。
颜恺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笑着对她说:“你总是很想见见我姑姑,每次都错过了。这次直接去她家,好不好?”
“不好吧,多不礼貌?”陈素商笑道。
颜恺说无妨。
他立马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佣人则说太太跟先生出海去了,估计要很晚才到家。
“......我姑姑要晚上才回来,要不我们明天去。”颜恺问。
陈素商摇摇头:“我有点紧张,还是算了,下次有空,遇到了就见见。再说,你姑姑知道我和你的事,贸然去见了,人家不知拿什么态度对我,也挺尴尬。”
颜恺心中闪过几分暗淡。
黄昏的时候,司行霈跟顾轻舟下了船,身后跟着他们的三个儿子。
顾轻舟看到远处有家餐厅:“吃点饭在回家。”
“我要吃龙虾。”老二雀舫道。
司行霈瞥了眼他:“家里短了你的龙虾?”
“外面的比较好吃,俗话说......”司雀舫咬了下舌头,把后面的话打住了。
司行霈问:“俗话怎么说?”
雀舫很想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但这话不是形容吃饭的,说出来要挨打,所以临时打住。
“不怎么说,我不卖弄。”司雀舫做了个鬼脸,率先进了餐厅。
这是一家很不错的海鲜餐厅。
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司行霈负责点餐,顾轻舟和孩子们等着吃。
司雀舫突然对他母亲说:“姆妈,你看后面那个男的,头发老长了,居然不丑。”
顾轻舟失笑:“你偷看别人,很不礼貌。”
“真的嘛。”司雀舫好奇极了。
司行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也好奇。
顾轻舟被这些人弄得很无语,真是一点也不优雅。
司行霈看完了,表情微怔,然后推了推顾轻舟:“轻舟.......”
“什么?”
“是宁先生。”司行霈的脸色有点奇怪。
“谁是宁先生?”孩子们都看过去。
顾轻舟也瞧了过去。
然后,她也愣住。
_第1824章二十年前吗?
顾轻舟的脸色,和司行霈一样,有点凝重,也有点难以置信。
她回头又看了两眼。
长子开阊细心:“姆妈,怎么了?那位宁先生,是您和父亲的仇人吗?”
“不是。”顾轻舟道,“不是仇人,也不算是朋友,勉强认识。”
几个孩子都不解。
他们的母亲很少在孩子们面前露出这样有点惊悚的表情。
“那为什么.......”
“我和你阿爸,以前在太原府的时候见过他。”顾轻舟道。
“以前?多久之前?”
“快二十年了。”顾轻舟叹道。
几个孩子齐刷刷抬头,再次看向了宁先生。
宁先生有一头乌黑长发,很自然披散着,穿着一件花哨的衬衫和短裤,像个普通的新加坡纨绔。
男人留长头发,是不常见的。
大多数留长头发的男人,都不算好看,甚至会很油腻。
但宁先生不同。
他的头发,给他添了点飘逸,却又不会让他男女莫辩。
正面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个有点英俊的年轻男人,不会产生性别困扰。
“他看上去只比我们大几岁,估计是宁先生的儿子。”最小的司宁安说。
顾轻舟不是很确定。
一个人,不可能二十年如一日。她自己很注重保养,可做了外婆,眼角也有了抹不去的细纹。
但那个人,不管是外貌还是举止、神态,都像极了宁先生。
“许是个老妖怪。”司行霈无所谓说。
顾轻舟看了眼他。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怎么就不能有妖怪?你以为妖怪都想要吃了你?也许,在妖怪看来,人类的肉根本不好吃,你们人类自作多情罢了。”司行霈又道。
顾轻舟:“.......”
三个儿子忍不住偷笑。
他们想看到阿爸孩子气的一面,只需要姆妈在场即可。
他真是毫不顾忌形象。
司行霈不是爱琢磨的人,故而他站起身:“我去问问。”
顾轻舟还没有来得及阻拦,那边宁先生也站了起来,率先朝他们走过来了。
司行霈就停住了脚步。
宁先生走到了司行霈跟前,打量了他几眼:“司先生,几年不见,你见老了。”
司行霈笑道:“不是几年,是快二十年了。宁先生倒是一点也不老。”
“有那么多年了吗?”宁先生态度随意而慵懒,“我都过糊涂了。”
顾轻舟这时候就确定,真是当年那位宁先生。
他那时候想要带走二宝。
顾轻舟没同意。
人要是能预知后事,要是知道二宝后来那么惨,她就应该把二宝交给这位宁先生了。
顾轻舟眼睛有点发涩。
“司太太,您倒是美貌不减当年。”宁先生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也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好些年不见了。你是怎么保养的?”
“我是神仙。”宁先生说。
顾轻舟:“......”
她一直以为,司行霈那样的算臭不要脸,不成想一山更有一山高。
宁先生又夸顾轻舟的孩子们个个玉树临风,将来都是栋梁之才。
寒暄了片刻,顾轻舟邀请宁先生一起坐。
“不了,我还有朋友,改日再约。”宁先生道。
顾轻舟点点头。
宁先生寒暄了几句,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看到长青道长还在吃个不停。
他就说道长:“长青啊,术士要戒口腹之欲。”
“我又不想像你一样。”长青道长丝毫不肯亏待自己,“您考虑得如何?”
“不考虑。”宁先生道,“你们自己的事,我不想搀和。我最近有了点眉目,要在马来半岛逗留一段时间。”
长青道长恳求道:“您帮帮忙,这次真的很棘手,给我几样法器也行。”
宁先生很无语看向了他:“你真是不思进取!有什么可棘手的?你们遭遇的,是洛书大阵。”
“洛书大阵?”长青道长一愣。
“对,就是我发明的那个洛书大阵。”宁先生道,“这次,你知道问题在哪里了吧?自己去处理,我还要找人。”
宁先生对外说,他要找一个开了天眼的女人的转世,他也自称活了千百年,找了千百年,一无所获。
也许,那个人魂飞魄散,再也进入不了轮回了。
“好了,不要再来烦我,也不要总是找我。”宁先生说。
他虽然这么说着,还是给了长青道长几样法器。
道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又解决了香港的困境,心情大好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蛋糕店,特意给他的小徒弟带了点甜点做宵夜。
陈素商担心了他大半天,见他精神饱满的回来了,有点生气:“您去了哪里?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你们去约会了,还抽空来管我?怎么,约会不顺利?”道长问。
陈素商顿时哑口无言。
道长最有办法对付陈素商了。
他把蛋糕拿出来,让佣人煮些奶茶来配:“我去见了个朋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宁先生。”
“宁先生?”一旁的颜恺为了缓解道长和陈素商之间的气氛,刻意把话题往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引,“谁是宁先生?”
“我的一位老朋友。”长青道长说,“我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见过他一次。他对我说,我们道观珍藏的术法古籍,都是很珍贵的,不是胡说八道。
于是,我开始潜心研读,后来果然术法有了点成就。要说起来,他指点了我,算是开蒙之师吧。”
“他也是术士?”
“不,他是神仙。”道长说。
颜恺:“......”
他终于体会到了素商长年累月想要欺师灭祖的心情了。
陈素商把蛋糕递给了同病相怜的颜恺,默默吃了起来。
道长又说:“宁先生指点了我,我知道香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陈素商有点惊喜:“真的?”
“真的。”道长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陈素商点点头,现在又不想叛出师门了。
她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到了正月十五,她特意带着祭品,跟颜恺和道长一起,去给她母亲扫墓。
他们摆上了鲜花、果品,烧了纸钱。
陈素商默默给陈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妈,等和平了,我就接您回家。”
她要站起身时,颜恺扶了她一把。
远处有几个人,也拎了东西,过来祭拜陈太太。
为首的,是两个穿着风氅的女人。
陈素商认识其中一个,是颜太太徐歧贞。另一位,温柔娴静,看不大出年纪,说三十岁有可能,说四十岁也有可能,总之是保养得极好。
她没见过,就多看了几眼。
颜恺笑起来,低声对陈素商道:“素商,我姑姑来了......”
_第1825章相认
陈素商莫名有点紧张。
她一直听颜恺说他姑姑,自己也打听过司太太的丰功伟绩,对她很是仰慕。
怕自己不能入眼,受人轻视。
她想往后站,徐歧贞已经瞧见了她,并且冲她微笑。
“大哥。”跟在徐歧贞身后的颜棋,远远打了招呼,“陈.......”
她话说到了一半,想起苏曼洛打听她哥哥的婚姻,当即改了口:“大嫂。”
陈素商无处可躲,含笑上前几步。
她的目光,没落在司太太身上,只是含笑对徐歧贞道:“辛苦您来看我妈。”
“应该的,我们以前是好姊妹,如今也是亲家。”徐歧贞笑道。
她说着,把身边的顾轻舟介绍给陈素商,“素商,这位是姑母。”
她和颜棋都知道颜恺的心思,也盼望陈素商能回心转意,故而话里话外,还当她是颜家的媳妇。
毕竟那离婚书只是颜老手写的,虽然颜家没打算赖账,却也不算是真正的。
陈素商这才转眸去看司太太。
顾轻舟一错不错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几乎静止。
她有点错愕,也有点震惊。
陈素商对她这表情很惶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轻舟握住徐歧贞的手有点紧,徐歧贞察觉到了:“怎么了?”
“你......”顾轻舟素来伶俐,此刻却不知该说哪句话合适,故而顿了下,笑着对陈素商道,“你就是素商?我初次见你。”
“是。”陈素商心中狐惑。
司太太不是讨厌她,而是很意外的样子。
陈素商不知缘故,余光却瞥见顾轻舟在瞧她,故而她转过脸去,对着她笑了笑。
顾轻舟也微笑。
徐歧贞等人祭拜了陈太太,一起离开了墓地。
难得约好了,众人就说一块儿去咖啡厅坐坐,然后等着吃午饭。
颜恺积极张罗。
顾轻舟却突然对颜恺道:“阿恺,我坐你们的汽车。我跟素商还不认识,正好彼此了解。”
颜恺有点糊涂。
他姑母为人虽然很好,却持重端庄,不是这种热情过度的。
徐歧贞和颜棋也是一头雾水。
顾轻舟方才脸色就不太对。
陈素商没察觉到顾轻舟的敌意,反而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和好奇,心里也是奇怪,没反对和她同坐。
她们俩坐在后座。
轻舟言谈娴雅,不会咄咄逼人,陈素商和她聊了起来。
提到南京,她也说了仰慕之情,还说当初也在南京玩过些日子。
“素商,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是什么含义?”顾轻舟问。
陈素商如实告诉了她。
就是仲秋之令的意思。
“那你有小名吗?”顾轻舟又问。
陈素商还没有回答,颜恺笑着替她说了:“有一个,叫阿梨。是不是阿梨?”
顾轻舟的拳头轻轻握了起来。
她虽然极力压抑着,可陈素商感受到了她一瞬间的颤栗。
陈素商有点紧张了。
但很快,顾轻舟又恢复了平静,笑道:“阿梨,也是个好名字,陈太太很有诗意。”
颜恺又抢答:“阿梨不是岳母取的,是师父长青道长取的。阿梨小时候跟家里人走散了,师父捡到了她,她从小就叫这个名字。”
颜恺的嘴太快了。
他很想让他姑母喜欢陈素商,又知晓他姑母聪慧异常,没必要对着她撒谎。
“跟家里人走散了?”顾轻舟的声音轻了很多,“可怜的孩子.......你这样漂亮优秀,陈太太对你一定很好吧?”
她说完这句话,眼睛上蒙了层薄雾。
陈素商笑了笑:“是,我妈特别疼我,对我非常好!”
顾轻舟眨了下眼睛,把眼中的水光敛去。
她笑着又问陈素商:“我听你婆婆说,你还会相术,是不是?”
陈素商道是。
她仍是觉得奇怪,却又不知道哪里怪。
顾轻舟道:“我弟妹——我师弟的妻子,一直久病不愈,什么药都用过了,也检查不出原因。你能不能帮她瞧瞧,看看她是不是有这方面的问题?以前曼洛不太好,也是你看好的。”
陈素商有点高兴:“您相信这个?”
“我信。”顾轻舟道,“我以前遇到两位很厉害的术士。”
陈素商大大松了口气。
“那好,我明天或者后天才回香港,您把您亲戚请过来吧。”陈素商道。
顾轻舟摇摇头:“很巧的是,她不在新加坡,而是在香港。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派人送你,顺便请你去看看她。”
陈素商听了她这一席话,觉得合情合理,故而点点头:“好的,我会尽力。”
顾轻舟笑了下。
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家咖啡厅。
彼此坐下,顾轻舟的话题一直都在
陈素商身上,对于她的一切,顾轻舟都非常好奇。
被人关注,内心是喜悦的。
陈素商对顾轻舟充满了好感,也愿意聊一聊自己。
颜恺还不时在旁边帮腔搭台。
徐歧贞和颜棋也会时不时夸陈素商一句。
陈素商很少受到这么多的目光,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番谈话下来,顾轻舟差不多了解了陈素商。
后来,他们去了徐歧贞的餐厅。
颜棋和陈素商去洗手间的时候,顾轻舟问颜恺:“阿梨小时候是走丢的,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印象吗?”
“姑姑你别这么叫她,她不高兴。”颜恺笑道,“只有很亲近的人,才可以叫她阿梨。阿梨是她亲生父母给她取的,后来他们抛弃了她。”
顾轻舟没听出侄儿的炫耀之意。
颜恺如今也可以叫阿梨了,她把他也当亲近之人了。
“怎么会不要她?”顾轻舟叹息,“哪有父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她说完这句话,想到康晗这些年的病情,眼泪差点失控。
颜恺一直觉得不太对:“姑姑,你没事吧?”
“是啊,轻舟,你今天怎么了?”徐歧贞也察觉到了。
顾轻舟摇摇头:“没事,我是高兴。”
她不知不觉中蹉跎了这么久。
陈素商刚到新加坡的时候,她明明有机会去见到她的。
只要她看到了陈素商,就会认识那双像极了二宝的眼睛。
陈素商的眼睛往下,很像二宝;而鼻子和嘴巴,又有点像康晗。
她无疑是他们俩的孩子。
陈素商无数次来往新加坡,而近在咫尺的人,她却错过了这么久。
顾轻舟对不起康晗。
她答应帮她找到阿璃的。
“姑姑,你真要请素商去给人治病吗?”颜恺又问。
“对。”顾轻舟道,“请素商去看一看,也许她的病就好了。从此之后,长命百岁。”
等上菜的时候,有徐歧贞餐厅的特色烤鸭。
颜恺很殷勤,先给他母亲夹了,又给顾轻舟夹。
顾轻舟却拒绝:“我吃素。”
徐歧贞意外:“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素的?”
“从今天开始。”顾轻舟笑道,“这是我许下的愿望,它实现了,我就要吃素了。”
众人不解看着她。
顾轻舟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_第1826章到我身边来
陈素商觉得顾轻舟的态度有点奇怪。
她不是个敏感的人,当她都觉得有事的时候,肯定是有点什么的。
然而她又不好失礼询问。
午饭之后,顾轻舟邀请陈素商等人去她家坐坐。
颜恺说好。
陈素商头一回去司家,也有点期待。
毕竟是南洋最大的军阀门第。
司家还是以前的老宅子,不过战后扩建了,也重修修葺了庭院。
大门口有一排站岗卫兵,个个手里扛枪。
“见谅。”顾轻舟对陈素商道,“这些年,总有人来骚扰。为了清净,只得加强防卫。”
不管是国内的,还是马来的,都会有人看司家不顺眼。
刺杀常有。
司行霈上了年纪,也不像从前那样机敏,毕竟体质不是小年轻了。
“这没什么。”陈素商道。
司家这样的门第,有守卫才是正常的,现在还不算是真正的和平年代。
进了大门,迎面有一整排的高楼,每个楼都有枪口对外。
战后的新加坡很繁华热闹,只有到了司家,才能看到战火的余烬。
“不要害怕,我姑姑家的副官都是枪法精准的,随便进出没事,他们的枪不会走火。”颜恺道。
再进了第二道门,就正常了不少,再也没有随处可见的枪管了。
陈素商不觉得害怕,有点新奇,也有点向往。
顾轻舟把他们带到了正院的客厅。
孩子们都出去了,或念书、或工作;司行霈也有事情忙碌,家里比较空。
佣人端了茶点。
顾轻舟为了挽留素商,想和她多呆一会儿,顺便打探她从前的生活,特意提出要打麻将。
颜恺很少见他姑姑打麻将:“您会吗?”
“牌技比你好。”顾轻舟笑道。
颜棋说:“一般人的牌技,都比我大哥好。大哥你不要来了,你坐在大嫂旁边,你们俩一起,免得说姑姑欺负你们。”
陈素商的脸微红。
当着司太太,她也不好说什么不恰当的话。
颜恺见她仍是没有反驳什么,心头发暖,同时也觉得自己从小没白疼颜棋,果然是个得力的。
打牌的时候,闲聊几句,顾轻舟就要问一问陈素商:“你还有个哥哥吗?”
“是的,我二哥,他抗战的时候牺牲了。”陈素商道。
说起她二哥,她语气里的骄傲比伤感多。
顾轻舟道:
“都是英雄。我师弟也是牺牲在抗战里。以前督军说,我们这一代人扛起了战争,愿我们的儿孙能享受和平。”
陈素商心绪被触动。
“您说的师弟,就是我要去看的那位太太的丈夫吗?”陈素商问。
顾轻舟点头:“就是她丈夫。”
陈素商道:“我会尽力,假如她的身体真能用术法看好的话。”
顾轻舟说好。
又打了一圈,聊了几句新加坡保卫战,顾轻舟再次问陈素商:“你养父陈定,他对你好不好?”
“不好。”陈素商如实道。
顾轻舟眼眸里有什么情绪闪过。
“我妈跟他感情不和睦,他又有外室子女不能接回来。每次看到我,他心里不平衡,对我多有苛责。
不过,我舅舅很厉害,我二哥又是他唯一的嫡子,他看着这些,不敢对我和我妈如何。比仇人稍微好一点。”陈素商道。
徐歧贞和颜棋都安慰她,以后不必再回陈家去。
“我还有师父,他对我很好。虽然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像我父亲一样疼我。”陈素商又道。
顾轻舟顺势问:“那你亲生父亲,你还记得吗?”
陈素商想了想:“记得一点。”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徐歧贞接话:“你从来没说过,你记得他们?”
“不全部记得,只记得他们叫我的名字——阿梨,还有我父亲把我举过头顶,我们笑得很开心。”陈素商道。
顾轻舟眼睛有点涩:“他一定很疼爱你。”
陈素商知晓顾轻舟有意问她,而她也反过来试探。
她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司太太可能认识她的亲生父母。
于是她又说了句:“应该是疼的,我可能跟他们长得比较像。”
顾轻舟笑了下,没接这句。
陈素商的试探失败。
颜棋则说:“可能更像你父亲,我就比较像我爹哋。”
“可是,你跟母亲更像。”陈素商道。
颜棋失笑:“你见过我母亲?”
陈素商是觉得,颜棋不管是言行举止,甚至细微的表情,都挺像徐歧贞的。
认识徐歧贞的人,见到颜棋,都能肯定这是她的女儿。
“我没见过。不过没关系,我有我妈咪。”颜棋道。
徐歧贞笑起来。
陈素商后悔失言。
几个人打完了几圈牌,一下午就过去了。
陈素商赢了不少
钱,颜棋输得最多。
晚夕,司行霈回来了。
他瞧见了陈素商:“这位就是让颜恺成天往香港跑的姑娘?”
陈素商愣了下。
她突然意识到,颜恺真的去过很多次,而且每次都是找她。
她忽略了这些......
“姑父。”颜恺有点尴尬,“这是素商。”
“我知道。”司行霈笑了笑,“是个好姑娘,配你绰绰有余。”
陈素商:“......”
她越发不自在起来了,并且脸上发烫。
他们在司家吃了晚饭。
饭后,陈素商和颜恺又去了颜家,见过了颜子清和颜老。
颜老很高兴:“素商气色不错。”
陈素商今天的脸上一直在发烧,红扑扑的,白里透红,很显气色。
她笑了笑,脸更红了点:“您老身体还健朗吗?”
“好得很,能吃能睡。”颜老笑道,“你多住几天?”
“祖父,素商住不了。姑姑请她回香港,去给齐太太看病,我也要回趟马尼拉。等过段日子。”颜恺道。
颜老很理解:“你们年轻人要忙事业。将来这个世道,就靠你们。有事业心是好事。都别太累。”
陈素商道是。
她想,这才是家。
她从小到大,一直盼望有个真正的家。陈家很好,可惜有陈定,总让她觉得多了点什么,不太像家。
“是,祖父。”陈素商道。
颜恺看了眼她,眼底闪过几分惊喜。
她叫祖父呢......
不管是不是客套话,他听了心里都很舒服。
这是他的妻子。
他们俩又跟颜子清闲聊了片刻。
颜子清略微叮嘱几句,就说太晚了,该去休息了。
陈素商和颜恺仍回颜恺的公寓。
进了家门,颜恺坐到了沙发里,对陈素商道:“素商,坐一会儿,我们聊聊?”
陈素商说好。
颜恺先说,他明天就要启程去马尼拉了,可能没办法送她回香港,不过他姑姑的飞机会更安全,不用担心。
“......我真想你能到新加坡来。”颜恺说,“香港的环境,对你而言是很复杂的。新加坡相对就简单不少。”
陈素商笑了下:“等手头的事结束了,我也许会考虑。”
“真的?”颜恺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你会来?”
“也许。”陈素商笑。
_第1827章我们俩
也许.......
颜恺从未体会到这样的煎熬。
也许,既有希望,也无可能。他后悔自己从前待素商刻薄了点,否则现在死皮赖脸要求,也能开得了口。
他是没资格对着她说什么的。
她有选择的权力。
“......新加坡的局势,要比香港稳。”颜恺又道,“你在香港没什么朋友,到了新加坡,可以找棋棋玩。”
陈素商道:“我会考虑。”
她今天是很不理智的,再说下去,她怕是会冲动。
她站起身:“很晚了,我去洗漱。”
颜恺伸手,拉住了她。
陈素商微愣。
颜恺只是下意识的突然之举,可拉住了她之后,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自私也好,无礼也罢,他需要把心里话告诉她:“素商,你真的很好,和你相处久了,就会知道这一点。我以前是个傻子,你能不能原谅我?”
陈素商的心跳得厉害,她屏住了呼吸,不让自己露出情绪。
好半晌,她稳定了点:“我没有怪过你,我能理解。”
颜恺一直拉着她的手。
他的掌心炙热:“我希望你能到新加坡来,我们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素商明白。
她的面颊似着了火。
她努力对着他微笑:“等香港的事结束了,你把马尼拉的事忙好,我们见个面,再说后话。”
颜恺也觉得不能操之过急。
对待素商,耐心是种尊重。
“那就说好了。”颜恺笑道。
陈素商颔首:“说好了。”
颜恺心情极好,拥抱了她。
她肩膀单薄,轻轻搂着,似乎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
理智是很脆弱的,随时会被感情冲淡。颜恺松开陈素商的时候,看着她发烫的脸,心中很甜蜜。
他俯身,想要亲吻她。
然而这个动作,把陈素商吓住了,她偏开了脸。
颜恺的吻,就落在她的面颊上。
“晚安。”她几乎落荒而逃。
第二天,颜恺早起时,把陈素商和长青道长送到了司家的飞机场。
顾轻舟也到了。
这次去香港,司行霈亲自陪同,飞机早已准备妥当。
“素商,我忙不过三五天,到时候直接去香港找你。”颜恺依依不舍。
陈素商道:“不用这么着急,你慢慢来。”
“我应该没什么大事。假如有突发情况,我会打电话给你。”颜恺道。
陈素商道好。
他送完了陈素商,转身上了另一架飞机,还是觉得很遗憾。
没有亲吻素商。
任何的感情,没有亲吻,就好像结婚书没有盖章一样,总缺点什么意义。
颜恺越想越懊恼,最后忍无可忍,起身下飞机,打算再去找陈素商。
离别亲吻,有什么不对?
等他走出机舱时,远远看到司家的飞机已经,离开了机场。
颜恺立在原地,失魂落魄。
飞机上,司行霈一直在和道长聊天。他对道术兴趣不大,却对那位宁先生很好奇。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他的确是几年如一日,没什么变化。”长青道长笑道,“他算是我的指点启蒙之师,后来又数次开导过我。”
司行霈诧异:“这算是术法的一种?”
“算。”
司行霈更好奇了:“怎么做的?”
“您也想驻颜有术?”长青笑问。
司行霈摇头:“我一糟老头子,要什么驻颜?没见过谁能永葆青春,好奇而已。”
他这一生,见过无数的人与事,能让他无法理解的,宁先生算是唯一一人了。
“要说起来,就要从术法的根源谈起。”道长笑道,“这个问题,能聊很久,也有点枯燥。”
“没事,你说说。反正在飞机上,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司行霈道。
顾轻舟在旁边温柔笑着。
一个人能永远有颗好奇心,是很不容易的,意味着心态不会苍老。
他们闲聊的时候,顾轻舟喊了陈素商,两个人挪到了后面,也说话去了。
陈素商也有些话想问顾轻舟。
她们俩说了片刻的闲话,陈素商突然问她:“您是不是知晓我的身世?”
顾轻舟沉默了下。
她犹豫片刻:“素商,你对过去,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态度?”
陈素
商道:“我很少怀念过去。”
“为什么?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由过去、现在和将来组成的,怎么能缺少过去?”
陈素商:“......”
她好像一时间被问住了。
司太太智谋过人,在她面前,没必要遮掩,陈素商决定实话实说:“我以前在道观,跟着师父、师祖下山去做法事,听到人家背后说,这小孩子不知是哪家扔掉的,怪可惜。
后来,道观没有了,我跟着师父走江湖,也听人问起师父,‘谁家把不要的孩子扔给你养’。
那时候年纪小,也见过扔在路上的孩子,女孩子居多。我就想,他们为什么要扔掉我?很长的时间,我都对此很有怨言,不愿意多提,不愿意多说。”
顾轻舟轻轻捂了下心口。
她的表情,有种难以言喻的痛心:“现在呢,你现在改变了心态吗?”
“前段时间,我师父跟我说了实情,说我是被人绑架的。我想,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也许是弄丢了我,也许一直都在找我。”陈素商道。
顾轻舟颔首:“我也是做母亲的,假如我的孩子丢了,我会终其一生寻找她的。不可能忘记她,去过另一种生活。”
陈素商点点头,认同她这话。
“那您......是知晓我的身世,还是其他?”陈素商又问。
顾轻舟的眼睛里,有水光闪过。
她努力镇定了心绪:“不如等到了香港,我领你去看一个人,再告诉你。”
陈素商就不再追问了。
只是,她也没心情再聊天了。
前面的司行霈和道长,两个人还是聊得畅快。
道长告诉司行霈,真正的大术士,可以蒙蔽天机,获得无尽的寿命,甚至可以永生不死。
司行霈则说:“我以前不太相信,也没见过。不过,那位宁先生,倒好像做到了。存在,就意味着是真实的。我想你这话不错。”
长青道长笑起来:“您很开明。”
“我们老了。这个世上万事万物,千变万化,没有一颗开明的心,真成了老古董,孩子们会嫌弃我。就像我家督军,他至今不太敢坐飞机,怕出事。”司行霈哈哈笑起来。
他们俩一路欢声笑语,飞机不知不觉到了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