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第1678章表白
司玉藻没有去看过杜溪上。
她无法想象被关五十年是什么感受,毕竟他父亲因为研究所的事被判了死刑,再也没有替他疏通关系,他不可能减刑了。
“张叔叔,如果不是你,也许坐牢的就是我了。”司玉藻道。
张辛眉说:“你阿爸的钱和势力是能通天的,你一个电话,邓元帅就千里迢迢来了,谁坐牢也轮不到你司大小姐坐牢。”
司玉藻:“......”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的确是实话。
邓高曾经是司行霈的副官,后来司行霈褪了之后,他仍留在军中。等颜新侬也退了,他们的势力大部分给了邓高,把他捧上了高位。
对其他人还好,对司家,邓高的感情是很深的。
他一直不知道司玉藻来上海念书了。
这件事,司行霈和顾轻舟没有广而告之,也没有亲自来送玉藻。
他们俩没想玉藻在上海留多久。
玉藻只是心中的执念放不下,总认为当年的纵火案跟她有关。
顾轻舟已经找到了凶手,凶手也承认了,但玉藻坚持说她记得自己捅伤了人,也记得自己放了火。
她那时候才七岁,根本没能力做这些。
而且,火是从大厅里烧起来的,不是司玉藻被关押的后厨房,等火烧到后厨房的时候,罗公馆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这些事,当年邓高也知道。
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顾轻舟不太想旧事重提。
直到司玉藻打电话给邓高,邓高才知道司家的宝贝大小姐来上海大半年了。
他急急忙忙来看望玉藻,不成想却碰到了这样的事。
“张叔叔,你的嫌疑呢?”司玉藻回神,也问张辛眉。
张辛眉敲了敲烟盒:“托司大小姐的洪福,我和芳裀没了嫌疑,可以继续蛰伏。”
“芳裀年轻漂亮,她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的?”司玉藻突然问,“也是因为理想吗?”
张辛眉抽出一根烟,衔在嘴里,上眼皮一撩司玉藻:“理想又不是菜市场的白菜,谁都能买一斤!
芳裀七八岁就被卖到了妓院,后来我救了她。如果不走这条路,她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也许不到三十岁就各种病
缠身,成为一团烂肉。
她跪在我的脚底下,求我给她一个前途,哪怕码头做苦力她都愿意,她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活着,而不是靠身体。
我给了她机会,她现在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跟她一起被卖到妓院的,没有活过二十八岁的,她说自己已经够本了。”
司玉藻痴痴听着。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芳裀挺厉害的,而且过得很洒脱。
“你喜欢她吗?”司玉藻看向了张辛眉的眼睛。
张辛眉点燃了烟,一团白雾正好笼罩了他的眸子,他静静吐出了两口烟圈:“不,我有心上人。”
司玉藻好像被炸了。
她几乎要跳起来,贱兮兮走到张辛眉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谁,是谁?”
司大小姐的眼睛里,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不是你。”张辛眉道。
司玉藻急切想知道:“这个是当然,你自愧不如,配不上仙女,我明白的。是谁?”
张辛眉朝她喷了一口烟。
司玉藻被呛到了,这才后退一点,张辛眉也趁机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他叹了口气般,把烟灭了。
“我走了。没了杜溪上和杜家,你暂时没什么大麻烦,但是你也要当心,千万别再惹事。”张辛眉道。
司玉藻追上了他,黏在他身上:“是我认识的人吗?”
张辛眉看着她。
他的目光格外静,似乎带着沉思:“你认识。”
司玉藻笑得很猥琐:“我在上海认识的人不多,到底是哪一个?你把我肚子里的好奇虫子勾起来了,你快告诉我,否则还不如杀了我。”
张辛眉:“.......”
他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下:“滚!”
然后,他快速下楼扬长而去了。
司玉藻趴在阳台上喊:“新妹,是你那个女秘书吗?我见过她的,是不是她?她也是很漂亮的。”
张辛眉上了汽车,懒得理她。
司玉藻拉了渔歌和宋游,让他们帮她分析,张辛眉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渔歌看了眼宋游。
宋游则道:“也许你真的认识呢?”
“你也
知道?”司玉藻很惊讶,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了渔歌身边。
渔歌瞪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我跟张少爷清清白白,没趁机勾搭人,你再胡言乱说,我回新加坡去了,不伺候你。”
司玉藻只得赔罪。
后来她想了很久,毫无头绪。
第二天早上,宋游送他去上学,两个人步行。
司玉藻就问宋游:“你觉得,张叔叔的心上人,会不会是男的?”
宋游面无表情:“收一下你的龌龊心思,大小姐。你怎么知道张少爷是认真的?万一他就是想捉弄你一下呢?亦或者,更有甚者,他是在告白呢?”
“告白?”司玉藻诧异停住了脚步,“跟谁?”
宋游看着她。
“我吗?”司玉藻失笑,“他知道我们仙女不和凡人通婚,会犯天条的,要被天打雷劈。”
宋游:“......”
如果老天爷真的有灵,把这位大小姐劈一劈吧,成天冒充天女,该被雷劈的应该是她!
“其他人还好说啦,张叔叔应该不会,他没那么低趣味。”司玉藻继续道。
“喜欢仙女算低趣味?”宋游有点惊讶,没想到司玉藻居然知道反省。
“喜欢自己的侄女,算低趣味。你想什么呢?仙女怎么可能没人喜欢,怎么可能是低趣味?”司玉藻道。
宋游:“......”
他还以为,大小姐突然有了自知之明,原来他真的是多心了。
宋游好犯愁,就这么个货,什么时候能脱手呢?
脱手了之后,他大概也可以去军中历练了。
他有气无力道:“快要上课了,别磨蹭。”
司玉藻上午很忙,中午还要处理围棋会的事。
他们围棋会的校报已经出来了,反响很不错。
明天就是中秋节,司玉藻定好了大饭店,又准备好了礼物,如今还有些杂事,她忙得脚不沾地。
她很兴奋,毕竟是第一次操持这么大的晚宴。
兴奋取代了好奇,司玉藻也把张辛眉的心上人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玉藻,送你个小礼物。”卢师兄一头乱毛走了过来,递了个小东西给她。
“是什么?”
_第1679章很有眼光
卢师兄最近天天在医院。
夏秋交替,不少人生病,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
中午,主治医生对他们这些实习医生说:“明天过中秋,谁值班?”
大家不说话,主治医生就随机选了两位,对剩下的人说:“你们放假,都去休息吧。”
卢闻礼在学校的时候,很少有过节的概念。放假无所事事,他就窝在实验室。
他正打算往实验室去,女同事拉住了他:“师弟你也去买点衣裳过节,我看你一件衣裳穿了很久。”
卢闻礼很想说,他这衣裳买了不到半个月,怎么可能很久?不过,他夜里也当睡衣穿,看上去挺皱巴的。
“师弟,一起去吧。”另外的同事也说。
他们的同事九成都是医学堂毕业的,极少数是法国人。
平日里他们也很团结,师弟师兄的称呼,比普通同事要熟稔很多。
卢闻礼没办法,被他们拉着去了。
他买了几件衣裳,在街边等同事的时候,正好小摊卖做成兔儿爷的小玩意儿。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特别喜欢这种东西,就随手买了两个。
他只是觉得好玩,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成想却遇到了司玉藻。
他像个三岁的孩子,把自己的糖果分给小玩伴那样,塞了一个给司玉藻。
司玉藻很惊喜:“兔儿爷!以前过中秋的时候,街上也卖,不过我阿爸会给我买水晶做的,或者玉做的,我第一次收到泥捏的。”
卢闻礼没觉得她家铺张浪费,只是很诧异:“新加坡也过中秋节?”
卢师兄的注意点,总跟旁人不同。
司玉藻道:“过。新加坡的华人很注重传统,比上海更加注重。可能是在异国他乡,大环境变了,需得特意用力,提醒自己别忘记了祖宗。”
“这倒也是。”卢师兄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向往新加坡了。家里如果有空,我要去新加坡玩玩。”
“干嘛将来?”司玉藻很不理解这种理想,“你如果想去,我发个电报,周末我家的飞机来接。”
司大小姐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这土豪的气场很戳人心。
当然,没戳到卢师兄,因为卢师兄的脑瓜跟正常人不是一类的。
“真的吗?我听说你家的医院很厉害,我很想去参观。”卢闻礼道。
“当然,我干嘛要骗你?”司玉藻笑道,“如果你实习结束去我们家医院,说不定我姑姑还要感谢我,替她招了个好医生。”
卢闻礼决定去看看。
他们俩一拍即合。
晚宴办得很热闹。
学校女生极少,司玉藻围棋社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刚刚成年的小伙子,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个个都馋。
有了卢师兄的例子,司玉藻很明智给他们安排了全肉宴席。
虽然没有酒,每个人都吃得很饱,尽兴而归。
张辛眉没参加这种猪吃食一样的聚会,他等在酒店外面,接司玉藻回家。
司玉藻把口袋里的兔儿爷拿出来玩。
“挺精致的小东西,哪里买的?”张辛眉问。
司玉藻说:“不是我买的,是卢师兄送给我的。”
张辛眉呼吸一滞。
司玉藻也问他:“你去不去?我发电报回家了,我家里会派飞机来接。”
张辛眉道:“你叔叔忙着呢,又不是你们这些半大孩子,成天无所事事。”
司玉藻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叔叔,你是不是害怕坐飞机?”
“滚。”张辛眉烦躁的说。
他没有跟司玉藻去新加坡。
等司玉藻和卢闻礼出发的时候,他偷偷派人去调查了卢闻礼。
卢闻礼出身不算差,他祖父那一辈是皖系军阀出身,后来没混好,没有自己的地盘,倒是他父亲比较争气,如今在北平做事,是政府要员。
他和司玉藻也很投缘。
假如他们俩能成,大概就是司琼枝和裴诚那样的神仙眷侣。
卢闻礼本人也靠谱,醉心医术,吃喝嫖赌一样不沾,对女人来说算得上如意郎君了。
张辛眉从长辈的角度想了想,此事没什么可阻隔的。
只是芳裀接下来两天都不怎么敢找他,他脾气极差。
两天之后,司玉藻回来了
司玉藻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张辛眉:“上次跟说你过了,我舅母做的酱特别好吃,配什么都好吃。我这次特意去要了,给你带了四罐。有桂花酱、樱桃酱、豆瓣酱和梅
子酱......”
她说罢,抬眸却发现张辛眉一错不错眼睛看着她。
司玉藻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怕自己偷吃梅子酱沾了证据在脸上。
一抹,并没有。
她不解回视张辛眉。
张辛眉微笑了下:“知道你孝顺,叔叔领情了,请你吃饭吧。”
司玉藻说好。
他们吃饭的时候,司玉藻跟他说起新加坡的趣事。
司家的亲戚朋友甚多,司玉藻谈论起来就是没完。
她还说她姑姑的小女儿裴言卿。
“......言卿和我最像了,你要是看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司玉藻道,“太可惜了,你这次没去。”
“下次吧。”张辛眉懒懒说。
司玉藻道:“你每次都敷衍我。”
“不敷衍,下次一定跟你去。”张辛眉道,“大人很忙,哪像你们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仙女。”司玉藻臭不要脸的说。
张辛眉:“.......”
他也问起了卢闻礼。
司玉藻说,卢师兄很喜欢她姑姑的医院,有意向去新加坡发展。
她还说:“我带着他去的时候,天气正好不冷不热。若是夏天去,只怕他要落荒而逃了。”
张辛眉不予置评。
“我姑姑还问我,将来会不会跟卢师兄结婚.......”司玉藻继续说。
张辛眉切牛排的手顿了下。
他手里拿着银刀,稍微用力,那刀柄略微弯了几分。
他后知后觉,才松开了力道,抬眸问司玉藻:“你会吗?”
“不会。”司玉藻回答。
好像有什么滑过心田,张辛眉静静看着她:“为何不会?”
“他是师兄啊。”司玉藻笑道,“再说了,他不像我阿爸,我喜欢像我阿爸一样的男人,比如说......”
她略微停顿,视线在张辛眉身上打转。
张辛眉的呼吸一瞬间停了。
他就听到司玉藻道:“比如说,张叔叔你这样的。”
张辛眉想要打她的脑袋,或者说她胡闹,然而在这个瞬间,他却是微笑了起来:“小丫头片子,眼光倒是很不错!”
_第1680章叛徒的到来
司玉藻和张辛眉吃饭,聊了很多的话题,其中就有一个关于爱情的。
她问:“假如你爱上了我,也知道我爱你,你会表白吗?”
张辛眉看着她的眼睛。
他确定此刻她很认真。
故而他也认真回答:“我会的。”
“那你爱我吗?”司玉藻立马像只小狗,谄媚凑过来,恨不能舔一下张辛眉的脸。
张辛眉一把将她推开:“滚蛋。”
这天晚上,张辛眉送司玉藻回到她的公寓,然后就去见了芳裀。
他最近和芳裀有个任务。
芳裀时不时打量他。
张辛眉被她看得不耐烦:“作甚?”
“不做甚。”芳裀收回了目光,“你那个小侄女,是不是从新加坡回来了?”
张辛眉很警惕看了眼她:“你打听她?”
芳裀忙道:“没有,我干嘛多此一举?我看你喜上眉梢,一整天心情都不错——你是等她毕业才和她求婚吗?”
“闭嘴。”张辛眉道。
哪怕是恶声恶气,他的声音里也没了前几天的怒火。
芳裀偷笑。
张辛眉严厉警告她:“以后不要谈论私事。”
“是不要谈论私事,还是不要戳穿你的心思?张少,那女孩子十八岁了吧?她生得那么漂亮,喜欢她很正常,不爱她才奇怪了。”芳裀说,“你不下手,其他人先伸手了,你到时候要把人家杀了吗?”
张辛眉狠戾转头,盯着芳裀。
他这一瞬间的目光,极其毒辣。
芳裀就知道,自己的假设——假设其他人先对司玉藻下手的话,激怒了张辛眉,张辛眉这一瞬间的杀意不是假的。
芳裀心中发怯,不敢再开玩笑了。
而张辛眉的好心情,也被这女人破坏殆尽。
他们俩“鬼混”到了半夜,赶了三四个场子,差不多踩点成功了,这才去了张辛眉的家。
芳裀到了上海,常住在张辛眉这里,因为她对外是张辛眉养活的歌女。
夜里,有人悄悄上楼,拿走了芳裀准备好的资料。
凌晨的时候,又有人上楼。
“今晚的情报准确,是叛徒逃到了上海,想要对上海的地下工作进行破坏。刺杀的规划已经做好了,芳裀是刺客,九爷辅佐她。”那个人道。
张辛眉这栋楼,一二三楼都有人住,只是
外人不知情。
他们拥有完善的电台、充足的帮手,都是为张辛眉这条隐藏线服务的。
“可是,对方行踪不定,怎么刺杀?”芳裀问,“难道要我跟着他满上海的跑吗?”
“不是他,是她.......叛徒是个女的。”对方道。
张辛眉和芳裀有点诧异,这点他们倒是没想到。
天亮之后,张辛眉照常去交通局上班,芳裀则补觉,保持自己精力旺盛。
到了夜里,芳裀就开始行动了。
司玉藻入了夜还没有回公寓,她正在卢师兄的实验室里,做一种新药的实验观察。
“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弟弟跟过来,跟你说了什么?”卢闻礼问。
他们离开新加坡那天,司玉藻的大弟弟司开阊跟过来,跟她耳语了几句话。
她的大弟弟才十三岁,已经比她高了,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他和司家所有人都不太一样,因为他不爱说话,表情也是乏乏。
这让他有种超乎年纪的冷酷。
司玉藻道:“他跟我说,‘阿爸不满意这个男生,你不要和他相爱。’我阿爸没看上你。”
卢闻礼表示能理解。
任谁家的闺女带个同龄男生回去,父母都会紧张。
况且,他跟司玉藻也的确不是那种关系,故而卢师兄很坦然接受了司行霈对他的嫌弃。
“那个医院,你阿爸没股份吧?”卢闻礼问。
司玉藻:“没有,股份都在我姑姑和姑父手里。”
卢闻礼:“那没事,你阿爸看不上我很正常。”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么我想告诉你,我阿爸任何男的都看不上,觉得配不上我,不单单是你。”司玉藻试图安稳卢师兄。
然而卢师兄是真的不在乎。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话,突然外面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
司玉藻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听到脚步声了吗?”她低声问卢闻礼。
卢闻礼点点头。
一向邋里邋遢的卢师兄,此刻有点紧绷和严肃,好像不太像他了。
他冲司玉藻使了个眼色。
司玉藻就站在旁边,一个人自说自话,还带着笑。
卢闻礼就躲在门后偷听。
他听到隔壁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有人进去了,再关上了门。
他们这间实验室是开灯的,不管是谁来了,都知道这间有人,若是不说话反而很奇怪。
卢师兄走过来,低声和司玉藻说:“可能是其他同学,过来约会......”
司玉藻失笑。
她是真的咯咯笑了。
她一边很无脑的娇笑,一边压低声音问卢闻礼:“除了同学,还有其他猜测吗?咱们这间实验室紧挨着学校的院墙,外面的人很容易翻进来。”
如果有人想要找个地方躲避,翻进学校之后,第一选择肯定是这座教学楼了。
这是一座两层的教学楼,约莫十几个教室,实验室还开着灯。
“这倒也是。”卢闻礼道,“你把手术刀放在袖子里。”
司玉藻道:“我包里有枪。你枪法好吗?”
“不好。”卢闻礼如实道。
司玉藻道:“我的枪法也不好,还不如用刀。”
他们俩等了约莫十分钟,隐约听到了另外的脚步声。
然而,仔细听的时候,整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
卢闻礼就提出:“我出去看看。”
司玉藻:“别作死卢师兄,咱们俩躲在这里就可以了。你的实验室没有电话,我想给宋游打个电话。”
“但是一楼有。”卢闻礼道。
他们俩合计,卢闻礼假装去洗手间,司玉藻就趁机溜到一楼,去给宋游打个电话。事情紧急,宋游开快车两分钟就能到。
只要宋游到了,他们俩就安全了。
如果是坏人,留在实验室也是等死;如果是同学,就只当虚惊一场,也没什么损失。
司玉藻小姐的不靠谱,加上卢师兄的胆大任性,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豁出去了。
卢师兄走到了门口,大声对司玉藻道:“我去趟洗手间,你别喝我的水,我好不容易放凉的,你自己等。”
司玉藻此刻就站在他身边,脱了鞋子,只穿了袜子,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枪给了卢师兄。
卢师兄脚步踏踏往洗手间走,司玉藻就悄无声息往一楼办公室溜去。
然而,她在楼梯的拐弯处,突然被人从身后扼住了喉咙。
从小就经历过这些训练的司玉藻小姐,第一反应是假装发抖和想要尖叫,让扼住她的人觉得抓到了一只绵羊。
对方果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
_第1681章第一次杀人
司玉藻被挟持,对方在她耳边道:“不许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是个女人。
司玉藻没回答,挺直了后背,让身后的女人以为她浑身僵硬,已经吓傻了。
她是不怎么怕的。
这种训练,她父亲给他们姐弟都做过,是防止他们遇到了意外。
司玉藻的经验不是很丰厚,因为每次这种训练的时候,她都会发笑。而她父亲,可以把自己的儿子狠狠摔在地上,却不忍心折腾司玉藻,每每就让她混过去了。
父亲还说:“我这是溺爱你,将来你如果出事了,尽管回来怪我,我做父亲实在不太称职。”
司玉藻很想说,他做父亲是极其称职的。他疼爱孩子又顾家。
只是,他总是把儿子们当下属这毛病,可能要改一改。
想到了这里,司玉藻的小刀已经不着痕迹滑到了她的掌心里。
“不许动!站住!”就在她要行动的时候,身后的女人突然厉喝。
司玉藻抬眸,看到对面走廊上有人影闪过,又藏到了角落里。
“你跑不掉了。”对面的人喊话,“叛徒也想要长命百岁吗?”
司玉藻听出来了。
是芳裀。
她之前还在想,这个扼住她喉咙的女人,会不会是个好人,因为害怕才想要找个挡箭牌?
此刻,她的疑惑消失了,这女人并非善茬。
司玉藻小姐帮亲不帮理。芳裀是张叔叔的下属,既然是芳裀要杀的人,自然就是坏人,管她是做什么的。
芳裀又说了句什么,这女人冷笑着答话。
女人说话的时候,注意力稍微松懈,司玉藻留意到她的手力道轻了两分,当即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快速举起了手里的刀,反手刺入了那女人的喉咙。
她的动作很娴熟。
这也是她阿爸教过的。
当他们遇到困境,怎么反败为胜,是她阿爸的绝活。
司玉藻虽然不是个好下属,不能做到父亲要求的一分不差,但勉强算是个好学生,把父亲示范过的都学会了七八成。
女人不由自主松开了,死死捂住喉咙。
血溅了司玉藻满身满脸
那女人睁大了眼珠,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
芳裀还在喊话,但两句之后,对方不应答了,她就做好了冲上来的准备。
“芳裀,你过来吧。”司玉藻道。
芳裀震惊。
她都不知道,叛徒挟持的女学生,居然是司玉藻。
她刚刚还在想,两分钟要击毙叛徒,就假如那个女学生命不长,那么她只能牺牲她了。
若她真的牺牲了司玉藻,张辛眉肯定要毙了她。
芳裀简直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她快步跑过来,见叛徒已经倒在血泊里,不停抽搐挣扎,活命的可能性不大了。
“你做的?”她看向了司玉藻。
“嗯,她挟持了我,我就先下手为强了。”司玉藻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因为地上的女人不动了。
无数次的演习,可从来没有真正杀过人,司玉藻发现想象和现实差距很大。
想象中的利落没有,司玉藻的手莫名发颤,刀也掉到了地上。
芳裀道:“放心,下次就好了,第一次都有点过不去。我把尸体扛走了,你把地上的血迹清理下。我会跟九爷说,记你一笔功劳。”
说罢,芳裀脱下了叛徒的外衣,裹住了她还在流血的脖子,把她往肩头一扛。
司玉藻很佩服。
芳裀看着纤瘦,却有一把好力气。
“你......是要扛着她翻墙吗?”司玉藻问。
芳裀点头:“对,我翻墙走,走校门太过于显眼了,现在还有学生在活动。你掩护我到墙角吧。”
卢师兄在这个时候也跑了过来。
他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司玉藻就直接对他道:“师兄,你把地洗一洗,我马上回来。”
地上的血迹,让卢师兄觉得很浪费。他看了一会儿,想象这些血装在袋子里,给病人救命的样子,有点肉疼。
司玉藻陪着芳裀到了墙角。
芳裀先把叛徒的尸体扔了出去。
然后,她自己爬了上去。
她快速消失在院墙的那边,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司玉藻站着看了很久。
明明一切都归于寂静了,她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墙头。
宋游走过来,故意放重了脚步,还用力咳嗽了声:“大小姐。”
司玉藻这才回神。
“怎么了?”宋游问。
司玉藻道:“我这些年一直觉得自己缺点什么。不管是中医、西医还是跟着阿爸训练,都好像有什么没有填满,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宋游有点担心。
他家大小姐很容易出幺蛾子。
司玉藻的话,到了舌尖,她意识到这是宋游,告诉了他什么,他转身就告诉她姆妈,因为他是太太的人。
她忍住了。
她在这个瞬间明白,她想做个战士,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她学医多年,都是跟着她母亲见习,哪怕自己开方子也是借助她母亲的名头;她跟着父亲学习枪法和实战,也只是过家家,从来没有人威胁过她的生命。
她羡慕芳裀——芳裀可以站在舞台上,表演风情万种,歌喉婉转悦耳;也可以深夜扛着一个死人,身手矫捷。
司玉藻不是被父母养在温棚里,但她的人生的确少了点真实。
她看似离开了父母,实则保护罩从未离开过她。
她有宋游和李效两个副官,还有渔歌。
“我也想走真正的路。”
司玉藻回到了教学楼。
已经很晚了,更加不会有同学过来。卢师兄累死累活的,提了一桶又一桶的水,把地面彻底擦干净了。
“还闻得到味道吗?”卢师兄问。
司玉藻果然闻了闻。
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是无论如何也散不掉的。
宋游打开了手电,到处照一照,已经没什么血迹了。
“很干净了。”宋游道。
卢闻礼点点头:“哪怕有血迹也没关系,明早就会变成暗红色,甚至和地砖融为一体,看不出来。”
几个人离开了教学楼。
宋游开车过来的,如今再开回去。司玉藻坐在汽车里,慢慢想着心事。
她沉默不语。
宋游不知她今晚是吓坏了,还是打算闹幺蛾子,很担心从后视镜里看她。
_第1682章占便宜
司玉藻躺在床上,看着空空的房顶。
楼上的租户换了人,女子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很有韵律,好像是在跳舞。
如果不是在凌晨两点多就好了。
司玉藻可以叫宋游上去交涉,但此刻她也没什么睡意,就不想破坏人家的好心情。
她夜里没怎么睡,第二天先去了趟实验室。
那座楼的地面没什么异常。
一夜过去,血腥味也没剩什么,学生们踩来踩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层楼的地砖上发生过血案。
“卢师兄不在,他今天在医院上班。”另一个带班的师兄对司玉藻说。
司玉藻了然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上午第一节课就听不进去。
司玉藻心中有个想法,而上午是实现这个想法的最佳时机。
她溜出了学堂,自己乘坐黄包车去了张辛眉家。
张辛眉家楼下有他的两个随从值班,一般人轻易不能上这栋楼。
“九爷在家吗?”司玉藻问。
她还以为要说点什么,两名随从才会让她上去。
不成想,他们恭恭敬敬让开了:“九爷去交通局了,司小姐请。”
司玉藻顺利上了楼。
张辛眉这里除了随从,也有个女佣,同样是地下革命党。
“我来找点东西。”司玉藻对女佣说。
说着,她就想要撬开张辛眉的房门。
女佣很大方:“好的,司小姐稍等。”
她替司玉藻开了房门。
司玉藻一路畅通,心想她实在太美了,没人能抵抗她的魅力,就连随从和女佣都对她刮目相看。
她美滋滋进了张辛眉的卧房。
这卧房她来过很多次,以前给张辛眉排毒的时候,就常在这里混。
她反锁了门。
张辛眉的卧房很简单,一排衣柜,一张书桌,一张大床。
司玉藻从来没打开过他的衣柜。
整个房间,除了衣柜,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放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一间。
张辛眉是四开门的衣柜,每个衣柜里都是他的东西,非常凌乱不堪,
只有一个衣柜挂着比较正式的衣裳外套,是他平常传出去的,女佣帮他整理的。
司玉藻在乱七八糟里找东西,有点手忙脚乱。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女佣的声音:“九爷回来了。”
司玉藻一惊。
她急中生智,藏了个东西在自己的口袋里。
张辛眉听说司玉藻来了,还在他的房间,也是很诧异。
他回了房,果然看到她坐在他床上,笑得一脸尴尬。
“你来偷什么?”张辛眉直接问。
司玉藻白了他一眼:“谁偷你的东西?我什么没有?”
张辛眉不信她的鬼话。
他把司玉藻拽了起来,简单搜身,就在她的口袋里发现了什么。
拉出来一看,居然是他的袜子。
张辛眉脸都黑了。
“张叔叔,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司玉藻急忙道,“所以,我想拿你的袜子,天天看着想念你!”
张辛眉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她。
她心怀不轨,还用这种事做挡箭牌,更加可恶了!
“撒谎!”张辛眉面如寒铁,“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就发电报给你父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偷袜子你要告诉我父母?”司玉藻瞠目,“你有什么好告诉的?”
张辛眉转身要走。
司玉藻怕他真做得出来,急急忙忙拉住了他。
“张叔叔,有话好说嘛。”司玉藻哀求挂在他身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那说实话!”
“我想加入你们。但是,你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想要偷了你的印章,盖在申请表上。如果你不同意让我加入,我就把这个申请表给政府。”司玉藻只得如实道。
张辛眉眼角直抽抽。
他狠狠一戳司玉藻的脑门:“蠢货!”
司玉藻抱着他不撒手:“我蠢我蠢,张叔叔,你收下我吧!我虽然蠢,但是我美丽啊!”
张辛眉有气无力。
他到底是哪辈子造了孽?
这场闹剧,以张辛眉请司玉藻小姐吃饭而告终。
因为他们要说私密话,张辛眉没有
带司玉藻出去吃,而是打电话给餐厅,让他们送一桌子菜过来。
女佣和随从们全部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司玉藻和张辛眉。
张辛眉也知道了司玉藻昨晚做过的事,问:“害怕吗?”
“可能是因为在黑暗中。她还没有死的时候,芳裀就来了。后来卢师兄也来了。我只记得自己把刀子捅进她的脖子,等她死透了之后,芳裀用她的衣裳裹住了她的脑袋。”司玉藻道。
第一次杀人,反应都会很大。
这点她阿爸一再告诉过她,就连张辛眉也这么说。
司玉藻却没感觉。
可能是环境太暗了,哪怕那个叛徒死了,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结束了对方的生命;也可能是她天生就没有共情能力。
司玉藻还记得她姑姑说过:“我一直不太能理解其他人的感受,哪怕是现在,我对病人去世这种事,也没有你姑父感受深刻,我总能把这种情绪剥离开来。
我、你阿爸、你祖父还有你去世的姑姑芳菲,我们都有点冷血。我们这种性格的人,不是天生的医生,就是天生的杀手。”
这可能是一种病,她也被遗传了。
“......辛眉,你觉得我有病吗?”司玉藻认真问。
张辛眉用筷子重重敲了她的脑袋:“叫叔叔,别没大没小的!”
然后他又道:“没有病,只是对生死的同理心比较薄弱,这很正常。你们这种人适合做医生,病人的死亡是正常情况,不会让你产生特别严重的悲观情绪。”
司玉藻道:“我姑姑也是这么说的。”
她抬眸,认真问张辛眉:“你又不是比我大很多,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你休想占便宜,叫叔叔!”张辛眉道,“要不然,你阿爸还要让我叫他叔叔,你们父女俩占我两个便宜。”
司玉藻:“......”
他不同意让司玉藻加入他的队伍。
他也解释了。
不是因为司玉藻能力不行,而是因为顾轻舟和司行霈,他们肯定不希望女儿走上这条路。
且司家和政府的瓜葛太深了,张辛眉不能把司家和司玉藻都拖入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
_第1683章赶走
吃了午饭,司玉藻哈欠连连。
张辛眉说要送她回家,她很疲倦的说:“让我在这里睡一会儿,我昨晚一夜没睡,楼上的女人不知弄什么,两点多还在跳舞。”
张辛眉拒绝:“这是男人的床。”
司玉藻纠正他:“这是长辈的床。张叔叔,你别让我叫叔叔的时候那么轻松,一旦有事了就不把自己当长辈了。”
张辛眉:“......”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把需要整理的文件弄好。
司玉藻睡了一个小时才醒。
下午还有课,张辛眉看了眼时间,觉得来得及,就送司玉藻去了学校。
他也问起司玉藻,到底为什么想要加入他。
司玉藻说除了自己羡慕他和芳裀之外,也是因为她现在挺无聊的。
这不是假的。
“我也有过这样的阶段。”张辛眉道,“你觉得自己大了,可以顶天立地,但社会和父母觉得你还是孩子,你需要被保护,不能做大事,就会产生急切。
然后,你就会叛逆,不想听父母的话,不愿意遵守社会的规矩,所有人都说你很难管教了。跌跌撞撞,你真的长大了,需要承担成年人应有的责任,你才会发现你并没有准备好。”
司玉藻想了想,也许是这个道理。
她的确很急躁。
她也迫不及待想要变成一个大人。
“学好你的知识,做个好学生。”张辛眉道,“这才是你现在要做的。将来你毕业了,你的保护伞就会收回去,那时候希望你不要惊慌失措,不要悔恨自己的过往。”
司玉藻侧过脸,笑看着张辛眉。
张辛眉不理她。
“张叔叔,你对我真的很好。”司玉藻道,“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长辈应该做的。”张辛眉把这句话还给了司玉藻。
司玉藻下午的课,还是有点走神。
傍晚时,宋游来接她放学,他们俩到了公寓门口,看到有人在搬家。
有个窈窕女郎,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对着工人不时发出尖锐的声音:“当心当心,这个沙发是真皮的,弄坏了你们赔不起的。”
“花
瓶要单独放的......”
“柜子慢一点,不能蹭掉漆,否则要赔的。”
司玉藻上楼的路,都被这女子的鞋柜堵住了。
她问宋游:“这是谁啊?”
“咱们楼上的。”宋游面无表情,“大小姐稍等,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虽然总没什么表情,但他衣着体面,模样英俊高大,很容易得到女性的好感。
“胡小姐,您不是才搬过来吗,怎么又要搬家?”宋游尽可能温柔了声音,虽然仍是一张木脸。
司玉藻从未听过宋游这么好声好气跟自己说话,顿时就睁大了眼睛,跟见鬼了似的。
“宋先生呀,我很倒霉的,房东说要卖掉房子,退了我所有的租金,还补偿了一个月的。我不是不讲理的,只好搬了。”女子道。
宋游又让她把柜子先挪开,让他家大小姐上楼。
司玉藻上了楼,对宋游说:“你以后跟我讲话也要柔声细语。”
“不用。”
“谁说不用?”司玉藻生气。
“太太说的。太太说,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不是伺候你。”宋游有理有据。
司玉藻:“.......”
司小姐在宋游面前,是一点面子也赚不到。
她上楼之前,还看了眼楼下忙碌的胡小姐。
她想起自己跟张辛眉说过,楼上女人半夜跳舞,吵得她一夜未睡。结果她才回家,这女人就搬走了。
司玉藻不免自作多情的想,是不是张辛眉要求的?
这点小事,对大上海的张九爷来说,实在很容易办到。
而且,听那个女郎说,房东也没有胡搅蛮缠,不仅退还了全部房租,还多给了一个月的,所以她也是高高兴兴的搬走了。
自作多情的想法一闹出来,司玉藻立马给张辛眉打了个电话:“张叔叔,是不是你?”
“你不是嫌弃吵吗?”张辛眉道。
司玉藻就笑了。
她的心情好转了不少:“那叔叔,你给我买个洋房吧,这样就不吵了。”
“你楼上那间我买下来了。”张辛眉说,“买个洋房给你,你再诬陷我金屋藏娇,我这辈子就
被你套牢了!”
司玉藻觉得,张叔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他居然没有说错。
依照司大小姐臭不要脸的脾气,套牢张辛眉,非要他负责的事,她是做得出来的。
“小气!”司玉藻道。
张辛眉反驳:“这叫防患于未然。”
甘拜下风的司玉藻小姐,悻悻然挂了电话。
楼上静悄悄的,她坐在沙发里听了很久,很安静,心里很甜蜜。
渔歌做好了饭,一转眼看到司玉藻坐在沙发里傻笑,她就问宋游:“她是遇着了什么美事?”
宋游:“少女怀春吧。”
渔歌白了他一眼:“你这样说大小姐,当心太太打断你的腿。”
“说实话也要被打断腿?”宋游说。
渔歌:“......”
她很难想象,他们家大小姐会喜欢上谁。当你爱慕一个人的时候,肯定要欣赏他的某一点或者很多点。
要么喜欢他的容貌,要么喜欢他的人品或者才华。
但是,司家大小姐自恋得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她自己优秀。论起容貌、才华、人品,司大小姐觉得自己都应该排在第一位,她能欣赏谁?
“是张少爷吗?”渔歌问宋游。
宋游不回答。
渔歌继续道:“若说大小姐会喜欢谁,那一定是像老爷那样的人。我见过大小姐的朋友,只有张少爷的外貌和性格比较像老爷。”
宋游端了渔歌切好的水果,给司玉藻送了过来,没有再理会渔歌的唠叨。
“宋游,你说张叔叔暗恋我吗?”司玉藻突然问。
宋游把水果放在她面前:“当然了。”
司玉藻兴致勃勃道:“我也觉得,这个世上谁能不爱我呢?宋游,你说他对我有男女之情吗?”
宋游:“我不回答这个问题。教唆大小姐发|春,太太会打死我。”
司玉藻:“......”
她想先打死宋游。
明明很浪漫的谈话,被宋游搅合得下流又肮脏,司玉藻恨恨咬苹果,不想再谈下去了。
她今天的分量的自恋,也正式结束了。
_第1684章异常的休克
司玉藻和卢闻礼还是会常见面,但他们谁也没主动提起那晚的刺杀。
她跟院长提了下学校院墙的事。
院长对司玉藻说:“没关系,这个社会哪有那么多坏人?”
言外之意,学校已经有了院墙,就非常安全了。司玉藻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是杞人忧天。
司玉藻就不再去找他了。
没过几天,芳裀来学校等司玉藻放学。
她送了司玉藻一套黄金镶嵌红宝石的首饰,有项链、镯子、耳坠和戒指等,感谢她帮自己杀了叛徒,让她顺利完成了任务。
“这么贵重?”司玉藻看着戒指上镶嵌的巨大红宝石,几乎能把她的手指压弯,不免感叹芳裀会做人。
“我有钱。”芳裀笑道,“没有地方可以花销。再说了,这个也是以前相好送给我的,无本之物,谈什么贵重。”
司玉藻觉得芳裀是个奇女子。
芳裀身材很好,歌喉一般,她做歌女完全是吃色相这碗饭。可正是如此,旁人就会放松对她的警惕,好像她和她的歌喉一样平庸无味。
“芳裀,你为什么会做这个?你这个人如此漂亮、练达,不管做什么都能吃一碗饭吧?”司玉藻问。
芳裀笑道:“我是石子。”
“什么?”
“石子。从山上滚下来,被谁捡去了就是谁的。让我铺路,我就勤勤恳恳的铺路。路铺好了,很多人可以走,功在千秋。你问我为什么不去做其他事?
大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选择。我一开始没得选,现在要做的就是忠诚。”芳裀笑道。
她走后,司玉藻一个人沉默坐了很久。
她身边有很多人,谁也没有张辛眉和芳裀给她的触动大。
她也在反思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张辛眉的一切,这样吸引她?她想要变成她的同党,想要和他靠得更近。
这样的念头,如果是个普通小姑娘,肯定会困扰很久,但司大小姐不是普通人。
她再沉的心思,第二天也就被她的美貌冲散。
她去上学,宋游陪着她走到了学校门口,突然有个人急急朝她走了过来。
司玉藻想要看清
楚时,潘落英追了过来,挽住了那人的胳膊,让他在距离司玉藻三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宋游警惕把手放在腰侧。
司玉藻不解看着这一幕。
潘落英冲司玉藻微笑:“学妹,早上好。”
“学姐好。”司玉藻回以微笑,视线却落在那人身上。
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和潘落英有点像,可能是她的叔叔或者年长的哥哥。
司玉藻只当自己太过于敏锐,她问宋游:“他刚刚是要朝我冲过来的,对吧?”
宋游点头:“是。”
“为什么?他看着很生气的样子,是觉得我欺负了潘落英,还是杜家的走狗?”司玉藻不解。
宋游也不太懂。
送完了司玉藻,他回家之后立马给新加坡发了封加密电报,仔细形容了下早上遇到的那个人。
很快,顾轻舟给了他回信:“你猜测无误。”
宋游慢慢舒了口气。
司玉藻不是很懂,她照常上课。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遇到了卢师兄。
卢闻礼对司玉藻道:“昨天下班的时候,我跟几位师兄去喝酒了,听一位师兄说,他们收了位比较头疼的病人.......”
司玉藻不解:“是什么情况?”
“左腿骨折。”卢闻礼道。
司玉藻失笑。
骨折算什么头疼的病?
“是病人很麻烦吗?”司玉藻道,“有些病人是很难伺候的。我常在我姑姑的医院里混,什么奇怪性格的病人都见过。”
卢闻礼摇摇头:“病人性格很好,就是他会休克。上次休克,心脏停止了四十七秒.......”
司玉藻愣住。
“其他的检查呢?”
“做了化验、检测。他今年二十三岁,不发烧、没感染,排除了缺氧症,白细胞也正常。”卢师兄道。
司玉藻表情微敛。
“住院多久了?”她问。
卢闻礼想了想:“今天是第四天了,已经休克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严重,师兄他们的科室所有人都在加班开会。”
司玉藻沉吟了下:“他们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联合其他医院的
骨科和脑科医生,开会商讨。”卢闻礼道,“可惜我现在是外科实习医生,进不去专科,要不然我可能会提议他们试试中医。”
“我姆妈和她师父的医案里,还没有这种案例。”司玉藻如实道,“你请中医也未必管用。”
卢闻礼有点失望。
司玉藻就把此事记牢在心上了。
最近的事情太多,早上遇到了潘落英和那个中年男人的事,反而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给她母亲和姑姑都发了电报,询问那个病例。
母亲和姑姑很快就回电,大致意思是一样的,希望那个病人可以去新加坡,没有见到他本人,她们做不出任何的判断。
导致休克的原因有很多,人体亿万年的进化,其精密、复杂难以言喻,疑难杂症绝不是一封电报就能解决的。
司玉藻把电报看了好几遍,跟宋游闲聊:“你说我能建议那个病人去新加坡吗?”
宋游道:“大小姐,那不是你的病人,甚至不是卢闻礼同学的病人,你操心得太过头了。”
“新奇嘛。遇到了疑难杂症,对求知产生了渴望,这是很正常的。”司玉藻说。
“那你等自己真的见到了病人,再建议。”宋游说。
第二天上午,后面两节课是实验课,司玉藻的实验课成绩很好,这次代课的是另一名师兄,她就趁机溜走了。
她去了医院,找到了卢闻礼。
她想让卢闻礼带着她去看看那个病人。
“他现在还在骨科。”卢闻礼道,“除了骨折之外,医院检查不出他有其他的问题,他的休克就显得更加可怕。”
“引起休克有很多种。”司玉藻道,“咱们去看看他。”
“走吧,我带你去,现在没有医生查房。”卢闻礼道。
他还拿了一件白大褂给司玉藻。
两个人穿上了白大褂,轻车熟路去了骨科的住院部,顺利溜到了病房。
病房是那种大房间,约莫摆了二十多张病床,还有人在屋子里抽烟,味道非常难闻,护士小姐说也没用。
那个骨科的病人在最西南角,正在和临床的几个人打牌。
“换医生了吗?”他好奇看了眼卢闻礼和司玉藻。
_第1685章司琼枝的到来
司玉藻看着眼前的病人。
他虽然二十三岁了,可一张娃娃脸,皮肤又白,像个晚发育的半大孩子。
司玉藻看着他,心中咯噔了下,没缘由想起了自己的三弟弟司宁安。
她的三个弟弟中,老大开阊聪明寡言,虽然是她弟弟,做派却总是像她哥哥,时常就要替她做主,照顾她;老二雀舫是个混账,调皮捣蛋,他上了一次军舰就把指挥台给拆坏了,简直是人嫌狗厌。
只有老三司宁安,白白净净,斯文腼腆,总是跟在母亲身边,对母亲和姐姐的话言听计从。
司玉藻在气势上压不过她那两个弟弟,只能在司宁安面前充当大姐,故而格外疼爱他。
这个病人,看到医生时,露出了孩童般的无助,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医生身上,像极了司玉藻的小弟弟。
“不,我们是实习医生,还在学校念书,过来看看。”司玉藻主动道。
病人松了口气。
他放下了牌,另一个病友顶上了他。
卢闻礼询问他上午的一些情况,司玉藻认真做好了记录。
快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对病人道:“我能不能给你把把脉?”
病人是个年轻小伙子,见对方也是个大姑娘,还是个极其漂亮的大姑娘,脸上微红:“你还会把脉?”
司玉藻道:“我家学是中医,自幼跟着母亲学过把脉,我能看看吗?”
病人没什么抵触,自己坐到了病床上。
司玉藻看了眼卢闻礼,让卢闻礼帮她做记录,她开始给病人诊脉。
病人的脉象细弦,说明血液有热。气血有热就会凝滞,可能会形成肿瘤,这是她姑姑和母亲两个人综合得到的结论。
除了脉象,司玉藻还给病人看了舌苔,见他舌苔红,且薄净,体内有痰淤。
司玉藻把脉之后,对病人道:“你躺下,我看看你的伤处。”
病人是骨折住院的,腿此刻被牢牢固定住。
司玉藻也不好拆开他的,只能在四周按了按。
她稍微一用力,病人就疼得吸气。
“很疼吗?”司玉藻问。
病人觉得这女孩子没什么能耐,有点无奈说:“骨头都断裂了,怎么会不疼?”
玉藻的眼眸骤然一亮。
她问:“是不是时常发疼,一旦发作起来就会钻心?”
病人说是:“断了嘛。”
司玉藻和卢闻礼快步出了病房。
她走得很快,卢闻礼就拉住了她:“你看出什么了?”
“我想我知道他总是发休克的原因了,师兄快点,要不然来不及了。”司玉藻道。
卢师兄不解。
他跟着司玉藻,一起跑到了骨科主治医生跟前。
骨科的医生,大多数学过中医。
这位主治医生今年三十二岁,是圣德保最早一批毕业生,卢闻礼一直叫他师兄。
司玉藻也就不见外,跟着叫师兄:“孙师兄,我给病人把脉之后,觉得他可能是肿瘤。”
孙医生仔细想了想:“什么肿瘤?他的病情,不太像是肿瘤。”
“筋瘤。有一种筋瘤,称为‘动脉瘤’,就是气血热凝导致的。病人骨折,导致动脉瘤破损,引发了脑出血,这才是他休克的原因。
他每次休克,心脏都能复苏,说明出血不大,而且自身在愈合。可他心脏复苏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再这么下去,他怕是更加严重了。”司玉藻道。
孙医生眉头蹙起。
“咱们医院没有这样的设备。想要检查是不是动脉瘤出血,就需要转院,如果不是的话......”孙医生沉吟。
他们和其他医院都有合作。
有些设备太贵了,而且不常用,医院置办不起,就会和其他医院签好协议,当病人出现这种情况时转到他们医院去。
圣德保医院也有其他医院没有的昂贵设备。
只是,转院手续很复杂,且要交一笔钱,要惊动医院的领导。
万一不是,孙医生就要受处分。
他正在升职的关键年纪,一旦闹出了事故,怕是对他的职业生涯有损。
“况且,我们医院没有医生能处理这样的出血。”孙医生又道,“我们只能建议病人转院。”
司玉藻说了好半晌,孙医生都没有答应什么。
直到第二天,卢闻礼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司玉藻的公寓。
“孙师兄打好了申请,今天上午就送病人转院去做检查。一旦确定是动脉瘤,就会聘请其他的
外科医生来帮忙。”卢闻礼道。
司玉藻大喜。
她连饭也不想吃了,丢下筷子,对宋游道:“赶紧送我去邮局,我要给姑姑拍电报,让他们俩来一趟上海。我姑姑的医术高超,她能做这个手术。”
卢闻礼道:“要不,你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上午去做检查,怕是要晚上或者明早才能出结果。”
司玉藻却不管。
她急忙给新加坡发了电报。
她姑姑收到了电报,给她回了电,说自己这就乘坐飞机出发。
“我姑姑七个小时后就能到。”司玉藻对卢闻礼道,“你跟医院说一声,出了结果不需要请其他的肿瘤科医生,让我姑姑来。”
卢闻礼说好。
医院的同僚们,都在关心此事。
卢闻礼去新加坡见过司玉藻的姑姑,对她的印象极好,觉得她既漂亮又专业。
下午五点,病人再次发头疼,昏厥了过去,心脏没有骤停,却也很危险。
司琼枝也到了上海。
她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院方接待了她。
新加坡裴氏医院的司医生,是整个亚洲都有名的,院方很热情,也想请她给肿瘤科室讲两节课。
司琼枝和司玉藻的五官有七成相似,看到了她,就能想象司玉藻将来的样子,此事很新奇,引来了不少的医生和护士围观。
司玉藻和卢闻礼也来了。
司琼枝没顾上和侄女寒暄,微笑了下,对主治孙医生道:“给我看看病历。”
孙医生急忙给了她。
司琼枝道:“动脉瘤引发脑出血,导致休克的可能性很大。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估计今晚。”
他们估计的比较保守。
半个小时后,检查结果送到了,距离病人上次发作刚刚四十个小时,距离病人今天晕厥两个小时。
院长看完了检查结果,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眼司玉藻:“是动脉瘤引发的出血。”
然后,他递给了司琼枝。
司琼枝接过来扫了眼,就确定了。
“准备手术。”司琼枝道,“肿瘤科的来观摩,其他人暂时避开吧。”
司玉藻和卢闻礼挤不进去,只得退到了外面。
_第1686章突然归程
卢闻礼时不时看一眼手术室的方向。
司玉藻则在走神,不停掰手指,好像在计算着什么。
“你紧张吗?”卢闻礼问她。
司玉藻回神:“我姑姑都来了,紧张什么?我在想,等会儿带我姑姑去哪里玩。她不怎么出门的,平时医院那么忙......”
卢闻礼:“......”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一点才结束。
病人的筋瘤被切除,颅内出血得到了控制,不过最后一次的发病,出血量超过了他能自愈的程度,他估计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且接下来很长时间都需要慢慢调养。
司玉藻端了一杯水,递给了她姑姑:“累了吧?”
“我得去洗个澡。”司琼枝道。
她没什么力气说话。
这次的手术,难度比他们想象中更大,司琼枝一连六个小时不敢分神,这会儿腿和精神都疲倦到了极致。
宋游开车,把她接回了司玉藻的公寓。
女佣渔歌已经烧好了热水,也准备好了宵夜。
司琼枝洗澡的时候,在热水里打了五分钟的盹,等她出来精神就好了不少。
她和玉藻好几个月没见了,彼此有很多话说。
“你二弟弟把手给摔断了,要不然你姆妈也要来。”司琼枝道。
司玉藻很担心:“他怎么了?”
司琼枝无奈笑了笑:“他还能怎么?捣蛋呗。你三舅舅送了你阿爸一种新的武器,是很小巧的手榴弹。
你阿爸放在抽屉里,你二弟弟撬开了锁拿出玩。追回来之后,挨打是少不了他的,他却爬树躲避。”
司雀舫躲避他阿爸的戒尺,爬到了树上,不小心掉了下来。
万幸的是人没事,只把左边胳膊摔骨裂了。
司琼枝笑道:“我跟你阿爸说,这样也好,能老实几天。他这几天卖惨,天天粘着你姆妈。”
司玉藻顿时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喂了狗。
就司雀舫那货,完全不值得别人替他担心。
司行霈的三个儿子,只有司雀舫最像他,从里到外。
那孩子就没个怕处,一
会儿看不住,他就要上房揭瓦。
司督军还对司行霈道:“你现在知道你小时候多难管教吧?”
司行霈:“......”
司玉藻觉得,她二弟不是卖惨,而是害怕没了姆妈在跟前,他阿爸要揪住他再打一顿。
“我姆妈肯定愁死了。”司玉藻说。
司琼枝喝了两口米粥:“你姆妈倒是不愁,她是看开了。她跟我说,性格这样已经好不了了,随便他们闹腾,身体健康就可以了。司家的孩子,倒也不至于真成纨绔,左不过是不懂事。”
顾轻舟看得很开。
司雀舫从小就爱闹腾,她早就想过将来会有一段很难熬的成长期。
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觉得什么。
“你姆妈很想你。”司琼枝又道,“你什么时候回新加坡去?”
“要等放寒假。”司玉藻泄气,“我也想我姆妈。要不,姑姑你多住几天,等周末我跟你一块儿去?”
司琼枝道:“怕是不行。言卿还小,我不在家她会闹,你姑父又忙......”
言卿是司琼枝的女儿,唯一的孩子,今年九岁了,粉雕玉琢格外的好看。
司琼枝和裴诚两个人都很忙碌,她怀言卿的时候,羊水破的那天还在做一台手术。
裴诚也想要很多的孩子,可他的妻子是医生,她有自己的事业,他不想因为生孩子耽误了她的发展。
所以他们两口子商量了,只要言卿一个女儿。
等将来他们老了,言卿嫁出去了,他们就养两条狗和两只猫,家里一样热热闹闹的。
言卿平时在裴家大宅,跟着她的堂兄弟姊妹和祖父祖母,但每晚都要等司琼枝回来她才会睡。
只有一个女儿,言卿对司琼枝依赖性很重,司琼枝也是一刻也丢不下她的。
“那好吧。”司玉藻很失望,“姑姑你什么时候走?”
“明早。”司琼枝笑道。
司玉藻说:“那......”
她不敢说自己去请假回去。
她来上海是念书的,她姆妈最讨厌人不敬业。念书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中途请假回家,怕是要
挨骂的。
母亲对孩子很好,可学业上格外的严格。
她母亲总说,一个人的优秀和安逸是相反的。年轻时候精力充沛,辛苦一点,将来人到中年,选择性会大很多。
一旦某个人的前途有很多的选择,他的生活就会相对轻松。
“你好好念书,寒假的时候再回家,到时候派飞机来接你。”司琼枝道。
说到这里,司琼枝的眉头不由自主蹙了下。
司玉藻不解:“姑姑,怎么了?”
司琼枝把宵夜吃完了,放下筷子,沉吟再三才对司玉藻道:“玉藻,我听你祖父和你阿爸说,可能会打仗。”
司玉藻的心咯噔了下。
“......日本人虎视眈眈,英国人原本就没多少舰队,还准备调回去。”司琼枝道,“一旦打仗,路过新加坡上空的飞机都不安全,那时候你阿爸未必就准许你回去。”
司玉藻的脸色微微发白。
她急忙道:“姑姑,咱们今晚就走吧,我想回去看看阿爸和姆妈,还有弟弟和祖父。”
司琼枝犹豫了下。
她沉吟再三,才说:“你回头别跟你阿爸说我的话,只说你听到你二弟摔伤了手,想回去看看他。”
司玉藻忙不迭点头。
吃好了饭,司琼枝重新更衣,带着司玉藻和她的副官们,准备回新加坡。
第二天上午,他们就在新加坡降落了。
玉藻一回家,先去了她母亲那边。
她母亲在二弟的房间里,正在誊抄医案,二弟躺在旁边睡着了。
母亲专心致志,又是在自家,她只当是佣人进来了,没有抬眸,司玉藻一下子就扑倒了母亲的身上,死死抱住她的肩膀。
顾轻舟回眸,这才看到她。
“你跟你姑姑一起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回来的,还特意跟佣人说做些你爱吃的。”顾轻舟拍了拍她的手臂。
司玉藻则把脸贴着她的脸,低声道:“姆妈,我想你了。”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顾轻舟笑道,“你心情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你姑姑跟你说了不好的消息?”
_第1687章被忽悠的司玉藻
司玉藻回来得很不凑巧,她阿爸今天出海巡逻去了。
他还带走了开阊和宁安,特意把老二雀舫留在家里,只为了惩罚他。
司玉藻先狠狠嫌弃了司雀舫一回,这才坐起来狼吞虎咽,把她母亲准备好的东西都吃了一遍。
她祖父坐在旁边,对她说:“慢点吃,别噎着!”
祖父今年快七十岁了,看上去不过六十出头的样子。常年锻炼让他保持了身材,毫无赘肉,腰背又挺拔,比他同龄人年轻快十岁。
“渔歌那丫头,真应该打一顿。她的手艺和家里的厨娘差太远了,明明是一起教的,可见她不用心。”玉藻吃得满嘴都是。
顾轻舟啧道:“嘴巴里有东西不许说话。”
她不许司玉藻说,自己倒是说开了,“渔歌天天照顾你,还有空钻研厨艺?你倒是自己洗衣做饭试试看?”
“姆妈你好啰嗦。”司玉藻道。
她吃得很快,片刻的功夫就把一顿饭给吃完了。
放下筷子,她才说了自己这次回新加坡的原因。
她如实告诉了母亲和祖父。
祖父深吸了一口烟,听到司玉藻的话,眉宇间有了愁云:“是有如此情况。”
司玉藻的心,顿时就掉入深渊。
“祖父,当年都和平了,如今又要打仗吗?一旦打仗,你和阿爸是不是要上战场?”司玉藻问。
司督军就看了眼她:“不止是我和你祖父,还有你姆妈、你姑姑和你姑父,就连你也要去做军医。
一旦打仗,司家的人全部都要填上去,这是己任。我们享受好处,就要承担责任。”
顾轻舟沉默。
她不否认这话。
司玉藻生在新加坡,一直是处于和平当中。
自从她记事起,战火就离她的生活很远。后来,军阀混战结束,南京政府统一了华夏,司家也远离了国内的政治和军事,过上了最平静的日子。
再后来,华夏起了战火,不少地方被日本人占领了,可司玉藻心中,只当自己是新加坡人,她没什么感触。
她去上海,也是生活在法租界,歌舞升平。
陡然间
,她突然听到她姑姑说,她自家的地盘上,可能要遭遇战火,司玉藻慌了。
这是她家,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她的亲人和朋友们,都在这里。就连门口她亲手种下的黄盾柱树,她都舍不得被炮灰摧毁,何况她的亲人们?
“日本人的野心太重了。”祖父感叹道,“他们想要新加坡。新加坡是交通枢纽,早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咱们是躲不过去的。
不过你放心,咱们有实力拼一拼,就算英国人彻底撤走,新加坡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司玉藻心事重重。
晚夕,她和顾轻舟两个人沿着柔佛长堤散步,海风吹在面颊上,湿润微凉:“姆妈,我.......”
“你还是去上海。”顾轻舟道,“你放心,家里不缺你一个人。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责任和生活,你不用和家庭绑在一起。”
“会不会......”
“不会。”顾轻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不可能没有战争,只是早晚的事。你阿爸已经在做战前防御,我们尽可能保护好家。”
“那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司玉藻道。
“你在家的话,你阿爸是绝不会让你上战场的。到时候,你只能躲在后面,看着我们上前线。”顾轻舟道。
司玉藻震惊看着她。
顾轻舟转过脸,轻轻替她压了耳边的碎发:“你是司慕的遗孤,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阿爸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你到时候扭得过他吗?”
司玉藻当然知道。
她父亲是最疼爱她的。
在父亲心中,母亲排在第一位,第二就是玉藻了。
“你既然走出了新加坡,以后的路就不要和我们捆绑在一起。你要去搞清楚内心的恶魔,要去承担自己身为医学生的责任。留在新加坡,你是司小姐;留在上海,你可能是司医生。上海也不太平,万一真的有事,你能出一份力气。”顾轻舟道。
司玉藻仔细想了想这话,觉得母亲言之有理。
她留在新加坡,想要上战场就得跟她父亲斗。
司玉藻觉得自己一点胜算也没有。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离开,以后再做打算。
第二天早上,司玉藻稀里糊涂上了飞机,被她母亲送离了新加坡。
等飞机上空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这世上爱她的人,不止她的阿爸,还有她的母亲。
母亲对她的爱,一点也不比父亲少。
当母亲知道新加坡要遭遇战火,她也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
把司玉藻留在新加坡,哪怕是锁在家里,司玉藻都不是安全的。
只有将她送走,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不,我要回家!”司玉藻站起身,“咱们回新加坡。”
可飞机的驾驶室是反锁的。
宋游按住了她的肩膀:“大小姐,请您坐好,飞机不可能回去的,这是太太吩咐的。”
“我怎么那样糊涂?”司玉藻只差哭了,“姆妈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总是被她骗!”
“那是太太,被她骗不丢人。再说了,太太的话也有五成是正确的,你留在新加坡一点用也没有。”宋游道,“太太和师座是不会让你上战场的。一旦新加坡被攻占,多一个人牺牲而已,没意义。”
司玉藻狠狠瞪他:“我们就要这么若无其事讨论牺牲吗?”
“谁能不死?”宋游很无所谓,“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短。”
司玉藻彻底愣住。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心急如焚坐下来。
她不停的想心事。
快要下飞机的时候,宋游告诉她:“太太叮嘱我,让我和李效保证大小姐留在上海,所以你不要想如何偷偷溜走。”
司玉藻只得跟着宋游回自己的公寓。
在公寓楼下时,她看到有个人在偷窥她。她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灰色衣角一闪而过。
司玉藻蹙眉。
宋游和李效也看到了。
宋游给司玉藻使了个眼色。
司玉藻会意,点点头先上楼了,等宋游去追。
两个小时后,宋游才回来:“追到了,是上次在学校门口出现的那个人,跟着潘落英的。”
“他偷窥我作甚,想替潘落英报仇?”司玉藻问。
_第1688章乱世医生的价值
司玉藻对被人偷窥这件事,非常的不舒服。
她让宋游去查清楚这个人。
“上次他出现在您面前,还想要走向您的时候,我就去查清楚了。”宋游道,“连带着也查了查潘落英。”
司玉藻认真看着他。
宋游就道:“大小姐,他们不是其他潘家的人,就是那个潘家.......”
司玉藻脸色骤变。
她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簇火焰在跳动,她死死握住了沙发的扶手,指关节也发白。
她的生母姓潘。
司玉藻的过往,家里人从来不避讳。
至于她的生母潘韶,好像很年轻就去世了,怎么去世的已经说不清楚了。
司玉藻没见过她。
她的生母潘韶出生于一个小官吏家庭,当年她真正的外祖父是岳城政府的。潘韶自己勾搭上了司慕,并不是想做姨太太,而是想做二太太。
这个计划失败了。
潘韶有父亲,也有继母。而她的继母,就是她的小姨母,跟她的关系情同母女。她还有妹妹和弟弟。
她的妹妹,后来嫁到了上海,嫁给了一位姓罗的小官员。
当司玉藻和顾轻舟到了上海的时候,潘韶的妹妹罗太太看到了顾轻舟。她虽然不认识司玉藻,却认识顾轻舟,也见过司琼枝。
罗太太很轻易就明白,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当初她姐姐留在司家的女儿。
后来发生了火灾,罗家全部被烧死了,司玉藻也被她母亲带回了新加坡,她母亲不怎么提这件事了。
她额头沁出了冷汗:“她是罗太太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亲舅舅吗?他来做什么,找我报仇吗?潘落英是我表姐,她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吗?”
这天下姓潘的人太多了。
司玉藻至今对那位罗太太一点印象也没有,而她才出生,她生母就被赶走了,她更是不知她的容貌。
她没见过潘家的人,也听说潘家去了东北,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潘落英跟她会有什么关系。
不成想,竟是渊源很深。
“大小姐,要我去处理掉他吗?”宋游问。
司玉藻静静坐了很久。
为什么要去处理掉他?
好像她心虚一样。
当年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放火和杀人这两样,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我要亲自会会他!”司玉藻道,“我离开新加坡到上海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什么都不怕。”
渔歌给她端了一碗汤。
司玉藻喝了汤之后,心情平复了不少。
与此同时,潘落英正把一个手提箱递给她叔叔。
“你确定就要走了吗?”她有点舍不得。
她从小就跟这位小叔叔关系很好。
“嗯,公司一堆事,叔叔还要养家糊口。再说,司玉藻派人跟踪我,我不想被她的人算计。”男人说。
潘落英有点失落。
“那咱们假期再见,替我跟祖母问好。”潘落英道。
她送走了她叔叔,自己回到了学校,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她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了司玉藻。
潘落英走上前,含笑喊她:“学妹。”
司玉藻表情复杂,静静看着她:“学姐,你叔叔走了吗?”
潘落英道:“嗯,他是到上海办事,公事,已经回去了,要不然会被扣工钱。”
司玉藻见她纹丝不乱,就轻轻揉了揉自己掌心的伤疤。
伤疤深处,异样的灼热疼痛。
司玉藻眸光微敛:“学姐,你知道他跟踪我吧?”
“可能是路过,学妹你太多心了,我叔叔不是那种猥琐的人。”潘落英笑道,“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
她始终不提罗公馆,也不提司玉藻和她的生母。
好像潘家也很不屑于认识司玉藻一样。
司玉藻想起家里佣人偷偷谈论一个往事,被她偷听到了。
听说当年她出生之前,她生母就买好了男婴,打算把她丢弃。
潘家的人,从她生母开始,就没有爱过她。
司玉藻身上流淌的,只有司慕那一部分血液,也只有司家的人把她当至宝。
她连夜去了趟邮局,给母亲发了封电报:“平安,想念您。”
母亲对她的保护和好意,司玉藻接受了。
她要留在上海,她不能辜负母亲。此刻,她母亲肯定还在大门口,等待着,万一她回头了,第一个就会看到她。
司玉藻吸了吸鼻子。
她把这些全部丢开,和宋游一起回家了。
她照常上学、做实验,以及和卢闻礼见面。
上次那个筋瘤的病人,在手术后的第六天才醒过来。
他的情况逐渐稳定。
“孙师兄一直在做检测,说没有再次出血,稳定住了。医院的院长说,等这个病人康复出院,要给你一封聘书,你可能下个学期就可以去医院实习了。”卢闻礼笑道,“学校从来没给过二年级学生聘书,这是头一回,你要出名了。”
司玉藻笑了起来。
她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院方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司玉藻在当初张辛眉中毒的时候,就对医院有过功劳;这次的筋瘤,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她的功劳、她的家学甚至她的家财,让院方愿意提出破格条件留住她。
“那这样的话,我算是真正的医生吧?”司玉藻问。
卢闻礼泼冷水:“实习医生,不算是真正的。”
“但不是学生,而是医生,哪怕是实习医生。”司玉藻道,“这样,我就可以上战场了。”
卢闻礼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师妹脑子也跟正常人不一样。
又过了几天,筋瘤病人情况稳定,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他没有再晕厥。
院方果然如同卢闻礼听到的小道消息那样,给司玉藻发了一封聘书,请她从明年正月十六开始,到医院实习。
司玉藻恨不能立马飞回新加坡,把这个给她母亲看。
“热泪盈眶了吗?”卢闻礼打量她,“哭吧,我当初接到聘书的时候,也挺激动的。”
司玉藻啐他:“没出息。”
她是很想哭的,可不愿意被卢师兄看笑话。
她转移了话题,问卢师兄:“师兄,假如有了战事,你愿意上前线吗?”
“当然!”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司玉藻问:“为何?”
“保家卫国。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想要自保,就要冲在最前线。”卢闻礼说,“我愿意用我的双手换来和平。如果我战死了无福享受和平,就把它留给我的后代们。我们出生了,留下一点痕迹,才有价值。”
_第1689章心动
司玉藻牢记了卢师兄的话。
她最近总在关注新加坡。
新加坡目前还没有战事,不过风雨欲来,形势不容乐观。
筋瘤的病人在普通病房住了几天之后,顺利出院了。
他没有再休克。
司玉藻很高兴,比她拿到了聘书更高兴。
她想找卢师兄去喝酒,可卢师兄说晚上要值班,不能离开医院。
而司玉藻有段时间没见到张辛眉了。
她就给张辛眉打了个电话,说:“张叔叔,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张辛眉这几天很忙。
他在暗处活动,其实他一直都在战场上。司玉藻每每想到他,心中就有暖流滑过。
“你运气不错,我今天正好有空。”张辛眉道,“我去接你?”
司玉藻说不用了,她可以自己去找他。
两个人约好了在酒馆碰面,司玉藻早早就去了。
她叫了一种低度数的桂花酿。
等张辛眉到的时候,她已经喝了四杯。
张辛眉道:“这是糯米酒,你看着度数不高,很容易上头。”
司玉藻道:“我高兴嘛。”
张辛眉重新要了些下酒菜,又要了一坛高度数的桂花酒。
两个人碰杯。
张辛眉一饮而尽,这才问司玉藻:“有什么好事?”
“我拿到了聘书!”司玉藻笑道,“明年,我就是真正的医生了。我才二年级呢。”
张辛眉白了她一眼:“你从小就学医,别把自己当学生好吗!”
她这个二年级,是名义上的,她早已学会了基本医术。
依她如今的水平,就可以做真正的医生了,而且她已经学完了新加坡爱德华医科的全部课程。
所以,她拿到了明年才能入职的聘书,做个实习医生,张辛眉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张叔叔,你好扫兴啊!”司玉藻不满,“要知道你这样,我就等明天跟卢师兄喝酒了。”
张辛眉从她这个话里,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眯了眯眼睛:“你原本是打算跟谁喝酒?”
“卢师兄啊,可惜他要值班,只好找你了。”司玉藻如实道。
成了替代品的张叔叔,恨不能把酒杯砸这死丫头头上。
“我走了!”他站起身。
司玉藻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臂,把自己吊在了他的身上。
“不要嘛张叔叔,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司玉藻道。
张辛眉一顿。
他低头看司玉藻,发现她的眼角有泪,突然就哭了。
他坐起来。
司玉藻心里格外的难受,扑到了他怀里。她的头发带着洗发香波的味道,透出女孩子特有的馨香,直直往张辛眉的鼻子里钻。
他屏住了呼吸,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好半晌透出一口气,把所有的心绪都压下了,这才问她:“谁欺负你了?”
“我姆妈。”司玉藻说。
张辛眉道:“那我没办法,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不能插手。”
司玉藻依靠在他的怀里,开始说起了新加坡的种种。
她一直靠着张辛眉的,贴得那么近,又喝了酒,让张辛眉格外辛苦。
张辛眉最终还是把她扶正了,自己退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你姆妈想要保护你,这是正常的。等你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明白。”张辛眉道。
司玉藻则道:“可是我想和家里人在一起......但是我回去了有什么用?就像我姆妈说的,一旦起了战事,我阿爸第一个会先把我关起来,让我远离战场。我回家,等于自投罗网。”
“那你留在上海,如果新加坡需要援军,你可以跟着援军去做前线医生。援军多半会是你郑叔叔或者其他人,他们会带上你。”张辛眉道。
司玉藻诧异看着他。
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张辛眉面前,总像个孩子。
她有点崇拜看着张辛眉:“张叔叔,你为什么如此厉害?”
“天生的。”张辛眉道。
司玉藻:“......”
当这位叔叔臭不要脸的时候,他身上的光芒就一点点褪去了。
哪怕是插科打诨,张辛眉也的确安慰到了司玉藻。
司玉藻不再想着偷偷溜回新加坡了,她打算好好留在上海,查清楚罗公馆的往事,然后等待时机。
她姆妈说,战事是不可躲
避的,只有早晚。
那么,她早晚都要回去的,不急这一时。
想明白了之后,司玉藻擦了眼泪,开始真正品尝这桂花酒了。
她对张辛眉道:“张叔叔,你那个高度数的,给我倒一杯。”
张辛眉想把她赶紧灌醉,然后扔给宋游。
不成想,司玉藻的酒量不错。
一顿饭下来,她上头之后有点胡说八道,但没有露出醉态。
等结账走人的时候,她走路有点踉跄。
张辛眉扶着她出去。
“你的车子呢?”张辛眉问。
司玉藻道:“宋游回去了,渔歌他们今晚做好吃的,我让他不必等,张叔叔你会送我的。”
张辛眉:“......”
这位叔叔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他的车子不在这边,需得走到街尾。
司玉藻不干了,她后知后觉开始撒酒疯,抱着路灯杆子不撒手:“叔叔,背我。”
张辛眉问自己:“我到底是哪一辈子做了孽?”
没人回答。
他挣扎了下,最终矮下了身子,把司玉藻背了起来。
司玉藻趴在他的肩头,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晃动着两条腿,让张辛眉背得更加艰难。
“叔叔,你给我唱个歌吧。”司玉藻呼吸的热气,全部喷在张辛眉的颈侧。
张辛眉想要躲,却又避不开她,简直要抓狂。
“唱一个。”她耍无赖说。
张辛眉毫无办法。
他犹豫了下,说:“歌不会唱,唱一段戏行吗?说流年不过三更天,杀贼擒王,矮了身子待试锏,那贼人个狗强盗.....”
“后面呢,怎么不唱了?”
“......那贼人狗强盗是俺爹。”张辛眉继续唱到。
司玉藻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唱了,笑了起来。
她听完了,好像得到了满足,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然后,她突然对张辛眉道:“张叔叔,我也想做地下革命党,我很敬佩你。”
张辛眉的呼吸一错。
他把她往上托了托,心想此生已经值了。哪怕将来死了,会有个人记住他,且佩服他。
_第1690章欺人太甚
司玉藻并没有喝得烂醉。
她的意识是很清楚的,虽然脑子有点昏沉。
她的手臂,搂紧了张辛眉的脖子,能感受到他颈侧的脉搏,一下下鼓动着,像是连接了她的心。
她有意无意,把自己的唇凑到他的耳根处。
拐弯的时候,张辛眉稍微偏头,她的唇就落到了他的肌肤上。
触感很明显。
他肌肤微凉,而她的唇是热的。
司玉藻无忧无虑的心中,添了一抹化不开的沉重,却又在沉重里悄悄开出了一朵花。
到了她的公寓,张辛眉放下了她,她突然从背后抱紧了他。
她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张辛眉愣了下,然后笑道:“你又想要什么?别撒娇,用嘴巴说。”
司玉藻沉默着不回答。
过了很久,她才松开了张辛眉。
直到张辛眉离开,她心中那个声音才做了回答:“想要亲你。”
这一刻,她明白自己彻底长大了,告别了她那毫无性别概念的幼年时光。
她心里住进了人。
她睡了一夜,早起时头疼得要炸开。
正如张辛眉所言,那些糯米桂花酒看似不烈,后劲却很强。
司玉藻去上课的时候,都是支着脑袋。
她浑浑噩噩的,隐约听到了同学说话的声音,好像都挺激动的。
“......凭什么?这也太过分了!”
司玉藻艰难转过了脖子,听到自己的颈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她看向了身后说话的同学:“怎么了?”
男同学一脸激愤:“留学名单发了下来,全部都是联合会的人,他们太过分了。”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另外的同学有点麻木。
学校去年就有个留学计划,是政府和创办人联合出资,资助十五名在校超过一年的学生去法国交流学习三年。
这个名额需要考试,一年级的学生就可以参加。
经过了四次考试,一次次排名下来,已经有了结果。
不成想,学校临时加了一个面试。
面试之后有了最终的定数,参加了的联
合会成员全部名列前茅,占了所有的名额,把靠着真才实学考上去的同学都给挤掉了。
司玉藻班上有两个男生,一直很想要这个机会,也特别刻苦,一路都是前五名的,眼瞧着就能成功了,一场不咸不淡的面试把他们俩刷了下来。
他们的同寝室兄弟,都为他们俩抱不平,反而是他们俩自己沉默不言语了。
沉默,是心灰意冷到了极致,连言语都没了力气。
司玉藻蹙眉:“这应该是政府和创始人一起选择的,联合会的人是怎么插上手的?”
“谁知道呢!”同学气愤道。
上课的老师来了,却发现学生们都静不下来,七嘴八舌问起留学名额的事。
老师也不是很清楚此事,就说学校的安排,肯定是最公正的考量。
此话毫无说服力,老师自己说完了,表情也是讪讪的。
这一堂课,教室里闹哄哄的。
司玉藻瞧着课是上不成了,就偷偷溜了出来。
她走在路上,瞧见不少人聚集在一起,好像都是翘课了,出门谈论留学这件事的。
她没有停留,一路去了院长的办公室。
王秋生请她坐下:“二年级上午没课?”
“有课的,院长,我是有事来找您。”司玉藻开门见山,“留学的事,您清楚学校的安排吗?”
王秋生道:“这个是教育局和创始人勒戈夫先生决定的。”
“勒戈夫先生?”司玉藻有点诧异,“我从未听说过他,他也是创始人吗?”
“他父亲是的。他一直有领事馆的差事,不怎么管理学校,他继承学校已经快八年了,从来不插手。但这次的留学名额,是他们家族赞助的,他才露面。”王秋生道。
司玉藻一下子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们早就怀疑,是其他人在学校操控联合会,想让它为其所用。
杜溪上的离开,以司玉藻为首的围棋会成立,威胁到了学生联合会。
“留学的事,算是敲山震虎。”司玉藻想。
这足以消耗掉学生们心中的希望,也足以让司玉藻的围棋会垮台。
她的眼眸微微沉了下来。
她看向了院长:“就是他,一直在操控联合会,让它成为施暴团体,欺负和压榨学生,控制学生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吗?”
王秋生的表情略有震撼。
他急忙起身,关上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王秋生虽然没什么魄力,平日却知道避嫌。女学生单独进他的办公室,自然是要开着门说话。
此刻他却不顾了。
他反锁了门,压低声音道:“司同学,这里是法租界,你知道吗?”
他们生活的大环境,是法国人保护着他们的。
勒戈夫先生敢如此,自然是有他的底气。
“这是上海!”司玉藻道。
王秋生看着她稚气的脸,心中莫名一阵难过。
这是华夏的土地,他们这些国人却沦为看别人眼色过日子的可怜虫。
“如果你父母知道,他们也会担心。世道哪有公平?能公平的领域,都是没什么油水可言的。”王秋生道,“司同学,你莫要给自己惹事。”
司玉藻心中很不舒服。
她走出了办公室,心中有团火在燃烧。
她是没什么本事的,可她的父母有能耐。她从小就是大小姐的脾气,一旦有事就要靠父母。
她给家里发了一封电报。
电报是发给她母亲的,很快她母亲就给她回了电报。
母亲在电报里告诉她,既然她已经找到了症结,且愿意解决她,司家会帮她的,三天之内会有答复。
她母亲办事效率极高。
卢闻礼也听说了留学的事,他问司玉藻:“你有什么打算吗?”
司玉藻道:“我正在打算,你等着瞧吧。”
“你打算怎么办?”卢闻礼有点好奇,“我还不知道你的本事。”
“我没有本事,但是我母亲有。”司玉藻如实道。
卢闻礼:“......”
果然,三天之后,司玉藻接到了回信,她唇角微翘,忍不住露出了喜悦。
她急忙去找卢闻礼,让卢师兄陪同着她,找到那十五位打算去留学的学生。
两天下来,事情就办妥了。
消息也很快就学校炸开了。
_第1691章恢复清明
司玉藻很多方面像她的阿爸,能简单就不往复杂里整。
学校在留学生名额下来后的一周,就炸开了锅,因为那些留学生全部主动去给校方请辞,让出了名额。
众人抢破了脑袋的好机会,突然被丢了出来,自然引发关注。
于是,消息就传开了。
“司玉藻给他们换了英国的学校,是最好的医科大学——正规的医科综合大学。没有奖学金,但司玉藻给他们一大笔钱,足够四年的学费。”
“吹牛吧?司玉藻能那么有钱吗?”
“她回新加坡都是开飞机的,这点小钱和飞机相比呢?”
众人哗然。
他们都知道司玉藻家里有钱。然而,人的眼界受到自己条件的限制,他们往往对“有钱”到底是多少钱没什么概念。
所以,当这个数目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知时,他们先是震惊,不相信,随后才会想起当初司家给学校捐了实验室的事。
这个消息的确不假。
司玉藻私下里找到了那十五个学生,用更好的学校和丰厚的资助,让他们退出了。
卢闻礼还说她破费。
司玉藻道:“我姆妈说了,就当是我们家给学生们的奖学金,为教育事业做点慈善,这点钱也不过是我家半天的生意进项。”
卢闻礼竖了个大拇指:“学妹,财大气粗!”
创始人勒戈夫先生听说了,非常的愤怒。
他让校方扣押这些学生的档案,谁也不给走。
不成想,教育局那边直接下了批条,学生们的留学已经批复下来了。
勒戈夫先生忘记了,司家不仅仅是有钱,他们还有人脉。
这件事过后的两天,学生们组织了活动,痛斥校方出尔反尔,那些退出校方留学计划的同学,也成了“正义”的使者。
这件事闹得挺大,报界也搀和其中了。
圣德保医学堂的学生联合会,在这件事中彻底曝光了。
整个上海都知道,圣德保医学堂的学生联合会是恶霸团体,背后有创始人勒戈夫先生撑腰。
“选上的学生,跟考上的学生完全对不上,一个小小面试就把学生的辛苦作废,换上了学生联合会的人。”
“圣德保医学堂上次就闹过,也是反对学生联合会,他们那个会长还去坐牢了。”
议论纷纷扬扬,
各界都在讨伐,成了轰动一时的大新闻。
教育局的特派员急忙赶往上海,和学校创始董事会连夜召开了会议。
他们取缔了学生联合会,对其他学生团体进行严查。
司玉藻的“围棋会”,俨然会成为第二个学生联合会,因为司玉藻本人的家庭太过于显赫。
在教育局和校方的要求之下,围棋会解散。
圣德保医学堂解散了四个学生组织,重新审查当初的工作分配,做出了姿态,并且向社会道歉,这件事的热度才慢慢退下去。
张辛眉有一周没见司玉藻了,听到围棋会解散的消息,他才匆匆赶来,带了几样她爱吃的点心。
司玉藻道:“我当初成立围棋会,目的就是搞散学生联合会。这次是他们作死,给了我机会。我的目的达到了,围棋会解散与否都无所谓,我不在乎的。”
张辛眉欣慰摸了摸她的脑袋:“懂事了。”
司玉藻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
张辛眉看着她。
他看得很专注,眼睛一错不错,让司玉藻心中顿时沸腾了起来。
她莫名双颊发烫,站起身躲开了他。
张辛眉道:“我出去抽根烟。”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楼道里没有阳光的照晒,有点冷。
张辛眉一连抽了两根烟,这才重新回到了司玉藻的公寓里。
他吃了晚饭之后离开了。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张辛眉又在忙碌,没有再见司玉藻了。
天气也一日日的冷了。
学生们换上了夹棉的衣裳,教室里上课不再开窗了,每次下课,渔歌都说玉藻一身怪味。
渔歌有点洁癖:“你把外套脱下来,我给你洗了。”
她恨不能把司玉藻的衣裳拆了。
如此几天之后,司玉藻仍是很难闻。
渔歌几乎崩溃。
“我们班上只有三个女的,其他都是男的,又不开窗,一天的课下来,能好闻才奇怪了。”司玉藻笑得前仰后合,对渔歌的崩溃并不能感同身受。
渔歌每次给她洗衣裳,都是捏着鼻子的,而每晚都准备好热水,让司玉藻一回家就要洗澡。
司玉藻夏天都是能懒就懒一次,更何况是寒冬腊月?
这时候,她才开始隐约要崩溃了。
她对渔歌道:“我得
赶紧把你嫁出去,你要折磨死我!”
渔歌把她按在水里:“你管不着,我是太太的人。”
司玉藻十分英雄气短的认命了。
吃饭的时候,司玉藻还是愤愤不平:“等我回家过旧历年,就让我姆妈先把你嫁出去,再换个新的人来伺候我。你这天天逼迫我洗澡的毛病,非要把我折腾病了。”
今天没有客人,两名副官跟她同桌吃饭。
宋游听到了这话,手里的筷子略微一顿,然后不动声色继续吃饭了。
其他人都没有看到。
渔歌比她更愤愤:“你一身难闻的味道,还好意思叫屈吗?”
在渔歌看来,邋遢简直是死罪。
司玉藻被她盯着,突然再次短了志气,一边想着气死我了,一边又毫无办法。
她甚至暗搓搓希望自己病一病,染点风寒也好,这样可以吓吓渔歌,让她妥协。
不成想,司大小姐皮糙肉厚的,天天洗澡根本没把她洗病。
冬天很冷,一到下雨的时候更冷。
司玉藻上了一整天的大课,自己已经闻不到异味了,但来接她的宋游很明显吸了下鼻子,然后嫌弃扭开了头。
今天回家是省不了了。
玉藻冷得手都不愿意拿出来,一想到回家就恐惧,当即对宋游道:“我要去趟实验室,晚上和卢师兄有个实验进度要赶,你先回家,十点过来接我。”
宋游哦了声。
司玉藻去了卢师兄的实验室,却见卢师兄在实验室里点了个小炉子,正在烫羊肉吃。
“师兄,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好的事不叫我!”司玉藻急忙关上门。
卢师兄看着自己锅里少得可怜的肉,哀怨看了眼她:“你还真会挑时候来。”
司玉藻不请自来的坐下了,打算分一杯羹。
与此同时,宋游回到了家。
张辛眉来了。
渔歌准备了一桌好吃的,宋游就把司玉藻的话转告了她。
“你给大小姐送一点吧,今晚全是她爱吃的菜。”渔歌心疼道,“念书这么苦吗,晚上还要忙?”
宋游就不忍心把实情告诉渔歌。
依照宋游的判断,司玉藻今晚肯定是不想洗澡才躲到实验室去的。
“你装好,我去送吧。”张辛眉道。
宋游看了眼他,没反对。
_第1692章秘密的重量
张辛眉手里拎着食盒,开车不过三分钟,就到了校外。
学校入了夜不容易进,张辛眉手里拎着汤汤水水的,也不好翻墙,故而他给门口的人塞了一把钱。
这么一耽误,就耽误了两三分钟。
张辛眉格外急切,不知是怕食盒里的饭菜冷了还是其他,他是想冲到实验室的。
他走得奇快,导致门口看门的人拿着钱惴惴不安:“这位.......怎么像是寻仇的?”
张辛眉轻车熟路到了实验室,隔着门远远就听到了司玉藻的笑声。
张辛眉的瞳仁骤缩,好像被什么刺了下。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门。
里面传出来含混不清的声音,是卢闻礼口中衔着肉对司玉藻说:“去开门。”
司玉藻的脚步声就逐渐靠近。
等她看清楚门外的人是张辛眉,她又惊又喜:“张叔叔!”
张辛眉却莫名沉了脸。
“渔歌让我给你送菜。”张辛眉把食盒先递了过去,“怎么不回家吃饭,在这里加餐?”
卢闻礼那吃货已经听到了说话声,叼着筷子跑过来,抢过了张辛眉手里的食盒:“你们先聊。”
他打开了食盒,看到了渔歌做的几样菜,其中红烧肉足足有一大碗。
卢闻礼道:“还热乎着呢.....”
这货顿时忘了天地之间的一切外物,包括他师妹,只有眼前的红烧肉是他的真爱。
司玉藻:“......”
张辛眉站在门口,不太想进来,送完东西就打算走。
司玉藻拉住了他:“进来一起吃。”
卢闻礼听到这话,当即道:“学妹你回家去吃,这才多少,不够分啊。”
司玉藻:“.......”
师兄这么吃货,她面子上好无光彩,难道她还没有红烧肉可爱吗?
师兄的热情,就不能分一点给她,让张叔叔知道她也很有魅力吗?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司玉藻无力扶额,对张辛眉道:“你等我,我拿外套。”
出了门,寒风簌簌,司玉藻的手和脸瞬间冻得冰凉。
湿冷的空气往她的口鼻里灌,直接入侵了五脏六腑。
她顿时从里
冷到了外。
究其原因,大概是她从放学至今,一口吃得也没有捞着。和卢师兄在实验室半个多钟头,她都在帮忙洗小青菜。
“冷!”司玉藻道,“明年真不想来上海了,留在新加坡多好。这个时节,我们还穿裙子呢。”
张辛眉脚步一顿。
他道:“上海就没值得留恋的?”
司玉藻道:“我现在冻糊涂了,想不起来,太冷了。”
张辛眉解开了自己的大衣扣子,一把带过她,将她裹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气息是暖烘烘的,体温把衣裳都浸透了。
司玉藻的心跳得像打鼓,且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张辛眉问:“还冷吗?”
司玉藻没有接话。
她没有动,任由他的大衣裹紧了她,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温暖的时空。
片刻之后,她缓缓将头靠近了他的胸口。
贴着他的胸膛,司玉藻紊乱的思绪逐渐透出几分清明,然后她就听到了心跳声。
强劲有力却明显过速的心跳声,在她的耳边回荡。
她扬起了下巴,看向了张辛眉:“张叔叔,你有没有秘密要告诉我?”
路灯下的人,面颊有点红,不知是烫的还是被寒风吹的。
张辛眉接触到了她的目光,神色一转,推开了她。他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罩在她身上。
他的大衣很长,几乎把司玉藻从头罩到了脚,她陷入这样的温暖中,无法拔足。
张辛眉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司玉藻愣愣的、痴迷的看着他的背影,他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他喊:“你不走?”
司玉藻这才跟上。
她靠近了他,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且是十指相扣。
张辛眉想要抽回。
司玉藻握得很紧:“张叔叔,你如果没有秘密,那么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张辛眉没回答,任由她牵着自己,加快了脚步。
他一路把司玉藻送回了家。
站在司玉藻公寓的门口,他站定了脚步,垂眸看着她。
他专注的时候,目光格外深沉,像有浓郁的深情化不开。
他认真对司玉藻道:“我有个秘密,
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司玉藻雀跃的心,被兜头泼下一瓢冷水,她冻得激灵了下。
她的眼神格外无辜。
“为什么?”她问张辛眉。
张辛眉道:“因为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子。大人不仅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你负责。”
司玉藻蹙眉:“我成年了。”
“在我心里,你还没有。你只是养在新加坡的司大小姐,活在圣德保医学堂的司同学。一个人经济都不能独立,就不算真正的大人。”张辛眉道。
司玉藻无语看着他。
“我们要见识过、看过,才会最终确定自己要什么,而不是走一步要一样,然后拿不下再丢下。”张辛眉道,“小孩子才这样。”
司玉藻的心,不由自主往下沉。
“有一天你长大了,还想听我的秘密,我就告诉你。”张辛眉道。
说罢,他没有再次上楼,转身离开了。
司玉藻没有动。
她没有去追张辛眉,因为她反驳不了他的话。
他说的,她听懂了;他未曾宣之于口的,她也明白。
一个人不能对自己负责,就不能对她的爱情负责。
司玉藻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她很招人爱,可张辛眉不是她的同学。万一感情失败了,他要面对更多的社会压力,甚至司家的压力。
而且,他所做的事,并不能容许他轻易谈感情。
司玉藻一个人站了很久。
宋游走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大小姐。”
司玉藻回神,全身上下已经凉透了。她唇色发紫,看了眼宋游:“我失恋了。”
宋游道:“太冷了,回家吧大小姐。”
司玉藻嗯了声,跟着宋游上了楼。在幽黯的楼梯里,她冰凉的面颊上有热泪滑过,那样炙热,几乎要把她的面皮烫裂。
她在进门之前,用力一抹面颊,不动声色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渔歌在门口问:“大小姐,不吃饭吗?”
司玉藻听到宋游的声音:“她吃好了。让她睡吧,明早起来在梳洗,她也累了一整天。”
声音渐歇,归于寂静。
司玉藻在这样的安静夜里,裹着张辛眉的大衣,失眠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