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第1647章七个小时
时间过得飞快,司玉藻上学也两个多月了。
她同学徐景然的血管瘤喝了一个多月的药就痊愈了,身上的肿块消失,皮肤上的紫色也在慢慢褪去。
这算是她完全独立看的第一个病,她学着她母亲的习惯,写了一份病例。
天气逐渐炎热。
中途司玉藻去了趟岳城,陪着外婆过了周末,她又邀请外婆去上海小住,外婆说自己年纪大了,已经跑不动了。
七十多岁的颜太太,身体一天天差了。
颜新侬也退了下来,不再担任军中要职,老两口时常一起散步,但她不太好,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外婆现在没其他的指望了,只想看着你早点结婚。”颜太太道,“你结婚了,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孩子,外婆哪怕走了也安心。”
玉藻道:“外婆,我瞧着您是长命百岁的面相,您不仅可以看到我结婚,还能看到我的孩子结婚呢。”
颜太太温热柔软的手,轻轻摸过了玉藻的头。
她跟玉藻说:“除了你,外婆还担心你五舅舅,他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你姆妈刚到岳城来我的时候,他们才十五六岁,阿静、洛水还有轻舟和小五,他们总是形影不离的。”
玉藻听了之后,很是伤感。
她知道霍拢静也是一个人。
她从颜家出来,说是要回上海了,却在出发之前去见了霍拢静。
霍拢静还是很高兴看到她的。
“姨母,外婆时常会说起,你和五舅舅从前那么好。”玉藻道。
霍拢静的脸色变了变:“玉藻,你不懂这些,不要说了。你想要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玉藻只是摇头:“我懂的。姨母,您在和自己置气,却也把五舅舅算在其中。这么多年了,您还没有明白吗?哪怕您爱过其他人,五舅舅也是不介意的,他只想要回他的初恋。”
霍拢静撇过头去。
玉藻道:“姨母,听说您常跟洛水姨母出去,却不怎么去颜家。要不你多去看看我外婆吧,多陪陪她。我这次回来,发现她说起你们从前的事次数越来越
多了。”
霍拢静只是叹了口气,没有答应这句话。
玉藻明天早上还有课,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她需得赶回去,从岳城到上海要开四个小时的车。
霍拢静道:“你好好念书,常到岳城来玩。”
她撇开了话题,从头到尾都没答应什么。
玉藻说不动她。
回去的路上,玉藻一开始还在沉思,后来时间太久了,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汽车停下来的时候,她问开车的宋游:“到了吗?”
车门就被人打开了。
张辛眉坐了进来,把玉藻的腿往旁边挤:“怎么才回来,已经一点多了。”
宋游说:“大小姐跟姨母吃了晚饭,聊了一会儿天。”
司玉藻这时候才发现,这里不是上海,而是城郊的官道。
张辛眉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因为她说过,吃过午饭会从岳城赶回来,他要确定她回来了才放心,结果一直不见她的影子。
如今世道还是不太平,路上的土匪太多了,司玉藻又是爱显摆的性格,谁知道她会不会惹了什么事。
张辛眉在官道上已经等了七个多小时,才把她的汽车等到。
他也没什么脾气,只是道:“平安回来就好了,我也交差了。今晚原本是有美人约我喝酒的,都被你耽误了。”
司玉藻笑了笑。
她突然靠过来。
张辛眉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十分快捷把她推了过去。
“我就是靠靠,我不乱来,我保证。”司玉藻道。
说罢,她就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张辛眉没有动。
司玉藻很有感慨的样子:“叔叔,为什么人不肯跟自己和解呢?为什么一定要跟过去的自己较劲,怪过去的自己不够争气,不够好呢?”
张辛眉不解:“怎么了?”
“阿静姨母,她是在和自己生气。”玉藻道,“她一个人挺寂寞的,也很可怜。”
张辛眉拍了下她的脑袋:“你才多大,就学着别人悲春伤秋?睡一会儿吧,你明天还要上课。”
玉藻嗯了声,依靠着张辛眉的肩膀睡着了。
后来下车的时候,她不肯动,只是张开双臂,要张辛眉抱她下去。
宋游下车:“我来吧。”
张辛眉挡在前面:“你把车子停好,我抱她上楼。”
宋游道是。
司玉藻没有睡着,她只是懒,故而她搂住张辛眉的脖子,把自己缩在他怀里。
她心中异样的踏实,因为张辛眉身上有淡淡烟草的气息,那是父亲的味道。
司玉藻的阿爸,也常抽烟,却不难闻。
张辛眉把玉藻抱上了楼,玉藻还是不愿意起来梳洗,就让渔歌端水给她擦擦脸、擦擦手。
张辛眉代劳了。
他仔细帮玉藻擦了脸,又替她抹了点雪花膏:“好好睡吧。”
玉藻却伸手,拉住了他:“张叔叔,你亲我一下,晚安吻。”
张辛眉声音轻柔:“滚。”
他帮她拉好了薄毯,这才离开了。
玉藻就这么稀里糊涂睡了一夜,第二天醒过来时,浑身有点痒。
昨天风尘仆仆的,又出了汗,没有洗澡就睡了,人特别不舒服。
她早起洗了个澡,然后去上课。
然后,她身上就发生了一点很尴尬的事:她身上最私密的地方,有点痒,不知是湿热过敏还是怎么回事,人坐立难安。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天,玉藻夜里居然痒醒了,她实在受不了,就决定去医院看看。
可是挂妇科都是孕妇或者两口子一起,司玉藻落荒而逃,在楼下给张辛眉打了电话。
“张叔叔,你得救救我,我在医院,不是圣德保医院。”司玉藻道。
“怎么了?”张辛眉在电话里问,“你哪里不舒服?”
“你快点来。”司玉藻道。
“你不是有两个副官和一个女佣,找他们不行吗?”张辛眉道,“我真没空,小侄女,我很忙。”
“我在医院,妇科!”司玉藻咬了咬牙,“你不来的话,我就去找我的师兄了。”
张辛眉挂上了电话,疾奔司玉藻说过的医院。
_第1648章爱上就只能忍了
张辛眉最近在组织一次秘密活动。
有一批华侨捐给他们的物资,被政府强行扣在了海关,张辛眉需要去活动,把物资拿出来。
他正在筹划此事,就被司玉藻打断了。
“你背着我做什么了?”张辛眉一看到她就头疼。
司玉藻道:“你还说!那天晚上我在车上睡着了,你对我做什么了?我现在好痒。”
这么私密的话题,让张辛眉头皮都要炸了。
他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司玉藻:“你有点姑娘家的矜持,行不行!这种事,你找你的女佣来陪你,岂不是更方便?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他简直想要爆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禽兽,对着这么小的女孩子下手!
“我去看了下,妇科都是两口子,或者孕妇。我不是孕妇,自己一个人去,别人还以为我没结婚。”司玉藻道。
张辛眉唇角抽了抽:“你原本就没结婚!”
“别人又不知道。”
“你还有宋游!还有其他副官!”张辛眉很想咆哮。
司玉藻看着他:“你疯了?宋游是男的,难道把我哪里很痒这种事告诉他吗?丢人不丢人?”
张辛眉:“........”
他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不知是想把自己拍晕还是想把掐死司玉藻的冲动拍回去。
“我也是男的,而且我跟你,没有宋游跟你亲近。”张辛眉道,“我不想知道你的病情,我求求你姑奶奶,下次这种事你放过我!”
司玉藻道:“不一样的,也许咱们会结婚,将来你该看到都会看到的,但宋游不会跟我结婚。他小时候就说,如果非要娶我,他就自杀。”
张辛眉:“.......”
光听着这话,他都觉得耳朵里要化脓了。
他现在也有点想自杀。
他用力按住了司玉藻的脖子,让她把头低下去,无比嫌弃:“你不要说话,也不要看我,我喘不上来气!”
他最终还是带着司玉藻去看了医生。
女医生说司玉藻没什么病,可能是水土不服导致的,勤洗澡、勤换衣即可,保持身上的衣裳干燥。
司玉藻松了口气,出来对张辛眉道:“医生说我没有生疮。”
张辛眉生无可恋望着前方,只当司玉藻在他耳边放了个屁,他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玉藻确定自己没有生疮之后,也就放心了,自己调制了几样治疗湿疹的中药,熬煮成水洗澡,也就彻底好了。
她是有点水土不服的,其他没啥大问题。
她后来再次给张辛眉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好了。
张辛眉的秘书先接了电话:“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姓司。”
“长官他不在。”秘书道。
张辛眉不肯再接她的电话了。
司玉藻有点搞不懂这个叔叔。
他明明说好了要监护她的,如果她邀请其他人去,他肯定会不高兴;邀请他去了,他也不高兴。
真是难伺候。
“男人要是碰到了不讲理的老婆,是不是也这样?”司玉藻猜测。
想到了这里,她就很庆幸自己不是男的,要是讨了个这么阴晴无常的老婆,也是很痛苦的。
她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宋游。
宋游依旧是毫无表情:“你为何非要找个阴晴不定的老婆?你找个懂事体贴的,不就好了吗?”
“这个不一定啊,你爱上了一个人是不讲理的,到时候爱上了就爱上了,又离不开她,她的小毛病只能忍了。”司玉藻道。
宋游道:“将来有个男的爱上了你,你自大又臭屁的毛病,他也只能忍了?”
“怎么了,我美不行吗?我生得这么美,凭什么不能自大?”司玉藻道,“当然只能忍了。”
“好可怜!”宋游想了想前几天的深夜,那个依靠着车门抽烟、等了七个多小时的男人,深深同情。
玉藻没明白他同情的点在哪里,一头雾水。
又过了一周,玉藻的学校开始期中考试。
他们班的同学说:“如果全校第一名是我们班的,我们就集体凑钱请客。”
结果,第一名是马璇。
司玉藻自己的成绩也在前二十名,她高兴坏了:“我请客,包下一个歌舞厅,咱们玩个通宵。”
她的同学都知道司大小姐是大户,吃大户毫无压力,大家欢天喜地。
当然也有同学很担心:“学校规定不能出入歌舞厅,抓到是要被开除的。
一瓢冷水泼下来,同学们都觉得很扫兴。
后来他们又提议了几个好玩的地方,大家都兴致乏乏。
司玉藻道:“这样吧,我去跟歌舞厅的老板商量一下,单独只接待我们,然后也跟学校打个申请。”
“这要花很多钱吧?”马璇非常过意不去,“还是算了。”
司玉藻道:“包在我身上。”
她亲自去了趟交通分局,把张辛眉给堵住了。
张辛眉很头疼:“你又是哪里不舒服吗?”
“张叔叔,你这个人好小气,上次那件事,记恨至今!”司玉藻撇撇嘴,“这次不是生病,是我想去歌舞厅。”
“学生不准出入歌舞厅。”张辛眉冷冷道,“这是校规,所以你滚蛋,别想让我带你去玩。”
“不是的,你听我说。”玉藻拦住了他。
她把自己的要求,都告诉了张辛眉。
她知道张辛眉名下还有歌舞厅的,这种产业最容易藏匿身份,很容易进行地下活动,司玉藻不相信张辛眉会全部丢弃。
“......胡闹,一晚上损失多少,你赔不赔?”张辛眉道。
司玉藻拉住他的胳膊不放手:“张叔叔,我看了报纸,你最近一定有什么事要紧事在做吧?前些时候,华侨不是说了捐物资吗?这个时候,你难道不需要学生帮忙吗?也许会事半功倍。”
张辛眉低垂了头,看向了司玉藻。
她眼睛明亮,正一眨不眨看着他,有灼灼的光。
张辛眉瞥了视线,认真想了想,然后露出一个坏笑:“如果你能拿到院长的批准表,我就让你进去。”
司玉藻大喜:“我上次救了院长的命,这点小忙他如果不帮,我就赖在他办公室不走。你等着吧,张叔叔,准备好歌舞厅就行。”
说罢,她欢天喜地的走了。
张辛眉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真是司行霈的女儿,简直就是他的翻版。
这么美丽的小姑娘,性格为什么不能像轻舟一点?她如果性格像轻舟,又美得如此不像话,肯定会有很多的追求者。
而现在,她一刀宰小老鼠的凶残名声在学校传开,不少男生对她望而却步了......
张辛眉轻轻摇了摇头,把思绪甩开。
_第1649章移情
玉藻去找了院长。
她把同学们的话,告诉了院长:“我们不喝酒,只看看歌舞,体验一下......”
院长蹙眉:“这不合乎规矩。”
司玉藻就笑道:“院长,您知道劳逸结合,学生们的成绩才会更好。我有个办法,你你看行不行?”
院长其实想要还一个人情给司玉藻的,故而他在等待,等司玉藻想出个圆满的借口,至少需要通过她的口说出来。
“......最近海关衙门很紧张,进出的货物都格外严格,肯定是有什么猫腻。咱们学校组织小规模的运动,在海关衙门门口喊几句口号,拍几张照片。
如果有人问起,一年级的学生去做什么,学校可以回答是正规的活动;如果有人拍到了我们进歌舞厅的照片,学校就说是海关衙门诬陷,我们当时只是路过,并没有进去。”司玉藻道。
民众对学生往往更加信任。
至少当政府对上学生的时候,民众会相信“迫害”这个词。
所以,哪怕有照片登报了,学校也有说辞。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更多的情况是,圣德保医学堂只是个小学校,民众和报界根本不关心学生们做了什么。
只有大人物或者名校的学生才会引人注目。
“学校同意组织抗议活动。”院长道。
他微笑看向了司玉藻,声音微微压低,“活动不可超过十一点,进出注意安全。”
司玉藻道是:“多谢您。”
虽然通宵的计划取消了,可有总比没有好。
她把院长给的活动批准表给张辛眉。
张辛眉顿时就有了个主意。
他拿着表格,笑道:“我会给你们选一个离海关衙门近一点的歌舞厅,保证你们进出不会有人拍照,附近一条街都是安全的。”
司玉藻道:“叔叔,你要感谢我吗?”
“我浪费了一晚上的生意,还要感谢你?”张辛眉敲了敲她的脑袋,“小侄女,别得寸进尺。”
司玉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班上的同学。
一个班上好几十人,自然有人不忿,也有人心不轨的。
学生联合会很快就知道了。
杜溪上不动声
色,只是吩咐人:“偷偷跟着他们,记得拍下证据。”
几十名学生的活动,规模不算小的,他们喊着口号就到了海关衙门门口,声称海关衙门阻挡了贸易。
海关衙门的人出来哄了半晌,说了不少的好话,才把这些小祖宗们弄走。
张辛眉的汽车停在不远处,唇角微动。
很快,学生们就转到了另一条街,进了张辛眉安排好的歌舞厅。
歌舞厅除了没客人,以及不提供烈酒,其他的跟平时一样,特别是那些印度舞姬露出纤细的腰肢时,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们眼睛都直了。
除了酒水,张辛眉还特意让歌舞厅准备了小吃。
从晚上七点到晚上十点,三个小时的歌舞,让学生们大大长了一份见识,出门的时候个个满面红光。
杜溪上则在等消息。
不成想,他派过去的人打电话给他:“少爷,我现在在巡捕房......”
杜溪上一惊。
张辛眉早就说过,这条街上不会有任何照片传出去,除非是他叫人拍的。
杜家的佣人笨手笨脚,一出现就被张辛眉的人给抓了,直接送到了法国人的巡捕房里。
学生们玩得愉快之后,各自散了。
这件事,没有人主动跟联合会的人提及,一来司玉藻是联合会的成员,打她的小报告很容易露底;二来她的家庭财力惊人,她在上海看上去又很有门路,同班同学出卖她,怕是比得罪联合会的人更难混。
况且,司玉藻几乎是罩着他们的,她很护短,也让她的同学放心。
此事也闹了下,不少人问起,但都不了了之,而那晚学生们出去,是有校方书面的批准。
司玉藻很感谢张辛眉。
结果,张辛眉第二天亲自来接她放学了,他一下子就不嫌弃司玉藻了,变得热情了很多。
“叔叔请你吃饭。”张辛眉笑道。
司玉藻笑道:“你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嗯。”张辛眉道。
司玉藻突然就很有成就感。
没过几天,报纸上刊登了海关衙门仓库的照片,全部都是华侨捐的物资,被政府扣押不放。
报纸登出来之后,民众哗然。
张辛
眉暗中再组织学生和工人抗议,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之后,物资终于顺利出了海关,运出了上海。
那天,张辛眉特意去火车站旁边坐了很久。
司玉藻也陪同着他。
“张叔叔,你看到这样的胜利,会不会很有幸福?”司玉藻突然问他。
张辛眉笑了下,没言语。
司玉藻又问:“但是,这些荣耀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别人说起你,仍觉得你是个酒囊饭袋,你会委屈吗?”
“不会。”张辛眉道,“信仰是心底的力量,不需要任何的勋章。”
司玉藻心中一动。
她微微侧过脸,看向了张辛眉。
张辛眉跟司玉藻的阿爸一样高大,胸膛开阔、肩膀平整,是个挺拔英武的男人。他有一头很浓密的头发,有点长,偶然会掉下来盖住眼睛——他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带着精明。
这样的精明,有了信仰的支撑,是如此的睿智。
司玉藻最崇拜的男人就是她的阿爸,她也想过将来要找个像他阿爸的男人,而张辛眉无疑是最像的。
他的身材和外形、他的性格和脾气,甚至他坏笑的时候,都有点像她的阿爸。
“张叔叔,我能跟你干吗?我也能做好。”司玉藻突然道。
在这个瞬间,她想和他靠得更近一点。
她想要分享他的喜悦,减轻他的痛苦。在高兴的时候和他一起庆祝,在悲伤的时候和他拥抱,彼此慰藉。
张辛眉回头,看了眼她。
他没有拒绝,没有嘲讽,而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玉藻,邓高将军跟你家很熟吗?”
邓高是以前司行霈的副官,如今已经做到了师长,在颜新侬退休之后,他是司家那支力量的最高长官了。
“嗯,很熟。”玉藻道。
“你外公是颜新侬,他以前是军方的,对吧?”张辛眉又问。
司玉藻点点头。
“......你说你想跟着我,但将来炮口公开的时候,要对准你的外公、你的邓叔叔,还有你祖父、你阿爸的其他亲信,你能下得去手吗?”张辛眉问。
司玉藻整个人不由自主僵了下。
张辛眉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好念书,傻孩子!”
_第1650章张辛眉的支持
从车站回来,张辛眉请玉藻吃饭。
他跟玉藻说起,在她很小的时候,他是见过她的,甚至想过带她回去做童养媳。
“张叔叔,你小时候很混账吗?”司玉藻咬着筷子头问。
张辛眉何止混账?
他那时候被他阿爸宠得无法无天,整个家里只有他妈能奈何他。其他人的话,他是半句也不肯听的。
然而,人都会长大。
那天他站在他父亲送葬的队伍里,想起他父亲临终的嘱托,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儿缓缓跑远。
过去的时光,随着那天纷纷扬扬盖在他父亲棺木上的黄土一起落下,被深深埋进了土里。
他不再是洪门的张九爷,不是张家的混世魔王。
他是个战士,行走在黑暗里,不见天日。但是他心中有一团热血,那是他父亲遗传给他的,永远滚烫,随时能燃烧他,点亮信仰。
“......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张辛眉道。
“那你还想要我做媳妇吗?”司玉藻问。
张辛眉慎重放下了筷子,知道今天的正经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要应对司小姐的扯淡。
“不要。”他认真说。
司玉藻不解:“为什么不要?我这么美......”
“极钢易折,你太过于美丽,我无福消受。”张辛眉翻着白眼说。
司玉藻想了想,深以为然:“也是,我们仙女是不能和你们凡人结婚,会触犯天条的。”
张辛眉:“......”
后来他也专门问过司玉藻,她每天正经的时间能不能稍微提高一点。
司玉藻则说她一直很正经,她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如此厚的脸皮,绝对跟司行霈一出同源。张辛眉有时候想起来,司玉藻并非司行霈亲生的,怎么会如此像他?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点:司玉藻是正经的司家人,她身上流淌着司行霈相似的血液,她像司行霈才是正常的。
他心很累的把司玉藻送回了家。
玉藻洗了澡躺在床上,想起张辛眉说“信仰”那段话,心中滋味莫名,总
好像她缺一点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我缺什么呢?”她自己审视自己。
她是司家的大小姐,她父母将她捧在掌心里,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世上最珍贵的食物她吃过,最美丽的风景她见过,她还缺什么?
她想不通,然而她知道有个地方空了。
特别是知道张辛眉的秘密之后,心里就腾出来一块空地,总想要装点什么进去,否则就不踏实。
这样的念头,也没有困扰司玉藻很久,因为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他们班同学全部凑在一起议论。
“五校合并?”
司玉藻只听到了这个词,她很是不理解,回头问徐景然和马璇。
“好像是我们学校要跟其他四所学堂合并,成立公立性的综合大学。”马璇道。
司玉藻觉得匪夷所思:“可咱们学校是法国人的。”
“早就把一部分卖给政府了。”徐景然道。
司玉藻问:“真的吗?”
徐景然又不是很确定:“我也是听说的,今天大家都在讲,好像是才开始,还没有正式文件。”
另一个男同学凑过来,把他听到的八卦分享:“机械学校已经在传了,他们要从机械学堂变成机械系,消息就是从他们学校传出来的,五校合并是真的。”
“南明路那个机械学堂吗?他们不是教会办的吗?”马璇诧异,“我阿哥以前就是机械学堂毕业的,我四弟还说要考呢。”
马璇家里条件比徐景然还要差,她家有兄弟姊妹七人,只有她父亲一个人工作。
她家里辛苦培养了她大哥,结果大哥一毕业就结婚了,有了孩子,再也没钱贴补家里了,还需要她父母照顾一点孙子。
如今,她家里也等着她毕业之后补贴一点家用。
但如果合并成了综合大学,他们跟圣德保医院就不是专门对口的,马璇想要找到好的工作就要靠运气。
学堂里很多人跟马璇一样,把未来的事业寄托在医院上。
可政府成立的公立综合大学,再也不可能像圣德保医学堂这样好就业了
“就是那个机械学堂,他们那边都闹翻天了。原来,政府早已买走了他们学校六成的股份,他们原本一毕业就能进美国人开的机械厂,但是成为公立大学的学生之后,一毕业只能拿个毕业证,工作再也没保障了。
要是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们就去考其他公立大学了。那些大学,名气比较大,分数还比我们的低。”男同学道。
玉藻第一次看到,这些快乐无忧的学子们,露出了他们的愁容。
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这些孩子早已打算好了前途。
“往长远来说,假如我们有了公立大学的文凭,还是更好的。”司玉藻试图安慰他们。
马璇道:“不是的,医院更加偏好医学堂的学生,哪怕不在圣德保工作,也更有前途,更受青睐。”
司玉藻就沉默了。
她回家之后,一个人默坐了很久。
她给张辛眉打了个电话。
“......从长久来说,综合大学更加有利人才的培养,对国家和社会更加有利。而且政府的公立大学,师资更有保障。”司玉藻道,“但是,我的同学、我的朋友们,他们其实不关心大局,不关心政府对教育事业的长远发展和统筹,他们对此前失去的利益很愤怒。”
张辛眉难得听到她说正经话,有点欣慰:“玉藻,你很有远见,也很睿智。”
司玉藻没心情贫嘴,苦笑了下:“我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张辛眉道:“很多政策,的确会在短时间内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学校恐慌是正常的,对你们学校这部分还没有毕业的学生来说,是很不公平,他们的命运就会像历史车轮下的蚂蚁,被碾压过去了。”
“我怎么办?”司玉藻问,“我很想站在我同学这边。”
“那就站过去!”张辛眉道,“人要有自己的立场,否则东摇西摆不成事!”
“哪怕我的立场是错的?”
“你怎么知道对错?一滴水,它到底是洪水灾祸,还是灌溉庄苗?还没有到时候,谁能说政策一定就是对的?”张辛眉道。
司玉藻挂了电话之后,终于踏踏实实睡了。
_第1651章全班的英雄司玉藻
翌日,骄阳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司玉藻睁开了眼睛,就瞧见了外面的明媚。
她大大伸了个懒腰,就隐约听到客厅里有张辛眉的声音。
她微讶,睡衣都没有系好就出来了。
果然见张辛眉坐在餐桌前,跟女佣渔歌有说有笑的。
“你怎么来了?”玉藻问。
张辛眉一回头,啧啧打量她:“衣裳扣好,胸前都没三两肉,敞给谁看?”
她只是露出了沟,并没有敞开前胸。
她把睡衣重新系住,伸手就想要打张辛眉的脑袋,被张辛眉背后长眼睛似的,提前捉住了她的手。
他把她拉了坐下:“你还敢以下犯上?反了你!”
司玉藻:“......”
自从被他自认了叔叔,司玉藻就处处受他的挟制。看在他昨晚安慰了自己的份上,司玉藻才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她对渔歌道:“别犯花痴了,给我盛一碗粥。”
渔歌觉得玉藻是迁怒,笑嘻嘻去端粥了,临走时还特意瞥了眼司玉藻的胸。
司玉藻说不上多平,但宽松的睡衣下面,的确看不出什么料,不像渔歌,鼓鼓囔囔的随时彰显存在。
“死丫头!”玉藻作势要打她,“你也要造反吗?”
宋游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渔歌端了米粥,司玉藻抓起勺子就要吃,宋游立马夺了她的勺子:“去刷牙!一大清早不刷牙就吃饭,你恶心不恶心?”
渔歌也说:“换好衣裳,这睡衣好显胖,张少还在呢,别这么不讲究。”
司玉藻:“.......”
张辛眉发现,司玉藻被自己带过来的人吃得死死的,她贱贱的样子也只能跟他耍而已,顿时就乐不可支。
他大仇得报,笑得前仰后合。
他是担心她心情不好,特意过来送她去上学。
没想到,她的心真的很宽,自己已经调整好了。
张辛眉也对玉藻道:“有人推动五校联合,背后的目的,也不都是那么纯粹。国立综合大学的校长、院长、主任等等,又是一大批官职,更别说经济拨款,后头的利润很大。
长远来说,自然是不错的,但谁知道我们还有没有长久的未来......”
玉藻知道,张辛眉是并不拥护南京,一些牺牲短期利益换取长期发展的政策,也得政府的受命够长才行。
否则,就是白白牺牲一批人。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想通了。我又不是教育部局长,我站在我的同学和朋友身边。五校联合,目前至少有上万学生的前途会受到影响。”司玉藻道,“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就直接联合,对学生的利益损害最大。”
张辛眉道:“我今天来,是想要告诉你注意安全。一旦学生们反对此事,就会有示威,可能会跟警察起冲突。
你又爱显摆,万一你冲到了前头,被误伤了,我没办法跟你父母交代,你可听明白了?将军需要勇敢,却不是敢死队。”
“这位叔叔,你真的是越来越啰嗦了。”司玉藻道,“你是不是老了?”
张辛眉敲了她一下:“没大没小!”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张辛眉就停下了脚步,让司玉藻自己进去。
司玉藻在大门口,又遇到了卢闻礼。
卢闻礼这二货一根筋,有时候做事特别执拗,叫人哭笑不得,不过他跟司玉藻倒是建立了深厚的交情。
司玉藻辞别了张辛眉,就跟着卢闻礼往里走。
“你叔叔还送你上学?”卢闻礼问。
他上次在司玉藻家里见过这位更像是司玉藻哥哥的叔叔,觉得那人浑身煞气像是要吃人。
“他顺路。”司玉藻道,“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五校联合吗?”卢闻礼略微蹙眉,“大家都在说,不知真假。我怀疑这是政治把戏,一旦合并之后,谁担任校长都有大油水,再从校长跳到教育局长,也名正言顺。”
司玉藻也微微蹙眉。
其实,她也有卢闻礼这样的想法。她家庭的情况,父母时常谈论局势和政治,并不会避开她。
她也知道,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牺牲很多人。
比如说战争,真的正义吗?
她耳濡目染能知道,不稀奇,但卢闻礼也如此敏锐,就让司玉藻刮目相看了
她记得她的同学说过,卢闻礼家好像是徽州乡下的,但徽派出过很多大军阀......
“有些大人物,视人命如草芥,更别说学生们的前途了。”卢闻礼继续道。
司玉藻说:“我也觉得有阴谋。不过,还没有正式发文件呢,未必就是真的,人云亦云的事情太多了。”
卢闻礼心事重重点点头。
两个人分开,各自去了教室。
司玉藻刚坐下,就有同学跑过来,大声站在教学楼门口说:“学生联合会紧急开会,成员九点之前大会议堂集合。”
教室里躁动了起来。
司玉藻也是联合会的,不少同学把目光投向了她。
她站起身,看着同学们殷切的目光,表情很认真:“我也反对五校联合,如果联合会是说这件事,我会替大家争取。”
有人拍掌,班上爆发了一阵喧哗的掌声。
正好三年级的潘落英和另一名联合会的委员杨犹自路过,从窗外看到了这一幕。
“这个司玉藻,特别爱出风头,偏偏这么漂亮。咱们学校男生占九成,她这样很容易蛊惑人心。”杨犹自低声道。
潘落英没接话。
“她看上去很有野心,咱们得提防她。”杨犹自继续道。
潘落英这时候才淡淡开口:“杜溪上很喜欢她。”
杨犹自好像被震惊了下,她一时间脸色微白。
潘落英回眸,看了眼她:“你很意外吗?她这么美丽,家世又显赫,不是跟杜溪上很般配吗?”
“可以前杜溪上明明很喜欢你。”杨犹自咬唇道。
潘落英说:“我对他不奢望,倒是你......”
“学姐,你说什么呢?”杨犹自声音猛然一提,“我可没有!”
说罢,她快步往前走,心里汩汩冒着什么,搅合得她很不舒服。
潘落英落后几步,看了眼走出来的司玉藻,发现她班上的同学居然在送她,好像送战士出征一样。
杨犹自没有说错,司玉藻玩弄政治很有一套,她在班上的权威很高,哪怕她只是小小成员,还是被她的同学们寄予了厚望。
_第1653章司玉藻的好运
玉藻回到了教室,把联合会开会的事告诉了她的同学们。
她只说了卢闻礼反对的声音,没说其他。
她的同学们都很激动。
老师来上课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听课,围着老师问东问西。
老师自己压力也很大,不停的跟学生们说:“别担心,不过是谣言,没有说过要联合。”
一旦联合,老师的职业生涯也要重新洗牌,对于绝大多数的老师而言,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家都担心,但人如蝼蚁,有时候一个决策压下来,除了适应也毫无办法,甚至还要往好处想,让自己能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一整天,学生没心思听课,老师没心思讲课,司玉藻也跟着混,听大家七嘴八舌说自己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说什么的都有。
她听了满满两耳朵,没理出头绪来。
联合会的争吵,在司玉藻和卢闻礼退场之后也结束了。
他们没有继续投票开除司玉藻和卢闻礼,因为杜溪上被司玉藻踹了一脚,急需去医院看看,可能肋骨断了。
下午五点半,张辛眉准时到了司玉藻的校门口,接她放学。
她就把自己今天的种种,告诉了张辛眉。
她语气里带着三分炫耀。
“我不是叫你不要惹事?”张辛眉很头疼。
“我没有惹事,这是正义的,替卢师兄撑腰嘛。”司玉藻道。
提到了卢师兄,她眼睛略微放光,说起他那出攻心计,司玉藻不得不佩服他。
“真有谋略,也有才干,阴损得不行,我很中意他!”司玉藻笑道。
张辛眉突然一梗,不接话了。
他带着司玉藻去吃饭,司玉藻仍是会说起卢闻礼。
张辛眉忍无可忍,嗤之以鼻:“雕虫小技。”
“你这是嫉妒!”司玉藻道,“卢师兄虽然二了点,但精明得像猴。”
“你听听你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不矛盾?”张辛眉冷冷瞥了她一眼,“又二又精明,哪有这么奇怪的人?”
司玉藻自己就笑了起来。
因为卢闻礼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人。
张辛眉一晚上气都不顺
,他叮嘱司玉藻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少惹事,管好自己就行。
“那么多人安分着呢,独独你不惹事就活不了?”张辛眉道,“你还是个学生,独善其身懂不懂?”
司玉藻撇撇嘴,不跟这个老古董一般见识。
张辛眉又说:“你要当心,联合会的人会报复你的,最迟也就是明天了。”
司玉藻道:“我才不怕,上次杜溪上想要害我,还不是让我化险为夷了?我一直想要整死他,这次是个好机会。”
“.......混账玩意儿,你被人打死了我不给你收尸,滚蛋吧你!”张辛眉说着,就把她推下了汽车。
司玉藻觉得这位叔叔今天脾气好大,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她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心里特别不安。
可能是睡觉之前思虑太重了,玉藻睡着了开始做梦。
她梦到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炙热滚烫的。
她耳边是她姆妈的话:“害怕的时候不要乱扑腾,冷静数三下.......”
这是她学游泳时她姆妈告诉她的。
所以,她当时是冷静了下来。然后,她就看到了门,藏在火海的后面,把手可以很轻易的拉开。
玉藻把自己的头发包裹起来,冲过了那片火海,却突然被人紧紧抱住。
“救救我,不要杀我!”女人哭泣着说。
她摸了满手的血,倏然惊醒。
睡前天气有点闷,张辛眉送给她的电风扇她用上了,嗡嗡嗡的转动着,像极了梦里火烧的声音;窗外电闪雷鸣,黄昏时候未下的暴雨,夜里终于来了。
玉藻站在窗边。
她的窗口可以看到学校,甚至能看到第五号教学楼,两层小楼是新建的,朱红色的外墙格外醒目。
就在深夜,第五号教学楼的二楼,窗口隐隐约约闪过了一缕光,像是手电筒,又像是远处的闪电。
玉藻站在窗棂后面,任由潮湿的气息扑向自己。
“那是实验室吧?”玉藻算了算位置。
他们一年级常用那个实验室,卢闻礼是助教之一。
“会是卢师兄吗?”玉藻费解,“这么晚了,他去
实验室做什么?”
然而实在太远了,加上夜空漆黑,玉藻仔细辨认,好像还没有到她的学校,只是学校旁边的居民,甚至可能是路灯。
饶是这么想着,她还是把宋游和另一名副官叫醒了。
“你们去学校看看。”她道。
宋游和副官晚上总有一个人值夜,今晚是宋游,他精神挺好的,站起身道:“这么晚了,大小姐去睡吧,我去瞧瞧。要不要叫渔歌起来给你弄点宵夜?”
玉藻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渔歌早上还要做早饭,上午要洗衣、拖地和做午饭,下午要买菜和准备晚饭、宵夜,一整天几乎不得空闲,吵醒了她,明天她也没得睡,一整天都难受。
“我喝点牛乳,吃点饼干。”玉藻道,“你快去吧。”
宋游虽然时常吐槽自家大小姐自恋,但对于大小姐的吩咐,他从不质疑,哪怕是深更半夜,外面下着暴雨。
玉藻自己热了牛奶。
她坐在餐桌旁,回想着那个梦,默默把一杯牛奶给喝了。
半个小时后,宋游回来了。
他手里拿了个小箱子:“大小姐,你没有看错,果然是你们那个实验室,我在学校后门的时候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离开了。”
说罢,他把箱子放在桌子上,转身脱下了自己的雨衣。
玉藻问:“是什么?”
小箱子上带一把小锁。
玉藻一边说话,一边利落把锁给扭开了。打开箱子,她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愣了好半晌没说话。
宋游也凑过来看。
他问司玉藻:“大小姐,要怎么办?”
“快,给张叔叔打电话,让他帮个忙!”司玉藻道。
宋游道是。
然而电话却一直忙音。
宋游很有经验,放下电话对司玉藻道:“大小姐,怕是外面下雨,电话线坏了,打不通。”
“既然他们是连夜诬陷,肯定明早就要见章程,咱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宋游,去开车,咱们去找张叔叔。”司玉藻道。
宋游道是。
车子到了张辛眉家的公寓,司玉藻让宋游留在楼下,自己上楼去了。
_第1654章玉藻的真心
张辛眉真不知自己是哪一辈子欠了司玉藻的。
他睡得正酣的时候,敲门声把他惊醒,让他出了一后背冷汗,还以为有事发生了。
不成想,居然是司玉藻小姐。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司小姐进门之后,先捂住了眼睛:“有没有香艳女郎?快藏一藏,我不偷看!”
她说不偷看,还是悄悄从指缝觑着。
更令人讨厌的是,她确定了张辛眉晚上是一个人睡,啧啧道:“快三十岁的叔叔了,晚上孤枕独眠,真的好可怜。”
张辛眉默默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滚烫的烟把他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他面无表情的想:我活该,让我小时候嘴欠要这货做童养媳,我欠老天爷的,我活该!
他一连吸了三口,这才慢慢道:“你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司玉藻问。
张辛眉很不想提醒她,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也不想提醒她,孤男寡女独居一室,因为只要他开口了,司玉藻一定会顺杆爬。
她这臭不要脸的性格,完全遗传了司行霈的。
张辛眉很平静、很克制的说:“当然能。司大小姐,请问您想要睡在我这里吗?”
司玉藻此刻也听出了他的意思,讪讪笑了下:“不,我是有正经事。如果我想要诬陷一个人行贿,我要怎么操作,巡捕房的人才会把他抓起来?”
“巡捕房是法国的,不管行贿的事。公共租界的警察局倒是管,我也有办法,要现在去抓人?”张辛眉问。
司玉藻点点头。
她就把自己想要诬陷的人和事,仔细告诉了张辛眉,让他帮自己。
张辛眉很想提醒她,这点小事可以打个电话;他也很想问,这件事明天白天可以办的,她半夜来是不是故意搅合得他不能安生。
但是已经看透了司大小姐不靠谱的张九爷,决定省省口水,跟这货说什么都是白搭。
“行了,你回去吧,我现在就去安排。你早睡早起,才有精力去祸害其他人。”张辛眉露出一口森森的大白牙,“晚安,司小姐。”
“张叔叔,你真是好人!”司玉藻道,“你帮我办成了这件事,
我以身相许吧?你看你一个人睡多寂寞。”
张辛眉每次都以为,他已经掌握了司大小姐的底线,不成想司小姐总有新的突破,只有更低没有最低。
他脚步略微踉跄了下,回眸看着司玉藻,笑得很礼貌:“叔叔喜欢有料但是个子娇小的女孩子。”
司玉藻比她姆妈和姑姑都高,是个修长窈窕的身量,同时胸前的料不是很足。
她捂了下胸口,似乎想要把挤一挤。
张辛眉顿时就觉得辣眼睛,重重咳嗽了一声。
司玉藻回神,放下了手:“我虽不娇小,但是我美啊。我美若天仙,总可以弥补一下吧?”
张辛眉冷冷道:“你们天仙不是不能和凡人通婚吗?”
司玉藻:“......”
当她心力憔悴离开的时候,张九爷也是很心累。
他觉得司行霈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的闺女养成这副臭德行,就是为了折腾自己未来的姑爷。
谁要是娶了司玉藻,那肯定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此生需要如此受罪来偿还。
回去的路上,司玉藻还问宋游:“我很平吗?”
宋游从后视镜看了眼:“挺平的,你穿上军装跟男人一样。”
司玉藻:“.......”
她顿了一会儿,又问宋游,“你喜欢丰腴的女人吗?”
“喜欢。”宋游说。
“为什么?”
“因为我如果说喜欢平的,你接下来会问我喜欢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所以我说喜欢丰腴的。”宋游道。
司玉藻就恼羞成怒踢了下他的座椅。
宋游道:“别闹,我开车,这么晚了我没什么精神,回头撞了车,把你撞得缺胳膊少腿的,就更加没人喜欢了。”
司玉藻立马坐正了身姿。
她又问宋游:“你说,我努力一下,张叔叔会喜欢我吗?”
“会的。”宋游道。
“为什么?”
“我说不会,你又要踢我,我不想挨踢。”宋游说。
司玉藻咬牙切齿道:“我当初怎么没把你扔在路边饿死呢?”
“大小姐,你有点良心!”宋游面
无表情,“我大半夜替你开车,忠心耿耿的,就落不到你一句好话吗?”
司玉藻笑了起来。
后来,她就不怎么说话了,一个人看着漆黑的夜景,街道上的路灯鳞次栉比,一节节后退。
宋游从后视镜看了她好几次。
见她着实有点心事的样子,他就想要点拨她几句。
在宋游眼里,司玉藻是他的主子,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唯一。他们一起长大,玉藻在宋游心中比妹妹更重要。
他希望能帮到她。
“大小姐,你长这么大,喜欢过男孩子吗?”宋游问。
司玉藻准备扯淡。
“.......你懂我说什么。”宋游补充,打断了她要扯淡的话头。
司玉藻想了想,难得认真:“我从小就幻想,将来要找像我阿爸一样的男人。我身边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人像我阿爸的,所以.......没有喜欢过谁,他们和我都是好朋友。”
宋游又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有点茫然,就道:“张九爷倒是有点像师座。”
司玉藻没有反驳。
她仔细回想了下,张辛眉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上,的确更接近司行霈。
他比较成熟,比司玉藻的那些朋友们都要英俊,同时他还爱炸毛。
“是的。”司玉藻笑了下,“他比较像我阿爸。如果我想要找男朋友,肯定就是他那样的。”
“那你想要他吗?”宋游又问。
司玉藻沉默
“怎么不说话?”宋游问。
“我脾气不好,又臭美又作,如果和我结婚,需得天天服侍我,做牛做马,我反正是不会改脾气的。
张叔叔的事业已经够让他操心的,外面很累,回家还要照顾我,岂不是更累?他应该找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司玉藻道,“我总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就害了人家的后半生吧?”
宋游就不再问了,因为他发现,他家的大小姐看上去疯疯癫癫,实则脑袋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睿智。
她之所以成天不着调,只是爱耍贱,仅此而已。
确定了玉藻的想法之后,宋游没有再试图撮合她跟张辛眉了。
_第1655章小小阴谋
司玉藻把事情交给了张辛眉之后,格外的安心。
她回家睡了一觉。
学堂里最近很乱,大家都没心思好好上课,玉藻就心安理得睡到了中午。
起床之后,她问另一名副官李效:“早上学校有什么事吗?”
“没有。”李效有点拘谨,在玉藻面前也不敢嬉笑怒骂,认认真真回答她的问题,“学生们也没怎么上课,都在操场上,卢闻礼发表了演讲。”
玉藻一听就来了兴致。
卢闻礼看似很呆,但蛊惑人心的能耐不容小觑,比如他为了套到教授的秘密,分析教授的诗词和偏好,让教授将他视为知己。
他知道说话的艺术,这是他的天赋。
“他说了些什么?”玉藻饭也不想吃了,放下筷子问。
李效道:“主要是说五校联合之后,形式大于利益。教育部觉得如此体系很好看、很先进,但对学生而言,十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实际好处,因为政府并没有引导市场,让市场认可综合大学学生的能力,也不会让他们被人高看一眼。
如今很多的工厂和商家,他们更加偏向专类学生。所以,这件事背后藏着阴谋,学生们如果顺应了政策,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为未来的同窗们不负责,更是对政府和国家不负责,对市场不负责。”
司玉藻失笑。
“他还真是能耐,又把所有人装进民族大义的箩筐里去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老教授选他做助教了。”司玉藻道。
李效恭敬在旁边接话:“是,很厉害,如今他的威望提高了不少。”
司玉藻点点头。
宋游比她起得早,出去了一趟,回来对司玉藻道:“九爷捎信给你,昨晚你吩咐的事,他已经办妥了。”
玉藻眼眸发亮。
她看向了李效:“你今天早上混进学校去了,看到杜溪上了吗?”
“没有。”李效如实道,“卢闻礼在操场演讲的时候,联合会的人都去了,站在旁边,只缺几个人,没有杜溪上。”
司玉藻笑了起来。
她更衣之后,立马就去了学校。
一到自己的班级,发现该午睡的时候,大家都在教室里,七嘴八舌还在讨
论什么。
看到了司玉藻,他们就招呼她:“司玉藻,我们在准备做活动的横幅,正式抗议五校联合。”
“这件事是谁组织?”司玉藻问。
同学说:“各班级自己组织,学校的批准由卢师兄负责。”
司玉藻点点头。
正在此时,学校广播里又想起了声音,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司玉藻班上有同学听得出来:“是联合会的委员杨犹自杨学姐。”
广播有点扩音,声音很模糊。
大家听了半晌,才听清楚,杨犹自让众人在操场集合,他们有一个重大秘密要公布。
“什么重大秘密?”教室里炸开了锅。
众人议论纷纷。
司玉藻就道:“既然说了是重大秘密,咱们去看看吧。”
圣德保医学堂一共有四个年级,每个年级四个班,全校加起来有上千人。
这算是比较庞大的数目了。
等司玉藻他们班往操场去的时候,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他们几乎挤不到前排。
徐景然的血管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是个热心肠的姑娘,看到了讲台上的杨犹自,当即对司玉藻和马璇道:“这位学姐可不是善茬。他们这个时候说什么重大秘密,我怀疑他们在针对卢师兄。”
“不用怀疑,就是针对卢师兄,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马璇也很担心。
司玉藻则道:“听一听吧,估计快要说了。”
他们等了二十多分钟。
联合会的人在等学生们全部积聚过来,才会开始他们的阴谋。
二十多分钟后,杨犹自开口了。
杨犹自生得不算漂亮,但口才了得,一开场就先讲述了一个阴谋:有人在阻碍学校和学生的发展。
她也没有讲述五校联合的好处,也没有讲它对学生们的帮助,她只讲有个人在戏弄众人。
“.......每件事的背后,都有阴暗,就好像一个人总有影子。”杨犹自义愤填膺道,“我们拿到了确切的证据,是有人不想五校联合,故而收买了卢闻礼!”
台下一片哗然。
卢闻礼姗姗来迟,走到了司玉藻他们班这边,就听到了
这么一句,他停下了脚步。
他眯了眯眼睛。
身边的同学都看向他,包括司玉藻。
而讲台上的杨犹自,仍在夸夸其谈。
她把卢闻礼形容成了一个恶魔,最终就有同学忍不住了,大声诘问:“你有证据吗?你这是污蔑。”
这句话,正中下怀。
杨犹自笑了笑,冲联合会的另一个委员打了个手势。
那个男同学就把一个小箱子拎上了讲台。
众人再次哗然。
卢闻礼不是很理解。
马璇问他:“师兄,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见过啊......”卢闻礼道。
他话音未落,杨犹自就替他回答了:“这里面就是证据,既有医院给卢闻礼的聘书,也有现金。
他们给他提供工作和金钱,让他煽动学生,保留学校的独立,这样他们就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五校联合真的不好吗?卢闻礼的话,又真的是为了你们好吗?也许,他只是为了他自己而已。”
“你胡说!”前排有同学大声道。
杨犹自拍了拍箱子:“铁证如山。”
“快打开,打开看看!”众人喊道。此刻,他们对证据的好奇,超过了对卢闻礼的兴趣。
杨犹自微笑,慢慢打开了小箱子。
然后,她厉声尖叫,吓得后退了数步,差点跌下了讲台。
学生们很想看清楚,不停往前挤,而前面的同学发现了不似人声的尖叫:“蛇,有蛇!”
“快跑,有蛇,有蛇!”
整个操场乱成了一团。
有人往后退时,差点挤到了司玉藻,卢闻礼眼疾手快把她护在了怀里,两个人退到旁边去了。
众人一哄而散,留下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盘踞讲台,吐着蛇信子。
司玉藻和卢闻礼站在操场外围的树下,看着几个大胆的男同学去而复返,拿了笼子想要把蛇抓起来。
卢闻礼有点糊涂:“联合会的人到底想干嘛,就想恶心和吓唬一下学生吗?”
“不,他们只是想恶心和诬陷你。”司玉藻笑道,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交给了卢闻礼看。
_第1656章成功了
其实卢闻礼一直没有进入状态。
杨犹自在义愤填膺的时候,他在想:这学妹扯什么鬼?
什么金钱,什么工作?
然后,司玉藻就拿了一张纸给他。
打开一看,是一份聘书,圣德保医院给他的,邀请他四年级就开始担任实习医生。
“哦,原来如此。”卢闻礼笑道,“能弄到这个,应该是杜溪上师弟的手笔,只有他家有这个能力。
他一爱看出风头,又是他家花了大价格弄到的脏水,他怎么可能不亲自给我泼?他今天怎么没来?”
卢闻礼看人很准。
他了解杜溪上。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也不反对他担任会长,但杜溪上的性格和人品,卢师兄早已做好了分析,就存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个恶毒又肤浅的男孩子,生的漂亮,家里有钱有势,否则就他那样的,肯定会油滑轻浮,难成大事。
“他来不了。”司玉藻冲着卢闻礼神秘眨了眨眼睛。
卢闻礼回想了下杨学妹的话,就问司玉藻:“小箱子里的东西,是被你偷偷换了?”
“嗯。那条蛇也是我去买的,是菜市场卖的,用来做蛇羹汤,压根儿没毒。”司玉藻道。
卢闻礼就凑近一点:“杨学妹说,还有现金。”
“不少呢。”
“钱呢?”
“归我了。”司玉藻道,“难道我白替你忙碌吗?”
“分一半给我呗。”卢闻礼露出了讨好的表情,“学妹,你那么富有,救济救济师兄。”
司玉藻:“......”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人和她一样臭不要脸,大概就是卢师兄了。
“那是赃款,师兄,你拿了之后说不清的。”司玉藻道,“要不这样吧,我叫两桌宴席,请你吃肉。”
卢闻礼是个吃货,闻言咽了口唾沫:“那好的,谢谢学妹,今晚就去吃吗?”
司玉藻对他无可奈何,同意今晚带着他去自家吃肉。
最终,学校有个经验丰富的男同学说,那条蛇是无毒的。
学生们就大着胆子,把蛇抓了起来。
全校就都知道
了,联合会的人为了诬陷卢师兄,信口开河,最后还弄出一条蛇来吓唬人。
“诬陷!”
这样的大字,贴满了联合会的办公室门口。
联合会的人自己躲得远远的,不肯去办公室了。
而杨犹自等几名委员,包括主任潘落英,全部所在大会议堂里不敢出去,怕被那些学生打。
“杜会长呢?”杨犹自痛苦捧住了自己的脑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露面?他如果没有做好安排,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连我们也瞒着,还放一条蛇戏弄我们和学生们?”
大家沉默。
有个叫姜晚的男生,低声道:“也许,他根本就没弄到证据,只是想让咱们虚张声势,结果他没来,咱们领会错了。”
另一个男生忍无可忍:“说了是聘书和现金,哪怕没弄到聘书,弄些现金很难吗?学生们已经相信了,有了现金怎么也好说。
就算他没钱,也可以从会费里出。再说了,没钱没聘书也就算了,放个空箱子也比蛇好啊。”
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责怪杜溪上。
上次杜溪上胡乱出主意,想要害死司玉藻,就弄得一位同学被开除。
这次,又让他们联合会颜面扫地。
他们联合会的确是恶霸团体,但他们表面上的体面还是有的。
大家都是上等人,怎么也要披一张面具,这才是上等人的尊严。
杜溪上却把他们的画皮给撕碎了,让学生们清清楚楚看到了他们“恶霸”的脸,简直让他们尴尬。
“你们都住口!”一直沉默的潘落英,声音威严,“分明就是出事了,有人换了那个箱子!这都看不出来吗!”
众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外面好像还有学生在喊话、砸门,闹得很激烈,要学生联合会给个说法,为什么要诬陷卢师兄?
此事一直闹到了天黑。
学校管不了,院长和老师们对此束手无策。当然,他们也暗中希望学生闹大,从而让政府取消五校联合的打算。
大家各怀鬼胎。
司玉藻则带着卢闻礼,再次到了她的公寓,然后让女佣去买鱼买肉招待
卢闻礼。
“宋游,晚报买回来了吗?”司玉藻问。
宋游道:“已经买好了,大小姐。”
他把两份晚报递上来。
卢闻礼稀里糊涂:“晚报上有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就不自觉打住了。
他看着报纸,然后笑出了声:“这也是你做的吗?”
报纸上有一则通知:上海西药商会会长和儿子杜溪上涉嫌行贿教育局,误导政府政策,实现自己的不法目的。
除了通知,还刊登了杜溪上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的杜溪上,摘了眼镜,眼睛就显得格外深邃,阴鸷得过分。
“不是我。”司玉藻笑道,“我昨晚去找了我张叔叔,他派人做的。张叔叔是上海滩的张九爷,他随便一句话的事!”
“张九爷?上次那位吗?”卢闻礼问,“我后来去查了,他好像是洪门的少爷,不过他父亲去世之后,他就跟洪门不来往了。”
“对,就是他。”司玉藻道。
卢闻礼说:“我改日要谢谢他。”
然而等不到改日。
渔歌买菜回来之后,张辛眉就到了。
他是听说卢闻礼来了,想到司玉藻上次的种种,他不放心,跟过来看着他们,免得司玉藻犯浑。
卢闻礼则是再三道谢,还特别问司玉藻要了酒,敬了张辛眉两杯。
张辛眉不想喝的,被他纠缠得没了办法,只得饮了。
第二天,全校都知道杜溪上被抓起来的消息了。
“原来是他家在背后推动五校联合,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还诬陷卢师兄。”
“联合会一直欺压学生和老师,存在多年了,不公平。”
学生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卢闻礼趁机组织了学生运动。
校方推波助澜,同意了卢闻礼的申请。有了圣德保医学堂牵头,其他四校纷纷响应。大家都是年轻人,同学、朋友都认识,最后其他的综合大学也声援医学堂。
半个月之后,政府正式发出了申明:五校联合是个谎言,教育局从未下过批文,特此澄清。
_第1657章学妹一起吗
“五校联合”的闹剧彻底结束,学生们收心上课,老师们也收心教书。
杜溪上退学了,他家里好像准备送他去英国。
而学生联合会并非杜溪上的杰作,它存在很多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杜溪上离开之后,联合会想要推举卢闻礼担任会长,卢闻礼拒绝了。
那件事之后,学校为了嘉奖和安慰卢闻礼,真的联合医院,给了他一张聘书,他从这个暑假开始,就可以到医院去实习,实习五年之后可以正式做医生了。
而他还要帮教授带一年级的实验课。
非常忙碌的卢闻礼,干脆从联合会退了,连委元都不担任了,不再是联合会的一员。
联合会的人想要选举。
司玉藻得到了很高的票数,压过了其他师兄师姐。
然而最后的结果,还需要学校董事会认可,最终选定为会长的,不是司玉藻,而是潘落英。
潘落英担任会长之后,提拔了姜晚做主任,也提拔了几名委员,却对司玉藻只字不提。
司玉藻对此倒也没什么异议,她只是个一年级的学生,这种好处轮不到她。
倒是院长偶然一次找她谈话,提到了学生联合会,问她的意思。
“你可想担任会长?”院长问。
司玉藻道:“我何德何能?他们都是一步步做上去的,我连委员都不是。”
院长却道:“假如你担任会长,把联合会撤销了如何?”
司玉藻看向了他。
院长道:“前年,政府买下了圣德保医学院六成股份之后,教育局推举我来学校的。我到了这里,才知道联合会的存在已经根深蒂固,他们几乎是操控了整个学校。
想要把脉连根拔起,背后牵扯了太多,我至今都不知道是谁主导的这一切,有什么目的。所以,如果它能从内部烂掉,我是喜闻乐见的。”
司玉藻道:“您为何跟我说这些?”
“除了你,没有其他学生有这样的声望和能力。”院长道,“司玉藻同学,你想还学校一个清明吗?”
司玉藻怔怔看着院长。
她无奈笑道:“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做不到的。”
院长就说她太过于自谦了。
司玉藻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去了趟卢闻礼的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不上课的时候,都是卢闻礼私人使用的,他时常需要做些实验、写实验报告。
她把院长告诉她的话,说给了卢闻礼听。
卢闻礼摇摇头:“院长这个人,书生气太重了,不适合做领导。他的心地至善,是个好人,但是我怕他做不长久。”
“我阿爸也说过,水至清则无鱼。”司玉藻道,“一旦当官,想要做个好官,就需要代表一部分的利益。连这点都做不到,只会上下都不讨喜。”
卢闻礼笑笑:“你阿爸是军阀吗?还挺睿智的。是这个道理。”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司玉藻问。
卢闻礼道:“我一入校就进了联合会,你看到我做什么了吗?联合会的存在的确很不公平,但它已经形成了一种秩序。你确定没有了它会更好吗?”
司玉藻:“......”
“当然,你可以有一颗赤子之心,像院长那样。我很敬重这样的人,只不过我自己比较俗气,也比较糜烂。”卢闻礼道,“我一般只有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才会出手。”
司玉藻笑笑:“新上任的会长潘师姐,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也许,将来也会触及我的利益,那时候我说不定就会把联合会给搅合散了。”
卢闻礼竖了大拇指:“孺子可教。好了离开我的实验室,你耽误我半个小时了,我很忙的。”
司玉藻立马站起身:“我这么美,你居然说我打扰?”
“你美有什么用?我又不能解剖你,你对我就毫无价值。”卢闻礼道。
司玉藻:“......”
很丢面子的司大小姐,灰溜溜的出了实验室。
走出校门的时候,突然有人按了汽车的喇叭。
不少学生回头。
司玉藻继续往前走,就有人高声喊:“司玉藻。”
她停下脚步。
杜溪上穿着一件深色衬衫、咖啡色长裤,缓步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他是个赏心悦目的男生,不管是面容还是身材,都很好看。
学生们嘀嘀咕咕。
“他是回来报复的吗?”
“不知
道,他来找司玉藻的,估计没好事。”
学生们不想惹事,纷纷走开了。
司玉藻看着他走近,笑道:“杜师兄,你休学之后,肯定休息得很好,精神这么好,气色也很不错。”
“还不是托了学妹的福气?”杜溪上淡淡笑了,镜片上折射了阳光,有点锐利的芒一闪而过,“学妹,你可是把我害得很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凑近,身上有淡淡清香。
司玉藻顿时就想到了“油头粉面”四个字。
她茫然眨了眨大眼睛,一脸无辜:“我怎么了?师兄,我是个美人,天生只有漂亮的脸蛋,没有聪明的大脑,你的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杜溪上就哈哈笑起来,笑容说不出的怪异——带着恶毒的狰狞。
他觉得司玉藻很美,比他见过的女人都要漂亮。
他也下意识以为,漂亮的女子都愚蠢,在还有那张脸。
可他错了。
漂亮与否,是一个人先天的,它并不会阻碍一个人智力的发展。
就像司玉藻,她是惊艳万物的美,整个上海滩也很难找出几个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她也很聪明。
她甚至会看人。
那么多人里,她只跟卢闻礼关系亲近,而卢闻礼是一株有毒的藤,安安静静长在悬崖峭壁,不碰他就没事,谁碰谁死。
杜溪上输在了这么两个人手里,如何能甘心?
哪怕是要去留学,他也无法忍下如此耻辱。
“学妹,咱们后会有期。”杜溪上道,“我今年还不会离开上海,你对上海熟悉还是我对上海熟悉?是你对学校熟悉,还是我?夜路走多了,当心遇到鬼。学妹,也许下个学期,一切都会变的。”
司玉藻还要说点什么,就有人喊:“溪上。”
杜溪上转头,脸上的狰狞一扫而空,换上了温柔的笑容:“学姐,恭喜你了。”
走过来的,是潘落英。
“我是占了便宜,临危受命。”潘落英道,“你们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闲聊而已。”杜溪上道,“学姐是能力出众,一起吃饭行吗?”
潘落英点点头。
她也问司玉藻:“学妹一起吗?”
_第1658章夜袭
司玉藻自认为是个和善的好人。
只要别人不触犯她,她一般不咬人的。
当杜溪上和潘落英邀请她去吃鸿门宴的时候,她拒绝了。
拒绝就是她的善意,因为挑衅她的人都要挨打。
她不想揍人。
晚夕,张辛眉来了。
这段时间,张辛眉也挺忙,司玉藻也是,已经大半个月没见面了。
他今天能来,玉藻挺高兴,让女佣准备好晚膳。
她正有一肚子话要跟张辛眉说。
吃饭的时候,她滔滔不绝把学校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张辛眉,还说了院长对她的期望,希望她能把联合会给一锅端了。
“......卢师兄说,水至清则无鱼。”司玉藻道,“我还是好好念书吧,其他事不搀和了。”
张辛眉听了这些话,脸色沉了下去。
司玉藻不解看着他:“怎么了,你想让我去涉险?”
“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不高兴?”司玉藻问。
张辛眉冷淡翻了个白眼:“爷没有不高兴,是你看错了,瞎子。”
司玉藻觉得他不仅不高兴,还攻击她,简直是不高兴加恼火了。
“你到底怎么了?”司玉藻问,“你不告诉我,我就真的装瞎子了,当作看不见了哦。”
张辛眉:“......”
他吃了饭之后,就开车回家了,没有继续听司玉藻胡说八道。
她最近口中常提起卢师兄,对卢师兄是赞不绝口。
张辛眉每每听到就火大,大概是人的嫉妒心吧?
没人愿意听到另一个同类比自己优秀,尤其是从女孩子口中听到。
司玉藻和张辛眉吃了晚饭,她洗澡躺在床上,开始好奇,潘落英会跟杜溪上聊些什么呢?
“他们还没有聊完吧?”司玉藻想。
她猜得不错,杜溪上的话并没有说完。
他和潘落英交换了情报。
“......教学秘书亲耳听到,他是这样跟司玉藻说的。”杜溪上道。
杜家拥有大上海最大的西药厂,医院甚至医科学堂,都跟他家密切相关。
杜溪上之所以能做联合会的会长,甚至能在他离开
之后,扶持潘落英做会长,都是因为他家在暗处还有人。
比如院长的教学秘书,曾经把会议室钥匙给杜溪上的人——差点让司玉藻和院长都被烧死。
那秘书听见院长跟司玉藻说,联合会是毒瘤,想要拔掉它。
“每个学校都有学生联合会,这是维持学生的权益,丰富学生们的生活。”潘落英淡淡道,“院长想要取消联合会,这是在打压学生吧?如此欺压学生,他才是学校最大的毒瘤。”
杜溪上很满意看了眼她。
“学姐,你的思想很深邃,我很欣赏。”他道。
潘落英是个聪明内敛的女孩子,此刻莫名耳根滚烫。
杜溪上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潘落英的面颊更红,眼神却很镇定,她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交给我好了。”杜溪上道,“你在学校安心上课,经营好联合会,其他事我来办。毒瘤的确应该拔除,一个个来。”
他们俩聊到了深夜。
杜溪上一一交代潘落英,需要她做好什么等等,好像联合会仍是他的,潘落英只是帮他打理一样。
饭后,他亲自送潘落英回校。
潘落英不是上海人,她也没租公寓,平日里就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里。不过,她那个可以住十个人的大宿舍,目前只有她一个人住。
她买了很多的家具,把宿舍弄得更像一个公寓——既近又安全的公寓,甚至有学妹每天都来帮她打扫卫生。
她把学妹当女佣。
潘落英在联合会三年了,从小成员坐到了主任,仅次于会长,她得到的比杜溪上想象中要多。
而且,潘落英入校早一年,她知道也比杜溪上要多。
在学校门口挥手告别,潘落英看着杜溪上的汽车离开,唇角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讥讽的、冰冷的笑意。
“蠢货,要不是你父亲是西药协会的会长,谁会让你做联合会的会长?”潘落英看着远处的汽车,冷淡又轻蔑的想,“你还真当自己是谁?”
她转身往回走。
突然身后有人喊住了她:“学姐?”
她回眸间,就看到了司玉藻。
潘落英心中突然咯噔了下。
司玉藻是个有点邪门的女
孩子,家庭更是显赫,潘落英吃不准她。
“这么晚,你来学校做什么?”潘落英脸上的冷讥全不见了,露出了她惯常的淡然和温柔。
“我只是吃了宵夜,太撑了,出来散散步。”司玉藻笑道,“刚到学校门口,就瞧见了学姐你。”
“你不害怕?”潘落英问。
司玉藻指了指暗处。
潘落英突然后背出了身冷汗,因为在她身后不远处,悄无声息站着两个人。
他们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潘落英都不知道。
“我有副官,他们一个叫宋游,一个叫李效,都是我爸手下培养出来的。”司玉藻笑道,“有他们在,上海滩没人能伤害到我,所以我不害怕。”
潘落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学姐,爱慕自己的师弟可不好。男人比女人成熟得晚,你认真了,也许他还是小孩子心气,想要玩一玩呢?到时候受伤的,岂不是学姐你?”司玉藻道。
潘落英脸上的情绪全部敛去,只余下恰到好处的茫然:“我听不懂,学妹你是什么意思?”
“我随便说说。”司玉藻道。
她说了句晚安,就转身离开了,招呼她的两个随从跟上。
潘落英站在门口,良久没有挪脚。之前还想要对付司玉藻的心思,如今只剩下一后背的冷汗。
她是单独住宿舍的,很显然,司玉藻的随从想要进宿舍杀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潘落英如果敢招惹她,就是死路一条。她不是杜溪上,没有家庭的庇护。
还是让杜溪上冲锋陷阵吧,她就躲在后面,看似做杜家的傀儡,实则掌控了实权,将来自己有了前途,不是很好吗?
司玉藻跟着两名副官回家。
宋游就问她:“看出什么了?”
“潘落英被你们吓了一跳,看样子她和杜溪上是心怀不轨,想要害我。她一副做了坏事怕鬼的样子。”司玉藻道,“人美遭嫉妒。”
宋游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司玉藻能五分钟内不自恋,就不是他家的大小姐了。
忍到她出嫁,宋游也就到头了,倒是她未来的丈夫,水深火热。
宋游想了下那位脾气暴躁的张少爷——大小姐以后的日子肯定很热闹。
_第1659章他的秘密
学校闹腾了一场之后,也到了快要期末的日子。
大家都收心念书,包括司玉藻。
张辛眉隔几天来看她,发现她饭前居然是在客厅温习书或者背诵点什么,让他很是意外。
“临时抱佛脚吗?”张辛眉问她。
司玉藻道:“临时都不抱抱佛脚,就真的没救了。”
张辛眉拍了下她的脑袋:“平日里叫你好好念书,你总是不听。”
“我有好好念书!”司玉藻道。
她这话不假。
论起学习,司玉藻很有技巧和天赋,这是从小被她姆妈教导背诵药方养成的。
而后的三个星期,张辛眉每次来的时候,司玉藻都在埋头苦读。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学期的课,她只上了半个学期,中间还耽误了好几周,她愣是考了个全年级第二十九名。
上次期中的考试,她还是一百名开外。
她拿到了成绩单之后,立马给新加坡发了电报,恨不能家里准备好鲜花和戏台,就等着她回去吹嘘了。
她也把成绩单给张辛眉看。
张辛眉挑了挑眉梢:“不错,很厉害了!需要我补偿你吗?你说个愿望,随便什么都行......”
“我想尝一下鸦片......哎哟!”她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张辛眉用厚厚的书本打在脑袋上,她脑壳都快要被打碎了。
好半晌,她气愤扑上了张辛眉,想要掐住他的脖子:“你自己说的,随便什么愿望。”
张辛眉把她从自己身上剥下来:“赌博和鸦片不行。健康的、合法的愿望,你再说错一次,我就要告诉你母亲、你祖父了。你阿爸宠你无法无天的,你姆妈和祖父也是吗?”
司玉藻捂住了脑袋:这个老大爷,还不如我阿爸开明。
“我不想理你。”司玉藻道,“下个学期不需要你照顾了,你不要再来了。”
司玉藻其实不记仇的。这样的话,她真的只是随便说说。
张辛眉心中却突然一梗。
一种难以言喻的窒塞,一下子填充了他的心,让他的呼吸都顿住了。
他想了下,如果再也不能见到司玉藻......
情绪上像被人开了个口子,汩汩冒血,他自己惊悚无比看着那口子,却又没办法愈合它,整个人都慌了下。
不过,大上海的张九爷,反应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他收敛了心绪。
“你还生气?”张辛眉冷哼,“你
一个姑娘家,说要去尝尝鸦片,我打了你脑袋一下,你居然不高兴吗?是不是要我打断你的腿,你才知道错了?”
司玉藻鼓了嘴巴。
张辛眉斜睨她:“道歉!”
司玉藻沉默了很久,转过身去不理人。
她的余光瞥向了张辛眉,见他一直绷着脸,想到这件事是她不对在先,她又贱兮兮的凑过来:“张叔叔,我错了,对不起我道歉。”
张辛眉的呼吸再次一错。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疼不疼?”
“嗯。”
他就道:“叔叔带你去烟馆,你看下那些长期住在烟馆的人.......”
司玉藻大喜,已经忘记了那点不愉快:“现在就去吗?”
张辛眉果然把她带到了一家烟馆。
司玉藻看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太太,躺在烟榻上,脸色蜡黄消瘦,牙齿稀疏。
“这还算是好的,家财万贯,她败不完,但命是没多久了。”张辛眉道。
他带着司玉藻走了一圈。
司玉藻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烟鬼,跟她想象中躺在美人榻上抽鸦片的贵妇完全不同,她的心和胃都受到了冲击。
刚出烟馆,她哇的一口吐了。
她死死拽住了张辛眉的袖子:“张叔叔,你打得对,我是挨打挨少了,才心生这样的鬼主意。”
张辛眉把一杯水递给了她。
漱口之后,司玉藻坐在马路的路牙子上,哪怕飞扬的尘土,也比烟馆里的臭味好闻,她不肯挪脚。
张辛眉道:“要不要我带你去赌博?”
司玉藻摇摇头:“我以前跟我阿爸去过赌场,别人都故意让我赢,一点意思也没有。你张九爷带着我去,肯定也是故意让我赢。”
张辛眉把她拉了起来:“别坐在路边,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司玉藻这才肯站起来。
他们去了一家西餐厅,司玉藻吃到了非常美味的芒果冰淇淋和蛋糕,心情好转了不少。
“你假期要回新加坡?”张辛眉突然问她。
“是啊。”司玉藻道,“张叔叔,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我得上班。”张辛眉道,“叔叔已经是大人了,不像你们小孩子。”
他不仅要上班,还需要做地下工作,轻易他是不可能离开上海的。
司玉藻道:“太可惜了,我还想着带你去潜水。咱们去海堤找珍珠,我教你如何憋气,我特擅长此道,
就连我阿爸也不如我。
如果我生在古时候,又在海边,肯定会是个有名的采珠女。”
张辛眉对她的无知很鄙视:“采珠女很惨的,珠子又不能自己戴。司大小姐,你幸运惯了。”
司玉藻想了想,倒是很赞同这几句。
她真的很幸运。
她生在司家,注定了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哪怕没有她阿爸,她姆妈也会照顾她;就算没有她姆妈,她姑姑和祖父也不会真的任由她吃苦。
“张叔叔,我一想到要回新加坡,就好舍不得你,怎么办?”司玉藻突然转移了话题,眨了眨眼睛。
张辛眉被一口呛到了。
他用了咳嗽,才把这口气顺过来,扬手作势要打司玉藻:“你有正经的没有?”
他方才正在想,她要回新加坡了,他的生活总好像失去了一点色彩,不成想司玉藻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让张辛眉错觉自己是被她看穿了。
然而司大小姐哪有这能耐!
第二天下午,司家的飞机就来到了上海,接司玉藻回去过假期。
从瑞士回来的司行霈和顾轻舟,亲自来接了。
“辛眉,你好像瘦了点。”顾轻舟道。
张辛眉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女儿折腾的。你家大小姐惹了多少事,你们自己问问她。”
司行霈道:“你惹事了吗?”
“没有。”司玉藻道。
司行霈就不理张辛眉,带着司玉藻上了飞机:“阿爸在你舅妈的餐厅定了席位,回去就能吃到好吃的。”
顾轻舟则跟张辛眉寒暄了几句。
“要一起去吗?”顾轻舟问他,“过几天再回来。”
“不了,一大堆事,我又不是小孩子。”张辛眉道,“轻舟,下次见。”
“假如你娶了我女儿,就要叫岳母了,别没大没小的。”顾轻舟笑道。
张辛眉的唇角抽了抽:“谁那么想不开,想要娶你女儿?司太太,求求你自己看下你女儿吧,就她那个脾气,那个臭美的德行......”
他摇摇头,不等顾轻舟上飞机,自己钻进了汽车里,扬长而去了。
司玉藻还想出来跟张辛眉打个招呼,已经看不见他了。
“张叔叔怎么走了?”她诧异问。
顾轻舟笑道:“我戳中了他的心思,他落荒而逃了。”
“什么心思?”司玉藻问。
顾轻舟笑道:“这是秘密,以后再告诉你。”
_第1660章迫不及待
司玉藻不知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她一回到新加坡,就开始做梦。
梦里仍是那片火海,那个女人带着凄厉的声音,求她救命,求她不要杀了她。
她在上海的时候,只做过两次。
她把此事告诉了她的父母和姑姑。
她姑姑就道:“你可要去精神科室瞧一瞧?吃点药试试。”
司行霈不同意:“没事吃什么药?”
司琼枝的女儿裴言卿今年九岁,依靠着她母亲,睁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了司玉藻:“妈,我也想跟姐姐一样吃药。”
司琼枝失笑,摸了下她的脑袋:“出去玩吧,别捣乱。”
裴言卿站起来,去拉她表哥司宁安的手:“四哥哥,咱们出去玩。”
司宁安是玉藻最小的弟弟,今年十一岁。他长得非常像司行霈,但肌肤像顾轻舟,白得像个瓷器。
他不同于他大姐的臭美,二哥的寡言,三哥的顽劣,他非常的文静温柔,而且时时刻刻粘着他姆妈。
“你去吧,我不去了。”司宁安道,仍坐在顾轻舟身边。
司行霈就道:“你带妹妹出去玩。你一个男孩子,成天闷在屋子里绣花吗?”
顾轻舟就瞥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只得把话打住。
他的四个孩子里,他最不满意的就是宁安了。
这孩子黏糊得厉害,总是霸占他老婆,只要顾轻舟在新加坡,司行霈几乎是不能单独跟她出去玩。
司宁安一定会跟在身边,而顾轻舟也疼他疼得厉害,不愿意撇下他。
司行霈恨不能把儿子打一顿。
司师座一直想要一个顽皮点的女儿,却不成想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像女儿性格的小子,真是报应不爽。
“姆妈,我先带妹妹去玩,等会儿你们要出去吃饭,我也要去。”司宁安道。
“好。”顾轻舟笑了笑。
她其实很喜欢孩子能黏她,这大概是每个做母亲的心愿。
宁安不仅粘人,还会捧场。
顾轻舟每次换了新衣裳,他是第一个说漂亮的;顾轻舟做了点心,再难吃
他都会赞不绝口。
和他的两个哥哥相比,他的五官更加秀气,司督军就说过,宁安像他的祖母——就是司行霈的母亲。
司行霈也像他母亲,只是面部线条更加硬朗些。
司行霈和司督军都说司宁安性格太过于温柔,有点像女孩子投错了胎。
除了性格,司宁安还腼腆,不像他的姐姐和哥哥们那么厚脸皮,他很容易脸红。
如此说来,他既不像顾轻舟也不像司行霈了,他们两口子都不是会害羞的人。
司宁安比较有男子汉气概的,只有一点:他力气很大。他九岁的时候,就能徒手把核桃捏开,很令人震惊。
司行霈跟顾轻舟说:“老四像个力大无穷的闺女。是不是医院把他弄错了,他一点也不像司家的人。”
“每个人都像土匪一样,才是司家的人吗?”顾轻舟道,“司家也不是都这样啊,琼枝就很温柔,司慕也很温柔。”
司行霈从那之后就闭嘴了。
司玉藻也对顾轻舟道:“姆妈,我回家这么多天,白天几乎不见另外两个小鬼的影子,而宁安几乎没怎么出去过,他天天在家吗?”
“他才十一岁。”顾轻舟说。
司玉藻偷笑:“他像我妹妹......”
顾轻舟无可奈何:“不许胡说。”
司玉藻在新加坡住了半个月,夜里睡不好,她只得跟父母说,她还是想回到上海去。
“我去了趟罗公馆,差点吐到住院,就没有在过去。但是我在上海的时候不做梦。”司玉藻道,“我要回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晚餐桌子上讲的。
她的三个弟弟,十三岁的老二和老三已经比她高了。
尤其是老三,调皮又讨人嫌:“阿姐,你是不是在上海找了个男人,不想回家了?”
“你滚!”司玉藻道,“拿你阿姐打趣,你找死吗?”
“姆妈,阿爸,阿姐她恼羞成怒了!”司雀舫道,“她就是找男人了,你们管不管她?不管她的话,我也要去找个女人。”
司行霈冷冷看了眼他:“老子先打断你的腿。”
虽然祖父还在,但司行霈已经是太上皇的地位了,这个家里所有人都要听他的。
他一发话,司雀舫就老实了,只得背地里偷偷和司玉藻挤眉弄眼,姐弟俩眼瞧着就要掐起来了。
司行霈是不同意司玉藻假期也去上海的。
但顾轻舟说,如果这是玉藻自己的想法,她很支持。
“......我们去瑞士旅行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欧洲也不太平了。”顾轻舟私下里对司行霈道,“万一起了大规模的战争,这些孩子全部都要有自保的能力。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养在温室里的女儿。
答应让玉藻去上海读书,我们就说妥了,我们要放手给她锻炼自己的机会。这样,她的翅膀才能强硬,不管世道怎么乱,她都能活下来。
你看,圣德保医学堂那么乱,学生联合会是个霸凌组织,玉藻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反而积累了威望。她还逃脱了火灾,治好了同学。
司行霈,我们俩是合格的父母,合格的人生教师。我们把玉藻教的很好,是时候让她磨磨自己的爪子。她不仅需要父母和兄弟姊妹,她还需要学业、事业和爱情,以及婚姻。
后面的这些,我们都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去争取。我同意让她回到上海去,如果她受伤了,她会知道回来的。”
司行霈一直沉默。
其实,不管顾轻舟说什么,司行霈最后都会同意的。
他对其他事都很有主见,对太太却只有一条原则:什么都听太太的。
顾轻舟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家庭亘古不变的。
孩子们也知道,一旦有事就会去磨顾轻舟。
令司行霈欣慰的是,顾轻舟并不是个一味溺爱孩子的慈母。
她不是什么都答应,但她肯让孩子们自己发展,从不遏制他们的天性。
“我要送她过去。”司行霈道。
“不,让她自己回去。”顾轻舟道,“玉藻是我们第一个放飞的孩子,让她去吧。相信我,她没事的。”
于是,司玉藻在回新加坡的第十六天早晨,重新飞回了上海。
她到的这天,天气异常的闷热。
_第1661章粗心大意
司玉藻没想到,上海阴沉沉的,如此闷热。
她在新加坡的时候睡不好,迫不及待想要到上海来。
可刚刚到了自己的公寓,看着小小的房间,没了父母、祖父和弟弟们的身影,她倏然就很想哭。
她又想回新加坡了。
只是,这样反复的性格,肯定会被她姆妈骂的。
她只得忍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
“怎么了,大小姐?”女佣渔歌头发上都是汗,双颊红扑扑的,见她不高兴了,走过来问她。
玉藻道:“就是有点想家了,不知道姆妈和阿爸想不想我.......”
“想的。”渔歌道,“您可是先生和太太的心头宝。您以前去吉隆坡玩,太太送走了你之后,就在门口等。等你说好要回来那天,太太又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
司玉藻一愣。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怎么没人告诉我?”她心里潮潮的,突然就有点想哭了,很想回到她母亲身边。
“太太不准说。她是既盼望着您能独立,又舍不得。”渔歌笑道,“你要是这次回家,太太一定还在门口等你。
怕你和少爷们出门之后后悔了,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难返回来,太太第一天都会等一整天呢。”
司玉藻眼眶不由的红了。
她捂住脸哭了。
宋游就拉了渔歌:“你去忙吧,别说这些惹得大小姐不高兴。”
渔歌低声道:“大小姐心里难受,让她哭一下她就好了。”
宋游看了她一眼,不言语了。
司玉藻自己哭了一场,心情果然好转了很多,也不再提回新加坡的话了。她吃了饭,整顿了一番,就去电报局给家里发了电报,汇报平安。
回去的时候,路过江边,吹进来的风格外凉爽。
玉藻就对宋游道:“开到郊外的海边去,我想去游泳。”
宋游道:“挺远的,得开两个小时,这里不是新加坡。”
玉藻很喜欢游泳,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断乎不肯放弃的:“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叫黄包车送我过去。”
宋游道:“那您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车子到了海堤,天更加
低了,远处的天边有滚雷,层云压下来,俨然是要下暴雨。
司玉藻脱了鞋子,也不换衣裳,直接往沙滩走去。
突然,她好像看到不远处有一辆汽车开过来。
紧接着,她听到了张辛眉的声音:“司玉藻!”
玉藻不知他怎么也到了这里,兴奋和他挥手:“张叔叔......”
她倒退着走。
风逐渐大了,她隐约听到张辛眉说了句什么,但她的头发被风吹得罩住了脸和耳朵,她忙去捋头发。
她的脚下是不停的。
等她感受到了一阵剧痛时,她也听到了张辛眉的话:“当心,这边有玻璃厂的残渣,你小心脚......”
司玉藻低头。
她的掌心,好像被一块玻璃给刺穿了。
血将金黄色的沙滩染红了,她疼得几乎要晕厥,整个人呆呆看着。
张辛眉快步跑到了跟前。
他的皮鞋里已经灌了满脚的沙子。
见状,他没说什么,只是脱下了自己的衬衫,让她扶住了自己的肩膀,他低下头去,把她掌心的玻璃渣拔了出来。
司玉藻疼得尖叫,几乎痉挛。
张辛眉立马用衬衫死死裹住她的脚,充当止血带,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他有很多话想说。
她回新加坡之后,他偶然会不知不觉开车到了她楼下,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了很久。
以前隔几天来一次,好像成了习惯。习惯一旦要改变,人是很不舒服的。
他今天在街上,看到了她的汽车,仔细确认的确是她汽车的牌号,还是他帮忙办的。
他不知是谁偷了她的汽车,还是她回来了,故而他一路跟了过来。
瞧见是她时,心里就好像有个火把,点燃了黢黑的夜,一切那么明亮又温暖。
只是,这二货作死,正在沙滩上玩。
他很想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也很想问:“你找死吗?哪怕是新加坡,也不是每个海滩都可以赤脚玩吧?”
可这些话,最终都变成了一句:“疼不疼?”
司玉藻有种血汩汩流淌的错觉,心里很害怕,脚上就显得格外的疼:“疼极了
,我会不会失血过多要死了?”
“还没有到失血过多的地步。”张辛眉道,“宋游,开快一点。”
宋游一直不敢说话。
他没有阻止玉藻,也没有亲自下去检查沙滩,才让玉藻的脚受伤,这是他做下属的失职。
凭借着超高的车技,宋游把两个小时的路,花了四十分钟就开完了。
玉藻的脚还是不停流血。
张辛眉和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还以为下学期才可以见到你。”
“原本是的,但是我有点事没忙完。我姑父的学生在上海开了个小诊所,我可以去那边实习,和在新加坡一样,所以就回来了。”司玉藻道。
张辛眉问:“还有吗?”
“还有什么?”司玉藻唇色有点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你回来的理由,还有吗?”他的目光略微有点闪。
司玉藻不想他提起罗公馆失火的那件往事,更不想听到他安慰自己:“没有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气鼓鼓的,好像张辛眉问到了她的禁忌,让她觉得不愉快。
她或者生气或者调皮的时候,都不是这种情绪。
张辛眉闻音知意,果然不再追问。
到了医院,医生处理了玉藻的伤口,缝合了五针,又给她打了预防破伤风的针,开了些消炎药给她。
“十天之后过来拆线,这期间不能沾水。”医生道。
玉藻自己也是学医的,她当然懂,跟医生道了谢。
回去的时候,张辛眉要抱她出医院的门,她却道:“让宋游来吧。”
张辛眉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上前揽起了她的腰,没等宋游出手,就把她抱离了医院。
宋游一言不发。
回到了她的公寓时,张辛眉才说:“我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事,会过来陪你,免得你太过于寂寞又找事。”
“那你要不要给我讲故事?”司玉藻问。
张辛眉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伤成这样了还贫嘴!”
他的汽车留在了海堤,故而他开了司玉藻的汽车走。
他坐在汽车里,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她香水的气息,一个人默坐了很久。
_第1662章不可替代的地位
暴雨停歇,屋子里还是有点闷。
渔歌去开窗户透气,一伸头,她发现汽车还在楼下。
“张少爷,您是忘记拿什么了吗?”渔歌远远的问。
汽车突兀发动,窜步而去。
渔歌回头对司玉藻说了此事,念叨:“他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司玉藻又疼又累,这会儿吃了药更是昏昏沉沉。
她迷迷糊糊道:“估计是吧。”
然后她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先感受到了脚上的疼痛,昨夜伤口处肿了,整只脚都粗大了一圈,包括她的小腿。
她自己看了看,拉着嗓门对外面喊:“渔歌,宋游、李效,我的脚肿了,会不会要截肢啊?你们去给我做一副拐杖,我先适应适应。”
外面没人理她。
张辛眉端了一碗米粥进来,依靠着门框看她:“这么盼望着截肢?”
“张叔叔,你怎么来了?”司玉藻笑嘻嘻道,“看我的腿,像馒头一样。你来戳一下我的小腿,一戳一个坑。”
张辛眉:“......”
他把粥塞到了她手里:“吃早饭,别胡说八道!”
司玉藻接过来,吃得很香。
张辛眉伸手贴了下她的脑袋。
她昨晚一夜无梦,心情是很好的。医院给的消炎药对她也很管用,她没有发烧,只是腿肿了一点。
张辛眉就放下心了。
“.......还没有开学就跑回上海,然后就把自己给弄伤了,是不是很有意思?”张辛眉问她。
司玉藻撇撇嘴:“张叔叔,我腿肿成了这样,脚疼得不行,你还冷嘲热讽,你有人性吗?”
张辛眉翻了个白眼:“别给自己贴金了,你那小腿是肿的?明明就是胖的。”
司玉藻顿时就连粥都喝不下去了。
但凡她能动一下,她都要起来跟张辛眉拼命。
女孩儿的胖瘦,岂是随便能议论的?这跟年纪一样,都是禁忌。
“我带了一副象棋,上午我陪你下棋解闷,免得你将来跟你姆妈说叔叔不够意思。”张辛眉又道。
他不让司玉藻睡觉。
虽说受伤了不能动,但不停的睡也对身体不
好。
他控制好时间,帮司玉藻消磨掉难捱的光阴。
比如下棋时,他会特意让她赢。
“你不用上班了吗?”司玉藻问。
“早上去点个卯就行了。我在交通分局,也就是吃吃饭喝喝酒,大事拍拍板子,小事不需要操心。
最近总局那边的总长带人去美国学习了,也没什么大事,整个分局都比较闲。这是你运气好。”张辛眉说。
司玉藻没觉得自己运气好。
第三天的上午,张辛眉就没来,因为有点事要处理。
司玉藻这个时间点,平日要么是在上课要么是在玩,反正不是在睡觉,故而她也睡不着。
她拿了一本书,看了一个多小时就看完了,而且脑壳有点疼。
她觉得非常无聊。
她这才意识到,前两天上午过得那么轻松快乐,是因为张辛眉陪着她,惹她说话或者都她开心。
她躺着又睡不着,头昏脑涨的时候,非常难受。
张辛眉直到黄昏的时候才来。
他刚进门,还没有踏进客厅,就听到司玉藻在卧房里兴奋的喊:“张叔叔,张叔叔,你终于来了,小侄女想死你了!”
张辛眉不解。
他走到了床边,看着玉藻兴奋的脸,略微拧起了眉:“你这么激动,憋什么坏水?”
“人家是真的很想你嘛。”
“你把舌头捋直了!”张辛眉举了下手里的蛋糕,“我带了吃的给你,你什么坏水都给我憋回去,否则下次我空手来。”
司玉藻激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了。
“叔叔,你能来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还给我带了吃的。叔叔你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玉藻爱你!”司大小姐像个饿死鬼,毫无骨气的拍着马屁。
张辛眉的后背僵了下。
他烦躁一推司玉藻:“坐好了!满嘴胡咧咧,你还有正经的时候吗?”
“司玉藻不需要正经,我有美貌,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有女人能超过我。”司大小姐很诚恳的说。
她真正不需要的,大概是脸皮。
张辛眉无奈看着她,把蛋糕分好递给了她。
看着她吃,张辛眉坐在旁边,突然说:“玉藻,
你的确很漂亮。”
司玉藻差点被一口蛋糕噎死。
她噎得直翻白眼,慌乱中找水喝,还把床边的水杯给打翻了。
张辛眉用力捶了下她的后背,把差点翻白眼的司玉藻给救了回来。
“妖怪,你为什么要变成我张叔叔的模样?”她很夸张的说,“你把我张叔叔弄到哪里去了?”
张辛眉觉得她可烦人了。
“闭嘴,吃你的吧,噎死你我不管了。”他站起身,出去倒水了。
宋游正好把一杯倒好的水给他。
张辛眉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宋游道:“大小姐等了您一整天。张少,您明天还来不来?”
“我尽可能安排好。”张辛眉道,“你们可以陪她下棋。”
“渔歌去跟她说了,她不同意,她不愿意跟我们下,只想等您来。”宋游道。
张辛眉诧异看了眼宋游。
他听懂了宋游的弦外之音。
宋游微笑了下:“张少,谢谢您陪大小姐养病,我要等过两个月再告诉师座和太太,免得他们担心。到时候,我会把您的功劳告诉他们。”
张辛眉勉强笑了笑,端了水进司玉藻的房间。
司玉藻和张辛眉在一起时,整天嬉笑怒骂。她着急回上海,想要去查罗公馆失火的旧事,也被她放在了脑后,她的睡眠也没有再出问题。
十天之后,她去医院拆线,伤口恢复得很好。
她也可以下地走路了,只是不那么自然。
整个假期,她都是跟张辛眉一起度过的,既没有去医院实习,也没有去查找罗公馆的旧案,她反而还觉得自己很充实。
等开学的时候,她的脚彻底好了,也能顺利走路了。
而张辛眉不再来陪她吃早餐了。
“好好念书,以后跟你姆妈说,叔叔对得起你们家,做好了长辈的本分。”张辛眉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司玉藻家的早餐桌子上。
旁边吃饭的宋游,抬眸看了眼张辛眉,却没说什么。
司玉藻心里怪闷的,好像有点不太舒服,却不懂哪里不痛快。
她还没有理清楚头绪,学校就发生了一件事,让她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