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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全文阅读

作者:明药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txt下载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尘封的秘密

    司行霈又被顾轻舟气到了。

    他要怎么做,她才能逞心如意?

    顾轻舟也想过这个问题,司行霈怎样,她才能满意?

    想了很久,似乎只有一个答案,就是他离得远远的,从此放开她。

    因为不喜他这个人,他不管怎样,顾轻舟都不会满意。

    她也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司行霈。

    司行霈当时抱紧了她,喘气有点沉重,低声道:“你还小,我就当你不懂事,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轻舟!”

    他在意的。

    从前顾轻舟这样说,他过耳不过心,笑笑反驳;现在顾轻舟这样说,他会痛苦不堪抱紧她。

    以后,他会彻底爆发的,要么毁了顾轻舟,和她一起堕入地狱;要么放开她,任由她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他已经在意了。

    不管是哪一种,顾轻舟都希望这种结果快点到来,要死也要给个痛快!

    不温不火的拖着,拖成了习惯,温水煮青蛙,顾轻舟也怕自己失去了反抗的动力。

    司行霈有时候对她非常好,就像其他人家养宠物一样,他爱极了他的爱宠。

    可顾轻舟是个人,她不想沦为宠物——宠物人化,就是姨太太或者情妇,顾轻舟不能沦落到那个地步。

    她宁愿去嫁个庄稼汉,也要做堂堂正正的夫妻。

    周日,顾轻舟在家里温习功课,精神却总是恍惚,心中定不下了。

    顾绍则出门了。

    午饭的时候,顾轻舟听到顾缃说:“阿绍最近一定是交了女朋友,他一到周末就不沾家。”

    “真的?”三姨太好奇,“是个什么样子的小姐?”

    “我哪里知道?”顾缃态度恶劣,对姨太太很反感。

    三姨太弄了个尴尬,再也不想接顾缃的话。

    大家都觉得顾绍交了女朋友,因为他最近总是偷偷摸摸的,甚至还问顾圭璋要过零花钱。

    顾圭璋疼儿子是没话说的,况且他儿子一直很老实,他都担心顾绍将来在人际交往上吃不开,故而顾绍要钱,顾圭璋就给了,只是问清楚要去做什么。

    做什么,无非是骑马、听戏、跳舞。

    顾圭璋的底线,只有顾绍不吸食鸦片,其他都好说。

    顾绍身上没有烟味,牙齿也是干干净净,他的确不碰鸦片,顾圭璋也相信他。

    “最近查到什么了吗?”顾轻舟问顾绍。

    只有顾轻舟明白,顾绍周末都是去查他自己的身世去了。

    “没没有。”顾绍不擅长撒谎,却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顾轻舟不知是他查到了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还是跟顾轻舟生了芥蒂。

    总之,顾轻舟绝不叫人为难,顾绍不说,她能理解,笑道:“那阿哥你继续加油。”

    顾绍松了口气。

    而后,天气转凉,露华凝重,秋菊盛绽,木樨花开得满城浓香。

    仲秋已经到了。

    换季的时候,司家的老太太微染风寒,司行霈的婶母打电话给顾轻舟,让顾轻舟去看望老太太。

    顾轻舟就去了。

    老人家有点发热,顾轻舟开了些清散的药:“老太太,您安心养病,这些小病不妨事的。”

    老太太颔首。

    下午的时候,顾轻舟帮衬着老太太修建一盆金菊,司慕来看老太太了。

    瞧见顾轻舟时,他眼底的冷然比从前更深,像铺了层严霜。

    顾轻舟装作没看见。

    每件事都有权衡取舍,顾轻舟只是做了她认为的最正确的决定,她不亏欠司慕什么。

    而后,司行霈也来了。

    “轻舟也来看祖母?”司行霈笑着和顾轻舟打招呼。

    他在老太太跟前,态度总是很随意,丝毫看不出他和顾轻舟有什么关系。

    “轻舟是来看病的。”老太太笑道。

    提到这话,司慕的眼神就更冷了。

    他们兄弟俩略微坐了坐,就起身告辞:“祖母,军政府还有点事,我们先回去。”

    “快去吧。”老太太慈祥笑道。

    他们一走,老太太就问司行霈的婶母,也就是司家的二太太:“霈儿和慕儿是不是闹了矛盾?”

    二太太微讶:“没听说啊。”

    “我瞧着他们俩不太对劲,霈儿这孩子最懂事大度了,他若是看不惯慕儿,又不知那边是使了什么诡计,唉!”老太太叹气道。

    顾轻舟正在剪花,闻言失手,将一朵开得丰神凛冽的金菊剪了下来。

    她遮拦般递给老太太带。

    老太太很喜欢,就高兴接过来,让二太太帮她戴在鬓角。

    然后,老太太又说:“一天天的,也不得消停,督军又去了南京,她还不趁机使坏欺负霈儿?”

    她,自然是指司行霈的继母蔡景纾。

    顾轻舟觉得,只有司行霈欺负别人的道理。

    可老太太对蔡景纾有意见。

    司家的事,顾轻舟也略懂几分,因为当年是顾轻舟的祖父撮合了蔡景纾和司督军。

    “老太太,当年大少帅的母亲,是病逝的吗?”顾轻舟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觉得有些事老太太知道,只是司夫人以为老太太不知道罢了。

    老太太果然就沉默了。

    她睿智的眼睛,顿时就灰蒙蒙的,伤心难过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唉!”良久之后,老太太对顾轻舟道,“这个家里的儿媳妇啊,除了你二婶,就是霈儿的母亲最孝顺了。”

    顾轻舟笑。

    二太太见老太太伤心中还知道照顾儿媳妇的感受,可见病得不重,也就放心了。

    话题就转到二太太如何孝顺上去了。

    老太太吹儿媳妇,那是不遗余力的,顾轻舟在旁边笑了半晌,二太太有点不好意思:“姆妈尽给我贴金了!”

    从司家出来,顾轻舟也在想一件事:司行霈知道当年他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他估计是知道的。

    他那样的性格,也许就是受了这刺激的。

    司公馆的汽车送顾轻舟,顾轻舟隔了两条街就下了,她想去银行取点零钱,她的钱都存在保险箱里。

    路过一家简单的咖啡厅时,顾轻舟看到了二姨太和顾缨。

    “二姨太果然对顾缨下手了。”顾轻舟心想。

    顾轻舟刚刚回顾公馆那天,顾缨就拿剪刀去杀她,要划破她的脸。

    也许顾缨很蠢,但是她的心思照样恶毒,她身上留着秦筝筝和顾圭璋的血脉。

    两条毒蛇生的女儿,也是一条小毒蛇。

    “二姨太以为顾缨好控制,迟早要被反咬一口。”顾轻舟心想。

    她反而有点担心二姨太。

    “二姨太和我没有矛盾,现在她当家,我能取得暂时的宁静,我再也不需要秦筝筝蹦?了。”顾轻舟心想。

    从前想让秦筝筝当家,是因为可以让秦筝筝继续作死,彻底挑拨她和顾圭璋。

    现在,秦筝筝是到了末路,只需要某件事,就可以彻底击垮她,顾轻舟的挑拨早已成功了。

    到了这一步,顾轻舟就不希望二姨太倒下,因为家里需要一个管家婆。

    “看来,是时候卖个人情给二姨太了。”顾轻舟想。

    她没有去银行,而是折身回了顾公馆。

    顾轻舟坐在一楼客厅里喝茶,默默看着报纸。

    她穿了件葱绿色的长袖斜襟衫,月白色挑线裙子,仍是稚气未脱,嫩白温柔闲坐。

    顾缨先回来的。

    她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她甚至没顾上挑衅顾轻舟,就上楼去了。

    果然,是有人黄雀在后的。

    顾轻舟看了眼楼上,沉默不语。

    过来两刻钟,二姨太才回来。

    “二太太。”顾轻舟起身,喊了二姨太。

    二姨太心情似乎也很好,上前坐到了顾轻舟身边:“轻舟小姐,今天不是去了司公馆看病?”

    “看好了,提早回来。”顾轻舟笑道,“二太太,我想买一套崭新的网球服,零钱用光了,您能给我一点吗?”

    “我要问过老爷。”二姨太道,“轻舟小姐放心,学校要用的东西,老爷一定会给你买的。”

    “好,多谢你。”顾轻舟道。

    吃晚饭的时候,二姨太当着全家的面,果然问过了顾圭璋。

    “要多少?”顾圭璋问。

    “我想买一套网球服,还想买双网球鞋,再买一副新的网球拍,怎么也要十块左右。”顾轻舟算给顾圭璋听。

    顾圭璋现在先把顾轻舟当前途的踏脚石,还没有踏过去,自然是对这块石头有求必应的。

    他很大方,答应给顾轻舟十五块。

    “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再学校不能寒酸。你寒酸了,就是丢司督军的脸,丢司家的脸。”顾圭璋道。

    顾轻舟知晓,最爱面子的,不过是顾圭璋。

    “多谢阿爸,阿爸最是疼我。”顾轻舟道。

    顾圭璋微笑,露出几分慈父的模样。

    同桌的其他人,都寂静无声。

    饭后,顾轻舟就回房了,二姨太将钱送上去,给顾轻舟。

    顾轻舟接过来,指了指她那个碧幽幽的沙发,对二姨太道:“二太太,咱们说几句话吧。”

    二姨太不解。

    “二太太,今天吃饭的时候,您有没有觉得气氛不同?”顾轻舟问。

    二姨太想了想,家里不总是那样吗?

    她没觉得哪里不一样,倒是老爷挺和气的,十分难得。

    “你是说,老爷心情不错?”二姨太问。

    “不,我是说,你做了件蠢事。”顾轻舟肃然道。

    二姨太微愣。

    “今天在饭桌上,有件事特别奇怪,你真的没有留意到?”顾轻舟问。

    二姨太又愣住,什么事?

    这个,她真的不知道啊。

第152章 计中计

    二姨太到顾轻舟房里送钱。

    顾轻舟问二姨太,她是否留意到饭桌上其他的事,让二姨太微愣。

    旋即,二姨太想起来了。

    “老爷给了轻舟小姐那么多钱,大小姐和四小姐居然没吭声!”二姨太回想了下,立马就捕捉到了这点不同寻常。

    大小姐和四小姐性情骄纵,素日里她们三姊妹为了漂亮衣裳,也能大打出手。

    她们像吸血虫,若是见到了钱的影子,都要扑上去!

    顾圭璋给钱,若不是面面俱到,她们相互要叫嚷起来,决不许自己吃亏。

    顾轻舟要网球服也就罢了,她的网球鞋和球拍明明可以用,却想要换新的,顾缃和顾缨绝对忍不了这个。

    她们一定会出声,要么打搅,不许顾圭璋给顾轻舟买;要么嫉妒,自己也要钱买新衣新鞋。

    总之,饭桌上应该闹腾得厉害。

    可方才,她们沉默了!

    “不太像大小姐和四小姐的做派!”二姨太恍然道,同时后背一凉。

    这么简单的反常,为何二姨太没察觉呢?

    怪不得太太总是拿轻舟小姐没办法,原来她这么仔细!

    二姨太很佩服顾轻舟,不再是笼统的感觉她厉害,而是真的赞服她心细如尘。

    也许,这就是她成功的根本?

    “我以后,也应该多留心小细节。”二姨太下意识去学顾轻舟。

    顾轻舟则颔首。

    二姨太终于明白顾轻舟要说什么了,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沉思片刻,继而脸色阴沉,好像她被顾缨给骗了。

    戏子出身的二姨太,心思却不是顶通透,要不然她能攀附更高的豪门,而不是跟着顾圭璋了。

    经过顾轻舟的提醒,二姨太才揣摩出了顾轻舟的心思:顾轻舟愿意帮她。

    这段日子,二姨太看得出顾轻舟深藏不露,而且颇有些鬼才,连二姨太也惊叹她的能耐。

    若是她愿意支撑二姨太,二姨太这当家的位置就不会动。

    现在,二姨太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想通了之后,二姨太将她和顾缨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顾轻舟。

    她坦诚对顾轻舟道:“太太住在家里,我总是不安心,她这个人太过于诡计多端,必须再生一事,老爷才会想办法处理她的。

    四小姐看上去对太太颇有点不满,我试着和她接触了两次,想用她来打击太太。对四小姐,我倒是没有害人之心。

    今天下午,是四小姐邀请我出去吃咖啡的,她说她很想去留学,若是去欧洲太贵,她可以去日本,希望我能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

    “你答应了?”顾轻舟问。

    二姨太摇摇头:“我表面上答应帮忙了,只是想利用她,让她帮我做点事。至于她的前途,老爷自有安排,哪里轮得到我说话?”

    顾轻舟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眼底就有了清辉素芒。

    二姨太这会儿也明白了,顾缨找她说那席话,只怕是个圈套。

    秦筝筝猜到了二姨太的心思,她将计就计,想要把二姨太弄走。

    二姨太正在筹划怎么对付秦筝筝,又觉得顾缨和秦筝筝母女有罅隙,就不会细想整件事的不合情理之处。

    唯独顾轻舟置身事外,她可以很清楚看到。

    “二太太,你自己当心一点。”顾轻舟道。

    二姨太问:“轻舟小姐,您觉得太太会怎么对付我?”

    顾缨出动了,说明秦筝筝想利用二姨太的计划,反杀二姨太。

    这叫“计中计”!

    只是,二姨太原本掌控了先机,现在被顾轻舟一说,她感觉自己被动了,秦筝筝黄雀在后,她知晓二姨太的打算,二姨太却不知道她的。

    二姨太心里没底,她害怕了起来。

    顾轻舟笑道:“您把我当神仙啦?太太的心思还是很深的,我哪里能猜得透?小心驶得万年船,您以后处处当心。”

    这不是顾轻舟的推辞,而是她现在真的想不到秦筝筝要怎么利用顾缨来害二姨太。

    二姨太也想不到,站起身来。

    她要离开时,顾轻舟突然跟她说:“二太太,您没有孩子,可能不太懂母女之间的感情。孩子和母亲再有矛盾,也是她们内部的,若是外敌入侵,她们就会抱团反击,您去拉拢顾缨的做法,实在太草率了。”

    二姨太一身冷汗。

    她真的是差点就栽到了顾缨手里,幸而顾轻舟提醒她。

    “轻舟小姐说的是。”二姨太感激道,“我实在鲁莽。”

    “您快去睡吧,跟父亲说我感谢他的钱。”顾轻舟微笑。

    二姨太就下楼了。

    夜阑人静时,顾轻舟站在阳台上,发现她哥哥顾绍的房间黢黑,他不知是睡了,还是半夜偷偷溜了出去。

    仲秋的夜风熏甜,空气中有木樨的淡香,窗口的梧桐树繁茂,琼华摇曳着虬枝,将疏影投在窗棂上。

    顾轻舟沉思,想知道秦筝筝会怎么对付二姨太。

    “她只是想对付二姨太,还是想趁机拉我下水?”顾轻舟揣测。

    有句古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顾轻舟和二姨太一样,都是秦筝筝的敌人,秦筝筝对付二姨太的同时,顾轻舟未必就能置身事外。

    若是她不管不顾,任由二姨太被秦筝筝拉下水,那么接下来秦筝筝就会集中火力对付顾轻舟。

    秦筝筝甚至会在对付二姨太的过程中,泼顾轻舟一身脏水,让顾轻舟洗都洗不掉。

    不管是希望二姨太管家,还是避免沾上脏水,顾轻舟都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不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时候了。

    她慢腾腾想着,顾绍终于回来了。

    房间的灯一亮,白炽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将阳台照亮。

    顾绍就看到站在阳台上的顾轻舟,她趴在栏杆上,青稠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勾勒着她纤柔的腰身。

    灯光让她回神,她转过身时,轻罗叠袖,衣袂飘扬,竟是?丽潋滟,美得像夜里的妖精,能把人的魂魄勾去。

    顾绍怔怔望着她,隔着那层玻璃,她的美丽是他无法触及的。

    他蓦然伤感,冲顾轻舟微笑了下,又低下了头。

    阳台上的门吱呀一声,顾轻舟走了进来。

    她穿了件月白色睡衣,袖口绣着一朵白玫瑰,绣工极好,那玫瑰的花瓣晶莹剔透,隐约能透出芬芳。

    顾轻舟悄声问顾绍:“最近查到什么了吗?”

    “我认识了一个人。”顾绍低声道,“他帮我找到了当年那个稳婆,稳婆已经去世了,她的女儿好像知道点什么,也不是很确定,我们在查。”

    “那就好。”顾轻舟道,“还算有点进展!”

    顾绍点点头。

    他心情莫名有点灰败,低声道:“舟舟,早点睡吧。”

    顾轻舟跟他到了晚安,就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

    翌日,顾轻舟仍去上学。

    学校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早起时,顾绍居然不肯做家里的汽车,非要和顾轻舟一起搭电车。

    顾轻舟习惯了独来独往,顾绍跟着她,让她颇为不自在。

    “搭电车也挺好玩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顾绍笑道。

    顾轻舟觉得,这位大少爷只是想体验下人间疾苦,也就没阻止他。

    到了学校,顾轻舟认真念书,与人为善。

    饶是这样,也还是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声乐课上,密斯们要为圣诞节准备一个合唱,由高年级的女学生组成合唱队,还需要两名领唱。

    “先选两名领唱,后续再调整,谁想来领唱?”声乐课上,任课的密斯这样问。

    有两个女孩子举手了。

    正巧只需要两个,密斯就选了她们,可是有个女孩子叫宛敏的,她天生嗓子破音,总是高一个调,能把全班都带跑。

    密斯没办法了,试了两天觉得宛敏不适合,就换了人选。

    顾轻舟正好站在宛敏身后,她有一头浓密的长发,雪肤红唇,乖巧得像个雪娃娃,总能引起长辈们的好感。

    密斯也挺喜欢她的,就说:“顾轻舟,你来顶替宛敏。”

    这原本就没什么大事。

    当时选领唱,也只是宛敏举手了的,密斯也没说过一定会是她,况且她的确不行。

    宛敏不怪密斯,却憎恨顾轻舟,说是顾轻舟取代了她。

    “她肯定在密斯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宛敏这样跟她的同桌道。

    班上就那么几个人,几乎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这话就传到了顾轻舟耳朵里。

    宛敏学习很好,可她声乐、钢琴、手工等非文化课都不行。她家里是大富商,祖父曾是洪门的师叔祖,又是江南有名的学究,社会地位很高。

    这样,宛敏就跟顾轻舟算是结仇了。

    她看顾轻舟不顺眼,第一次表现在上算数课上,密斯们这道题谁会时,宛敏高声喊:“顾轻舟说她会。”

    可顾轻舟不会,她算数课一直不好。

    这就很尴尬了。

    顾轻舟并不觉得自己抢了宛敏的机会,毕竟是竞争,密斯给过宛敏尝试,宛敏能力不济被替换下来,她自己才是失败的关键,跟顾轻舟无关。

    宛敏的小肚鸡肠,倒是让顾轻舟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顾轻舟过了尴尬的一天,放学后回家,二姨太坐在客厅沙发里喝茶。

    “轻舟小姐,您回来了?”二姨太给顾轻舟使了个眼色。

    顾轻舟就知道,二姨太有话说。

第153章 我们简单粗暴试一下

    顾轻舟一放学,二姨太就坐在客厅等她。

    这天的二姨太,穿了件樱桃红蜀锦海棠的旗袍,看到顾轻舟时,她袅袅站起身,身段别有的雅致。

    顾轻舟都快忘了,二姨太是青衣出身,唱念做打的都是你侬我侬,她本身就很妩媚的。

    “轻舟小姐?”二姨太微笑。

    顾轻舟就放下了书包,接过二姨太递过来的一杯暖茶,她坐了下来。

    水晶吊灯之下,真皮沙发柔软,顾轻舟沐浴在柔光里,一口香茗滑入喉间,绵柔醇厚,在校纷争的郁结顿时化为乌有。

    顾轻舟的心情好了不少,看二姨太也更觉顺眼了。

    “有事吗?”顾轻舟问她。

    二姨太瞥了眼四周,佣人们都在忙碌着,不时穿梭在厨房和饭厅之间,客厅既宽阔又空荡。

    坐在客厅说话,什么都是坦荡,同时又能提防隔墙有耳,最容易说秘密。

    “今天和四小姐去了趟百货。”二姨太含笑,声音不高,但是说到了关键词,她就会刻意低下去。

    会唱戏的好处,就是哪个词该婉转柔软,拿捏得非常好。

    “然后呢?”

    “是四小姐邀请我的,说很久没有朋友约,想去看看最新式的洋装和手袋,请我带她去。”二姨太继续道。

    经过顾轻舟的提点,二姨太已经知晓顾缨是双面间谍。她也好奇秦筝筝的打算,顾缨提出去百货时,二姨太答应了。

    “这个时节的百货,一定很好玩。”顾轻舟微笑,“过几日我也想去看看。”

    二姨太点点头。

    然后,二姨太又说:“四小姐居然什么也没买,只是逛了一遭。”

    顾轻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二姨太细长的眉头轻蹙:“轻舟小姐,我有点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做什么?”

    “你在明,敌在暗,你自然是不懂。”顾轻舟笑道,“我也不知道,您给我的信息太少了。不过不妨事,这已经很好了。”

    她们俩刚刚说到这里,秦筝筝就和顾缃下楼了。

    顾缃最近慵懒,妆容不画了,一张小脸素淡。她生得姿容不俗,不化妆就有了少女的清纯,反而更加动人。

    看到顾轻舟时,顾缃添了几分鄙夷,眼风从顾轻舟身上掠过,不带痕迹。

    “你们说什么呢,这样热闹?”秦筝筝笑问,温婉中带着几分阴刻,笑容就颇为僵硬。

    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没有硝烟的,哪怕你死我活,也要带上一副温柔和善的皮囊。就像秦筝筝,恨不能二姨太和顾轻舟死,仍是笑着和她们寒暄。

    “下午我带着四小姐去逛百货了,看了好些新的衣裳,可惜没钱买。”二姨太对秦筝筝道,言语平静温柔。

    秦筝筝一愣。

    这不应该是二姨太的秘密吗?

    二姨太这么轻易说了出来,还有顾轻舟在场,秦筝筝顿时感觉事情可能会生变。

    秦筝筝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二姨太。

    二姨太这个人,野心是有的,但是智力平平,以前没收拾她,只因秦筝筝能拿捏她。

    二姨太和三姨太一样,都是兴不起风浪的。

    再说了,赶跑了旧的姨太太,顾圭璋会再娶新的,秦筝筝麻烦不断。还不如留下老的姨太太,反正她能拿得住。

    可顾轻舟

    秦筝筝虽然不承认,她内心深处是很害怕顾轻舟的。

    “这两个人怎么凑在一起了?”秦筝筝心思乱转。

    她心里千回百转,脸上笑容不减:“你带缨缨去逛街了?这孩子,肯定又是想要买什么,我不肯给她,她磨你去了。”

    “也没买什么,我们就是逛逛,我正在问轻舟小姐,改日一起去可好。”二姨太眉宇宁静道。

    佣人们看着客厅那头,几个女人谈笑风生,不免胆寒。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么?

    这几位佣人都知道,她们不和睦啊!

    她们含笑说话,那笑容格外真诚,佣人们却能看出狰狞的错觉。

    佣人越发小心翼翼,端茶过来时也微微发颤。

    顾圭璋就在这时候进门了。

    男人永远不懂女人的勾心斗角,顾圭璋看到这一幕,妻妾其乐融融,眼前一亮,心情大好。

    家里妻妾和睦,他享齐人之福,一直都是他追求的家庭生活。

    “难得,今天这么有兴致?”顾圭璋笑问。

    二姨太起身,接过了他的公文包,笑容款款:“老爷,我们在商量去逛百货。”

    “换季了,是该去置办几身新衣。”顾圭璋道,“最近家里挺节俭的,这要不得!不知情的,还当咱们没钱呢。”

    顾圭璋最害怕别人瞧不起他。

    他花的钱,都不是他赚的,而是顾轻舟外公留下来的。

    想到这里,顾轻舟修长的羽睫轻覆,浓稠睫毛微微颤了下,等她再次抬起眼帘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宁静了。

    她湛蓝色的眼波里,泛出素淡的清辉,毫无怨怼,只剩下乖巧。

    吃饭的时候,二姨太又当着全家的面,说她下午和顾缨去逛百货了。

    “改日咱们一起去,今年秋季的衣裳,和以往是不太一样。”二姨太笑道。

    “也好,我也缺两身旗袍。”三姨太很捧场的说。

    三姨太不喜欢二姨太,看不怪她,瞧不起她,但是做衣裳这种事,哪个女人能错过?

    秦筝筝母女几个,这时候都有点愣神,

    二姨太带着顾缨去逛百货,应该只有二姨太和顾缨知晓,怎么她要告诉全家的人?

    难道,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在拉拢顾缨吗?

    这不是自掘坟墓?

    二姨太应该是想拉拢顾缨,对付秦筝筝,这是秘密啊!

    秦筝筝手里的筷子微顿。

    饭后,顾轻舟就上楼了,倒是秦筝筝有点坐立不安。

    “姆妈,您说怎么回事?”顾缃也感觉出现了偏差。

    前几次,二姨太接触顾缨,的确是偷偷摸摸的,怎么这次她得手了,反而公开?

    不合常理!

    “难道是顾轻舟在背后搞鬼?”秦筝筝揣摩着。

    不太像啊,顾轻舟跟二姨太是没什么来往的。

    这个家里的情况,秦筝筝都知道,三姨太和四姨太都巴结顾轻舟,二姨太自成一派。

    没听说过二姨太也是顾轻舟的党羽啊?

    “姆妈,我们应该暂缓计划。”顾缃道,“或者改变策略,二姨太把此事捅开了,咱们失去了先机。”

    秦筝筝一想,深以为然。

    顾缨则不满意:“那那就这么算了?我可是辛辛苦苦陪着她吃咖啡、逛百货,腿都逛细了!”

    “缨缨,你要有耐心!”秦筝筝教导女儿,“做大事的人都懂得隐忍,小心为上,咱们这次不能出错了!”

    顾缨嘟嘴,很不开心。

    “咱们若是再出错,只怕你姆妈真的没机会继续做‘太太’,你们以后的嫁妆,就要岁你们阿爸和二姨太说了算的。”秦筝筝叹气。

    秦筝筝教导女儿们,从小就要为自己打算。

    故而顾缃和顾缨都知道,她们将来会从父亲手里拿到一大笔陪嫁。

    但是,二姨太当家,到时候她随便挑拨几句,父亲耳根子软,陪嫁会大打折扣。

    只有她们的母亲继续管家,她们才有机会拿到更多的钱。

    消停了一段时间,秦筝筝知晓顾圭璋忘性大,前段时间的不愉快,应该散去了五分,现在再努力一把,秦筝筝就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拿下二姨太很简单,困难的是你们阿爸没消气了!”秦筝筝道,“所以我再一等再等,现在差不多机会来了。”

    “那姆妈,您赶紧动手啊。”顾缃道,“我实在讨厌二姨太!”

    “再等一等,我用个小计策,试探试探二姨太和顾轻舟的关系。若是没有顾轻舟出谋划策,我们就动手。”秦筝筝道。

    提到顾轻舟,顾缃和顾缨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顾轻舟太精明了,她们想要拿捏她,反而弄了一身狼狈。

    “姆妈,其实我有个法子,可以对付顾轻舟!”顾缃对秦筝筝道。

    她附耳,秦筝筝和顾缨耳边低语,将她的打算,全部告诉了秦筝筝。

    她说的很仔细。

    顾缨一听,立马道:“阿姐,你这个主意很好!”

    秦筝筝则蹙眉道:“不可,你这方法太简单了,会被顾轻舟倒打一耙!”

    顾缃的办法,太过于俗套,秦筝筝觉得可笑。

    “姆妈,难道不是您的思路僵化吗?姆妈,我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有个教授说,越是有效的办法,越是简单。

    就像警官破案,大的谋杀案,有时候过几年甚至十几年,都能查出来,因为有计划的谋杀,都有痕迹;但是街上抢劫,开枪杀人的,往往找不到凶手,因为抢劫是最简单的,没有任何计划,就没有任何痕迹,杀了就跑,销声匿迹,最是有效果。”顾缃道。

    秦筝筝微愣。

    她细细品位顾缃的话,再回想自己对付顾轻舟,的确是筹划的太多了。

    筹划太多,顾轻舟又太精明,总是能被她找到蛛丝马迹。

    也许,顾缃的办法,最是简单粗暴,让顾轻舟措手不及,才能对付狐狸一样的顾轻舟?

    “容我再想想。”秦筝筝有点动心了。

    屡次对付顾轻舟无效,不如换个方法试试?

    秦筝筝考虑再三,说:“缃缃,也许真应该试试你的办法,说不定咱们就能除了顾轻舟!”

第154章 顾轻舟的挑拨

    顾缃提出一个方法,从而除掉顾轻舟,得到了秦筝筝的赞许。

    “姆妈,那赶紧去试试!”顾缃大喜,恨不能顾轻舟现在就消失。

    秦筝筝则摇摇头:“你这么急躁,再好的方法也要失败的!既然要收拾顾轻舟,就得有一个最好的时机。”

    而时机,需得靠寻找。

    秦筝筝安抚二女,让她们俩莫要轻举妄动。

    “我们最要紧的,是赶紧处理掉二姨太,拿到管家的账簿和钥匙。”秦筝筝道,“有了钱财在手,对付顾轻舟就更加轻而易举。”

    顾缃和顾缨道是。

    秦筝筝原本的计划,被二姨太打乱之后,她又赶紧调整了计划。

    无论如何也要拿到管家的钥匙!

    秦筝筝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顾缃的婚事有了点眉目。

    顾缃美丽高贵,又是英伦留学归来,她的婚事原本是不愁的,只是秦筝筝要求高,希望将顾缃嫁到军政府那等顶级豪门去,所以拖到了今天。

    现在,秦筝筝也慢慢现实了点。

    顾维的丑闻,让顾家的女儿身价全低了,顾缃在岳城再难有什么新的突破,除非是天降鸿运。

    没想到,鸿运真的来了。

    顾缃去参加一个舞会,居然结识了魏市长的千金魏清雪,被魏清雪邀请去魏家赴宴时,魏家的二公子魏清俦对顾缃青睐有加。

    前天,魏二公子还请顾缃去看电影。

    秦筝筝大喜,虽然魏二公子没有正式追求顾缃做女朋友,但是开端了,以后是顺理成章的,顾缃又这么漂亮!

    顾缃也明白轻重,一定会抓牢魏二少的!

    要嫁女儿了,将来亲家登门,秦筝筝总不能还处于这个尴尬的境地,被亲家小瞧,耽误了顾缃的婚姻。

    所以她要再次使计谋,将二姨太扳倒,甚至彻底处理掉她!

    哪怕顾圭璋再娶新人,秦筝筝也要处理掉二姨太!

    处理二姨太,秦筝筝已经想到了方法,她让顾缨去办这件事。

    顾缨跟二姨太去逛了百货之后,第二天又跟二姨太道:“咱们去做旗袍吧!”

    既然二姨太跟顾圭璋挑明了,秦筝筝就改变了策略,顾缨也去跟顾圭璋说。

    “阿爸,今天二姨太带我去做旗袍。”顾缨道。

    “那你去吧。”顾圭璋不是很喜欢顾缨,态度不冷不淡。

    顾缨就下楼了。

    不成想,快要走的时候,二姨太却突然道:“哎哟,肚子有点不舒服。”

    于是,做旗袍就耽误了,顾缨大怒。

    二姨太转身去告诉了顾轻舟。

    过了两天,二姨太身体好了点,她就同意跟顾缨去做旗袍。

    她们要去哪家铺子,二姨太也是提前告诉了顾轻舟。

    顾轻舟知道,司行霈的副官一直在暗处保佑她,于是她往旧胡同里去。

    那些副官明白,从暗处走了出来,问:“顾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去这家裁缝铺子。”顾轻舟道

    顾轻舟把地址给了他们。

    两名副官就去了。

    同时,顾轻舟去了趟海关衙门,拎了最新鲜的桂花糕和西洋蛋糕。

    顾轻舟生得一副良家派,温柔腼腆,长辈们都会觉得,这样的女儿省心省力,故而海关的人都夸她。

    她去衙门,顾圭璋不讨厌,反而挺骄傲的。

    “阿爸,今天在颜家学做手工,我自己烤了个蛋糕,洛水做了桂花糕,我想送来给您尝尝。”顾轻舟笑道。

    “总参谋长的女儿,会做桂花糕?”顾圭璋故意大声道。

    他的同僚们就都知道,这位顾小姐,是和司家定亲的那位,而她也是颜家的义女,顾圭璋不止吹嘘了一次。

    “这蛋糕做工精致啊。”

    “顾小姐最是孝顺的,现在的女孩子,哪个有顾小姐这么懂礼?”

    众人吹捧了几句,顾圭璋就完全忘了问,顾轻舟为什么来找他。

    大家分食了蛋糕,到了中午的时候,顾轻舟难得撒娇,带顾圭璋带着她出去吃饭。

    “走,阿爸带你去西餐。”顾圭璋道。

    他们父女俩刚走,片刻之后秦筝筝就来了。

    秦筝筝急匆匆的,额头布满了细汗,气喘吁吁的。

    “顾太太。”海关的小秘书认识她,上前恭敬打了招呼。

    “次长呢?”秦筝筝开门见山道。

    “次长吃午饭去了。”小秘书道,“顾太太可要去餐厅找他?”

    秦筝筝想着,这会儿还没有到饭点,怎么顾圭璋走了?

    “他去了哪家餐厅,跟谁啊?”秦筝筝问。

    “好像是去吃西餐了,哪家餐厅没说,是跟着顾小姐的。”小秘书道。

    秦筝筝微愣:“什么顾小姐?”

    “就是那位顾小姐啊,跟司督军府定亲的。”小秘书道。

    秦筝筝心里一怔。

    怎么会这样呢?

    顾轻舟突然先一步来找顾圭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别自己吓唬自己,顾轻舟又不能未卜先知!”秦筝筝安慰自己,然后也顾不上道谢,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她穿着高跟皮鞋,飞奔时脚步声响彻整个衙门,不少人投来白眼。

    秦筝筝都没有看到。

    “这就是次长的太太么?好没教养。”有人低声议论。

    “是她,顾次长那个被开除的女儿,就是这位太太生的。”

    “哎哟,果然”有人意味深长的暗示有其母必有其女。

    “顾次长家那位和司家定亲的女儿,听说是原配生的,不是这位太太所出。”

    海关衙门是个大地方,但是长官没有生杀大权,所以底下的人常议论他们的长官,比如顾圭璋。

    “我就说,那位顾小姐如此涵养,肯定不是这位太太生的。”

    秦筝筝跑得飞快,生怕错失了机会,自然也听不到这些议论纷纷。

    她去了最近的西餐厅。

    可惜,她逛了个遍,也没有看到顾圭璋和顾轻舟。

    倒是引来食客和侍者的不满。

    到了第二个西餐厅,她终于找到了顾圭璋。

    顾圭璋和顾轻舟有说有笑。

    顾轻舟的长发从两肩倾泻,越发衬托得黛眉盈眸,俏丽温柔。

    男人多半是喜欢这等白莲似的女子!

    秦筝筝恨透了顾轻舟。

    她急匆匆进来,顾圭璋微愣:“你做什么?”

    “老爷,今天二姨太带着缨缨去做旗袍了!”秦筝筝语带喘气,可见跑得多快。

    顾圭璋蹙眉,让她坐下:“此事我知道,又怎么了?”然后他又问,“你怎知我在这里?”

    秦筝筝不得不停下来解释,说:“我去了趟衙门”

    “以后没事不要去衙门,我早就跟你说过!”顾圭璋怒道。

    秦筝筝再十二分的颜色,也是半老徐娘。顾圭璋特别爱面子,他喜欢美妾,故而秦筝筝去衙门,同僚会议论,让顾圭璋难堪。

    “老爷,我今天是真有急事。”秦筝筝道,然后她从手袋里掏出一叠信,递给顾圭璋道,“您瞧,这是从二姨太房间里发现的”

    顾圭璋狐疑,接过来一张张的看。

    他顿时脸色铁青。

    顾轻舟坐在对面,不知信上写了什么,只能靠自己猜。

    “这个贱人!”顾圭璋气得哆嗦,豁然站起身道,“走!”

    他二话不说,起身离开了西餐厅。

    顾轻舟就跟了上去。

    “老爷,我知道地方,我来带路。”秦筝筝道。

    她的汽车走在前头,顾圭璋的汽车在后,顾轻舟坐到了顾圭璋旁边。

    顾圭璋将信攥在手里。

    顾轻舟就道:“阿爸,这是什么?”

    顾圭璋哪有心情解释,一股脑儿全部丢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一看,每封信都特别短,字迹不太工整,像没读书的人写的。

    除了第一封,剩下的都是地址。

    “数年不见佳容只盼一宿光阴”

    这是男人写给二姨太的信,约二姨太去私会,可能没什么学识,信的内容很露骨。

    信得结尾,附上了地址。

    而后的几封信,都是地址,其中就有二姨太上次带顾缨去的那家百货,最新的地址则是今天去的那家裁缝铺子。

    “好,好!”顾圭璋脸色铁青,“这个贱人,居然利用我女儿做掩护去约会野男人!”

    顾轻舟则撇撇嘴。

    “阿爸,这些信是太太给您的!”顾轻舟很不屑道。

    顾圭璋回神:“你这话何意?”

    “也许是陷害?”顾轻舟道,“阿爸,我若是二姨太,肯定阅后即焚,这些信都只有约会的地方,又没什么情思,留着做什么?

    再说了,二姨太想出门,不管是买衣裳还是打牌,您怀疑过她吗,问过她吗?何必要找缨缨去做遮掩,反而更冒险?”

    顾圭璋微愣。

    顾轻舟又说:“二姨太管家,太太一直不满意,想要夺权。阿爸,到底是缨缨约的二姨太,还是二姨太约的缨缨啊?”

    顾圭璋更是一愣。

    车子到了一家裁缝铺子,顾圭璋下车的时候,脸上的怒色已经被疑云取代了,他狐惑看了眼秦筝筝。

    秦筝筝则急匆匆冲进了裁缝铺子。

    她知道,二姨太的死期到了。

    二姨太只是小妾,又犯了通奸罪,顾圭璋绝对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只会直接找人处理掉她。

    顾圭璋也跟了进去。

    他看到了自家的姨太太和女儿,躲在墙角不敢动弹;地上一个男人,已经被打得满头是血,只剩下半口气。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四十来岁,眉目和善,可他身后跟着的人,却是个个凶神恶煞。

    顾圭璋倒吸一口凉气:是他!

    他认识这个人。

第155章 我的猎物

    一进裁缝铺,看到坐着的男人,顾圭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认识此人!

    裁缝铺里,一股子血腥味充盈着,顾轻舟想吐。

    她每次闻到血的味道,不是想起那个被活剥了皮的刺客,就是想起那晚滚落在她脸侧的人头。

    心里抽搐了下,她下意识紧紧抱住了顾圭璋的胳膊。

    顾圭璋被她抱紧了胳膊,也难得有了点慈父的护犊之意:“别怕,别怕!”

    说罢,就掰开了顾轻舟的手,跨过地上血淋淋的男人,走了进去。

    里屋的男人,也站起来:“顾老爷!”十分的客气,甚至有点恭敬。

    “九爷!”顾圭璋心情激动称呼对方。

    这人是锡九,青帮的二把手,霍钺最器重的心腹。

    别说是顾圭璋,就是军政府的人见到了锡九,不管是敬重青帮,还是敬畏锡九此人,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九爷”。

    “当不起,顾老爷。”锡九在顾圭璋面前,姿态颇低,“我小您几岁,若是不嫌弃,就叫老九吧。”

    顾圭璋一生爱面子。

    谁吹捧,给他面子,他就飘飘然,不知所以。

    顾圭璋还没有和司家结交的时候,不管是走到哪个风月场所,听闻锡九的大名,都要避讳三分。

    如今,这个岳城青帮的二把手,伏低做小让顾圭璋称他为“老九”,顾圭璋的血全涌到了脑子里,一时间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激动得不知所以然。

    “九爷,使不得使不得。”顾圭璋笑呵呵的,笑容收敛不住,就看上去有点谄媚,甚至傻。

    两个人客气了一番,一个叫顾老爷,一个九爷,然后就说起了正事。

    顾轻舟也趁机到了二姨太身边。

    二姨太正在瑟瑟发抖,顾缨也吓坏了。

    “您没事吧?”顾轻舟扶住二姨太的胳膊。

    二姨太伸手给顾轻舟,她掌心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不妨事,阿爸已经来了,给您做主呢。”顾轻舟道,既是安抚她,也是告诉她事情很顺利。

    二姨太仍在抖,半晌才从喉间“嗯”了声,声音哽咽。

    秦筝筝也不敢打扰顾圭璋,学着顾轻舟,绕过到了顾缨身边,抱住了顾缨。

    顾缨不知道会打成这样,吓得躲到了秦筝筝的怀里:“姆妈,我好怕!”

    她大哭起来。

    顾圭璋眼眸似利箭,投在她身上,顾缨顿时不敢闹腾,哭声生生忍住。

    锡九指了地上被打得浑身是血的男人,告诉顾圭璋说:“这个人叫小凉月,从前是个唱戏的小白脸,后来戏班子散了,就吃喝嫖赌,欠了不少钱。

    前些日子,青帮有家堂子失窃,名牌姑娘丢了一对翡翠镯子,几经查访,才知道是这小凉月借口教唱曲,混进了姑娘的房里,偷出来买了。

    我们的人抓住了他,他说钱早已输光了,不过最近会有一笔进账。他学唱戏的时候,有个小师妹嫁入豪门,却从来不肯救济他们,攀了高枝忘了娘家人。

    那豪门人家的太太,容不下他的小师妹,出五十块,让他写信去陷害他小师妹,还让今天躲在裁缝铺,故意出来纠缠,那太太再带老爷来捉奸。

    顾老爷您听听,这都是什么鬼扯的胡话!他欠了我们好几十块,偷走的那对镯子更是天价,两只值八百多。我只得先打他个半死,带回去剁了他的手脚”

    锡九说得很慢,顾圭璋还想接话。

    但是,后来越听越不对劲,直到锡九说出小凉月的目的,顾圭璋脸色已经紫涨。

    这不就是二姨太的师兄吗?

    锡九看了眼他的脸色,也不问谁家的太太,谁家的小妾,只是笑着道:“顾老爷,您是带着小姐和太太们来做衣裳吧?”

    他给顾圭璋一个台阶。

    顾圭璋这么傻的人都明白,锡九不可能不明白的,所以顾圭璋也知晓锡九是给他留面子。

    “是啊,是啊。”顾圭璋很难堪,也就坡下驴。

    “不打扰了,今天血糊糊的,打扰了您和太太的雅兴,改日我请您吃酒。”锡九道。

    锡九叫人,把小凉月拖了出去,那小凉月就像一条死狗似的。

    二姨太一直在发抖。

    等锡九等人出去,二姨太倏然奔上前,当着顾圭璋的面子,狠狠掴了秦筝筝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整个屋子都有回声。

    顾圭璋愣住,顾轻舟也微讶。

    秦筝筝被打懵了,半晌回神时想还手,却触及顾圭璋杀人一般狠戾的眼神,又不太敢。

    “你害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老爷蒙羞?”二姨太打完秦筝筝,自己先哭了,“你怎么害我,我也认了,但是你不能这样害老爷!”

    陷害二姨太偷人,二姨太自然是死路一条。但是闹大了,顾圭璋戴了一顶大绿帽子,名声更糟糕。

    秦筝筝这哪里是害二姨太,分明是害顾圭璋啊!

    顾圭璋心里的恨意,已经从六成涨到了十成。

    秦筝筝,他是不再准备留了。

    休妻这种事,顾圭璋做不出来,很丢脸,别人会觉得他没有管理内宅的本事,甚至怀疑他妻子是否红杏出墙。

    既能解决掉秦筝筝,又能不给顾圭璋的名声抹黑,唯一的办法就是秦筝筝死!

    杀念,已经起来了。

    顾圭璋就懒得打骂秦筝筝,上前携了二姨太的手,道:“今天吓坏了吧?”

    二姨太大哭:“老爷,我那个混账师兄一来,我就知道不好了。”

    “没事的。”顾圭璋安抚她,“你对我什么心意,我自然是知晓的,回家吧。”

    就这样,顾圭璋带着二姨太先走了。

    顾轻舟既不愿意去看顾圭璋跟二姨太的亲亲我我,也不愿意去做黄包车,于是她坐到了秦筝筝来时的车子上,命令车夫回去。

    秦筝筝母女俩被丢在裁缝铺了。

    “我让司行霈的副官来办此事,怎么九爷亲自出马了?”顾轻舟有点吃惊。

    她真没想到,九爷会在这里。

    离顾公馆两条街道时,顾轻舟下了汽车,让车夫先回去:“我去买点蛋糕。”

    她走到了小巷子里。

    司行霈的副官,不过两分钟就主动出现在顾轻舟的面前。

    “我们在后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青帮的人。九爷只是路过,问我们替谁办事,属下说了是替顾小姐,九爷就说,此人是青帮要抓的,既然顾小姐的事,那就一起办了。”副官告诉顾轻舟。

    顾轻舟点点头:“办得很好,多谢你们。”

    两名副官不好意思笑了笑。

    原来,那个小凉月是真的吃喝嫖赌,欠债无数,怪不得秦筝筝能收买到他。

    只可惜,今天这个结果,秦筝筝可能是想不到的。

    “顾圭璋想要杀掉秦筝筝,没那么便宜!他们都是杀我母亲的凶手,谁也跑不掉。”顾轻舟眼眸透出几分狠戾。

    顾轻舟的生母,是被秦筝筝害死的,但是证据已经没有了,哪怕请再高明的侦探,也没有让秦筝筝负罪的铁证。

    唯有逼迫秦筝筝自己认罪。

    秦筝筝还有三个女儿,她若是认罪,她和她孩子们的名声全毁了。

    所以,她哪怕是死,也不肯承认。

    顾轻舟要的,就是逼迫她到了不得不负罪的地步!

    现在还没有到。

    顾轻舟的外祖父,绝对是被顾圭璋害死的。

    害死生母和外祖父的凶手,顾轻舟是非常肯定的。她也明白,罪证是完全没有了的,因为李妈这些年不知花了多少钱去查,都毫无结果。

    要不然,李妈也舍不得顾轻舟回城。

    只有顾轻舟舅舅的死,至今是个迷。

    但是顾轻舟不着急,她要先逼迫秦筝筝亲口认罪,再逼迫顾圭璋亲口认罪。

    她要设下一个个陷阱,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甘情愿认罪!

    等到了那一天,秦筝筝和顾圭璋当着全城的面亲口认罪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实情,顾轻舟拿到了家产,再慢慢查舅舅的死因。

    “一步步来,第一个是秦筝筝,她绝不能被顾圭璋处理掉,她是我的猎物!”顾轻舟淡淡想着。

    她胸有成竹,去了趟钟表行,买了一块便宜的手表,然后借机打了个电话。

    打完了电话,顾轻舟就回家去了。

    她回到顾公馆的时候,几位姨太太围着顾圭璋,正在开导他。

    二姨太像是吓坏了,回房去了。

    “陈嫂,你先老爷煮一碗鸡丝面,老爷还没有吃午饭。”顾轻舟高声道,“也给我和二姨太煮些酒酿圆子。”

    顾圭璋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快要被秦筝筝气死了。

    而顾轻舟还记得他没吃饭,他也欣慰,叹了口气就上楼了。

    等厨房煮好了,三姨太送到顾圭璋的书房,顾轻舟则端着酒酿圆子,去了二姨太的房间。

    二姨太正在愣神。

    “吃点东西吧,二太太。”顾轻舟道。

    二姨太回神,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嘴角牵动了下,有点僵硬,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她舀着甜汤吃,吃着吃着,大颗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在碗里。

    她将头埋在碗里,一边舀甜汤,一边再默默流眼泪。

    “我不太懂大人的事,但是你可以跟我倾诉。”顾轻舟道,“我不告诉任何人!”

    二姨太吃在嘴里的甜汤,实在咽不下去,全部吐在碗里了。

    她哽咽着,跟顾轻舟倾诉了起来。

    二姨太告诉顾轻舟说:“我从未对不起他,他若是还有半点良心,想想我吃过的苦头,也不该为了钱再来害我!可见,他是零星的良心也没有的!”

第156章 绮丽的误会

    顾轻舟打开了房门,防止有人偷听。

    她和二姨太说话,声音并不大,二姨太也忍住了哭泣。

    二姨太跟顾轻舟说起了往事。

    这些往事,就是她作为戏子的往昔,并不光彩。

    二姨太到了顾家,知晓女人间的战火不起硝烟,所以从来不交底,她的事没人知晓。

    今天,顾轻舟帮了她,要不然顾圭璋真的会误会,从而会活活打死她。

    二姨太将顾轻舟视为恩人,她告诉顾轻舟说:“我们戏班全是孤儿,而且都是男的,女人家不吃这碗饭,别说小生,就是青衣花旦,也是要男人唱。

    师父不愿意养女戏子。苦心培养一个女戏子十年,刚唱红了,不是被这个军阀看上,就是被那个权贵瞧上,还没有回本,人就被抢走了。

    师父破例收我,只因我在戏班门口赖了半年,嗓子又好,中了师父的心意。我从小就混在一群小子堆里,大师兄起的头,他们都偏袒我,被师父打了也护着我。

    小凉月是三师兄,师父说他走步比我妩媚、嗓子比我袅糯,扮相比我惊艳,将来戏班的旦角,他唱青衣,我唱花旦。当然,若是他过不了‘倒呛’这关,青衣仍是我的。”

    唱戏这一行,男扮青衣,倒呛这一关很关键,就是男孩子的变声期。

    “他唱得好,人们说起他,都说他的旦角媚而不妖,将来可以成名角的。他扮青衣小姐,我扮花旦丫鬟,一来二去自然是比其他同门感情深些。

    师父原说过,出了师就不管我们的,若是小凉月求着要我,师父就出面保个媒,我那时候也觉得此生便是如此了,不成想他去一户人家祝寿,却看中了人家的小姐。

    明明答应师父要娶我的,结果他跟人家小姐私奔了。于是,我在戏班接替了他,唱了青衣,可戏班少了青衣名角,从此就一蹶不振,我的青衣没红起来,师父说他砸了全戏班的饭碗。

    他们私奔之后,那小姐花销大手大脚,他供不起了,偷偷问我借钱。我心中一软,就把多年的积蓄都填补了他们,后来那小姐还是回家认错,听说嫁到英国去了。

    他人财两空,跟着那小姐学会了喝酒、抽鸦片,把嗓子折腾坏了,再也唱不了。我积蓄全没,戏班撑不下去之后散了,我就跟了老爷做妾。

    仔细想来,我从未亏欠过他。在戏班的时候,若是我风华正茂的那几年唱青衣,也许我就成了名角,但是我给他了。

    若是我存了钱,不为生计所迫,嫁人的时候也能有个挑选,何至于后来”

    何至于后来那么急迫勾搭顾圭璋?

    二姨太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但是她对三师兄小凉月,是绝无亏欠的,甚至恩大于天。

    就是这样的恩情,他居然为了钱,帮衬着秦筝筝,置二姨太于死地!

    这如何不伤心?

    二姨太一定觉得,小凉月是条毒蛇,自己想要捂热他,却被他反咬一口。

    顾轻舟这时候就想起了孙家和秦筝筝。

    当时秦筝筝走投无路,孙家收养了她,后来她联合顾圭璋,将孙家折腾得家破人亡。

    顾轻舟握紧了二姨太的手:“小凉月被青帮的人带走了,这次他凶多吉少,你放心吧!”

    二姨太不言语。

    “你是不是心疼?”顾轻舟问。

    二姨太道:“当年就疼完了,现在想起来,不够狠心果然会遗留祸害!”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很感触似的,拉紧了顾轻舟的手:“轻舟小姐,你要记住我的话:不要为任何人牺牲前途!”

    顾轻舟心中一恸,慢慢抽回手,重新盛了碗甜汤给她:“吃点吧。”

    二姨太在顾轻舟的劝慰之下,吃了半碗甜汤。

    顾轻舟回房之后,想起二姨太的话,不免心生悲凉。

    男人都很薄情么?

    顾圭璋只当二姨太是被秦筝筝气哭的,反而安慰她,说:“你辛苦我是看在眼里的,放心,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二姨太就哭得更狠了。

    到了傍晚,顾圭璋已经想了个处理掉秦筝筝的方法,气也就消了。

    想他将来是司督军府的岳丈,再娶个年轻美貌的,不再话下。

    一想,越发觉得升官发财死老婆,真是人生三大喜事,顾圭璋眉梢噙了几分笑意。

    顾轻舟能猜到顾圭璋的打算,她也觉得秦筝筝该死,可顾圭璋的笑容,让顾轻舟心寒意冷。

    “最该死的,就是这个男人!”顾轻舟心中的怒焰,一层层的撩拨起来,再也压不下去,她静静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可惜到了傍晚,秦筝筝和顾缨居然没回来。

    “阿爸,姆妈和缨缨肯定是出事了。”顾缃哭着求顾圭璋,“阿爸,要打要骂,您先把姆妈找回来再说啊。”

    顾圭璋也不愿意妻女流落外头,于是派人去裁缝铺寻。

    佣人回来说:“老爷,裁缝铺的人说,太太和四小姐早已走了。”

    顾圭璋浓眉紧蹙,知道秦筝筝带着顾缨逃跑了,烦躁又涌上心头:“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吗?”

    “裁缝铺的小伙计说,她们叫了黄包车,好像是去了火车站!”佣人道。

    顾圭璋越发恼怒,居然还敢跑。

    “去查查,今天有几班火车过岳城!”顾圭璋道。

    他倒也不着急。

    一个两个的,都学会了逃跑,看来这个家里是没了王法!

    顾圭璋了解秦筝筝,她肯定是投奔亲戚去了,秦筝筝最惜命,而且她在乎家业,不会全部丢下跑远的。

    再说了,顾维跑出去,也许有男人会替她撑腰,秦筝筝半老徐娘,跑出去能跟谁?她不过是知晓顾圭璋气极,吓唬吓唬顾圭璋的。

    佣人去了车站查,回来告诉顾圭璋说:“今天只有两班火车离开岳城。”

    顾圭璋点点头。

    他先给自己老家拍了封电报。

    顾圭璋在老家有兄弟姊妹,还有位老母亲。

    他母亲是落魄地主人家出身的,最是泼辣,喜欢指手画脚,秦筝筝倒是投她的缘,只是顾圭璋自己受不了,就婉言将她留在乡下。

    顾圭璋是很孝顺的,也非常听母亲的话。

    秦筝筝逃跑,第一个可能就是去了顾圭璋的老家。果然,第二天中午,他弟弟就借镇子上唯一的电话,打给了顾圭璋:“大嫂带着侄女回来了,听说是和你生气,姆妈担心得不行,让你赶紧来接大嫂!”

    顾圭璋烦躁:“我没空,你让她自己回来,否则永远别回来!这次就当回去替我尽孝,我既往不咎!”

    知道了秦筝筝的去处,顾圭璋的心思就彻底放下了。

    “秦筝筝果然去了老家。”顾轻舟听到这个消息时,明亮的眸子微闪,心知秦筝筝估计会请来护身符。

    顾圭璋的母亲,她会不会来呢?

    顾轻舟总记得李妈说:“你姆妈生你的时候大出血,是因为那老太太推搡了她一把,害得你早产,害得你姆妈从此就落下病根!”

    月子里的女人,落下病根,旁人再稍微用点手段,后面几乎就是性命难保了。

    想到这些,顾轻舟的心就痉挛,缩成了一团。

    老太太如果能来,自然是最好的,仇人都放在眼前。

    死并不可怕,让他们一无所有,才是顾轻舟的任务,她要让他们失去一切,让他们心甘情愿承认自己的罪孽!

    “但愿老太太能来。我母亲怎么在这屋子里受过的罪,他们都应该尝一尝!”顾轻舟想着,粉润的指尖划在墙壁上,响起一阵刺耳又刺心的声音。

    果然,两天之后,秦筝筝和顾缨回来了。

    和她们同来的,还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就是顾圭璋的母亲,今年七十岁。

    顾轻舟从前觉得,老人家都应该很和善的,但是这位老太太眼皮虚搭,唇角弧度向下,面相上泼辣阴刻,跟和善一点也不沾边!

    “祖母!”顾缃高兴扑到了老太太怀里。

    “缃缃!”老太太很喜欢这个孙女。

    当然,她最疼的还是孙子,放开顾缃之后立马问:“阿绍呢?”

    继而,她的目光瞥见了顾轻舟。

    顾轻舟今天梳了长辫子,斜垂在胸前,一件月白色的斜襟衫,一条葱绿色的澜裙,温柔腼腆。

    她想,这样是不会出错的。

    不成想,顾老太太翻了个白眼:“这里哪里请的丫鬟,妖窕得不成样子!”

    顾缃噗嗤一声笑出来。

    跟着进门的顾缨也笑了。

    秦筝筝正要解释,顾老太又问:“这么个小妖精,不是服侍阿绍的吧?”

    她很紧张,恨不能将顾轻舟乱棍打出去。

    秦筝筝等顾轻舟受够了侮辱,这才笑道:“姆妈,这是轻舟啊!”

    “什么轻舟?”顾老太蹙眉,“还真是阿绍房里人?你们也太没有成算,阿绍是要念书立业的,你们在他房里放这么个东西,岂不是耽误他的学习!”

    顾老太一进门就发火。

    所有的怒意,都在顾轻舟身上。

    而正在下楼的顾绍,将这些话都听了进去。他听懂了他祖母口中的那些老话,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心口乱跳。

    他的房里人,就是他的通房的意思原来,世上还可以有这么绮丽的误会!

    顾绍心绪旖旎,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久久没有挪脚。

第157章 侮辱

    顾轻舟向来喜欢老式的衣衫,今天在家是很平常的打扮。

    顾老太来了,她想着老式的衣着总归不会错,还特意编了辫子,却没想到被顾老太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顾缃姊妹俩快要笑死了!

    特别是顾缃,简直是扬眉吐气:“顾轻舟这小贱人,总是拍老人家的马屁,这回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她要是顾轻舟,估计要气哭了。

    老太太说话毒辣,特别难听。

    顾缃打量顾轻舟,想看到顾轻舟气哭的样子。

    那样,肯定让顾缃更痛快,许久以来的怨气都能得到舒缓。

    而顾轻舟低垂着眉眼,雪肤胜雪,眸光幽静,似一潭无波的水。

    顾轻舟根本没有动怒,她平静如常。

    这让顾缃很泄气。

    “哼,装模作样!”没看到预想中的狼狈,顾缃恨恨咬了咬牙,快意好似减轻了很多。

    顾缃又想:“祖母来了,阿爸最孝顺了,而祖母又疼爱我!我要趁机把顾轻舟折腾死!”

    她愉快的盘算着,顾轻舟端着茶喝,态度安静。

    后来,顾绍下来了,帮顾轻舟说了很多的好话。

    “祖母,轻舟不知您喜欢女孩子怎样打扮,特意穿了老式的衣裳。”顾绍帮顾轻舟说情。

    没想到,顾老太却冷哼:“心机这么重,将来还得了?”

    就是不喜欢顾轻舟!

    秦筝筝回乡下,估计把她和顾圭璋的矛盾,都归在顾轻舟身上。

    顾老太当顾轻舟是丫鬟的时候,看不惯她这好模样,当她是狐狸精,第一面就没有眼缘;如今听闻是“顾轻舟”,就更不喜欢了。

    总之,第一印象差到了极点。

    顾绍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了。

    第二天,早膳的时候,顾轻舟看到坐在饭厅的老太太,上前叫了声“祖母”,声音糯软温柔。

    顾老太却翻了个白眼:“你这狐狸一样勾人的声音,不要做给我看!大户人家的小姐,正派要端庄!你这骚模样,别人还当你是窑子里出来的!”

    满桌的人都静止了,有人尴尬,有人高兴,全部不说话。

    这老太太说话太恶毒!

    顾缃姊妹使劲忍住笑。

    秦筝筝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舒缓,给太太盛米粥的动作更加优雅。

    几位姨太太紧张看着顾轻舟,觉得顾轻舟受到如此大辱,只怕是要发作的。

    这老太太也太刻薄了,顾轻舟到底是顾家的血脉,说她是窑子里的伎女,岂不是把整个顾家都给拉低了?

    昨晚,顾缃姊妹和秦筝筝陪着顾老太聊了半个晚上,估计全是说顾轻舟的坏话,导致这老太太先入为主,越发憎恨顾轻舟。

    所有人表情都变了,独独顾轻舟神色动都没动一下,她自顾坐下,笑道:“是,祖母。”

    好像老太太的话,她没有听懂。

    顾老太还想骂,顾圭璋也觉得他母亲太过分了,就说:“姆妈,轻舟她还小,您以后教导她就是了,别生气了。”

    “还小?我看她是底子坏了,从小就没人教!”顾老太转头去骂顾圭璋,“都是你,小家子气的,怕继母虐待她,不肯让她回来学规矩,放她在乡下享福!你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

    乡下享福?

    这老太太也是乡下来的,她应该知晓乡下生活的艰苦。

    顾轻舟被遗弃,在这老太太的嘴里,反而成了她去乡下享福了。

    顾轻舟手里拿着雕花银勺,海棠花涂得红艳,落在她嫩白的指尖,她一点点喝着,嫩红的唇瓣犹盛娇花嫩蕊。

    她仍是古井无波,这些话好似打在海绵上,顾轻舟全然没听到似的,照样喝粥吃早饭。

    顾老太数落顾轻舟,又骂顾圭璋。

    最终,是顾绍开口:“祖母,这是您最爱吃的蟹粉包子,您快尝尝!”

    “还是我孙子懂事。”顾老太高兴。

    她一口一个蟹粉包子,吃得很开心,暂时也就没嘴来骂顾轻舟了。

    顾轻舟心想:“若是顾圭璋的薪水,你们未必顿顿能吃蟹粉包子。孙家的钱果然好花!”

    她淡然微笑,仪态娴雅,远胜过了顾缃和顾缨,这让顾老太更生气了!

    她看顾轻舟,就像顾轻舟看仇敌一样。

    顾轻舟笑了笑,并不把仇人的攻击放在心上。

    半下午的时候,顾轻舟要出门,顾老太瞧见了,又让她站住:“去做什么?”

    “祖母,我今天约了朋友。”顾轻舟笑道。

    顾老太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朋友?原来你这轻浮的做派,都是浪出来的!岂有此理!”

    然后她对顾圭璋道,“听说她还念书?”

    顾圭璋是既怕母亲,又烦得不行,因为这老太太太喜欢管东管西的:“姆妈,现在不念书没前途。”

    “胡说,缃缃和缨缨怎么不用念书?”顾老太厉喝,“她这么不规矩,都是你放纵的!”

    顾圭璋哑口无言。

    这个问题,跟老太太是解释不清楚的,她根本不懂,却坚持自己的曲解。

    顾圭璋很为难。

    顾老太到顾公馆还没有十二个小时,已经给顾轻舟下了很多的定义:风骚、轻浮、浪荡、不规矩,从来没问过她在乡下好不好,如今回家可习惯吗。

    顾轻舟笑了下,对顾圭璋道:“阿爸,今天颜小姐和霍小姐约我,好像是什么联谊会,很多人家的小姐都去,要不我改日吧?”

    “你去吧!”顾圭璋一听,全是权贵门第的,不好好巴结怎么行,当即就同意了。

    “你不许去!”顾老太则大怒,“你今天敢出这个门,我就叫人打断你的腿!”

    秦筝筝站在后面,心想:应该早点把老太太接过来。

    若是早点接过来,估计顾轻舟这会儿骨头都不剩了。

    还是老太太好使!

    顾老太那边骂着,秦筝筝以为顾轻舟会懂得轻重,不成想顾轻舟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看看,你看看!”顾老太气得发抖,然后就大哭起来,扯着顾圭璋道,“你女儿还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吗?她如此没有尊卑,这是要造反呐!”

    她大哭大吼。

    这老太太在乡下就是个泼妇,十里八乡闻名遐迩的。

    顾圭璋当然不会嫌弃自己母亲,从小只觉得母亲厉害,就是太爱管束他了。这会儿,顾圭璋一个头两个大,也后悔让顾轻舟出门了。

    “那孩子,一点也不懂事!”顾圭璋骂远去的顾轻舟。

    秦筝筝和顾缃姊妹俩也跟着哄老太太,搀扶老太太上楼,又添油加醋说顾轻舟的坏话,导致老太太逼迫顾圭璋替顾轻舟休学。

    “姆妈,这个不行的。”顾圭璋为难道,“这是督军府的意思!”

    “我去找那个督军!”顾老太道。

    顾圭璋吓了一跳,生怕老太太闹到军政府去,把顾轻舟的婚事给搅合黄了,故而再三安慰。

    “好好,我让她先休学几天,跟您学学规矩。”顾圭璋无奈道,“等您觉得她学会了,再放她去学校,您说可以吗?”

    “不许去学校,她那个鬼样子,还不知去学校勾搭谁!”顾老太道,“跟她那个死鬼娘一样,仗着自己家里有钱,长得又好,从来不把我们乡下人放在眼里!”

    顾轻舟在门口叫了黄包车,她抱臂坐着,心思千回百转。

    她的辫子已经解开了,长发萦绕在脸侧。

    她想着心思,唇角略有略无挑起淡笑。

    很快,黄包车就到了一处戏院。

    今天是名角徐瑾的《霸王别姬》,徐瑾扮演的虞姬,红遍了大江南北,颜一源弄到了票,特意请顾轻舟和颜洛水、霍拢静看。

    其实,颜五少主要是想请霍拢静,顺带着他两个妹妹。

    顾轻舟直接上了三楼的包厢。

    包厢是雕花木门,虚掩着,颜洛水和颜五少已经到了,两个人吃着瓜子,趴在栏杆上看。

    楼下还是在暖场,戏尚未正式开始,大厅里已经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

    “你们早到了?”顾轻舟脱了外套,里头是一件中袖月白色绣折枝海棠的旗袍,她拿了条长流苏披肩搭在肩头,就坐到了颜洛水身边。

    “到了十来分钟。”颜洛水笑道,“徐老板的戏,爆满成这个样子,怪不得戏票难弄!”

    “他红嘛!”顾轻舟笑道,“我多次在报纸上看过他的扮相,真惊艳,虞姬果然倾国倾城!”

    颜五少对倾国倾城的名伶并不感兴趣,只是问:“阿静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吧,她答应来,就不会失约的。”顾轻舟道。

    等了片刻,霍拢静果然来了。

    她不是独自前来的。

    她哥哥霍钺跟着一块儿来了。

    霍钺一袭长衫,儒雅温柔的走了进来,却愣是把颜五少吓一跳:“霍龙头?”

    “我哥哥说,他买不到这场的票,想跟我们一块儿看。”霍拢静解释。

    堂堂青帮龙头,说他弄不到票,这种解释哄小孩子呢!

    顾轻舟等人都觉得,霍钺是猜到了颜五少的心思,替他妹妹镇场来了。

    颜五少也是这样猜测的,顿时坐立不安,不知该热情点,还是问沉稳点。

    霍钺看到他们几个人的表情,余光却在顾轻舟脸上一掠,不漏痕迹。

    他们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司行霈阔步走了进来。

    大家都有点吃惊,只有顾轻舟神色微变,差点失态站了起来。

第158章 司行霈的警惕

    司行霈走进来,所有人都意外,倒是没把顾轻舟的失态放在眼里。

    唯有霍钺,精明的余光似蜻蜓点水,从顾轻舟的脸上滑过。

    他有点疑惑。

    “少帅。”颜家的姐弟俩起身,恭敬对司行霈道。

    颜洛水和颜一源对司行霈的态度,和对司慕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司慕像是同龄人,颜洛水甚至叫司慕二哥;司行霈更像是长辈,和司督军一样叫人敬重,虽然他们私下里也说司行霈的八卦。

    “都来捧徐老板的场?”司行霈挥挥手,让他们坐下,他也毫不客气坐到了椅子上。

    “是啊。”颜五少今天特拘谨,霍钺在场,司行霈又来了,感觉一屋子长辈,让颜五少展不开手脚,“少帅,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以为你的票是谁帮你弄的?”司行霈笑道。

    颜一源恍然,感情是经过了司行霈的手。

    司行霈瞧见了蹭戏的霍钺,又道:“我的副官是求到了霍爷跟前,才要到了票。”

    遮掩被戳破的霍钺,脸上表情淡然疏离,没有半分的尴尬,他道:“哦是吗?我们青帮的生意多,还没真留意!”

    脸皮特厚。

    顾轻舟不免失笑。

    看着她笑了,司行霈的表情微松,心情似乎更加好了。

    戏院的人越来越多,楼下人声鼎沸,二楼也设了关卡,上楼的人都需要仔细检查戏票。

    顾轻舟的雅间里,谈笑风生。

    “这大概有上千人。”顾轻舟看了眼楼下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堂,心里盘算着。

    这么多人,容易出事!

    同时也说明,徐瑾是真的很红。

    司行霈并不拿大,和孩子们亦能闲聊,特别是他也喜欢《霸王别姬》这出戏,故而话题就围绕着徐老板的虞姬,说个不停。

    他说话的功夫,腿在桌子底下,轻轻碰顾轻舟的小腿。

    他的腿纠缠着她的。

    顾轻舟端着茶,茗香氤氲中,她眸子若点漆明亮,盈盈碎芒能倒映出人影,她安静喝茶,任由司行霈为所欲为。

    她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霍钺却突然看了眼司行霈。

    桌子底下的动静,小孩子们察觉不到,擅长赌术的霍钺一清二楚。霍钺曾经赌遍青帮的赌寮,从未遇到过对手,因为他会出千。

    桌子底下稍微的小动作,霍钺不用看都知道。

    明白了这一点,霍钺的呼吸突然顿了下。

    “烟瘾犯了。”霍钺站起身,“少帅,借个火。”

    司行霈的烟瘾也起来了,两个人想寻个僻静的地方抽烟。

    刚点上烟,戏院的经理就上来了,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褂,对司行霈和霍钺道:“少帅,霍爷,徐老板正在后台化妆呢,您二位可要见见?”

    如今捧着徐老板的,是南京政府的高官。徐老板到了岳城演出,大家都会给点面子,至少这些地头蛇不敢打搅。

    需得徐老板首肯了,才能去见见,徐老板这架子是不小。

    司行霈总说,岳城的繁华少不了歌女舞女戏子,跟这些人过不去,就是跟玩乐过不去,跟岳城的经济过不去。跟经济过不去,就是跟钱和军火过不去,司行霈不傻,他从不为难这些提供娱乐人。

    徐老板摆架子,司行霈也尊重。

    “走,看看去?”司行霈问霍钺。

    霍钺今天有点沉默,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走神。

    司行霈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神道:“不了,下面挤得慌,你先去吧!”

    司行霈就进了雅间,对顾轻舟道:“轻舟,徐老板在后台化妆,我带你去看?”

    顾轻舟饶是镇定万分,耳根也慢慢红了,热浪一阵阵蓬上来,她很不自在,微笑着道:“我不想动。”

    光明正大邀请她,且只邀请她,他简直是疯了!

    他的肆无忌惮,会害死顾轻舟的!

    因为霍钺在场,顾轻舟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看了眼其他人,“你们想去吗?五哥,你呢?”

    “好啊好啊!”颜一源很感兴趣。

    颜洛水也想去。

    “走吧,看看徐老板上妆,我还没见过他真人呢。”颜洛水拉顾轻舟,又拉霍拢静。

    霍拢静是真不愿意动,颜洛水就拉着顾轻舟不放,于是他们四个人下楼了,司行霈领头,顾轻舟和颜洛水走在最后面。

    霍钺兄妹俩,坐在雅间里喝茶。

    众人离开之后,霍钺的温润顿时不见了,一脸的阴沉肃杀。

    霍拢静突然开口:“阿哥,你喜欢轻舟?”

    霍钺微愣,回神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回答。

    霍拢静继续道:“方才司大少帅在桌子底下碰轻舟的腿,他们很亲密,你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霍钺沉默了一瞬。

    “咱们说好了,你做个正常的人。”霍钺对霍拢静道,“我千辛万苦把你救出来,不是要你重蹈覆辙。以后这些事,就别留心了。”

    霍拢静点点头,眼眸干净,像个不谙世事的娃娃。

    “阿哥,我也喜欢轻舟。”霍拢静道,“她聪明漂亮,足智多谋,医术高超,她原本就比很多的女孩子优秀。你若是想要她,你可以去追求她。”

    “你不懂。”霍钺将手里的雪茄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气,突出轻薄的烟雾,萦绕在他的眼前缓缓淡去,亦如他眉眼里的烦躁,“我们朝不保夕”

    “司行霈更是朝不保夕。”霍拢静道,“而且轻舟和他弟弟定亲了,他追求轻舟更没有道德!”

    霍钺微笑了下,脸上又有了几分温润。

    “阿哥,轻舟一直很喜欢温柔的男人,她常说穿长衫的男子儒雅有风度,她更偏向你。”霍拢静继续道。

    霍钺笑笑,很理性的道:“她是喜欢温顺的羊,你哥哥只是披了张羊皮罢了。”

    霍拢静道:“阿哥,你居然不自信!看来,你动真情了!”

    “你小小年纪,不要妄议大人的是非!”霍钺道。

    霍拢静转头去看楼下,不再做声了,任由她哥哥苦苦发呆。

    霍钺是呆了很久。

    他想起司行霈买戒指时专注的模样,那时候霍钺断定,司行霈有一个很心爱的女人。

    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是顾轻舟。

    司行霈做朋友,无疑是忠诚且可靠;但是他做仇敌,会是凶狠狡诈又残暴。

    霍钺绝不想要这样的敌人!

    想到自己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对某个女子有了情思,就遇到了这等挫折,霍钺也是深感意外。

    一时间,他心思郁结。

    顾轻舟等人跟着司行霈,顺利到了后台。

    徐老板正在上妆,画了一半的脸,起身迎接司行霈:“司少帅,久闻大名,在下甚是仰慕!”

    徐老板是唱青衣,哪怕正常说话,声音也有些柔媚,听得人骨头里酥软。他身上男子的气质不多,女人的婉柔犹盛。

    一半上妆一半裸着的阴阳脸,应该很可怕,搁在徐老板身上,别有一番风情。

    顾轻舟和颜洛水都下意识觉得:“这个男戏子比我有女人味。”

    那厢,司行霈道:“徐老板的戏好,改日请徐老板去督军府唱堂会?”

    “那徐某三生有幸。”他软软俯身行礼,身段婀娜,水袖微敛就有烈烈风情。

    然后,司行霈又介绍了顾轻舟,颜洛水和颜一源。

    颜洛水很喜欢徐瑾的戏,就讨论了几句。

    后台人来人往,司行霈猛然一拽,将顾轻舟拉到了帷幕后面。

    他将顾轻舟抵在墙壁上,高大的身影几乎淹没她,干燥炙热的唇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轻舟,这些日子想我了不曾?”

    想到他方才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用脚勾她,顾轻舟心里就有气。

    霍钺肯定是知道了,因为他的余光撇过她时候,神色有变化;霍拢静估计也知道,因为她端着茶的手僵了下,很意外的样子。

    顾轻舟迟早要身败名裂,情绪很低落,冷漠道:“想了。”

    她说没有想,司行霈可以调笑她;她说想了,这是赌气,司行霈微微欠身,放开了她几分。

    “回头跟我走。”司行霈低头吻了下她柔嫩的唇,触感让他心神荡漾,“反正颜家那两个孩子迟早也要知道!”

    她温软的娇躯在怀,司行霈呼吸炙热起来。

    总感觉又好久没见她了!

    “我不想跟你走。不过,想不想素来也不随我的心意,你非要我去,我去就是了!”顾轻舟道。

    她的话刚说完,司行霈倏然就扑到了她。

    他动作急促,凶猛,顾轻舟的头撞到地板上,虽然有他的手托着,仍是一阵剧烈的疼。

    她还没有来得说什么,因为她听到了枪声。

    司行霈说,他非常的机敏,哪里的枪口对准他,他立马就知道。

    果然,他们遇到了刺杀。

    司行霈抱紧了顾轻舟,顺着帷幕往里头一滚,将顾轻舟从后台的边沿推了出去。

    顾轻舟就被推到了戏台上。

    枪声响起时,整个戏院立马就乱了套,顾轻舟爬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使劲往外跑。

    她疾奔而出!

    这个瞬间,她只觉得自己一定要逃命,一定要活着,她还没有报仇!

    顾圭璋,秦筝筝,还有那个刻薄至极的老太婆,他们花着孙家的钱,骂着孙家的祖宗十八代,顾轻舟不能饶过他们!

    顾轻舟不能死,她还要让他们得到报应!

第159章 从而天降的救助

    司行霈将顾轻舟推了出去,远离了后台的硝烟。

    顾轻舟滚入前台,然后跳下了戏台,混在人群里狂奔。

    这个瞬间,司行霈是看到了的,他心中竟是万分欣慰:她懂得逃命,这样多好!

    她不爱他,甚至不会回头看一眼他是否受伤,只顾自己逃命去了,他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只要她安全!

    他甚至觉得这样最好,她在他身边,她不爱他,一旦他死了,她仍是那个矜贵美丽的顾轻舟。

    她跑起来利落干脆!

    司行霈从未想过耽误她,他说过要培养她,将她养得坚强而果断,绝情又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我司行霈的女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他骄傲想着。

    她不拖泥带水!

    只是他心里某个角落,仍在隐隐的作痛,他似乎很奢望她能停下来看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但是,顾轻舟没有,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司行霈回神,伏低了身体,往后台的帷幕里滚,借助戏班行头箱笼的遮掩,司行霈将腰上的配枪拔了出来。

    宽大的戏院,整个大堂挤满了人,后台陆陆续续的枪声,让这些看戏的人像受惊的雀儿,他们拼死逃命。

    有人跌倒被踩。

    顾轻舟快要跑到了大门口,突然有个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挥手就要踹开时,看到了霍钺紧张肃然的脸。

    “上楼!”霍钺使劲推顾轻舟。

    顾轻舟毫不含糊,点点头,跟着霍钺上楼。

    楼上的客人也在疾奔下楼,几乎要冲撞到顾轻舟和霍钺,可霍钺身子稳健,将顾轻舟护在怀里,逆流而上。

    他们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回到了包厢。

    霍钺的四名随从,已经在窗口架好了枪。

    “你没事吧?”霍拢静紧张问顾轻舟,吓得不轻。

    “我没事”顾轻舟这时候才想起来,颜洛水和颜一源还在后台,他们跟司行霈在一起。

    顾轻舟心中大震,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洛水!”顾轻舟唇色微白,她竟然在那个瞬间忘了洛水。

    楼下的人逃得差不多了,后台的枪战,终于挪到了大堂里。

    大堂里,满堂的刺客约有上百人,他们用的都是短手枪,冲着后台开枪。

    而慢慢的,后台就没有枪打出来。

    霍钺的随从,留下一个人保护霍钺,其他三人下楼,趴在二楼上伏击。

    “再撑十五分钟,我的人就能到一批!”霍钺脸色铁青。

    他没有继续说,因为他知道司行霈撑不了十五分钟。

    前台与后台的帷幕,终于被打穿了、打破了,斜斜的掉了一半下来。

    站在高台上的顾轻舟,看到司行霈猫身在戏班的行头箱之下,颜洛水和颜一源躲在司行霈身后的角落,姐弟俩抱成一团。

    戏班的人,绝大部分已经倒下,就连名角徐瑾徐老板,也倒在血泊里,生死未卜。

    “快,枪给我!”霍钺手里的短枪打完,接过了随从的另一把短枪,准备应援。

    可惜,太远了!

    从包厢到后台,中间要横跨整个大厅。大厅里全是枪林弹雨,没人能飞过去,也就没人能救得了司行霈。

    良久,司行霈才打出一枪,他手里的子弹所剩无几。

    而他的副官,全部留在外围,已经和刺客们交火。

    他孤立无援。

    顾轻舟看着他猫身躲藏的样子,又想到他拼死将她推出来,不免脑袋一热,心想要救他!

    更重要的是,若是司行霈的子弹打完,那些人会把他打成筛子,到时候躲在他身后的颜洛水和颜一源也性命不保。

    三条命呢!

    顾轻舟不能等了。

    “霍爷,还要拖多久,应援的人才到?”顾轻舟跑到霍钺身边问。

    霍钺看了下手表,将顾轻舟的头压下:“十分钟!”

    霍钺的人还要十分钟,就是不知道司行霈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顾轻舟了然。

    “你的长枪给我!”顾轻舟上前,一把夺过了霍钺随从的枪。

    这随从吓了一跳:“小姐,您别伤了自己!”

    顾轻舟不理会,又道:“子弹!”

    随从看了眼霍钺,霍钺则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随从就把身上的两盒子弹,全部交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将子弹放在口袋里,长枪稳稳扛在肩膀上,她站到了栏杆上。

    她是突然爬上栏杆的。

    霍钺和霍拢静都吓一跳:“你做什么,快下来!”

    特别是霍拢静:“轻舟,你别想不开,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我没有想不开,我要去给司行霈送子弹。”顾轻舟道。

    顾轻舟没有理会霍拢静,对准了屋顶,猛然开了一枪。

    长枪的后座力极大,将顾轻舟稳稳的推了出去。

    “轻舟!”霍钺伸手,将她旗袍的一角拽住。可软绸的料子滑软,霍钺没攥住,顾轻舟就从天而降,飘了下去。

    霍钺心中大恸,顾轻舟这么掉下去,哪怕不摔得粉身碎骨,也要掉入敌人的中央,被他们打成筛子!

    他怔愣望着,顾轻舟的黑发在空中飘荡,似黑色的水藻铺陈开来,在她身后幻化出繁花似锦。

    她临空而降的模样,美得像个妖精,生生逼退世间所有的繁华,只剩下她的谲滟,以及勇敢。

    可惜,她要掉下去了!

    她年轻的生命,即将香消玉殒,霍钺大为不忍!

    她这么不怕死,可以跟他啊,何必这样牺牲?

    难道她指望这样跳下去,就可以给司行霈做子弹补给吗?

    霍钺赞同她的勇敢,也惋惜她的无知时,顾轻舟临空又开了一枪。

    长枪的后座力,让她的身子继续后退,然后她落在那堆废弃无用的帷幕上。

    半垂的帷幕,接住了她,也被她彻底压断,顾轻舟掉在地上。

    帷幕的缓冲力,还是让顾轻舟的后背剧痛,但是没有将她摔晕。

    她忍痛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司行霈的脚边。

    司行霈难以置信,她莹白如玉的面容,就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眶一瞬间通红:“你不要命了,蠢东西!”

    顾轻舟将长枪丢给他。

    司行霈迅速接住。

    从三楼飘下来,这冲击力,不是小小的帷幔能挡住了,顾轻舟身上疼,疼得钻心,她也没空和司行霈拌嘴。

    司行霈的射击极佳,对方人数虽然众多,但是武器不足,很快八成的刺客手中没了子弹,他们拔出了短刀。

    这些刺客,原本带的子弹就不多,因为子弹太贵了。

    他们是准备子弹打尽之后,和司行霈近身肉搏。

    顾轻舟从天而降,动作和速度太快,刺客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顾轻舟已经从对面的三楼跳了过来。

    新添了武器,司行霈一射一个准,刺客死伤惨重,再也不敢硬冲,都退到了角落里。

    司行霈成功的拖延了时间。

    顾轻舟带过来的子弹,给司行霈赢得了七八分钟。

    这时候,司行霈的那个去报信的副官,已经带着援军到了。

    刺客开始窜逃。

    司行霈的亲侍冲过来,将他和整个后台保护严密时,司行霈将手里的长枪仍在地上,一把抓起了顾轻舟:“你怎么这么蠢?”

    顾轻舟气若游丝,低声道:“司行霈”

    司行霈抱住了她。

    “我疼”她道。

    他的眼泪就夺眶而出,滚热辛涩的泪,落在她的脸上。

    “我送你去医院!”亲侍的护送之下,司行霈和顾轻舟先撤离了。

    他们去了军医院。

    顾轻舟脸色惨白。

    军医检查说,暂时还没有大问题,只是摔断了两根肋骨。

    “幸好,肋骨摔断没有刺伤内脏,静好一些日子就好了。”军医说。

    顾轻舟眼皮很沉重,她小睡了一会儿,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司行霈怔怔坐在她的床边。

    “你的胳膊。”顾轻舟提醒他。

    他的胳膊被流弹擦伤,已经不流血了,但是整条胳膊血糊糊的,看上去很可怕。

    “无妨,只是擦伤。”司行霈道,他声音嘶哑暗沉。

    他俯身,抱住了顾轻舟的脑袋,吻她的唇。

    顾轻舟大怒,挣扎着要推开他,可一动就浑身疼。

    亲完了,顾轻舟咬牙骂道:“我家二姨太说,男人都是毒蛇,我刚救了你,你转头就轻薄我!”

    还是在军医院。

    来来往往的军医,若是看到了,有人捅到司家去,顾轻舟万劫不复。

    司行霈将她的手握住,放在他唇边吻了又吻。

    他没有反驳她的话。

    “轻舟,你太大胆了!”司行霈道,“你知道那样做有多危险!”

    “没事,不就是断几根肋骨吗?”顾轻舟忍痛道。

    司行霈的眼圈一红,泪意涌了上来:“傻子,你那是在拼命!你从前多聪明,遇到危险就知道跑!可是我没想到,你后来做那么蠢的事。你这么蠢,让我怎么放心?”

    他的眼泪,打湿了顾轻舟的手。

    一个嗜血疯狂的汉子,一个十岁就在战场捡尸体的男人,坐在顾轻舟的床前,滚滚落泪。

    顾轻舟没感觉到他的怯懦,他身上从来没有半分懦弱,包括他的眼泪。

    但是她难过。

    他的热泪落在她的手背,似乎每一滴都能烫伤她。

    “轻舟,你又救了我一命!你救了我两次,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司行霈嘶哑着声音,“你也是我的!”

    顾轻舟就气哭了。

    我不是你的啊!

第160章 我们的家

    司行霈的一番话,把顾轻舟气死了。

    她很努力跟他解释。

    “我不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了洛水和五哥!”顾轻舟实话实说,“你不要自作多情!”

    若是只有司行霈,顾轻舟早就跑远了。

    那么高,万一长枪的后座力不够,顾轻舟就要摔死在大厅里;亦或者有人开枪,正巧射中她,她也要死在半空。

    这么冒险,司行霈才不值得!

    顾轻舟把这些话,都告诉了他。

    司行霈却好像没听见,俯身吻她,湿濡沾满了她的面颊,她感觉自己深陷司行霈的泥潭,而且越陷越深,简直没活路了。

    我摔断两根肋骨,就是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更严密的笼子,将自己送给司行霈吗?

    顾轻舟欲哭无泪!

    造孽啊!

    二姨太说得对,不值得为任何人牺牲自己的前途,她当时应该跑的,跑得更远才好。

    司行霈坐在顾轻舟的病榻上,说了几句话之后,副官过来小声禀告什么,他吻了下顾轻舟的眼睛:“我出去一趟。”

    顾轻舟拽住了他的手。

    “司行霈,这是你第几次遇到刺杀?”顾轻舟问,“我遇到你不到一年,这都第三次了,是不是?”

    司行霈没算过,反正他的生活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他都麻木了。

    刺杀越多,意味着他前段时间收获越大,得罪的人越多。

    “为何会这样?”顾轻舟清湛眸光落在他的脸上,“还不是你行事太极端,不给别人留半点活路?”

    司行霈俯身,又吻了下她的脸蛋:“没事,我心中有数。”

    “这次抓到的刺客,能不能别那么极端处理?有了这次,结怨更深,还有下次,你受得了这样的日子吗?”顾轻舟问。

    司行霈沉默,最终什么也没答应,只是道:“我最多去两个小时,等我回来接你。”

    他根本不听劝。

    看他眼底的凶狠,顾轻舟觉得他是不可能轻饶了这次的人。

    她无力阖眼。

    司行霈现在活成这样,焉知不知他咎由自取?

    顾轻舟深感不值得同情他,却一直记得他的眼泪。

    哭泣是人最本能的生理行为,却不应该发生在司行霈的身上。

    司行霈曾活剥人皮的时候,他曾砍断刺客头颅的时候,利落干脆,顾轻舟一直觉得他没有半点慈悲之心。

    他在顾轻舟面前,一直都是强悍又威严的少帅,倏然不顾形象,将自己的软弱给顾轻舟看,很令顾轻舟意外。

    意外之余,也很是头疼。

    顾轻舟再三说,她是为了颜洛水和颜一源,才放手一搏,绝不是为了司行霈,司行霈却不听。

    “我当时逃跑了,对不对?”顾轻舟这样说。

    “可是你回来了。”司行霈道。

    他说顾轻舟救了他两次,以后他们的命是共享的,他会拥有顾轻舟,顾轻舟也会拥有他。

    顾轻舟简直不能好了!

    “这是我这辈子做的第二次蠢事!”顾轻舟气得肋骨更疼了。

    第一件是在火车上救了他。

    她醒过来不久,颜洛水和颜一源也别送到了军医院,他们俩有点擦伤,不是被子弹打中,而是滑到了,被戏台上锋利的道具伤了。

    “轻舟,你像个女侠一样,飞天而降!”颜洛水也被顾轻舟震撼,“我都替你捏了把冷汗!”

    顾轻舟笑笑。

    也没办法,当时那么危急,必须有个人给司行霈送子弹,他才能拖延时间。

    哪怕司行霈再怎么误会,顾轻舟也会这样做的。

    她有她坚守的人和事。

    “多谢你,要不是你过来,少帅顶不住,我和小五估计要被那些人砍成肉泥。”颜洛水拉住顾轻舟的手道。

    “说什么傻话,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剁成肉泥吗?”顾轻舟道。

    颜五少则精神恍惚。

    军医给他擦药酒的时候,他怔怔的,人像被抽了魂一样。

    顾轻舟疑惑,问颜洛水:“五哥吓到了吗?”

    说到这个,颜洛水脸色也微变:“你们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

    颜洛水也很受惊吓,她战战兢兢告诉顾轻舟:“当时少帅的人都围过来了,将我们俩带到了二楼的包厢里,先处理伤口,等彻底结束了再来医院。

    没想到,有个刺客察觉我们身份重要,趁乱摸上了二楼,将门口两名霍家的随从给杀了。

    他会武艺,手里拿着一把长刀,架住了阿静的脖子,让我们跟着他下楼,不许惊动任何人。

    当时我们都吓坏了,就要跟着他走,不成想阿静突然一个反手,我都没看到是怎么回事,那人的刀就到了阿静手里,她”

    “她怎么了?”

    “她一下子就把那个人的脖子割断了,脑袋偏到了左边肩膀上,血溅了小五一脸!”颜洛水惊悚道,“轻舟,你敢相信吗,阿静她居然擅长武艺!她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小五当时就吓晕了。”

    顾轻舟看颜一源,他的确是吓坏了。她第一次见杀人时,也是吓得不轻,能理解颜一源。

    司行霈说,动乱离南方挺远的,但是军阀之间的争斗不断,明的暗的,真实发生在顾轻舟的生活里。

    动乱,已经一步步逼近。

    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

    “我也没想到。”顾轻舟道,“阿静看上去很冷漠,我还以为是孤儿院造成的。”

    “孤儿院的孩子,哪里去学那么好的本事?”颜洛水道,“你是没看到,当时那个人死的时候,也很震惊,估计他也想不到阿静能夺了他的刀。”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咱们就莫要问了,有一天阿静能告诉我们的时候,她会说的。”顾轻舟道。

    难言之隐,顾轻舟实在太有感触了。

    她和司行霈,也是绝对不能对人言的。她虽然瞒着颜洛水,不代表她不把颜洛水当朋友。

    相反,她可以为了颜洛水拼命。

    霍拢静一定跟顾轻舟一样,顾轻舟特别能理解她。

    过了半个小时,颜太太和颜新侬也来了。

    得知遇刺,颜太太安抚几个孩子:“保住了命,就是祖宗保佑了。”

    又问顾轻舟,“还疼得厉害吗?”

    “已经不是很疼了,姆妈。”顾轻舟道。

    颜太太摸了摸她的脸,说了句可怜的孩子。

    晚上七点多,天完全黑了,颜新侬派人去把顾圭璋接了过来。

    “怎么去个联谊会,弄成这样?”顾圭璋担心顾轻舟和同学打架,得罪权贵,声音颇有些恼怒,责怪顾轻舟道。

    他也不问问顾轻舟伤得如何、疼不疼,一上来就骂。

    颜新侬和颜太太在旁边瞧着,冷眼旁观,都觉得顾圭璋这个父亲实在过分。

    顾轻舟着实不容易。

    况且,司行霈再三交代颜新侬,处理好顾轻舟家里的事,等司行霈回来,他要把轻舟接到他的别馆去养伤。

    颜新侬有了任务在身,私下里找了顾圭璋,和顾圭璋商量:“您看,能不能让轻舟到我们府上去养病?军政府的军医,是不好去顾公馆的。

    我也不是说外头的医生不好,只是一病不烦二医,既然请了军医看,就索性让军医到底。在我们府上,看病方便些。”

    颜新侬的思量,完全是多虑了。

    顾圭璋高兴还来不及呢:“您和太太照顾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给您添麻烦了。”

    老太太来了,顾公馆拥挤不堪,再添个病人,顾圭璋觉得晦气,而且还要花钱请医用药,实在不划算。

    让顾轻舟留在颜家,和颜新侬夫妻联络感情,对顾圭璋更有好处。

    顾圭璋满口答应了。

    就这样,顾圭璋只当顾轻舟去颜家;而颜家的孩子们,则当顾轻舟回了顾公馆,想去顾公馆探病又被颜太太拦住。

    颜太太说:“轻舟家里情况复杂,你们去探病,会给轻舟添麻烦的。”

    颜洛水和颜一源就没去。

    当天晚上,颜新侬派人将顾轻舟接出去,半路上又被司行霈带走了。

    颜新侬做件事,并不是为了司行霈,更多是为了顾轻舟。

    顾圭璋那个态度,让颜新侬心凉,他真担心顾轻舟回去养病没人善待她。

    将她留在颜家,颜家也阻止不了司行霈来探病,到时候洛水和一源都会知道,而顾轻舟现在还不想太多人知情。

    考虑再三,司行霈是不会害轻舟的,而且他的别馆安静,就让轻舟安心养一段日子的伤,颜新侬就同意了。

    顾轻舟也没说什么。

    她好好的时候,都是任由司行霈摆布,何况她现在受伤?

    再说了,顾公馆添了个泼辣的老太婆,顾轻舟暂时也不太想回去。她不能动弹,也怕吃亏。

    那个老太婆发起火来,会直接打顾轻舟的。

    “又落到你的牢笼里了。”顾轻舟叹气,无奈道。

    司行霈亲吻她的唇,低声道:“轻舟,那是我们的家,不是牢笼!”

    他没有去别馆,而是直接把顾轻舟带到他上次置办的花园洋房里。

    司行霈将顾轻舟抱到了楼上。

    “轻舟,我们到家了。”司行霈颇有点感触道。

    顾轻舟则阖眼打盹,不想理睬他。

    “你要留我住多久?”顾轻舟突然想起这件事,问他。

    “住到你的伤彻底好了。”司行霈回答。

    顾轻舟算了算,她可能要静养二十来天。

    她顿时感觉真没活路了!

第161章 我们结婚吧

    深夜了,顾轻舟安然入睡,她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

    司行霈却独坐床前,清湛的琼华渡上了他的侧颜,让他的面容阴冷坚毅。

    他一动不动,似樽雕像。

    他回想起了今天发生了一切。

    他想起他将顾轻舟从后台推开时,她麻利跳下了戏台,混在人群里逃跑,扬起的黑发缱绻,似游丝飘荡。

    他也想起她借助长枪的后座力,从三楼飘下来,衣袂蹁跹,在青稠般的长发幻化成美丽又谲滟的繁景。

    司行霈的心中,再也没有其他的美景,能盖过她那个瞬间的身姿。

    那时的顾轻舟,风华绝艳,能令光阴惊换!

    司行霈仔细回想,他更爱她逃跑的背影,稳稳的,带着求生的希望;而不是她从而天降,带着不顾一切的果断。

    果断司行霈是有的,他的人生只是没希望而已。

    他宁愿她跑。

    因为跑了,她就安全了。她安全活着,才是司行霈最大的期盼。

    他不需要她为了他拼命,他想她美丽的活着。

    顾轻舟才十七岁,像早春桃树枝头的花苞,嫩红娇弱,她还未盛绽,还没有惊艳世人,不能就这么凋零!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他只希望他的轻舟活着!

    “你骨子里这么大胆,也是天生的。”司行霈低喃,“你天生就该是我的女人!”

    原来,一切早已命中注定。他遇到轻舟,也是注定好的。

    谁也逃不开!

    他睡不着,轻轻握住她的手。

    月华似银霜,投在屋子里,顾轻舟沉睡的面容光洁美丽,司行霈挪不开眼睛。

    他轻轻吻她的手。

    “我一直觉得,女子应该懦弱柔软。轻舟,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司行霈低喃,“也许,我考虑得太多,你并不畏惧暴力。”

    他坐在她床边,而后就趴着睡着了。

    顾轻舟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晨曦熹微,天色青灰。仲秋的晨风凉爽宜人,透过半开的窗棂吹进来。

    风撩拨着窗帘,窗帘上的穗子随风摇曳,像浅蓝色的波浪,一浪一浪的涌上来。

    司行霈就睡在她的床边,熟颜难得的安静,煞气敛去,只剩下纯净和俊朗。

    他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五官每一寸都恰到好处,风采咄咄。

    若不是那么血腥和变态,他应该是整个岳城最矜贵雍容的衙内,最风流恣意的武陵公子!

    顾轻舟动了一下。

    她这一动,就惊醒了司行霈。

    “哪里疼了?”司行霈机敏坐了起来,问顾轻舟。

    顾轻舟摇摇头,道:“我不疼,我就是有点口渴。”

    司行霈起身倒了水,又把床头的点捻亮。

    床头是一盏莲花灯,淡黄色的灯罩,放出来的光温柔缠绵,一点也不刺眼,整个房间的格调清淡温馨。

    水有点烫,司行霈吹了半晌,才递给她,顾轻舟一口一口喝得缓慢。

    “你没去睡一会儿?”顾轻舟问,热水熏得她唇瓣微红,终于有了点气色。

    司行霈看到她,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我睡了,趴着就行。”司行霈道。

    他仔细问她,哪里不舒服、哪里疼痛等,然后就道:“我去做些吃的,你饿了吧?”

    顾轻舟点点头,胃里的确是饿得狠。

    “我想吃馄钝。”顾轻舟道,“要鲜虾的!”

    “好。”司行霈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就去了。

    他拿菜刀时,是没什么杀气的,反而认真专注。

    鲜虾没有了,司行霈让副官临时去买,他自己则擀好了面皮。

    顾轻舟不能动,暂时也不能下床,百无聊赖躺着。

    司行霈拿了留声机,放曲子给她听。

    留声机里,吱吱呀呀是某个歌女的声音,甜美柔和。

    顾轻舟就想起了徐瑾--那个唱虞姬的青衣名角,他当时也倒在血泊里,不知死了没有。

    约莫一个半小时,鲜虾馄饨就做好了。

    顾轻舟尝了一个,筷子微顿。

    司行霈紧张:“味道不对?是咸了还是淡了?”

    顾轻舟摇摇头:“正好。”

    她一连吃了四五个,才抬眸,剪水眸子有淡光飘溢:“上次多谢你做馄饨给我吃!”

    她吃过最好的鲜虾馄饨,不是朱嫂做的,而是司行霈早起做的。

    直到今天重新吃到,她才知道。那天她把司行霈气得半死,司行霈一夜未睡,不是气哄哄的出门,而是专心给她做了一顿饭。

    顾轻舟心中有点难过,同时又有轻微的温暖。

    亦如这馄饨的暖。

    顾轻舟仔细想想,司行霈不是对她不好,而是他做的坏事让顾轻舟印象太深刻了,比如杀人给她看,将她按在床上。

    每次想起他,这些坏印象都会迫不及待跳入脑海,然后她就主观上偏了,憎恨他这个人。

    这样,他的好,顾轻舟反而就记不起来。

    现在,她倒是能记起一样:他做的馄饨很好吃,比任何名厨做的都合顾轻舟的口味!

    也许,以后他的好会慢慢占据上风。

    不过也没用,她和他是没前途的,他再好对顾轻舟也没意义。

    “你喜欢的话,我一辈子给你做。”司行霈轻轻摸她的脑袋,“我的命都是你的!”

    “你做饭就行了,命我不要。”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捏了下她的脸:“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坏东西!”

    哪怕不要,她也救过他两次。

    司行霈这辈子,受两次如此大恩,不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

    司行霈自负是了解女人的,联想起上次顾轻舟的失落,于是他趁着顾轻舟吃饭的时候,问她:“轻舟,我们结婚吧!”

    顾轻舟一口馄饨全部吐在碗里,她大怒道:“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司行霈哪怕再了解女人,他也不了解顾轻舟,有时候他完全不知道顾轻舟想要什么。

    她想要他离开!

    她似乎只想要这一点!

    偏偏就这一点,他绝对做不到,他是不会放开她的。

    “我不会嫁给你,除非我死了,你用我的尸体举办冥婚!但是我活着,我就绝对不从!”顾轻舟疏淡的眉眼,添了狠戾。

    “为何?”

    “因为我不爱你,我不想跟你过一辈子,你不懂吗?”顾轻舟认真耐心的解释,“我说了这次我是为了救洛水姐弟俩,不是为了你。若只有你在后台受困,我早就跑了。”

    一抹淡淡的疼痛,席卷着司行霈,从心口攀岩到了四肢百骸。

    他呼吸有点不畅。

    深吸一口气,司行霈道:“那么,我努力让你爱上我!等你爱上了我,我们就结婚!”

    “你不是要一个权势滔天的女人吗?”顾轻舟问,“你的军政府,不是需要盟友吗?我什么也没有!”

    “你有我的命。”司行霈道,“我的命是你救的,已经是你的了。”

    “我不要!”顾轻舟道。

    他们陷入一个很狼狈的谈判困境,谁也说服不了谁。

    顾轻舟最后问司行霈:“你爱我吗?”

    司行霈微愣。

    “你有没有爱过女人?”顾轻舟又问他,“你心中只是对某样东西变态的占有,还是你爱我?”

    司行霈沉默。

    顾轻舟就替他回答:“你不爱我!”

    他若是爱她,他会知道,也能答得上来。他需要思考,需要去比较,甚至拷问自己时,说明他不爱她。

    他一开始,就是把顾轻舟当宠物养着。

    他的东西,哪怕死了也是他的,这是一种诡异的占有欲,并非爱情。

    两个不相爱的人,谈论婚姻,又没有利益纠葛,顾轻舟觉得很滑稽。

    况且这成天厮杀、家里全是机关,绝不是顾轻舟想要的婚姻。

    当初他送戒指,她很意外,心头是浮动了几分希冀。

    谁都有头晕脑热的时候。

    旋即,那点希望被点破之后,顾轻舟也彻底清醒了,她现在再也不会揣那么诡异的期盼。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她道。

    司行霈忘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司督军是不会答应的。

    顾轻舟嫁给司行霈,就是让司慕受人指点,甚至流言不堪。

    司家会陷入丑闻。

    司督军不答应,难道要司行霈跟司家决裂吗?

    他太年轻了,现在决裂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的年纪适合做个少帅,还没有做督军的资格。

    他何尝不是在他父亲手下熬资历?

    司督军不同意,他又有怎么办?

    他说“我们结婚”,却从未考虑过这么多,不过是一句随意的话,顾轻舟心里烦躁。

    她躺下去,阖眼打盹,不想理睬他。

    司行霈端了碗下楼。

    好半晌,他都没有上来,在客厅沉思良久。

    后来,他一直没上楼,是朱嫂过来服侍顾轻舟的。

    朱嫂怕顾轻舟心里不舒服,跟她解释说:“督军去了南京,少帅暂时管理军政府,一堆的事,他说中午会回来陪小姐吃饭的。”

    朱嫂又问:“小姐中午想吃什么?”

    “我没有特别想吃的,您做的我都爱吃。”顾轻舟道。

    副官弄了一副轮椅,是从军医院借过来的,朱嫂把顾轻舟搀扶到了轮椅上,然后副官们将轮椅抬到了楼下。

    这样,朱嫂一边在厨房忙碌,还可以一边跟顾轻舟说话。

    她们俩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顾轻舟翻着杂志打发时间。

    饭快好了的时候,司行霈终于回来了。

    他脸色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笑容,手里端了个很大的盒子。

    “这是什么?”朱嫂好奇接过去,打开一看,惊喜的叫了声,“哎哟,少帅买了宝贝回来!”

    顾轻舟也伸头去看。

第162章 少帅的宏伟理想

    朱嫂手里的大盒子里,伸出两只灰色的小脑袋,和顾轻舟对视。

    顾轻舟会心一笑:是两条小奶狗!

    小奶狗眼睛圆溜溜的,是琉璃,流转着呆萌可爱的光芒。

    顾轻舟双眸发亮。

    朱嫂就知道她很喜欢,将盒子放在她的膝盖上。

    “顾小姐,您照顾一会儿,我再去把汤盛来。”朱嫂笑道。

    顾轻舟点点头。

    她轻轻触摸其中一只小狗的脑袋。

    小奶狗可能是吃饱了,很温顺的任由顾轻舟抚摸。它的毛光滑柔软,眼神娇憨,十分的可爱。

    “喜欢吗?”司行霈坐到了她身边,就像她抚摸小狗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

    他的眼神柔溺,软的像要融化了,细细看着她的笑容。

    “喜欢!”顾轻舟如实点点头,“我在乡下时候,也养了一条狗,它对我可好了。可惜前年的时候发瘟疫,乡下的家畜死了很多,我和师父给它用了药,甚至施了针,它还是死了。”

    说罢,她很伤感。

    当时顾轻舟哭了很久,如今想起来,心里某个角落仍是隐隐作痛。

    动物养久了,就像家人一样。

    司行霈一听他们给一条狗施诊,不免嘴角抽搐。

    “这两只以后归你养。”司行霈道。

    顾轻舟点点头,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分情况,有时候娴雅端庄,有时候浅淡如荷。此刻的笑容甜美,眼睛弯如新月,不带任何心机,透出少女的娇憨。

    司行霈喜欢看她这样笑,无忧无虑的,发自内心。

    顾轻舟两只手轮流抚摸着小奶狗,对司行霈道:“要取两个名字。”

    司行霈道:“这只叫大狗,这只叫小狗。”

    顾轻舟:“”

    吃完饭之后,顾轻舟仍陪着这两只狗一起玩,喂他们吃东西,然后就终于明白,为何司行霈要把它们叫大小狗。

    因为,它们并不是狗。

    “司行霈你混账,这是狼崽!”顾轻舟也是过了良久才发现,脸色大变。

    幼狼和奶狗真的非常相似,不认真区分都无法分清。

    她一阵好气。

    顾轻舟就想养两条狗,不成想司行霈抓两只狼给她,这混账东西!

    司行霈则哈哈大笑。

    “是吗?”朱嫂抓起一只,左看右看,仍觉得就是小奶狗。

    顾轻舟道:“就是狼。狼的双目上挑,比较威严,而且尾巴下垂,狗的尾巴是竖起立的。方才我逗它,它嚎了”

    她气得不轻。

    司行霈忍不住又哈哈笑了,看着顾轻舟气得要跳脚的模样,甚至可爱。

    他有时候很想逗逗她,哪怕逗得她发火。

    朱嫂也数落司行霈:“少帅真是的,你好好抓两只狗来,又不是什么难事,非要惹顾小姐生气!况且狼是野物,咬人了怎么办?”

    “不妨事,我教她怎么养,不会咬到她的。”司行霈道,“狗有什么有趣的,养了吃肉吗?”

    “你这个人!”顾轻舟拿东西砸他。

    他说话是百无禁忌的,偏偏顾轻舟对狗又感情,他的话句句刺心。

    气归气,这两只狼崽着实可爱,顾轻舟已经爱上了,是不会丢掉的。

    只是饲养的时候,她小心翼翼了起来。

    这两只幼狼,体型稍微大点的是公狼,顾轻舟要把它叫“暮山”,司行霈坚持要叫“大狗”,被顾轻舟狠狠打了一下,才闭嘴了。

    那只更小些的是母狼,顾轻舟叫它木兰。

    “行吧,木兰就木兰吧。”司行霈很是无语。

    有了两只狼崽的作伴,顾轻舟养伤的日子,好似没那么难捱了。

    狼很有灵性,它们围绕着顾轻舟的轮椅,并不走远。

    到了第四天,颜新侬夫妻俩终于来看顾轻舟了。

    颜太太说:“学校已经请好假了,你在学校用心,学监都很喜欢你,说了请你好好养伤,末期考得好点就无妨了。”

    然后,颜太太又对司行霈道,“应该请个家庭教师。”

    司行霈不同意:“养病的时候还念书?还不是遭罪吗。好好修养吧,养好了再认真读。”

    他是疼顾轻舟的。

    在司行霈看来,念书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比行军打仗还要痛苦。

    他不想轻舟受这种罪。

    颜太太就不再说什么。

    “对了轻舟,你继母和姐妹们到家里去看你了,我说你去了军医院复诊,她们坐了会儿就走了。”颜太太道。

    秦筝筝带着孩子们去探病。

    说是探病,更像是去巴结颜太太的,言语之中,恨不能顾轻舟永远住在颜家,这样她们可以常来常往,和颜太太结识。

    秦筝筝甚至说:“明日我来陪您打麻将吧,你一个人照顾轻舟,怪冷清寂寞的。”

    颜太太很无语。

    这些话,颜太太都不会告诉轻舟,只说她继母和姐妹们关心她。

    “哦,她们倒是有心了。”顾轻舟声音微带讽刺。

    颜太太不说,顾轻舟又如何不明白呢?

    她的继母和姊妹什么品行,顾轻舟还不是一清二楚吗?

    颜太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好孩子,你安心养伤,外头其他事就不用担心了。多喝点骨头汤。”

    颜新侬则跟司行霈在后花园说话。

    天气温暖,顾轻舟想晒太阳,颜太太就推着她,沿着小径慢行。

    “洛水挺挂念的,还说要去顾公馆看你,被我拦住了。”颜太太道,“她心里起了怀疑。”

    顾轻舟沉默。

    良久之后,她才道:“改日有空,我会告诉洛水的。”

    颜洛水曾说过,司行霈的女人都肮脏,谁跟了司行霈,就是自甘堕落。那些话,言犹在耳,顾轻舟就不知该如何向洛水阐述实情了。

    她不想跟司行霈,她身不由己,但是她一样堕落肮脏。

    顾轻舟叹了口气。

    这个时节,金菊层层叠叠的盛绽,木樨浓香满园,小径全是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远远的,顾轻舟和颜太太听到了颜新侬的声音。

    “你说他们能善罢甘休吗!”颜新侬恼怒,“那是一百万英镑的军火,你就这么劫了?”

    顾轻舟和颜太太呼吸都一顿。

    一百万英镑的军火,足以打下两座大城市了。

    怪不得这次派那么多人来刺杀司行霈,感情他有犯浑了。

    要是顾轻舟丢了一百万英镑的军火,她也要拼命弄死司行霈不可。

    “放心,他们查不到证据,军火已经藏好了。”司行霈道。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样是要上军事法庭的!”颜新侬道,“阿霈,你不能总是这样,什么东西你看上就要抢,有些东西不是你的!”

    “我看上了,就是我的!”司行霈道。

    颜新侬气结。

    而后,颜新侬看到了颜太太和顾轻舟,话就打住了。

    等颜太太和颜新侬走后,顾轻舟问司行霈:“你这次是抢了谁的东西?”

    司行霈摸了下她的脸:“军机大事,女孩子家不要过问。”

    “一百万英镑的东西,人家不会饶过你的。”顾轻舟道。

    “那又如何?”司行霈无所谓道,“轻舟,这个乱世,根本没有道理可讲,拼的是实力。我抢到了,是我的本事。他们能杀了我,也是他们的本事。”

    顾轻舟体会到了颜新侬的无语。

    她也无语了。

    这位少帅,就是个土匪,他简直是一条恶狼,整个华东几乎都在岳城军政府的掌控之下。

    司行霈是不讲道义的。

    对于顾轻舟,司行霈也解释了下他的做法。

    “我越强悍,华东地区就越没人敢觊觎,其他军阀的枪炮不敢伸到这里,这一方就太平,百姓就过几年平静的日子。战乱是很可怕的,你听说过‘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吗?”司行霈道。

    顾轻舟微愣。

    其他的话,她再也说不出来。

    她鬼使神差的觉得,司行霈的做法不错,他强悍到了无人敢动的地步时,他辖区内的世道就平静。

    “轻舟,再积累几年,我就要打过长江,把那些小军阀一个个全收拾了!到时候,我们的儿女就能生在一个统一、繁荣、强大的国土上。”司行霈道。

    顾轻舟默然。

    “你原来是个有理想的人。”顾轻舟道,“我还以为你只是过一天算一天。”

    “这是大理想,想要实现靠的不是本事,而是天道。天道该统一了,自然时机就来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也更加理解,为什么他说他需要权势滔天的妻子。

    他需要帮助。

    这个帮助,不是几句话、一点小聪明,而是过硬的军事实力的帮助。

    他的理想从不对人言,因为太过于宏伟,听起来就像痴人说梦。

    顾轻舟在他的生活里,注定无法与他并肩。她没有军事背景,也没有富可敌国的财产,她帮不了他。

    若是他真的能实现统一,结束动乱,顾轻舟也敬重他这个人。

    天下的百姓也会感激他。

    只是她不会跟他。

    哪怕再伟大的男人,也无法让顾轻舟甘心做妾。

    她绝不做妾!

    而她做了司行霈的妻,无疑让他的理想又更远了一步,没必要让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这个瞬间,顾轻舟心里澄澈,未来像一块水晶,清清楚楚摆在顾轻舟面前!

    她不想做妾,更不想让司行霈牺牲自己的理想和她结婚,她要走!

    远远的离开他,离开华夏!

    “从现在起,就要好好筹划了。”顾轻舟心想。

第163章 我惦记她

    静养到了第八天,顾轻舟能自己下床走路了。

    军医也说了,让她多活动。

    来看病的,一直都是胡军医。

    “他会不会把我的事,说给司夫人听?”顾轻舟有点担心。

    “不会的,他是我的亲信。”司行霈道。

    这些日子,顾轻舟差不多弄明白,司行霈在军政府,跟司督军是面和心不和的。

    司督军是很器重司行霈的,而司行霈早有异心,并不把父亲放在眼里。

    他敢请来看病的军医,都是很有把握,不会出事的。

    顾轻舟白担心了。

    她养病期间,司行霈在家的时候少,有时候半夜才回来,都是朱嫂和其他两个女佣人陪着顾轻舟。

    这些人,全部都是司行霈的心腹。

    司行霈偶然下午回来早了,就带着顾轻舟在庭院散步。

    秋季多晴朗,落日的余晖绚丽,映照在他们脸上,金芒微淡,司行霈就会搂住顾轻舟说:“轻舟好漂亮!”

    “流氓,你是不是又起了什么歹念?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顾轻舟立马离他八丈远。

    司行霈失笑。

    他轻轻吻了下她的眉心,低声道:“没有歹念,我的轻舟就是很美丽,比所有女孩子都要美丽。”

    顾轻舟觉得他巴结她,是带着目的,心中很警惕。

    她沉默不语。

    两只小狼崽,萦绕在顾轻舟的脚边,跟着他们在小径上跑来跑去,打闹玩乐,十分开心的样子。

    才几天的功夫,它们就跟顾轻舟很熟了。

    顾轻舟仍是下意识将它们当成狗,温顺又忠诚的狗,心都是软的。

    “这要是两个孩子,该有多好?”司行霈也看入了眼,低声对顾轻舟道,“轻舟,给我生几个孩子吧。”

    这种话题,顾轻舟是绝不会接的。

    她光明正大翻了个白眼。

    司行霈就转移了话题。

    “可惜了,上次《霸王别姬》还是没有听成。”顾轻舟道,“那个徐老板,他是不是”

    “他没死,受了点伤,肩膀被打穿了,已经回南京养伤。估计下次是死也不肯再来岳城了。”司行霈笑道。

    他们俩慢慢踱步,司行霈揽住顾轻舟的腰,搀扶着她,怕她走得太累了。

    女佣跑了过来,对司行霈道:“少帅,青帮的龙头和他妹妹来了,说是探望顾小姐。”

    顾轻舟脸上讪讪的。

    那天司行霈在桌子底下勾她的脚,霍钺和霍拢静就知道了,顾轻舟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去见他们,下意识想躲。

    和司行霈这段关系,顾轻舟一直身不由己,也一直有种耻辱感,就像洛水说过的,跟司行霈的女人,在世人眼里肯定是下贱的。

    “他们也知道你这个地方,你告诉霍爷的吗?”顾轻舟半晌才问。

    司行霈道:“那是青帮的龙头,他什么不知道?”

    顾轻舟攥住了司行霈的手,尴尬道:“我不想去,改日等我想想怎么遮掩,再去见阿静。”

    司行霈却不同意:“这有什么害羞?”

    “这不是害羞,这是难堪!”顾轻舟说,“我不像你,我还要脸。”

    虽然脸已经被司行霈败光了。

    司行霈笑,对这种话不痛不痒,就依了她,让女佣搀扶着她先回房,自己去见了霍家兄妹。

    霍钺是来看顾轻舟的。

    正如他妹妹所言,司行霈可以不顾道德追求顾轻舟,那么霍钺也可以惦记她。

    那天顾轻舟从天而降的模样,已经印在了霍钺心里,霍钺感觉这辈子,不会再有其他女人的光芒盖过顾轻舟。

    想来也是孽缘。

    一进门,霍钺就直接问司行霈:“轻舟如何了?”

    “已经能下地走了。”司行霈道,然后看了眼霍拢静,道,“你这个妹妹,是不是保皇党培养出来的杀手?”

    霍拢静大惊。

    这件事,她哥哥已经帮她遮掩过去了,为何司行霈一开口就说了出来?

    他知道?

    这个人好可怕,他能查到青帮遮掩的秘密,说明他有着和青帮旗鼓相当的情报网。

    霍钺则笑了笑,往前一站,挡住了他妹妹,对司行霈道:“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方是君子。”

    司行霈耸耸肩:“我不是君子。”

    霍拢静有点紧张。

    “阿静,你去看看轻舟吧。”霍钺替霍拢静解围。

    霍拢静道是。

    司行霈也不阻拦,顾轻舟总是要面对她的朋友,难堪也不能躲起来。

    两个人对面而坐,司行霈先开口了:“霍爷,我是很敬重你,请你不要觊觎我的女人!”

    霍钺看顾轻舟的眼神,司行霈很清楚。

    他不介意,因为他知晓霍钺的性格。

    霍钺不是毛头小子,他有一个庞大的青帮,他会衡量利弊。

    司行霈的女人他敢碰,就是找死!

    有这样的自信,司行霈就摊开了来说,不在霍钺面前遮掩。

    他的轻舟招人喜欢,这是他司行霈的光荣,霍钺很有眼光。

    霍钺表情温润,悠闲道:“据我所知,轻舟不是你的女人吧?她是你弟弟的未婚妻,应该说是你的弟妹,你这样不算缺德吗?”

    “不算,我看中的女人就是我的,跟司慕没关系。”司行霈道。

    霍钺眼帘微抬,道:“我惦记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你也从未说过,这不违反君子之约。我惦记她,但是我不偷她。”

    “以后不要再惦记!”司行霈道。

    “这个难说了,万一她也仰慕我呢?”霍钺笑道,表情依旧很温润。

    司行霈却蓦然心口一窒。他微微眯起眼睛,带着危险的光芒审视霍钺。

    他也想起自己衣柜里的几件长衫。

    那时候,顾轻舟见过霍钺,她给霍钺治病,而后她带着顾绍去做长衫,说她喜欢男人穿老式的衣裳,打扮得像个儒雅的书生。

    这一切,霍钺都符合?

    司行霈心头发闷,难以置信。

    司行霈的态度突然就发生了变化,他悠闲的语气紧迫了起来,冷漠逐客,“我们要吃晚饭了,送客!”

    他把霍钺的话听了进去,甚至吃醋了。

    霍钺静静一笑,依旧坐着等霍拢静。

    霍拢静进了内院,顾轻舟正在喂那两只狼崽吃肉。

    朱嫂将肉切成一条条的,顾轻舟用筷子夹着,让两只狼崽跳起来咬。

    “你居然养狼?”霍拢静站在门口问。

    顾轻舟手里的筷子一松,肉就掉进了木兰的嘴巴里。

    她抬眸去看霍拢静时,很是难为情的笑了笑。

    “阿静”顾轻舟道。

    霍拢静走到了她身边,只问她:“还疼不疼?”

    “已经不怎么疼了,我现在能自己走路。”顾轻舟道,说罢她就要站起来。

    霍拢静按住她的肩膀:“修复的不错,还是要多静养。”

    顾轻舟点点头。

    她们关系很亲密,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

    霍拢静道:“轻舟,洛水很担心你,她每天都在说你,还替你准备了一份笔记,可认真了。”

    顾轻舟会心微笑,她真的很想早点去学校。

    “少帅对我们不太友善,我下次不能来看你。”霍拢静又道,“等你好了,我们再庆祝。”

    顾轻舟再次点点头,说:“好。”

    霍拢静临走的时候,对顾轻舟道:“你那天从三楼飞下去,实在太厉害,我都没有这么大的胆量。轻舟,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骄傲,洛水也是。”

    顾轻舟失笑。

    细细品位她的话,眼角又微湿。

    霍拢静走后,朱嫂开饭了。

    因为霍拢静那席话,顾轻舟心情很不错,她吃饭的时候胃口大开。

    司行霈则盯着她,浓眉紧蹙。

    “怎么了?”顾轻舟问。

    司行霈伸手,摸了下顾轻舟的脸,再次感叹道:“轻舟,你真漂亮,像个仙女!”

    “莫名其妙!”顾轻舟嘟囔。

    “不管有多少男人惦记你,我都会保护你的。你不许看上别人,知道吗?”司行霈眸色深沉。

    他颇为认真的样子,让顾轻舟略感糊涂。

    “你哪怕爱上别人,也要等我死了之后。”司行霈道,“我活着的时候,就忍受不了。”

    顾轻舟不接话。

    她感觉司行霈今天言语奇怪,可能又是起了歹念。

    她不想被他按在床上,特别是她的伤尚未痊愈。

    司行霈这边一腔忧伤,顾轻舟则是担惊受怕,总感觉他会欺负她。

    结果,司行霈只是抱着她睡,并未像以前那样逼迫她,顾轻舟也慢慢松了口气。

    她那两只小狼崽,其中那只母的叫木兰,居然偷偷跳上了顾轻舟的床,依偎着她的脚睡着了。

    顾轻舟又惊又喜,低声对司行霈道:“这只狼像猫。”

    “跟你一样。”司行霈道。

    顾轻舟也发现了,自己时常这样依偎着司行霈睡觉。

    她觉得司行霈变态、恶心、暴戾,却也明白他机警、敏捷,在司行霈身边,顾轻舟知晓危险难以靠近,总是睡得很安稳。

    在这里养病,司行霈陪她的时间不多,他只陪顾轻舟吃了三次晚饭。

    其他时间,都是顾轻舟睡着了他未归,顾轻舟醒时他已经走了,只是床的另一边皱巴巴的,留着他的气息,让顾轻舟确定他夜里回来过。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二。

    这天,朱嫂一大清早就跟顾轻舟道:“顾小姐,今天有件要紧事麻烦您!”

第164章 我下面给你吃

    十月初二,是司行霈的生日。

    每年他生日,老太太叫他回去吃饭,他都会拒绝,甚至心情会很糟糕。

    “这天我母亲受苦生下我”他总是这样说。

    他不能回想。

    与他母亲有关的点滴,他半分也无法接受。

    世人不知他母亲的去世真相,司行霈也不屑于倾诉苦水,所有人的事他都自己扛着。

    朱嫂要跟顾轻舟说的,就是这件事。

    过生日嘛,要吃长寿面的,这是朱嫂的信仰。

    朱嫂想麻烦顾轻舟给司行霈煮面。

    “少帅总在外头厮杀,身上不沾点福气怎么行呢?长寿面积福的,我煮了他又不肯吃。他最听小姐您的话,您给他煮碗长寿面吧。”朱嫂求顾轻舟道。

    顾轻舟尴尬:“可是,我不会啊。”

    她也没想到今天是司行霈生日。

    “不妨事,我来教您。”朱嫂道。

    朱嫂将面和好,然后告诉顾轻舟如何揉面。

    顾轻舟伤势已经痊愈,但是力气不够,朱嫂自己揉得劲道了,再让顾轻舟象征性的揉几下。

    醒面的时候,朱嫂和顾轻舟闲聊,说起了司行霈的母亲。

    “太太是上吊死的,不是病死的,这件事外人不知道,少帅也不许我乱说,我只告诉了您。”朱嫂低声,把秘密告诉了顾轻舟。

    她大概觉得顾轻舟是不会离开司行霈的,是自己人。

    朱嫂顿了下,继续说,“太太走的时候,少帅才三岁。刚过一年,督军又娶了新太太。”

    顾轻舟沉默。

    说到这个,顾轻舟多少有点内疚。有件事她知道,但是她暂时不能说。

    “太太投缳,屋子里没有人,只有少帅在家,他抱着太太的腿,哭了大半天。”朱嫂道。

    一股寒意,从顾轻舟的后背延伸荡开。

    她轻轻咬了咬唇。

    “真可怜!”朱嫂开始抹眼泪。有些事,不管过去多久,提起来仍是伤心欲绝。

    然后朱嫂又说:“我八岁就在太太娘家做工,跟着太太一起长大的。后来太太出嫁,将我带到了司家。太太寻死那天,特意把我支开。

    我回到司家的时候,太太被人放在木板上,不知为何七窍开始流血,只怕是舍不得少帅。我们说太太走了,少帅说没有,‘姆妈还在流血,死人不流血’,少帅那时候三岁啊!”

    顾轻舟听了,仍是沉默,心中却酸楚难当。

    司行霈是不是从那天开始,就觉得流血才是生命的征兆?

    他嗜血疯狂的病症,是从那个时候落下的吗?

    也许那时候只是个开端,让他明白:流血就是好的,流血意味着他没有失去母亲。

    “唉,可怜。”朱嫂深深叹气,眼泪禁不住。

    她不想今天哭哭啼啼的,就努力忍住了,打岔去教顾轻舟揉面。

    顾轻舟也略带感触,说:“我我自己来!”

    她将一团面揉到劲道,稍微用力,导致额头布满了细汗。

    司行霈难得下午早点回来,他没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只是天气转凉了,他给顾轻舟买了条披肩。

    这是一条纯白色的雪绸披肩,缀了很长的白色浓流苏,穿在她身上,宛如盛绽的白玫瑰,层层叠叠的荡开。

    他觉得很好看,正好军务处理完毕,就提早回来。

    一进门,就看到在厨房忙碌的顾轻舟。

    顾轻舟穿着一件家常的藕荷色斜襟上衣,袖子半卷着,青稠长发挽成低髻,粉颈低垂,竟有做太太的模样。

    司行霈心中微动。

    放下礼物,他走到厨房,看到顾轻舟正在揉面,司行霈蹙眉:“你伤还没有好,用这么大劲做什么?”

    顾轻舟抬颐微笑,露出一口细糯洁白的小牙齿。

    朱嫂在旁边解释:“今天是少帅的生日啊,顾小姐想给少帅做顿长寿面。”

    司行霈一愣。

    他想发火,脸色微沉了下去,同时又看到顾轻舟吃力揉面的样子,心中再一软,火就下去了。

    “我不过生日。”司行霈道,然后上前拉顾轻舟的手,“洗洗手,咱们出去吃饭!”

    朱嫂立在旁边,不太敢深劝。

    因为朱嫂从小在司行霈母亲身边长大,所以她像是司行霈的姨母,更像是长辈,司行霈很敬重她,不拿她当佣人。

    凡事朱嫂说话,司行霈都会听的,独独生日触犯他的忌讳。

    提到生日,就会想起他母亲

    他不能想!

    “我都揉了半天。”顾轻舟迟疑,“我和朱嫂准备了一早上,快要好了。长寿面是积福的,你一年到头常有事,运气用光了怎么办?”

    她略带担心的眸光,软软落在司行霈脸上。

    司行霈有点动摇。

    顾轻舟就趁热打铁:“我第一次做饭”

    这句话,终于打动了司行霈。

    “好,尝尝你的手艺。”他道。

    顾轻舟的面揉得差不多了,朱嫂再帮着揉了几下,就彻底揉好了。

    将面擀薄,然后切细条,顾轻舟不紧不慢的,做工粗糙但是态度认真,半缕青丝低垂,莹白胜玉的面容泛出几分红潮,格外娇艳。

    她这样真好看,像司行霈的妻子!

    司行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拿着电文,一点拿着雪茄,目光不时追逐厨房那道倩影,心中有暖流徜徉。

    顾轻舟做好了面,朱嫂也将水烧开了。

    面条下锅,顾轻舟开始做盖头。

    鸡蛋炒好备用,顾轻舟切好萝卜、豆角、木耳、酱干,肉丁,一切照朱嫂吩咐的,将各种配料准备齐全,热油下锅,再放入甜面酱。

    面煮好,淋上半碗鸡汤,浇上盖头,顾轻舟小心翼翼端给司行霈。

    “有点烫,可能味道不如朱嫂做的。”顾轻舟道,“你尝一口,就当吃过了。”

    她将筷子递到他手里,说,“祝少帅长命百岁。”

    司行霈笑。

    接过筷子,他尝了一口。

    味道是很鲜美的,不咸不淡,鸡汤浓郁,盖头甜咸适宜,面条有点粗,好歹煮熟了,而且很有劲道,可见顾轻舟揉面的时候是下了功夫的。

    他没有说话,埋头一股脑儿将一整碗长寿面都吃完了。

    放下筷子,他意犹未尽将碗递给顾轻舟:“再来一碗。”

    然后看着朱嫂喜极而泣站在旁边,道,“你们也吃啊,都沾沾福气。”

    “嗳!”朱嫂欢喜道。

    朱嫂比司行霈会夸人,一边吃一边夸顾轻舟的面做得好。

    顾轻舟有点难为情,她也埋头吃了半碗。

    司行霈吃了三碗,终于填饱了胃口。

    饭后,他们俩在庭院散步,而后在凉亭小坐的时候,司行霈将顾轻舟抱到腿上。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天天煮饭给我吃。”司行霈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心中平静又温暖。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最好的一次生日。

    “我不要,做饭好繁琐!”顾轻舟道,“况且,我做的并不如朱嫂,我不想抢了朱嫂的活儿。”

    司行霈抬起她的脸亲吻她。

    “就做给我吃,我喜欢吃轻舟做的饭。”他道。

    顾轻舟垂眸,浓浓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

    他抱紧了她,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却不再勉强她一定要答应什么。

    这个生日,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将自己带回来的披肩送给顾轻舟,亲自为她披上。

    夜风旖旎,两个人踽踽而行,竟有种相依到老的错觉。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该上学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舍不得她去学校。

    她离开之后,想要再见她,就得去她家里捞。

    上次差点被她继母抓住,她当时吓得半死,司行霈也心疼。

    司行霈从未想过跟她偷偷摸摸的,只是她不愿意破釜沉舟。

    “再过几天。”司行霈道。

    “再过几天的话,学校都要放年假了。”顾轻舟说,“我明年要毕业,功课不能太差。”

    顾轻舟很上进,司行霈略感欣慰。

    “也对,那初五再去,明天和后天是周末,你再陪我两天。”司行霈道。

    他空闲的日子少,所谓陪伴,无非是他夜里回来,能有个人抱着睡觉,就养只猫似的。

    顾轻舟没有反驳他,很温顺的答应了。

    晚上睡觉时,他俯在顾轻舟身上亲吻她,后来就控制不住了。

    等完事的时候,顾轻舟的手都肿了,他轻轻帮她揉按。

    顾轻舟不理他。

    不管过了多久,她仍觉得他要求她做这种事很恶心。

    顾轻舟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晨四点半,顾轻舟就醒了,天色迷蒙,司行霈正在更衣。

    他整整齐齐穿好了军装。

    “我有点渴了。”顾轻舟道,她穿着拖鞋睡意,下楼去喝水。

    等司行霈下楼的时候,副官进门而入:“少帅,早上有一锅汤放在门口,说是给少帅的生辰礼。”

    副官带进来时,这锅汤已经再三检查了,没有炸弹,也没有暗器。

    “汤?”司行霈蹙眉。

    顾轻舟也有点疑惑。

    副官道是。

    打开了锅,顾轻舟闻到了浓郁的肉香,闻上去味道还不错。

    她伸头看了一眼,汤是乳白色的,颇为鲜美,还丝丝冒着热气。

    外头送过来的,傻子才会喝,顾轻舟看着,准备等会儿扔掉时,司行霈去厨房拿了一个大捞勺。

    他把汤里的骨头捞了出来。

    “啊!”顾轻舟看了一眼,忍不住错愕惊呼,胃里不由自主的翻滚,哇的吐了出来。

第165章 请客

    一大清早,外头是黎明的黑暗,凉风丝丝灌入。

    有人给司行霈送了一锅汤,没有藏武器,因为里面是一个完整的人头。

    司行霈捞起来,那人头的嘴巴被针钉着,唇角上翘,是个笑嘻嘻的模样。随着捞勺出水,煮成了乳白色的眼珠子骨碌滚到地上,落到了顾轻舟的脚边。

    顾轻舟当时就吐了。

    人头是谁,司行霈也不认识,这是示威的。

    这个地方已经不能住了,司行霈准备挪窝,再追就不知道下次有人送什么过来。

    司行霈的敌人太多,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挑衅他。

    这件事,他是要查清楚的。

    顾轻舟却大受刺激,因为在人头捞出来之前,她还觉得这锅汤好香,有点想吃。

    看到了那颗煮烂的人头,唇角还诡异的上翘,顾轻舟差点崩溃了,她再也不肯跟他在一起:“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她叫声尖锐,吃不下东西,吐了好几回。

    司行霈无奈,先将她送到了颜家。

    周末,颜洛水在家,看到司行霈送顾轻舟过来,颜洛水很吃惊。

    一看到颜洛水,顾轻舟就抱住她哭了。

    她哭得颜洛水手足无措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舟,没事的,没事的轻舟。”

    司行霈将顾轻舟交给颜太太之后,摸了下她的脑袋:“我过几天来看你。”

    很是亲昵。

    颜洛水这时候就什么都懂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惊愕看着司行霈,又看顾轻舟。

    因为太吃惊了,颜洛水没说什么。虽然猜到了,但是这么直接挑明,颜洛水还是要有点接受不了。

    颜洛水一直觉得司行霈是长辈。

    顾轻舟趴在颜洛水怀里,不肯理司行霈。

    等司行霈走后,颜太太问:“怎么了轻舟,他欺负你了?”

    “不是,是早上有个人,送了一锅汤”顾轻舟把那个人头汤的事,说给了颜太太和颜洛水听。

    颜太太和颜洛水脸上也变了颜色。

    她们光听着都觉得恶心透了。

    顾轻舟还是吃不下饭。她只要闻到饭菜的味道,眼前顿时浮现那个煮烂的人头。

    她在司行霈那边养伤时,每天都要喝骨头汤,现在回想起来,她真是越想越恶心,水都不想喝。

    司行霈还把那两只狼崽一起送了过来。

    “这狗好可爱!”颜洛水抱着木兰,爱不释手。

    “这是狗吗?”颜太太比较有见识,”“这是小狼吧?”

    颜洛水惊喜:“是吗?”她居然更喜欢狼,抱着左看右看。

    夜里,颜太太让佣人炒了米饭,桌子上不带任何汤水的菜,让顾轻舟多少吃点。

    顾轻舟仍是吃不下:“我真的没胃口。”

    颜太太没办法,只得削了水果,让颜洛水端给顾轻舟。

    顾轻舟脚边又一个小碟子,放了半碟子牛肉,暮山和木兰正在吃。

    颜洛水端了水果进来,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道:“轻舟,姆妈已经告诉我了,其实我也能猜到几分,那天我看到你们俩站在帷幕后面”

    顾轻舟的手指发僵。颜洛水知道了,接下来司老太肯定会知道,司督军也会知道。

    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

    流言蜚语能将顾轻舟生吞活剥。

    “姆妈说,少帅答应过不伤害你,等你到十八岁。这两年,总有办法脱身的。”颜洛水道。

    见顾轻舟脸上有痛苦之色,颜洛水将切好的苹果递给她,打断了话题,不再提司行霈了。

    整个周末,顾轻舟滴水未进。

    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头,但是被做得那么鲜美的人头,还是让她作呕。

    “我再也不想去司行霈那边了!”顾轻舟哽咽着对颜洛水道。

    这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主动提起司行霈。

    “好好,不去不去。”颜太太道。

    周日的晚上,顾轻舟吃了小半碗米饭,干米饭有点难以下咽,她就着清水吃了。

    到了周一,顾轻舟跟颜洛水一起去上学。

    她休学大半个月,再回来有点陌生,好在颜洛水和霍拢静一直陪同着她。

    关于司行霈,颜洛水果然只字不提,霍拢静也装作不知道。

    “你告假之后,宛敏成了领唱。”下午,同学们都去合唱班,顾轻舟在教室里补习算数,霍拢静陪着她,告诉她合唱的事。

    霍拢静没有参加合唱,她不喜欢唱歌,声乐课上总是走神,密斯也拿她没办法,谁叫她哥哥是青帮的龙头?

    “真的?”顾轻舟倒是有点意外。

    顾轻舟请假之前,她取代了宛敏成了圣诞节合唱团的领唱,因为宛敏唱得很糟糕。

    难道这段日子,宛敏改进了吗?

    “是啊。不过,她还是唱得不好,是另一个领唱出力,她浑水摸鱼。她去了学监的办公室,甚至写信给校董,非要争取这个机会。”霍拢静道。

    “她为何非要这个机会?”顾轻舟问的时候,自己也思考出了答案。

    这个答案,被霍拢静先说了起来:“证明不是她能力不行,而是你搞鬼将她挤下去的!所以你告假了,她一定要争取,证明的确是你的错。”

    顾轻舟深以为然,她和霍拢静的想法一致。

    “她的好胜心太强。”顾轻舟道。

    霍拢静颔首。

    等合唱班结束,学生们回到教室时,宛敏特意路过顾轻舟身边,看了眼顾轻舟。

    宛敏是位个子娇小玲珑的女孩儿,娃娃脸,看上去很可爱。

    顾轻舟和她同学一载,彼此都觉得不会是同类,所以无来往。倏然结仇,倒是把宛敏这个人仔细想了想,深觉她一直挺好胜的。

    顾轻舟放下算数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她先去了颜家。

    颜太太打电话给顾公馆,说:“顾太太,轻舟已经好转,今天都去学校了,回头我送她回去。”

    秦筝筝很高兴,电话里笑声温雅:“我们也怪想念轻舟的,老太太昨儿还说,她怎么还不回来呢。”

    晚饭后,颜太太和颜洛水送顾轻舟回家。

    顾圭璋也提前安抚好了老太太。

    当着颜太太的面,老太太没说什么,事后却专门由秦筝筝陪同,把顾轻舟叫到房间里拷问了一番:“怎么受点伤要修养这么久?”

    “是军医说的。”顾轻舟道。

    “我看你就是偷懒。”老太太厉喝,觉得顾轻舟不老实。

    她骂了顾轻舟半晌,临了还说:“祖母这是教养你,为了你好!你从小没人教,不成样子,我是盼着你成才!”

    顾轻舟上楼的时候,边走边想:“假如我母亲没死,我岂会从小没人教?”

    想到这里,她心中生了冷意。

    有个念头,在顾轻舟心里成型,再也挥之不去了。

    她回房之后,认真想了半晌。

    她有了新的打算。

    她先按兵不动,暂时把功课补上,准备两个星期之后,着手开始收拾家里这些人。

    功课更要紧,因为学业即前途。

    回到家中,顾轻舟仍是吃不下饭,夜里会做噩梦。

    那锅人头汤给她的阴影,实在太过于强烈,甚至比当初看活剥人皮更强烈,因为它是实实在在跟吃的东西相关,怎么也逃不开。

    顾轻舟饿了好几天。

    到了周四,顾轻舟放学回来,突然接到了电话。

    是督军府打过来的。

    “轻舟小姐,督军从南京回来了,明天是周五,您晚上放学之后过来吃饭,督军会派人去接您。”打电话的是司夫人的副官。

    顾轻舟心中警铃大作。

    这半年来,司督军知晓司夫人不喜欢顾轻舟,怕激化婆媳矛盾,从来不轻易请顾轻舟吃饭。

    这次是怎么了?

    “是不是司行霈那个混账东西去说了什么?”顾轻舟胆怯,“司督军会怎么对我?”

    司督军是顾轻舟回城之后,第一个对她有善意的人,她真怕面对。

    “好,知道了。”顾轻舟还是答应了。

    她一整晚没有睡,胡思乱想了很多,心中防备司行霈,就跟防贼一样。

    第二天上课,顾轻舟也是精神恍惚,算数课上被胡修女叫起来,她呆呆的,引得全班哄笑。

    胡修女是很偏袒顾轻舟的,就道:“轻舟生病了多时,功课跟不上,大家不要笑她,应该多帮助她才是。”

    学生们就止住了笑。

    颜洛水和霍拢静担心她,问她:“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是督军府打电话给我,说司督军请我去吃饭。”顾轻舟低声嘟囔,“我害怕。”

    颜洛水和霍拢静顿时就明白她怕什么了。

    此事,她们俩是帮不上忙的。

    颜洛水道:“要不,我晚上叫姆妈陪你一起去?”

    “不了,总要面对的。”顾轻舟想。

    若是司行霈闹开了,司督军饶不了顾轻舟,退亲是肯定的,这条命能不能保住,也要看司督军的恻隐之心。

    另外,书估计是念不成了。

    顾轻舟觉得可惜,她辛苦了一年,再辛苦几个月就可以拿到毕业证,将来不管去哪里,都能做到事做,现在退学不划算。

    这些念头,七上八下全部缠绕着她,让她既没心思念书,也没心思对付家里的人。

    这一天,顾轻舟仍是滴水未进。

    终于熬到了放学,顾轻舟走出校门时,看到了军政府的汽车,有副官已经站在车门口等着。

    顾轻舟一咬牙,心想总要面对的,就去了督军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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