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节 解忧
武德真君这一年过得相当郁闷。
时间已经过了快一年了,然而,关于去年蟠桃失窃案的调查却仍在继续着,而且影响仍在不停扩散,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虽然云翔这条路子已经断了,不过卷帘大将却也并不是没有线索可查,至今仍关在七杀殿的那十几个力士、天蓬元帅曾刻意提及的朱家姐妹、将天蓬元帅告上玉帝的众嫦娥等等,这些当然都是值得细细盘问的对象。
对于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神仙来说,七杀殿的威慑力不可小觑,所以这一年来,这些相关人员都被调查了无数遍,早就已经不厌其烦了,应该说,云翔这一年能过得如此逍遥,真正依靠的其实还是这些天庭的朋友全力遮掩的功劳。
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调查工作的不断深处,许多原本天庭中不为人知的隐秘,也被慢慢揭露了出来,比如说,瑶池王母的贪腐问题。
众所周知,天庭中最大的财富,除了那浓郁到了极点的灵气,就是瑶池宫的蟠桃灵药,以及天河府的物产。
然而,有种种迹象表明,王母的手脚似乎并不干净,不但蟠桃园、灵药园连年有所亏空,连天河府的物产也有被天蓬元帅私自支取,送到了她的手中,这一点上,当初从曲主簿手中得来的账簿可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如此一来,去年蟠桃会上那一番事端,是否是王母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就显得尤为可疑了。
卷帘大将是玉帝的亲卫,腰悬虎头牌,当然不会去顾忌其他任何人的颜面,包括权势滔天的王母在内,既然发现了疑点,当然就会死咬着不放,一心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玉帝一个交代。
这样一来,王母本人当然不会好受,而作为调查的协助者武德真君,却是更加进退两难。
要知道,武德真君职位乃是东宫伴读,虽然名义上是辅佐小张太子的天官,但实际上,他却是天庭与东天的重要联络人,东天如同当年的灌江口,也正是他的根基所在。
这些年来,他虽然并不知道王母与东华帝君的关系,但他却也已隐隐察觉,瑶池宫和东天绝对有些不为人知的联系,东天也绝对不会任由王母出事。果然,很快的,小张太子便传话给他,让他务必从中想办法中止这次调查行动,至少不能让卷帘大将继续去找王母的麻烦。
所谓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在卷帘大将的眼中,武德真君官阶不高,本来就是玉帝派给他的副手,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听命行事,要想阻止卷帘大将的调查,真是谈何容易啊?
于是,武德真君便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一面是代表东天的主家小张太子,另一面却是背靠玉帝的卷帘大将,哪个都得罪不起,心中自然积攒了无数的怨气,平日里却连找人倾诉一番都不敢。
今日好不容易偷得了一点空闲,他便干脆来到了双叉寨,找云翔倒一倒苦水,毕竟,不管怎么看,云翔都是唯一可以让他一吐为快的人选了。
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武德真君给自己斟了满满一大碗酒,独自一饮而尽,道:“兄弟,我现在方才知道,两大之间难为小,这个东宫伴读的官位,平日里倒也还算舒服,可真到了关键之时,却是如履薄冰,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做个无职无权的闲职,也好过如今这般寝食难安。”
这当然是一句牢骚话,云翔比谁都清楚,武德真君可是个标准的官迷,当初被贬官的时候,他可是整个人都颓废无比,比起眼前,还要凄惨百倍。不过,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也足以见得眼下这形势已是逼得他无计可施了。
想及此处,他也只得举杯致歉道:“此事说来终究还是小弟惹下的祸端,今日却劳得哥哥代为受苦,小弟也是心中有愧啊。”
武德真君叹道:“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只是我担心,若是任由他这么闹腾下去,就算王母娘娘能够安然无恙,我却要被小张太子责罚了,丢官免职倒是小事,只怕若是没有我从中斟旋,那卷帘大将终究还是会查到兄弟你的头上,到了那时,咱们这一番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云翔皱了皱眉,也觉得这话不无道理,事情终归是自己惹出来的,却引得许多朋友替自己受罪,终究不是为人之道。他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老哥,莫非这卷帘大将真的是油盐不进,非要将此事一查到底吗?”
武德真君苦笑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啊,卷帘大将乃是七杀殿的人,那七杀殿以前有监察百官之职,倒是威风八面,可后来已是渐渐没落,只是负责守护玉帝罢了。七杀殿的殿主赤脚大仙,一早便想重振七杀殿的声威,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既然为卷帘大将讨来了这查案的机会,当然便要搅他个满城风雨,再抓几个位极人臣的官员,否则又哪里肯随意收手?”
还有这一层关系在?看来,自己虽然在天庭待了这许多年,但还是有许多潜藏的暗潮,自己仍是一无所知啊。
不过,从西游记的记载来看,卷帘大将最后也是获罪被打落了凡尘,流落到了流沙河当妖怪,就说明很可能他这一番调查最终还是无果的。
然而,云翔却不敢将希望寄托于对手自己犯错上,因为他并不清楚,卷帘大将出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若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可就太迟了,所以,若是有可能的话,自己还是要想办法帮上武德真君一把的。
可是,那卷帘大将远在天庭,又是玉帝的亲卫,隶属七杀殿,自己却只能待在凡间,又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呢?
咦?等等,印象之中,自己以前似乎听到过什么关于卷帘大将的传闻,好像在一件重要的事情之中,这卷帘大将扮演了一个虽不起眼,但也极为关键的角色。是什么呢?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他缓缓举起了一杯酒,放在鼻尖轻轻嗅着,大脑却是飞速地旋转着。
正在此时,却听得武德真君又道:“可怜我家小张太子,前些年刚刚被玉帝收作了义子,这几年正是顺风顺水,如今却也在为此事烦恼,让我这等做下属的也是羞愧不已啊。”
对了!小张太子沙天爵!
云翔终于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卷帘大将的名字了,而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找到了对付七杀殿的办法。
想及此处,他随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大笑道:“老哥莫急,我已想到了办法,定然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麻烦。既然七杀殿如此死咬着不放,那咱们也只有打疼了他,他自然就会松口了。”
第一百节 莫须有
武德真君是一头雾水地离开双叉寨的,自始至终,他也不知道云翔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来对付七杀殿。
这倒不是云翔不相信他,而是这个计划之中,牵扯到了一些天庭的绝密之事,知道这些事,其实也未必是好事,说不定反倒还会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不过,尽管云翔对这计划讳莫如深,但武德真君还是选择了相信云翔,而他的任务也极为简单,就是给小张太子带去了一封信。云翔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这封信只要送到了东天,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七杀殿的麻烦。
其实,这封信的内容也没有什么神秘的,里面只是提醒了小张太子一件事,一件大家早已忽略掉的事情。
按照当年哮天所说,当年玉帝带着太白金星和赤脚大仙去了西域沙国,邂逅了沙国女王,酒后乱性,才会生出了小张太子。
后来,玉帝得知了此事,便请国师王菩萨去沙国带走了小张太子,然后派遣卷帘大将去剿灭了沙国,换句话说,卷帘大将可以算是小张太子最直接的杀母仇人。
然而,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问题是,赤脚大仙和卷帘大将作为参与者,都是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的。而按照事件的性质来看,玉帝显然也不可能容许太多的人知道,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就是仅有的几个知情者之二。
那么,问题来了,杨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会不会是赤脚大仙或者卷帘大将泄露出去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问题本身,而东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个问题摆在玉帝的面前。
可想而知,泄露这个消息的人,一定是罪大恶极,因为这不仅仅泄露了玉帝的隐秘,而且还使得小张太子差点沦落成了灌江口的人质,一旦知道了是谁,玉帝肯定会将他千刀万剐,即便是有一点点嫌疑,玉帝也绝不会让对方好过。
至于如何制造这一点点嫌疑,其实反而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
赤脚大仙和卷帘大将在天庭多年,有没有私下与杨戬接触过?
就算没有,那有没有和杨戬的朋友接触过?
还是没有?那朋友的朋友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云翔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知道太多机密,本身就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而云翔所做的事情,只是提醒了他们的敌人这把剑的存在。
只要东天的办事能力不是太差,想必赤脚大仙和卷帘大将都会迎来玉帝的雷霆之怒,而七杀殿,也会自此失去玉帝的信任,很难再有复起之日。
按照云翔的猜想,最后背锅的弃子很可能就是卷帘大将,所以他才会因为打翻琉璃盏这种小事被贬下凡间,还要受玉帝每隔七日的利剑穿心之苦。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只要让七杀殿不再去追查去年自己惹下的祸事,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有益无害的,至于卷帘大将本人是否含冤待雪,根本不在任何人的考虑之中,也包括了云翔。
送走了武德真君之后,云翔方才愕然发现,不但天蓬元帅下凡与自己有关,就连卷帘大将的下场也是自己一手谋划的结果,如果再从五行山下救出了孙悟空,那自己与西游世界的牵扯可就太深了,这又到底是福是祸呢?
事实证明,东天的办事能力果然不差,不但不差,而且还是出乎预料的好。
云翔原本只是建议,让他们给七杀殿栽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可他却没想到,东天居然将事情办成了铁案。
有灌江口的梅山将军康安裕写下的亲笔书信,供认出当年是卷帘大将酒醉之时,将玉帝那一段风流史告诉了他,还详细地讲出了小张太子的下落。天可怜见,卷帘大将从来都是滴酒不沾,最后居然还落下了个喝酒误事的罪名。
而且,东天做事也更加干净利落,只是将一切罪名都指向了卷帘大将,并未提及他身后的赤脚大仙。原因也很简单,赤脚大仙的身份远非卷帘大将可比,若是想要扳倒他,便无疑需要更多的准备,可是王母那边,却已经无法忍受更多时间了。当然,些许的连带责任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并不会伤到七杀殿的筋骨。
东天只是想要解决问题,而并不想制造更多的问题。
当这封书信被小张太子呈送到玉帝面前的时候,可想而知,玉帝会是何等的震怒。不
过,为了不将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他还是暂时忍耐了下来,直至蟠桃盛宴之日,由武德真君设计卷帘大将失手打落了琉璃盏,他方才将这一番怒火发泄了出来。
与云翔所知道的结果一样,卷帘大将直接被打散肉身,逐出了天庭,连投胎都不曾安排。
而且,玉帝似乎恨极了他,不愿他轻易便魂飞魄散,保留了他的记忆,还命人给他随便找了个水妖夺了肉身,最后下令风部,每隔七日以飞剑穿他心口,却不能杀了他,要他永世悔恨,直至无穷无尽之时。
这是真天庭版的千刀万剐啊,比起凡间来,更要瘆人百倍。
当云翔从武德真君那里得知了此事之时,也是忍不住喟然叹了口气,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叹息。
毫无疑问,这是真正的阴谋诡计,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心狠手辣了,可没想到,东天做事居然比他还绝,直接不留任何的余地。
还有写下证据书信的康安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杨戬和东天达成了某种妥协,才会让康安裕这么做的,否则的话,作为灌江口中杨戬之下的第一人,他实在是没理由写这样的书信,无论内容是真是假。
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放在神仙之间依然适用。
还有,卷帘大将毕竟跟随玉帝多年,可玉帝行事竟然如此决绝,也足以见得君心莫测,其实很难说真的会有什么感情。同样,赤脚大仙自始至终也没有为这个下属说过一句好话,也不过是怕引火烧身罢了,更是令人齿冷。
说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好人。
恶人当道,恶人当道啊!
当然了,这件事到了最后,居然还有一个意外的受益者,那就是武德真君。
为了防止天河府和瑶池宫以后再有亏空,玉帝新设了一个监宝司,任务就是每年盘查天河府以及瑶池宫的账目,虽然该司的头领监宝将军只是个四品官职,但却是个颇有实权的肥缺,也让许多天官都忍不住眼红心热。
后来,在小张太子和王母娘娘的共同力荐之下,因为检举卷帘大将有功,这个监宝将军的职务最终落在了武德真君的头上,简直是一步登天,也算是东天对他的嘉奖了。
自此,云翔也总算是与天庭有了个了断,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他的绝世妖王了。
第一百零一节 灵山城的没落
三界生灵,以神佛为尊,而神佛之中,有三大盛会最为惹人注目,一者便是天庭的蟠桃会,二者是西天的盂兰盆会,三者便是东天的龙华会。
当然,由于主办方的不同,三者的影响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蟠桃会乃玉帝与王母所办,与会之人个个有蟠桃吃,有仙女的歌舞观赏,三界生灵无不向往,乃是当之无愧的三会之首。
相较而言,盂兰盆会乃是本去佛祖所办,虽然吃不到蟠桃,却可以享用佛门的上好香烛,虽无歌舞观赏,却能听到本去佛祖讲经论道,若能领悟些许,倒也不无裨益。
而且,更难得的是,这盂兰盆会无需请柬,没有什么门槛,无论仙人、凡人还是鬼魂,只要能够按时进入灵山城,就是来者不拒,所以,这场盛会虽然格调上不如蟠桃会档次高,却是三会中最亲民、影响力也最大的一个,深为众生所喜爱。
至于那龙华会,与前二者相比就要差上不少了,吃的不过是东海诸仙自己种的寿果、火枣,虽然凡人吃了有强身健体之效,对那些修道之人却也不过是美味的食物罢了,东来佛祖佛法虽然也算精深,但讲起经来也终究不如本去佛祖透彻,再加上东海的仙岛星罗棋布,稍不熟悉便容易走错了路,所以也少有人专程去参加,算是这三大盛会中影响力最小的。
当然,以上说的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情况了。
自从西天佛军折戟于火焰山之后,玉帝似乎便对西天有所冷落,因此已经少有神仙前去参加了,再加上信徒的大量流失,凡人也不肯再远赴灵山城参会,这盂兰盆会,却早已大不如前了。
相较而言,东天这些年颇受玉帝青睐,同时龙华会这些年也作出了不少改变。
会场由海外的东天岛迁移到了陆地上的东莱州不说,也常有天庭的神仙前去庆贺,更妙的是,还增加了海外仙岛上的女仙们的歌舞表演,甚至将东来佛祖的《东来真经》编成了歌舞演了出来,真是朗朗上口,声色俱全,一时间名声大噪,声势已是渐渐压过了西天的盂兰盆会,有了取而代之的趋势。
七月十五,正是这一年的盂兰盆会,而本去佛祖看着大雷音寺前那巨大广场上盘坐的人群,只觉得意兴索然,心不在焉地讲了一会佛经,便与众神佛返回了大殿之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相对无言。
半晌,他才长叹一声,回头问侍立一旁的迦叶道:“迦叶尊者,今年来盂兰盆会观礼之人又有几许?”
迦叶尊者略一沉吟,上前奏道:“回禀佛祖,今年的观礼者仍是超过了五万人之众。”
本去佛祖神色不变,仍是淡淡地问道:“除去灵山城本地之人,又有外来观礼者几许?”
迦叶尊者道:“仍有三万余人之多?”
不料,本去佛祖却并不好糊弄,继续问道:“这三万多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是你和阿难从周围的城邦强拉来的?”
“这......”迦叶顿时语塞,偷眼看向佛祖,见他脸上无喜无悲,眼神中却露出不悦之色,只得答道:“回禀佛祖,这三万多人中,大半都是我们从周围拉来的,主动前来者,恐怕也就......也就......”
“说!”佛祖的话语中尽是不可抗拒的意味。
“恐怕也就三四千人,而且还多是些老弱的僧人。”迦叶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
“哼!”佛祖冷哼一声,便如一道闷雷响起,在大殿中盘旋而上,惊得迦叶、阿难二人连忙叩拜道:“弟子自作主张,还请佛祖恕罪。”
佛祖盯着二人看了许久,方才长出了一口气,道:“罢了,你二人也是为了我佛门的体面,恕你们无罪便是。”
二人连忙再次叩拜,方才一脸惶恐地站起身来,再次侍立与佛祖身侧。
佛祖再次长叹一声,扫视殿中众神佛道:“遥想昔年,盂兰盆会之时,总有玉帝亲遣上百天仙来贺,又有天下信众慕名而来,曾有二十万人共宣佛礼之盛景。可时至今日,我佛门凋敝,盂兰盆会上却只有数千百姓来朝,天庭更无半人前来,诸位的供奉也日渐拮据,实在让人感怀良多。若是如此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我佛门正法便无人识得了,不知诸弟子可有应对之法?”
这话一出,便有华光菩萨上前奏道:“启禀佛祖,我佛门有今日之境况,皆乃火焰山众妖孽一手造成,请佛祖下令再讨火焰山,以雪昔日之耻。”
众神佛听了这话,都是面露无奈之色,装作没有听到一般,纷纷低头不语。
华光菩萨乃是火焰五光佛的弟子,而火焰五光佛又战死于火焰山之下,所以这些年来,华光菩萨时时刻刻都想着为师报仇,再讨火焰山之言更是长挂在嘴边,不过稍微有脑子的都知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能不能打过火焰山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必要去打的问题。
当年的火焰山,可谓是兵强马壮,在加上西天手握玉帝的圣旨,若是能一举将其歼灭,自然是有无穷好处。
可时至今日,平天大圣已经向玉帝臣服,还遣散了大多数妖王,这个时候,就算西天大军把火焰山整个铲平了,也不过是落得个打落水狗的名声罢了,而且还可能会引来天庭的责怪,于时局不但无益,反倒有害。除非佛祖脑子被门挤了,否则当然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
华光菩萨说完,见众人都沉默不语,连佛祖都是双目微闭,状似入定,只得颓然叹了口气,退了回去。
这时,望海菩萨出列道:“佛祖,西天今日之境况,一则是因当年火焰山之难,二则也是因为东天那位......”说到这,他话音一顿,偷眼看向佛祖的脸色,见他并无恼怒之色,方才继续道:“因为东天那边锐意改革,苦心经营,方才使得许多百姓都改信了东来教,我西天佛门教徒则是越来越少......”
“大胆!”“住嘴!”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周围的神佛纷纷怒喝出声,金刚不坏佛怒指她道:“望海,东来佛乃是佛祖弟子,佛法不及佛祖之万一,你竟敢将他与佛祖相提并论,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一出,周围众神佛也纷纷出声附和,一时之间,望海菩萨竟已成了众矢之的。
这时,只听一人道:“望海之言,倒也不无道理,她常在中土行走,对世间之事更加了解,不比我等闭门造车,各位且容他将话说完便是。”
众人闻声看去,方才纷纷闭了口,各自退了回去不再说话,因为,这说话之人的身份极高,甚至所坐的位置还在佛祖上首,正是三大佛祖之一的燃灯佛祖。
第一百零二节 大乘佛法
眼见燃灯佛祖主动为望海菩萨说话,其余众神佛只得纷纷闭了嘴,本去佛祖也开口道:“望海,眼下乃是我西天的大危机之时,你有何建议,不妨说来听听,若是有益,本座自当采纳。”
望海菩萨行了个佛礼,淡淡地道:“启禀佛祖,建议不敢当,弟子这两年曾游历凡间,便想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说出来,以供佛祖与众位师兄参详。”
佛祖点头道:“但讲无妨。”
望海菩萨道:“中土自魏宋南北分治以来,时局动荡多年,百姓难得有片刻的安宁,我佛门与中土道门各有妙法庇佑百姓,原本也是各有千秋。然,东天这些年却也在趁势而起,东来教门一直在费尽心机蚕食我西天信众,只是他们行事历来谨慎,我等一直不曾关注罢了。依弟子所见,即便是没有火焰山之大劫,最多百年,恐怕中土之地也将成为我西天、东天与道门三足鼎立之势了。”
“哦?竟有此事?”佛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且说说,东天又是如何趁势而起的?我怎的从未听过?”
望海菩萨低头抿了抿嘴,似乎实在斟酌措辞,半晌才道:“我西天之教义,皆为佛祖所传,以渡人为本,传慈悲之道,堂堂正正,已是传遍三界。
只不过,如今世事动荡,百姓孤苦无依,这渡人之道,却并不为百姓所喜。东来师兄因势导利,便自封未来佛,经文的本质虽然也是佛祖所传的教义,却皆以救人之道称之。
一渡一救,虽然只一字之差,效果却是大相径庭。百姓皆向往明日之福,却厌倦今日之苦,所以许多信众都改信了东天,甚至连许多寺院都早已偷偷供奉起了东来师兄的塑像。”
这番话一说出,众神佛都是大惊失色,一时间议论纷纷,佛祖皱眉道:“望海,你的意思是说,东天的教义还优于我西天不成?”
望海菩萨忙道:“弟子不敢,只是时移世易,佛祖创教之时,世间本非如此,如今世事变幻,有些教义确已不为人所喜,东天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方能蚕食我佛门信众。”
佛祖皱眉沉默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望海菩萨点头道:“有,弟子以为,这传教的方式上,东天也是另辟蹊径。我西天历来讲究堂堂正正,以佛为本,东天却是不然。
据弟子所知,如今中土广为流传的,有东来教、白莲教、净土教、龙华教等共计二十多个教派,实则都是东天派人传下的,虽然都是以《东来真经》为本,行事方式上却又有不同,借以吸引不同的教众,此法虽然听起来不似正道,却是效果赫然,若是将这些教派的信徒加起来,怕是数量更加庞大。”
佛祖此时脸色已是阴沉得可怕,冷冷地道:“本座当年便知道东来机变无双,却不曾想过,他这些机变都用在了东天,倒也真是顺势而为。还有吗?”
望海点头道:“还有,东天有许多海外女仙,便将许多经文教义都编做了歌舞,散播于凡间,如今那些简单的歌谣,连三岁小儿都会唱上几句,那些舞蹈,却早已是各国士大夫最喜赏玩之物了......”
“够了!”佛祖终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些微末之计,便无需再提了,我西天堂堂正正,倒也不屑于去搞那些惹人耻笑的小计俩。那我问你,你既然知道了东天的行径,可想到了应对之法?”
“这......”望海略一沉吟,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其余神佛都一脸不以为然地看着她,只得道:“弟子愚钝,只能将见闻一一讲出,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应对之法。”
她知道,今日说这番话,已经显得太过跳脱了,作为西天极其罕见的女性神佛,恭顺和谨慎才是她本该有的表现,若是再说下去,怕是只能惹来其余神佛的更加不满,所以她也识趣地闭上了嘴,也算是给其他人留下更大的表现机会。
佛祖最擅洞悉人心,自然对望海菩萨的心思洞若观火,也对她的应对极为欣赏,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望海菩萨能将这些事讲出来,已是极为难得了,若是此次西天能脱得危难,自然少不了你一份功劳。诸位弟子,你们谁想出了应对之法,不妨畅所欲言。”
普贤菩萨上前奏道:“佛祖,望海菩萨所言极是,如今世事变迁,东天以新佛法传世,我西天也应对佛经做些修改,方能吸引信众,广为流传。”
不料,这话一出,立时便惹得众神佛议论纷纷,只见清静欢喜佛便上前奏道:“万万不可,佛祖所传之佛法,乃是无上之法,字字玑珠,丝毫不容更改。那东天所传的佛法不过是小道,且不妨容他猖狂一时,我自岿然不动,待得过上些年,天下百姓早晚会明白我西天佛法才是正宗,自然会再次皈依我佛。”
显然,欢喜佛这种保守派更能迎合大多数人的心思,便有众多神佛纷纷出声附和,一致认为佛法当以不变为原则。
佛祖此时却一直沉思不语,直至众神佛的议论之声慢慢低了下去,方才转向一旁的智慧胜佛道:“智慧胜佛,此事你如何看待?”仅从名字上便不难判断,这智慧胜佛其实才是西天真正的智囊,相比其他人,佛祖对他的意见才最为重视。
智慧胜佛不紧不慢地道:“启禀佛祖,弟子以为,欢喜佛之言乃是大道至理,不过普仙菩萨之言却也不无可取之处。我佛妙法虽然不怕时间来检验,但若短期内信众减少,不但会断了诸佛的供奉,恐怕还会使得天庭更加冷落我西天,实非三界之福。弟子建议,将他们二人的意见结合一番,取二者所长,才是最妙。”
佛祖听了这话,顿时双眼一亮,忙道:“如何取二者所长?你且说来听听。”其余众神佛此时也是眼光灼灼地看着智慧胜佛,佛法当然不能更改,供奉自然更是不能断,如何能够不偏不倚地解决这个问题,才是大家最为关心的。
智慧胜佛扫视了众人一眼,胸有成竹地道:“眼下渡人之佛法,自然要分毫不改地保留下来,弟子肯定佛祖再创新佛法传世,以应对中土之困局。”
佛祖目露恍然之色,眯起了眼睛,淡淡地道:“那按你的意思,这新旧佛法又该如何区分呢?”
智慧胜佛道:“如今之佛法,可命名为小乘佛法,仍在西域流传,至于新创之佛法,当为大乘佛法,借以吸引中土之信众。”
这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暗暗点头,如此一来,既保留了佛门固有的势力范围,又针对中土做出了改变,可谓一举两得。
佛祖也点头赞道:“此计甚妙,那这大乘佛法,又该以何为根本呢?”
智慧胜佛道:“望海菩萨说过,中土动荡不堪,定然恶人横行,饿殍遍野,小乘佛法的渡人之道已不适用,那佛祖这大乘佛法,就以渡鬼为根本吧!”
“好!”佛祖忍不住与燃灯、药师二祖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抚掌赞道:“凡人终有一死,死后便会成鬼,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尽数难逃这一劫。渡鬼之道,比起东天的救人之道更为贴切,这大乘佛法,就以渡鬼为本。”
第一百零三节 写经难
智慧胜佛的建议,自然是得到了所有神佛的一致拥护,所有人都坚信,大乘佛法成书之日,就是西天复起之时,毕竟,燃灯、药师、本去三位佛祖的佛法修为在那摆着呢,这也是西天最大的财富。
本去佛祖自己也是信心满满,遣散了众神佛之后,便与燃灯、药师二祖商议起了细节。
佛经以藏为单位,一藏即五千零四十八卷,九为数之极数,按照他的计划,这大乘佛经当分为九藏,由潜入深地阐述了生死轮回之道及渡鬼之法,三位佛祖相信,只要这样一部真经问世,定然会震惊三界,到时东天那些宵小之辈,也就再无立锥之力了。
九藏真经,三位佛祖,这样倒也好分配工作,每位佛祖负责编写三藏经书,凑起来正好是九藏,也算是集佛门之大成了。
商议直至深夜,三位佛祖方才踌躇满志地返回了各自居住的殿宇,开始着手编写经书,誓要在三年内完成整部大乘佛经,再行力挽狂澜之事。
然而,事实证明,世上的大多事,做起来都要比说起来困难一些。
遥想当年,佛门刚经历了一场大劫难,三位佛祖带领数十弟子草创灵山城,那时的西天,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三位佛祖花费三年时间,编写了小乘真经十二藏,三界修士但凡看到的,无不拍案称绝,自此灵山城投者云集,慢慢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
然而,现在的情况和当时一样吗?当然不一样。
西天就算再没落,仍有神佛、菩萨、罗汉、珈蓝、比丘尼、比丘僧、优夷婆、优夷塞过万人,在西域仍是最大的宗门,每年的供奉还是个天文数字。你让这个时候的三位佛祖再去青灯陋室,奋笔疾书,可能吗?
一年后,当三位佛祖再次齐聚大殿之中的时候,都是面面相觑,一脸尴尬之色。
大家各自报了一下成果,这一年里,燃灯佛祖写了七百六十字,药师佛祖写了一千一百字,本去佛祖更干脆,一共就写了九个字,除了一个标题,就是“佛曰”两个字。
三人一商量,都觉得肯定是之前的计划有问题,九藏真经可是四万五千多卷,这么大的数量,实在不知该如何落笔,怎么灌水也灌不出这么多字数啊。于是乎,本去佛祖当场拍板,大乘真经的数量还是要简明扼要,就改成三藏了,一人一藏,大家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三藏不少了,多少是个多啊?
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一次大家的成绩强了不少,合计已经超过一万字了,当然,比起三藏这个数字,肯定还是九牛一毛。
还是不行啊,念了几千年的小乘真经,大家的创作思路早就被禁锢了,要想整出点新东西来,难啊!
这一年算是又荒废了,三人一合计,这样也不是办法,编写大乘真经可是天大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这么耽搁着,必须想个办法推动下去才行。
所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如今灵山城神佛也不少了,平日里听多了三位佛祖讲经说法,就算水平差,也差不到哪去,长江后浪推前浪,这编写大乘真经的宝贵机会,还是让给年轻人吧,他们这三个老家伙,就负责把把关就行了。
三人计议已定,便连忙召集了众神佛前来商议,结果把这决定一说,众人全都傻眼了。
大乘佛法可是要送去中土传道的,质量怎么也不能比小乘佛法差多少,编写难度肯定是突破天际的,万一编好了,荣誉是整个西天的,可要是编不好,传不出去,谁能负起这个责任?这种活,谁敢接?
更何况了,这年头,但凡不是缺衣少食的,谁愿意关家里码字啊?
实在没事干,去西域各城邦的寺院里吃吃接待,随便说几句废话就有一堆人哭着闹着要签名,这样的生活它不香吗?再不行,这两年佛缘香榭可一直在打折促销,还能三人同行一人免单,只要不是冲着那几个头牌去,倒还真不是消费不起......
无量寿佛反应最快,第一个冲上前奏道:“佛祖,这几年里,曲女城的皇恩寺一直邀请弟子前去讲经说法,弟子已经答应了,准备常驻皇恩寺,为我佛传经颂道,编写大乘真经事关重大,弟子只怕分心二用,力有不逮。”
本去佛祖微微一点头,尚不及说话,便见欢喜佛也道:“佛祖,说来也巧,弟子与他一般无二,应金平府郡守夫人所请,要去讲经三年。”
有他们二人开了头,其余神佛也不再观望,忙抢着上前奏报。
“弟子需前往玉华州讲经五年。”
“佛祖,狮驼国的妖族虽然冥顽不化,但弟子已立下宏愿,不劝其诡异我佛,誓不罢休!”
“这个......佛祖,弟子前几日在城墙处发现了一大老鼠,这个......所谓众生平等,弟子想试试,能不能以佛法将其感化,使其不再盗窃粮草。”
“佛祖,弟子......”
一时间,满殿神佛都成了大忙人,好像在这里多耽搁一刻,就会耽误佛门振兴的大业一般。
“够了!”佛祖怒吼一声,怒指众神佛道:“本座不管你们有什么天大的事,明年今日,若是谁不能交上来十卷经书,本座定会让他追悔莫及。”说完,他一挥袍袖,便与另两位佛祖转身离去,丝毫不去管身后那些哀求之声。
又是一年过去了,众神佛纷纷上交了新出炉的经文,可三位佛祖一看,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说是大乘真经,可分明就是在以前的经书前面加了“大乘”两个字,比如什么《大乘金刚经》《大乘孔雀经》,里面的内容却是换汤不换药,别说他们了,随便找个庙里待过几年的和尚都糊弄不过去,要是敢拿去中土传道,还不得被人笑掉了大牙?
更可气的是,许多神佛的经书内容居然出奇的雷同,比如慈光佛和智慧胜佛,他们的经书除了标题,几乎是一模一样,连错别字都错到一块去了,这可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所谓法不责众,面对这么多弟子的消极怠工,三位佛祖也是颇感无奈,正当他们彷徨无措之时,却还是智慧胜佛上前奏道:“佛祖,咱们这大乘真经说是要以渡鬼为根本,可众位师兄弟终究都与鬼魂接触太少,难免文不对题,弟子以为,不如将此事交予专业之人来办理,如何?”
佛祖顿时眼睛一亮,忙问道:“你的意思是......”
智慧胜佛呵呵一笑,道:“幽冥菩萨已经在地府待了几百年了,说到鬼魂,想来他才是最熟悉不过了,若是由他来撰写大乘真经,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这话一出,周围众神佛也忙纷纷上前道:“佛祖,智慧胜佛此计大妙,我等附议。”
三位佛祖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了恍然之色,本去佛祖道:“幽冥菩萨渡鬼,真乃天作之合,准了。”
第一百零四节 突发事端
最近这几年来,云翔的小日子过得可是舒心至极。
吃得香,睡得着,修炼顺利,寨子稳步发展,各方盟友往来也越来越亲密,总之一句话就是痛快。
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更舒心的是,凤凰对他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每天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连寨中事务,她也帮着打理得妥妥当当,从来不让云翔多操心。几年下来,别说是寨中其他兄弟了,就连云翔自己都觉得,她还真有几分贤内助的味道了。
这不,今日一早,云翔刚刚起来,她便送来了一盅三花鸽子汤,说是用秘方熬制了一个晚上熬出来的,云翔虽然觉得一大早起来就吃这个未免有些油腻,不太养生,但盛情难却之下,他还是端起了汤盅,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刚品了两口汤,味道着实香浓,他正打算赞美两句,便见得门外匆匆冲进来两道人影,一开口就大喊道:“大寨主,不好了,不好了,出事故了。”
云翔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来者正是精细鬼、伶俐虫两兄弟。
说起来,这几年下来,兄弟两个受了寨中不少好处,如今也已经进入了大圣境界,日常负责与地府的来往,也算是一方统领了,自然也有了些气度,已是很少露出这样的慌乱之色了,今日这般行状,着实有些反常。
尚不及他说话,陪坐一旁的凤凰已是开口叱道:“莫要慌张,出了事自有大寨主拿主意,你二人只管将事情讲清楚便是了。”
二人闻言点了点头,喘了几口粗气,伶俐虫方才继续道:“大寨主,西天派人去幽冥殿了。”
云翔一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西天不是经常会派人过去吗?”
不错,至少从表面上来说,幽冥菩萨还是西天的下属,灵山城与幽冥殿也多有往来,派人过来,也确实没什么奇怪的。而且祖文远行事大巧若拙,在谛听的协助之下,应付起这些西天来人也早已得心应手,这事确实用不着自己操心。
不料,兄弟二人却是齐齐摇了摇头,只听精细鬼道:“不是,大寨主,这次不一样,他们派了一大群人来,为首的乃是一位佛爷和三个罗汉,而且听谛听城主说,他们好像是打算常住的。”
“哦?一位佛爷和三位罗汉打算常住地府?”这一下,云翔也觉察出不对了,洞府这地方,阴气十足,以前佛门来人,都是办了事就匆匆离去了,根本不愿多待片刻,这三个身份不低的佛家弟子,为何会来常住?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平白多出了许多风险啊。
幽冥菩萨的身份当然是重中之重,而且双叉寨这些年来和幽冥殿的来往更多,自己每年都会去探望一下江棘暂且不说,由双叉寨出材料,幽冥殿代为制造兵刃,这当然更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去年年底的时候,还送了虎靳去无间地狱修炼神魂,这些事情若是被西天撞破了一件,麻烦可就大了。
山鬼兄弟虽然不知幽冥菩萨的底细,却也知道双叉寨与幽冥殿的关系见不得人,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焦虑。
想及此处,他已是忍不住站起身来,问道:“那谛听城主可说过,他们为何要常住在地府?”
一旁的凤凰见他要去处理事务,却忙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袖,指了指桌上的汤盅道:“吉达布,先把汤喝完了再走不迟。”
云翔点点头,将汤盅捧起来一口闷掉,尚不及咽下,便听得精细鬼道:“说来也是奇怪,听谛听城主说,他们好像是要来帮幽冥菩萨撰写什么《大乘真经》。”
“噗”,云翔这一口热汤直接喷在了精细鬼脸上,喷得他哎呦惨叫一声,慌忙倒退了好几步。凤凰却是一脸惋惜地道:“这可是上好的乳鸽,可惜了。”
云翔此时可顾不得这些,慌忙问道:“你是说,西天要让幽冥菩萨来撰写《大乘真经》?”
伶俐虫点头道:“正是,谛听城主确是如此说的。”
好好一个大清早,真是见了鬼了,西游记里最重要的那个《大乘真经》,居然是幽冥菩萨写的?说出去你敢信?
哦,对,还真是见了鬼了,而且是两只山鬼,再加上凤凰一个女鬼。
云翔也顾不得再问其他,回头对凤凰道:“你好好守着寨子,我与他们去地府看个究竟。”
凤凰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地道:“若是重要之事,不然还是找胡宁回来给你卜算一下再去吧?”
云翔略一沉吟,摇头道:“不必了,他难得肯主动回去探望他母亲,就不打扰他们母子相聚了。”
凤凰听得云翔提起了九尾夫人,顿时脸色一僵,随口应了一声,便低头去收拾桌子了,云翔却顾不得去照顾她的情绪,带着山鬼兄弟便径直往地府而去。
如今有秦广王送出的阎王令在身,倒也不用去走巴蜀的后门了,泰山娘娘庙的正门尽可过得,三人方才进了地府之中,便见得一人在门中朝他挥手,不是别人,正是泰山行走金秀。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以他如今的地位,地府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有佛爷要来常驻地府之中,这事他肯定是最早知道的一批人,在此等候云翔前来商议也最正常不过了。
二人见过了礼,金秀便直接问道:“云翔,这佛门来人之事,你怎么看?”
云翔沉吟道:“据说他们是来协助幽冥菩萨撰写《大乘真经》,我却总觉得无法相信,说不定他们是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此事绝对不简单。此事消息太少,我也难以决断,还是要先打探清楚再说。”
金秀点头道:“不错,幽冥殿与阎罗殿的关系正是微妙之时,若是忽然凭空多出了一个佛爷,我怕情势又变得复杂了。佛门的经文我也听说过不少,却从来没听过什么《大乘真经》,我怕他们名为写经,实则来者不善啊。”
云翔称了声是,又随口问道:“对了,说是他们来了一位佛爷和三位罗汉,却不知是哪个佛爷?那三位罗汉?”
金秀想了想,答道:“这个我倒专程问了,那佛爷被称作欢喜佛,在西天地位不低,罗汉则是探手罗汉、静坐罗汉,还有一个......对了,还有一个据说是新晋的罗汉,唤做妙叹罗汉。”
“妙叹罗汉?”云翔顿时现出了愕然的神色,奇道:“妙叹也成罗汉了?”
金秀奇道:“怎的?你认得他?”
云翔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一个乾坤袋,里面躺着一封他几乎快要忘记了的文书,脸上已是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道:“也许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此事的真相,咱们可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第一百零五节 妙叹升职记
西天众神佛抵达枉死城已经七天了,然而,幽冥菩萨却仍然没有露面。
根据谛听所说,菩萨是去十八层地狱中超度饿鬼去了,需要讲经足足七七四十九日,中间不能有任何间断,所以他们只能在城里等着。
当然,依据外界传闻来看,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幽冥菩萨立誓渡空地狱,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场面话,但适当装装样子总是必不可少的,这种长时间的讲经,也算是他的日常工作。
事实上,其实谛听现在也在后悔,早知道他们会就这么赖在地府里等着,他应该把这个时间说成九九八十一天的,兴许他们就熬不住了也说不定。
妙叹罗汉最近心情极差。
说起来,这些年来他一直是顺风顺水。因为一直躲在旻天县里,让他成功躲过了当年火焰山的那场大劫。在那场劫难中,佛门损失惨重,折损了佛爷一人,菩萨三四个,罗汉数十人,揭谛、伽蓝更是无数,自此由盛转衰,不过,这些对他不但并没有任何坏处,反倒是成了莫大的机缘。
此战之后,西天百废待兴,又正值用人之际,佛祖便亲自下令,破格提拔一些有用之才。于是,妙叹珈蓝因为镇守旻天县多年,做事又精明能干,修为进境也是不错,八年前便晋为小职正果,成了妙叹揭谛,去年的时候更是一举跨入了八百罗汉的行列,成功步入了西天的中流砥柱阶层。
这样的晋升速度,简直是骇人听闻了,若是换做以前,不再苦熬个上千年的资历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如今却不过用了区区几十年就实现了,人常说危机中隐藏着机遇,正是他这番经历的明证。
然而,任何权力的更进一步,也必然意味着责任的增加,这不,自从晋升为罗汉之后,他便无法再舒舒服服地待在旻天县了,而是需要承担更多的工作。尤其是今年,他不幸被欢喜佛选中,一同来到地府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而作为八百罗汉中的排位最后一个,他当然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乖乖地跟了过来。
地府处处皆是凝结到了极点的阴气,任何阳人呆久了都会极不舒服,更别说是他们这些修炼佛门正法的大德高僧了,而这次前来,据说很可能要待上三年以上,中间连个休假时间都没有,更是想想就会让人觉得崩溃,他的心情当然不可能太过美妙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趟标准的苦差事,但凡正常人,谁也不愿意来干这脏活,这一点,只要看看同来的那些神佛的身份也就不难猜到了。
领头的是欢喜佛,全三界都知道,这家伙只对男女之事有兴趣,据说,他自诩风流,每年光是在佛缘香榭里的花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早就欠下了一屁股的烂账。
今年年初的时候,佛缘香榭的谢大当家放下了狠话,若是再不还账,就会让他好看,一时间在灵山城闹得沸沸扬扬,想必也是让这位大职正果的佛爷头疼不已。这次来地府,他与其说是为了办事,还不如说是为了躲债更加贴切吧。
而且,这地府虽然环境恶劣,女鬼却是绝对不缺的,刚来枉死城第二天,欢喜佛就让谛听挑选了五百个资质上佳的女鬼送了过来,说是要他亲自布施点化,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他硬是连屋门都没出一步,吃喝全是贴身弟子送进去的,恐怕早就把此来的任务抛到了九霄云外吧。
领头的佛爷都是如此,同来的另外两位罗汉当然也强不到哪去。
静坐罗汉是灵山城出名的老实人,整天就是坐在那里发呆,恐怕连佛祖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管谁与他说话,他也只会回一个“好”字,绝不会拒绝,欢喜佛要他来地府办事,他也只是称好,便老老实实地跟到地府来了。
妙叹罗汉觉得,这位静坐罗汉似乎每天都沉醉在自己的里,恐怕真是如佛祖所说的四大皆空了,来了地府也是整天坐在房里发呆,也许对他来说,灵山城与枉死城也没什么区别吧。
至于另外一位探手罗汉,说起来在三界中似乎名声不响,不过他有另一个诨号,在千余年后的现代却莫名其妙地因为一部电影而响亮了起来,才让世人真正去了解到了这位罗汉爷的习性——睡梦罗汉。
不错,这位罗汉爷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一睡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八天,睡醒了一伸懒腰,吃饱喝足,方才能清醒上个一两天,探手罗汉这名号,也正是因为他伸懒腰的动作而来的。
他的身份本来不低,按理说不会被派来地府的,毕竟,阴气太重也会影响睡眠质量。只可惜,当初欢喜佛挑选人手的时候,这位探手罗汉又不小心睡着了,一觉醒来,才得知自己被拉去填坑了,想要反对却已然迟了,无奈之下,也只能跟了过来。
地府的环境果然不利睡眠,让探手罗汉总觉得有种睡不踏实的感觉,不过还好,这里还算安静,也少了许多琐事,充足的睡眠时间也足以弥补睡眠质量的缺陷,这不,他已经整整五天没有醒来探手了,而且看这架势,还能再睡个十天八天的,对他来说,地府的三年时间也许不过就是大梦一场罢了。
“时至今日还顾念着《大乘真经》任务的,怕是也只有我一人了吧。以前总以为,做了罗汉便能逍遥快活,谁曾想到,罗汉也有罗汉的苦啊。”妙叹罗汉长叹一声,摇头自言自语道。
说话间,他迈步出了院门,便朝着城主府而去,虽然谛听一早说过,幽冥菩萨要再等十几天才能从十八层地狱返回,不过每天代表诸神佛前去催促一番,表达一下急迫的心情,也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才刚刚走出去没几步,他便已然察觉,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探头探脑地打量着他,也不知是何居心。
“看来枉死城也并不如谛听所说的那般太平啊。”他心中不屑,一闪身便躲进了一处陋巷,待得那人追了进来,方才闪身而出,怒喝道:“呔,何方宵小竟敢跟踪本罗汉?到底有何目的,还不老实交代?”
妙叹罗汉如今的修为,连大圣后期都未到,比起眼前这鬼物还略有不如,不过,他乃西天罗汉之身,倒也不会惧怕这枉死的鬼魂。
那鬼魂果然被他的气势震慑,慌忙跪拜行礼道:“见过罗汉老爷,小的跟在老爷身后,其实并无恶意,乃是有至关紧要之事禀告,还请老爷莫怪。”
“至关紧要之事?”妙叹罗汉皱了皱眉,奇道:“你到底是何身份?”
那鬼物忙道:“启禀罗汉老爷,小的名叫惊雷,乃是幽冥菩萨座下的护法。”
第一百零六节 报信
“什么?你说幽冥菩萨已经被谛听联合奸人害死了?如今的幽冥菩萨乃是枉死城的主簿冒充的?”妙叹罗汉呆呆地地看着眼前的十方护法,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样的鬼话,脑子正常的人当然都不可能轻易相信,幽冥菩萨作为西天众菩萨中的第一人,修为即便是放在众佛爷中也不算低了,若说他会被人随随便便杀死,也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些。
十方护法以头抢地,连声道:“回禀罗汉老爷,此事千真万确,绝无半字虚言。菩萨对小人恩重如山,小人听说各位老爷来了枉死城,在此等候了好几日,方才寻得机会找到了您老,还请罗汉老爷尽快将此事报上佛祖,派人将这些歹人一网打尽。”
妙叹罗汉再次上下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番,这十方护法虽然神色谦恭,但修为可着实不低,足足有尊圣初期的修为,比他整整高出两个层次,若是放在西天,少说也能混个罗汉之位了。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在与自己开玩笑。
他略一犹豫,沉声道:“此事可是你亲眼所见?”
十方护法一愣,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小人当时躲藏在地面之下,却是将事情的经过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的?”妙叹罗汉顿时露出了不豫之色,摇头道:“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仅仅是听到了些响动,你又如何能确定事情如你所说的一般?幽冥菩萨修为通天,又怎会轻易被歹人所害?”
十方护法顿时更加心急,忙道:“禀护法老爷,小人当时亲耳听到谛听城主与那妖怪云翔在商议着如何找人来冒充菩萨,还在商议着如何欺瞒西天......”
“咦?等等!”妙叹罗汉连忙问道:“你刚才说,那谋害幽冥菩萨的妖怪叫什么名字?”
十方护法奇道:“小人听谛听城主唤他做云翔,怎的,莫非罗汉老爷认得他?”
妙叹罗汉顿时脸色大变,见十方护法一脸奇怪地望着他,便连忙摇头叱道:“一派胡言,本罗汉从来不曾离开西天半步,又怎会认得什么妖怪?你若再敢胡说,我定然不会饶你。”
十方护法见他忽然大发雷霆,顿时吓了一跳,忙再次叩首道:“小人一时心急,言语无状,还请罗汉老爷莫怪。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老爷信小人这一次,若有半字虚言,小人愿以性命相抵。”
妙叹罗汉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又道:“此事未免太过耸人听闻,我也不敢轻易禀告佛祖,不知你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证据?”十方护法苦思良久,方才道:“谛听城主行事历来谨慎,小人又哪里能取到什么证据?对了,每次西天有人前来,那假菩萨便会躲起来避而不见,说是去地狱中讲经说法了,但小人发现,他其实一直都躲在那主簿府之中,大人尽管随小人去一探便知。”
妙叹罗汉犹豫了许久,终于一咬牙点头道:“好,我便随你去看看,若是真如你所言,我定会亲自将此事报上佛祖。”
十方护法大喜过望,连忙爬起身来,引着他便往主簿府而去。
主簿府位于枉死城的中央,与城主府只有一墙之隔,门外却站了四个鬼王守卫。妙叹罗汉正要上前,却被十方护法挡了下来,道:“罗汉老爷,那假菩萨就在府中,若是咱们就这样过去,恐怕会打草惊蛇,还请老爷暂避一下,容小人为老爷开路。”
妙叹罗汉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只见十方护法走上前去,与那四个鬼王说了一番话,那四个鬼王便连忙行了一礼,匆匆离去了。
二人此时方才推门而入,便见得一旁的厢房中正好走出了一个人来,却正是主簿祖冲之。
祖冲之眼见二人不经通报就走了进来,顿时惊道:“十方护法,你为何带人私闯我的府邸?”
十方护法冷笑一声,道:“祖主簿,此乃西天派来的妙叹罗汉,你又怎敢如此无礼?罗汉老爷,这位便是主簿祖文远,冒充菩萨的歹人就是他。”
祖冲之一听这话,顿时惊得脸色惨白,强自怒喝道:“十方护法,休得妄言,菩萨好好地在地狱中讲经,又和曾有人冒充他老人家?罗汉大人,这十方护法只怕是已然疯了,你可莫要轻信他的胡言乱语。”
妙叹罗汉皱了皱眉,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回头道:“十方护法,我看这人法力低微,又如何能够冒充幽冥菩萨?”
十方护法忙道:“回禀罗汉老爷,菩萨平日里不以真面目示人,又有法器遮蔽了修为,所以他才能鱼目混珠,若是不信,老爷便去他房中搜上一搜,小人敢保证,里面定然藏着装扮菩萨所用的法宝。”
妙叹罗汉点了点头,再次转头看向了祖冲之。这一下,祖冲之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惊慌之色,忙拦在二人身前道:“罗汉大人,无凭无据的,怎可随意搜查我的房间?便是要搜,也要禀明了城主大人之后方可来搜。”
十方护法冷笑一声,上前一把便将祖冲之掀翻在地,道:“罗汉老爷乃是灵山之人,要搜你的房间,你一个小小的主簿又怎敢阻拦?罗汉老爷,里面请。”
祖冲之顿时面露绝望之色,便要再去阻拦,只可惜,他的修为比起二人来实在差的太多,又哪里能阻挡二人分毫?
眼看二人就要进入祖冲之所住的厢房之中,却忽然听得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妙叹珈蓝,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对了,如今可是妙叹罗汉了,可需要小的向您请安?”
妙叹罗汉一听这声音,顿时如遭雷击,缓缓转过身来,便见得主簿府的大门处站着一道人影,却正是那常常将他从噩梦中惊醒之人。
尚不及他开口说话,一旁的十方护法已是惊声道:“罗汉老爷,此人便是那谋害菩萨的妖王云翔,您老可是当真与他认识?”
妙叹罗汉缓缓地回过头来,脸色却是比一旁的祖冲之还要白上几分,木然道:“这位乃是云天先生,又哪里是你说的云翔?你也休得再信口雌黄,还不快快滚开?”
十方护法顿时脸色大变,忙道:“罗汉老爷,此人与谛听城主合谋害死了菩萨,乃是小人亲耳所闻,你明明答应了要相信我的。”
云翔呵呵一笑,随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封黄色的信笺在手中把玩着,意味深长地道:“妙叹罗汉,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果你真的答应了他,不如便暂且信他一信,且看我是否真是那十恶不赦的歹人?免得他又去别的罗汉面前告状。”
妙叹罗汉一见那黄色的信笺,脸色更是难看无比,手腕一翻,便已捏出了一个法印,对着十方护法怒喝道:“好你个卑鄙小人,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今日当是饶不得你。”
说话间,他身前便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兰花手印,当头便朝着那十方护法按了过去。
第一百零七节 落阳索
十方护法见妙叹罗汉忽然向他出手,便已察觉出了些不对,不过他修为远高于对方,倒也不会真的惧怕于他,袍袖一挥,便有一道青气激射而出,堪堪将那手印击散。
不过,此时他仍然不敢对妙叹罗汉出手,而是怒指云翔道:“你这妖孽,竟然与灵山城的罗汉也有所勾结,我倒真是小看了你。不过,今日既然已经挑明了身份,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你不得好死。”
说着,只见他身形一晃,浑身便已泛起了青色的光泽,如猛虎般疾扑而上,便朝着云翔当头一拳砸去。
面对尊圣修为的十方护法这全力一击,云翔却是不闪不避,脸上净是淡然之色,眼前拳头距他的头颅只有一尺之遥,他却是猛然一抖手,便有一道赤红色的绳索自他袖中激射了出来。
那绳索看起来虽不起眼,传出的气势却是霸道无比,原本是柔韧之物,可此时在云翔的功力催动之下却变得坚硬如铁,闪着如血般的光华,便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嗤”,一声细响如同石子入水,而二人的动作却瞬间定格了下来,十方护法的拳头停在了云翔头颅一寸之外,而云翔手中的赤红色绳索却已刺入了对方的眉心之内。云翔的神情仍是一副淡然之色,而十方护法的脸上却已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云翔淡淡地道:“我这法宝唤做落阳索,能够第一个死在此宝之下,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说完,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手中的落阳索便发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忽然由极刚变作了极柔,如灵蛇般朝着十方护法的浑身经脉中钻了过去,那无匹的霸道之气,瞬间便已压得他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要知道,十方护法以尊圣之能,所修的功法却是以锤炼鬼体为主的,虽然鬼族的鬼体本就远不如妖族的妖体,但能修炼到如此境界,也使得他的坚韧程度远超寻常法宝,浑身由内及外都是坚逾钢铁。这落阳索居然轻易便刺入了他最坚实的头部,还在他的体内如此穿行无忌,着实是让他惊骇莫名。
见到眼前这鬼族尊圣瞬间便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云翔对这新炼成的法宝也大感满意,却并不急着杀死对方,而是抬头看向了一脸震惊的妙叹罗汉,笑道:“罗汉老爷,枉死城也算是你佛门的地盘,不如便由你来拿主意吧,这位四处散播谣言的护法,你看该如何处置啊?”
妙叹罗汉此时早已被云翔的手段吓得噤若寒蝉,听得他问话,只得哆哆嗦嗦地道:“云大王言重了,此人竟敢与大王为敌,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云翔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妙叹罗汉亲自动手,将其当场诛灭吧。”
“这......”妙叹罗汉皱眉看了看面露骇然之色的十方护法,也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根本无法杀死对方,只是他又不敢违逆云翔之命,只得走上前去,运转全身法力便使出了宝瓶法印,朝着对方的头颅砸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云翔手中落阳索再次一抖,那早已穿行于对方全身经脉的绳索便忽然爆发出一股炽热无比的力道。
面对二人这内外交攻之力,十方护法哪里还能够抵挡?只听他惨叫一声,便被妙叹罗汉的宝瓶法印一击砸碎了头颅,身体更是被落阳索上那灼热之力瞬间烤成了飞灰,神魂飞射而出便朝着主簿府之外逃遁而去。
妙叹罗汉心中一惊,便要追上前去将其诛灭,可转头一看,却见云翔已然收了手中的落阳索,好整以暇地看着十方护法逃去的方向,竟然没有丝毫的焦急之色。
他心中正自好奇,却见十方护法的身前猛然闪出了一个略显肥硕的身影,正是枉死城城主谛听。
十方护法也立刻发现了谛听的存在,顿时大惊失色,正要改变逃走的方向,却听得谛听鼻中发出了一声闷哼,这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却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了一般,只觉得浑浑噩噩,却再也顾不得去转向,一头便朝着对方撞了过去。
谛听呵呵一笑,大口一张,那十方护法的神魂便如同苗条般扭曲了起来,被他直接吸入了口中,咯嘣咯嘣地咀嚼了起来,口中赞道:“不错,虽然吃里扒外,但最终还是给本座当了口粮,也算不枉这些年栽培你一番了。”
妙叹罗汉心中一寒,回头向着云翔看去,却见云翔哈哈一笑,道:“城主,这十方护法可是你们幽冥殿的人,还是由你这个城主来亲自处置最为妥当啊。”
谛听也是笑容不改,叹道:“你这小子,如今竟然已经能发现我的到来了,不简单,不简单啊,看来,离开了天庭之后,你的修为进境倒还真没受什么影响。”
云翔心中也是得意,口中却谦虚道:“托城主的福,这些年来也算过得太平,至于这修为进境嘛,也就是差强人意罢了,又哪里会放在您老的眼中?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谛听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却转向了妙叹罗汉的方向,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收敛,道:“妙叹罗汉,你这般不请自来,擅自闯入祖主簿的府邸,倒让本座着实有些为难啊。”
妙叹罗汉心中一惊,正要张口解释,却见云翔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城主可莫要吓坏了客人,妙叹罗汉是我的老朋友了,今日不小心被人带错了路,也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好在我正巧赶到,倒也能免去这些许误会,妙叹兄,你说对吗?”
妙叹罗汉抬头看了看云翔,又看了看谛听紧盯的眼神,只得道:“正是,正是,也亏得云大王及时赶到,否则我便真要铸成大错了。城主大人,得罪了。”
云翔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了,道:“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既然妙叹兄来了,在下自然要好好叙叙旧,文远,今日便借你这府邸一用,让咱们促膝长谈一番,如何?”
一旁的祖冲之此时也看出了云翔早已牢牢掌握住了形势,便连忙道:“云先生客气了,请尽管使用便是。”
云翔点了点头,指了指正厅道:“妙叹兄请进。”妙叹罗汉不敢违逆,只得老老实实地朝着厅中走去,云翔回头与谛听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各自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第一百零八节 转包
云翔是妙叹一生中最大的噩梦,这是毫无疑问的。
再次面对这个噩梦,妙叹虽然以贵为罗汉之尊,却也根本提不起丝毫反抗的意识,竹筒倒豆子般地将西天的所有事情尽数讲了出来,包括大乘真经一事的始末。
当云翔得知了那传说中的大乘真经居然是如此出现的,一时间也是目瞪口呆。受西游记小说的影响,他一直以为那经书真的是什么天书宝卷,还想过是否可以有幸拜读一番的,可没想到,真实的西游世界居然会如此骨感。这所谓的宝经,也不过是一件政治工具罢了,而且还是没人愿意接手的政治工具。
只是如此一来,情况却也些麻烦了,佛祖指明了要幽冥菩萨来撰写经书,可事实上,幽冥菩萨早就已经陨落了,现在只剩了祖冲之这么个冒牌货,要想整出一部能拿出手的《大乘真经》,只怕是极其困难啊。
然而,拒绝当然更加是不可能的。
西天派了欢喜佛和三位罗汉亲自来督办此事,足以说明佛祖的决心,已经容不得任何的延误,如果拒绝了此事,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佛祖派遣更加强势的神佛前来施压,甚至是亲自前来,这样一来的话,祖冲之所扮的幽冥菩萨可就未必能糊弄得过去了,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头疼,真头疼。
云翔此时也用不着在掩饰什么了,转头看向谛听试探着问道:“城主,你跟随幽冥菩萨多年,在佛法一道上想来也有些造诣,这大乘真经,你可有把握写得出来?”
谛听神色一滞,连忙摇头道:“你这小子,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别说我只是跟在那老家伙身边混吃混喝了,便是那老家伙自己,怕是也未必写得出什么大乘真经,更何况,我这人一见到文字就会头晕,要我写出三藏经书,那才真是要了老命,此事你休要再提。”
云翔无奈,又转头看向祖冲之道:“文远,听闻你当年也曾写过不少书籍,可有信心一试?”
祖冲之叹了口气,摇头道:“云先生,老夫当年也只是对数术天象这些杂学略有所得,佛经一道,根本毫无涉猎,此事怕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这倒是预料中之事,云翔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了妙叹罗汉。
不料,尚不及他开口说话,对方已是抢着道:“云大王,贫僧的经历你也是知道的,之前就是所有师兄弟中佛性最差的一个,才会被一直留在旻天县当差,但凡有些悟性,早就像敬德师弟一般去哪个大寺当主持了,又何须在那穷乡僻壤中受苦?这几年虽然侥幸得了小职果位,但也不过是因为熬够了资历填补缺位而已,又哪里有本事写出一部能让佛祖看得过眼的真经?实在不是贫僧不肯帮你,只是力有未逮罢了,还请大王见谅。”
云翔摇头叹了口气,便也没有再多说,毕竟,若说《大乘真经》这样的高级货色居然是妙叹罗汉写出来的,自己也会觉得无法接受。
谁能想到,在这西游的世界里,最核心的那部《大乘真经》居然是靠着这么层层转包写出来的,而且居然还着落在了自己的头上,真不知道,这样的经书,到底唐僧取回去能有什么作用。
想到此处,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便问道:“妙叹罗汉,你是说,佛祖作这大乘真经,根本之道乃是渡鬼?”
妙叹罗汉点头道:“正是,若非如此,这差事也未必会着落到幽冥菩萨的头上。毕竟他久居地府,常年与鬼魂打交道,自然是当之无愧。”
云翔继续问道:“那你能否先告诉我,到底何谓‘渡鬼’?”
不错,这“渡鬼”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仔细一想却着实是让人一头雾水啊。
若说仅凭着一部经书,便能使得这地府中千千万万的鬼魂全都去西天享福,只怕佛祖自己都不可能相信,而且这种违背天道轮回的事情,天庭也绝对不会允许。所以,这《大乘真经》写出来,到底该具备怎样一种功能呢?
“这......”妙叹顿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了许久,方才道:“渡鬼一说,贫僧也是第一次听到,若说详细,贫僧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姑妄言之,请大王做个参考。”
说完,他见云翔点了点头,方才继续道:“据贫僧所知,佛祖所做的小乘真经,根本之道乃是渡人,这所谓渡人,也就是以慈悲之道感化世人,教导世人心境平和,遇事冷静,则自然会宠辱不惊,祥气萦绕。
若是以此类推的话,这大乘真经的经文,便应该是教导鬼魂处事之道的吧。对了,传言幽冥菩萨常在地府与恶鬼讲经说法,莫非正是在传授此道?”
这话说完,一旁的谛听却摇头道:“此事我最清楚不过了,那老家伙哪有这个闲心?所谓讲经,不过是引导那些鬼魂进入梦境之中,然后吞食那些梦境借以修炼法术罢了,云翔,此事你应当最清楚不过了吧。”
云翔恍然点了点头,不错,幽冥菩萨乃是上古大妖伯奇,又哪里会有心思去教导鬼魂?真正能让他感兴趣的,只可能是那些鬼魂的梦境。
这时,一旁的祖冲之忍不住开口道:“罗汉大人,佛祖此举只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吧。人死之后成鬼,地府与阳世却是截然不同,鬼魂的处世之道,也只有那些资历深厚的鬼魂能够明白,阳人又怎能写得出教导鬼魂的经书?”
妙叹罗汉苦笑道:“祖主簿所讲的道理,又有哪个不知?不然的话,也不会集西天那许多神佛之力都是一筹莫展了。只不过,佛祖一心想要以大乘真经传世,谁还敢去泼冷水不成?”
祖冲之理解地点了点头,想想凡间朝堂上之事,劝谏帝王也是同样危险,这人佛两道,竟然也是一般无二,心中顿时感慨不已。
不料,二人随口说这一番闲话,让云翔心思顿时又活络了起来。
对啊,如果按道理说,这大乘真经既然是用来渡鬼的,那就是念给鬼听的,本来就应该由鬼来写才比较合适吧,毕竟,真正了解鬼魂的,也只能是鬼魂啊。
想及此处,他忙问道:“谛听城主,我记得幽冥菩萨身边应当有一千五百鬼僧的吧?”
谛听一愣,点头道:“不错,正是有一千五百鬼僧,都是老家伙选了些资质不错的鬼魂加以调教而成。”
云翔沉吟道:“既然名为鬼僧,他们可曾念过佛经?”
谛听点头道:“倒也念过些,那老家伙身为菩萨,公开场合总得有人撑撑场面,平日里倒是找了不少佛经让这些鬼僧诵念,只是悟性参差不齐罢了。咦,你的意思是......”
云翔点头道:“城主,这些鬼僧既然身为鬼魂,又懂佛经,不如便让他们来撰写这大乘真经,如何?”
“这......”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半晌,只听祖冲之道:“云先生,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那些鬼僧毕竟佛法低微,撰写的经文只怕未必能入得了佛祖的法眼吧?”
云翔笑道:“本来就是写给鬼看的东西,入不了佛祖的法眼又有何妨?只要足够咱们交差也就是了。更何况,那些鬼僧足有一千五百人之多,若是将他们送入地狱之中撰写经文,靠着那数倍的时间差别,他们几年间便足以写出海量的经文来,到时咱们稍加挑选,凑出些能看得过眼的送去西天也就是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细细想来,此举果然值得一试,顿时也有些佩服云翔的急智了。
他们却不知,此时的云翔也是心中感慨万千,堂堂的《大乘真经》,最后层层转包下来,居然着落到了一群默默无名的鬼僧身上,真相
第一百零九节 胁迫
云翔这个脑洞大开的主意,最终还是获得了谛听和祖冲之的一致同意,毕竟,他们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不过,虽然确定好了策略,实施的方法上面还是要好好推敲一番的,比如说,现在还有欢喜佛和另外两位罗汉在此当监工,若是让他们发现了此事,只怕大家都会很难交代。
还好,这个原本最困难的问题,如今却已变得容易了许多,因为有了妙叹罗汉这个内鬼的存在,掩饰起来当然也就有了更多的办法,众人一番商议之下,很快便有了定计。
最后,谛听却悄悄拉着云翔避到了一旁,低声道:“云翔,此事虽然已有了应对之策,但终究是凶险异常,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只怕会泄露了幽冥菩萨的死讯,到时西天定会有无数高手前来问罪,你我都难以讨得好去,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知你可想好了什么应急之策?”
“应急之策?”云翔顿时一愣,沉吟道:“城主的意思是......”
谛听解释道:“若是到了关键之时,不知可否请游增地狱那位出手相救?若是他肯出手,恐怕就算佛祖亲至,也是无可奈何啊。”
云翔顿时恍然大悟,谛听所指的“游增地狱那位”,当然就是在那里消除罪孽的江棘了。
毫无疑问,藏在江棘体内的共工,乃是他见过修为最高之人,便是连谛听也觉得,共工的本事至少不在佛祖之下。所以,谛听才会提出,请共工作为他们最后的手段,以保幽冥殿不失。
提议倒是个好提议,不过这些年来,云翔也曾去烈河增见过江棘两次,随着萦绕在他周围的怨气被慢慢地炼化掉,他的状态却显得极不稳定,足以见得,这共工复苏之事,也并非像他之前所想的那般水到渠成。
眼下这形势,关键时刻要想依靠共工来翻盘,只怕还有些不现实,不过,云翔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泼冷水,便笑道:“城主放心,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小弟自会去烈河增请江兄前来相助,定能保得幽冥殿安然无恙。”
谛听听了这话,方才放下了心来,又冲着一旁的妙叹使了个眼色,云翔会意地点了点头,他方才祖冲之一道离去了。
妙叹长出了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云翔拦了下来,只听他笑道:“妙叹兄且留步,多年不见,在下也甚是想念,有些叙旧之言,终究还是要说上一说的。”
妙叹一听这话,清秀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云大王有事只管说便是了,贫僧洗耳恭听。”
云翔道:“妙叹兄觉得,在下在地府这般布局如何啊?”
妙叹顿时露出了忌惮的神色,由衷赞道:“云大王果然出手不凡,想不到这偌大的幽冥殿,竟然已是完全落入了你的掌控之中,若非亲眼所见,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啊。”
云翔道:“不错,如今也不用瞒你了,幽冥殿的确早已换了主人,那你不妨猜猜,真正的幽冥菩萨如今落到了何处?”
妙叹眼中闪出了复杂的神色,沉默了半晌,才摇头道:“贫僧猜不出来,还请大王赐告。”
云翔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猜的,如今这世上,早已没有什么幽冥菩萨了。有些人实在是冥顽不灵,自然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妙叹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妙叹咽了咽口水,张口想要说话,却已是紧张得说不出来,最终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云翔又道:“妙叹兄一定会奇怪,以我和谛听城主的修为,为何却能杀得了幽冥菩萨,对吗?”
这一次,妙叹干脆不说话了,只是抬头呆呆地看着云翔。
云翔自顾自地道:“不错,以我们的二人的修为,当然杀不了他,不过,若是我们背后之人亲自出手,取他的性命不过是易如反掌罢了。”
“你们背后之人?”妙叹罗汉顿时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奇道:“莫非你们背后还有其他人指使?是东天,还是......”说到这,他忽然想起,刚才谛听提到云翔似乎与天庭有些关系,骇然道:“......还是天庭?”
云翔再次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换了个话题道:“妙叹兄,这件东西,你不妨先收了去。”
说着,他递上了一封信笺,妙叹心中一惊,连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见正是当年自己被云翔逼迫所写的那封认罪书,只是上面的字迹和印信,却显得有些陌生了。
“不对,”他忍不住惊叫道:“云大王,这书信不是我当年亲手书写的那一封。”
云翔笑道:“这是自然,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并非真正的主事之人,你亲手所写的信笺,当然也不会留在我的手中,这一封,不过是我昔日念起兄台,心有所感,便自己誊抄了一份,今日不过是留给兄台作个念想而已。”
妙叹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起来,道:“这是何意?”
云翔道:“我只是想提醒兄台一声,若是地府之事出了纰漏,我身后之人怕是也会大发雷霆,以妙叹兄的修为,丢了性命倒是小事,闹得身败名裂,就实在有些划不着了。”
妙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再次问道:“云大王,可否告诉贫僧,你们身后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云翔摇头叹息道:“对于你我这样的小人物来说,难道这还有什么区别吗?时候不早了,兄台定然还有许多事要办,咱们今日便就此别过吧,若是来日有机会,在下定会与妙叹兄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的。”
妙叹听了这话,方才更加坚信云翔身后之人怕是绝不简单,只得点头道:“贫僧明白了。”便与云翔行礼作别,转身便匆匆离开了主簿府。
云翔尚且不敢完全放心,一路偷偷跟在了他的身后,一直在几位神佛的住所外守候了十几个小时,见里面没有传出什么异动,方才终于松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节 十年
接下来的三天中,一切都显得平静无比,直到第四天,谛听才派人来请几位神佛,告诉他们,幽冥菩萨因为得到了消息,已经提前结束了讲经,从十八层地狱中回来了。
好在众神佛还没有忘记他们此来的主要目的,便连忙纷纷赶往幽冥殿中与幽冥菩萨相见。
这当然是云翔他们一早便制定好的计划,待得众神佛来到了幽冥殿之中,自然便见到了由祖冲之所扮的幽冥菩萨。
接下来的事情,显得按部就班,寒暄了几句之后,欢喜佛当即向幽冥菩萨宣布了佛祖要求他负责编撰《大乘真经》的法旨,而他与三位罗汉将会留在地府中协助他,一则是为了保证经书不会外传,二则也是为了将写好的经书及时呈送灵山城,给诸位佛祖过目。当然,期间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们也将不吝相助,不过佛经必须由幽冥菩萨自己完成,他们却是爱莫能助了。
幽冥菩萨装模作样地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以西天佛门为重,接下了这个极其困难的任务,顿时让几位神佛都大喜过望,齐赞幽冥菩萨识大体,顾大局,乃西天诸神佛之楷模。
然而,就在众人相谈甚欢之时,却又有鬼僧来报,门外有客人来访,正是泰山行走金秀陪着秦广、楚江两位阎王。
正如金秀一早所说,如今的地府之中,幽冥殿与阎罗殿的关系眼下及其微妙,灵山忽然派来了一位佛爷和三位罗汉,显然已经触动了十殿阎罗敏感的神经,在金秀的怂恿之下,他们便忍不住前来责问一番了。
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幽冥菩萨之所以能够长留地府中建立幽冥殿,那是因为得到了玉帝的恩准,而其余神佛在没有接到玉帝的旨意前,当然是不可能久居于中土的,这是规矩,谁也不可能轻易打破。
更何况,还有金秀这个玉帝亲封的泰山行走在此,虽然官小,但却实实在在代表了天庭,根本不可能搪塞得过去。
这种事情若是换在了以前,真正的幽冥菩萨当然不可能随意屈服,自有无数种手段与他们周旋,甚至还很可能会引起两大势力的针锋相对,更不可能将泰山行走这样的小官放在眼中。
不过,此时的幽冥殿行事当然不可能再如此强硬,面对气势汹汹的两位阎罗,幽冥菩萨和谛听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话里话外都透着息事宁人的意思,与金秀一唱一和之间,却还是将问题甩给了欢喜佛。
欢喜佛虽然受了佛祖之命,但金秀一口一个禀告玉帝,也让他迟迟拿不定主意。
最终,却还是谛听提议,两方各退一步,西天神佛中留下一位罗汉办理佛祖交代之事,另外三人先行返回灵山城,从而维持地府中两方势力的均衡。
这个提议立刻便引来了金秀的赞同,两位阎罗也勉强答应了下来,最后欢喜佛迫于无奈,也只得同意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唯一需要确定的,便是由哪位罗汉留下来负责西天与地府的联络事宜。
探手罗汉对地府的环境早已不堪忍受,首先便表示了拒绝之意,而静坐罗汉则并不发表意见,一切听从欢喜佛的安排,妙叹罗汉见机连忙挺身而出,主动表示愿意承担起这个重要的任务,以报答佛祖的提拔之恩。
这样一来,结局当然就不难预料了,留下的人当然是妙叹罗汉,而欢喜佛与另外两位罗汉明日就会返回灵山城,以免让阎罗殿再有怨言。
至此,云翔几人所商议的计划便已顺利达到了目标。
由妙叹罗汉作为西天的监督者,当然也就不用再担心幽冥菩萨的身份有暴露之虞,祖冲之与谛听也就可以放开手脚,按照计划安排人开始撰写大乘真经了,自然便成了皆大欢喜的局面。
随着此事的完美解决,地府中的局面终于再次恢复了安定,幽冥殿内有妙叹罗汉协助隐瞒西天,外有金秀出面联结阎罗殿,地位已是稳如泰山,也成为了云翔最坚定的一个盟友。
在欢喜佛等人离开之后,云翔此次地府之行也算是顺利完成了任务,便又去游增地狱中探望了一次江棘,再与众人交代了一番,方才返回双叉寨而去,继续他那神仙般的妖王生活。
常言道,山中无日月,世间已十年。
这十年的时间里,一切都朝最顺利的方向发展着,云翔的修为自然是又提高了不少,而双叉寨的实力也伴随着蒸蒸日上,如今已是三界中首屈一指的妖族势力了。
而且更妙的是,因为有了吕方、佛缘香榭和幽冥殿三方的协助,双叉寨的崛起并未触动任何一方大势力的神经,也在客观上给它提供了极为安稳的发展环境,当然,这些都与云翔的居中协调是分不开的。
这十年里,云翔也终于完成了自己多年来的几个心愿,至于这些心愿到底都是什么,此处倒是不便细说了。
不过,这十年间,得享太平的似乎只是双叉寨,其他地方却都现出了些动荡不安的苗头,已经尽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比如人界,再比如西天。
当然,同样变化的,也许还有人心。
人界的动乱,始于双叉寨百里外的长安城。
三年前,长安城太守宇文泰忽然发动兵变,杀死了大魏孝武皇帝,拥立其孙元宝炬为帝,定都长安城,建立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西魏政权。
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件看似平常的凡间帝王之争,其实也免不了有些修道之人参与其中,比如说,云翔就非常清楚,宇文泰正是长安佛缘阁管事胡九娘最重要的恩客,而且弑杀孝武皇帝之事,还是由虎先锋亲自操办的,显然,在这件事情里,佛缘香榭怎么都脱不开关系。
看来,这些年来,随着双叉寨的不断壮大,作为盟友的佛缘香榭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啊,不断加快着在中土的布局。
不过,如今二者的关系也显得微妙了起来,佛缘香榭并未告知他此事,而云翔虽然一早便得到了消息,却始终是佯装不知,甚至还命令寨中之人暗中提供了一些帮助。
毕竟,他这些年来也受了谢晓蓉的不少帮助,人情,终究还是要还的。
第一百一十一节 危机
长安与双叉寨近在咫尺,佛缘香榭策划了这等大事,居然都不肯跟云翔打个招呼,这般行径已然使得寨中兄弟多有怨言了。
不过,云翔始终还是在选择避让,原因也很简单,一则是感念谢晓蓉当年的恩情,二则也是因为佛缘香榭的实力不弱,同为妖族,实在没必要这样内耗。佛缘香榭始终是双叉寨的盟友,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定位。
其实,佛缘香榭之所以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动,也和双叉寨这些年来的一些动作是分不开的。
这些年来,大魏权臣尔朱荣渐渐掌握了朝中大权,甚至擅自废立皇帝,将朝中整得乌烟瘴气。而尔朱荣的部将高欢,却已是与他渐行渐远,最终举起了反抗的大旗,一举诛灭了尔朱荣,成为了大魏的救世主。
这事说来倒也凑巧,那高欢当年也曾跟随云翔征讨哈迷国,正是双叉寨大将寅将军的记名弟子,之前为了回护自己的弟子,寅将军也曾征得了云翔的同意,动用了寨中的不少资源,才助他成此大事。
再后来,高欢也如尔朱荣一般掌握了朝政,拥立了孝武皇帝,只是后来事有不协,孝武皇帝与高欢发生了冲突,又不甘心做傀儡,便带着孙儿逃往了长安,却没想到被宇文泰所杀,反倒成就了他的孙儿元宝炬。
皇帝这东西说来尊贵,其实也只是个名号而已,候选人当然是不会缺的,跑了孝武皇帝,高欢便干脆又拥立了孝文帝的曾孙元善见为帝,是为东魏,定都邺城。
而高欢感怀双叉寨的雪中送炭之情,便下旨宣布云翔为东魏国师,如此一来,双叉寨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整件事情的受益者,倒还真是个出人预料的结果。
佛缘香榭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云翔的举动,当年西梁国的那一番行径,便足以证明他们其实已经开始模仿云翔的行动了,而此次见云翔居然不声不响地成为了东魏的国师,他们便也干脆依葫芦画瓢,协助宇文泰建立起了西魏,和云翔唱起了对台戏。
其实,佛缘香榭与双叉寨渐行渐远,也是有迹可循的,当初云翔便对谢晓蓉在西梁国中显得太过残忍的行径颇有微词,也惹来了谢晓蓉的些许不满。
这几年,随着双叉寨日渐强大,两方在中土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不少利益之争,虽然每次都是以云翔的退让作为收场,但这也使得二者间的矛盾在不断积累着,尤其是对佛缘香榭来说,原本的附庸开始脱离了掌控,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谢晓蓉显然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云翔的退让,也并不能换来谢晓蓉的谅解,这才是长安之事的根源所在。
不过,此时尚在忍耐之中的云翔却并不知道,远在灵山城的谢晓蓉,也正在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灵山城,佛缘香榭。
一处密室之中,大当家谢晓蓉,二当家白无双,三当家黄天风,还有总护法容老祖,此时都是一脸凝重之色,商议着如今佛缘香榭所面临的困局。
许久的沉默之后,三当家黄天风率先开口道:“二姐,消息可靠吗?佛祖居然准备对咱们佛缘香榭动手了?”
白无双悠悠叹了口气道:“这消息是从许多人口中得来的,其中不乏大职正果之人,只怕不会有假。”
容老祖冷哼一声,道:“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佛缘香榭虽然在灵山城中,却从来不曾去招惹他,他为何要对咱们动手。”
白无双再次叹了口气,尚不及说话,便听得谢晓蓉冷冷地道:“看来,佛门这些年来的怨气,是打算都发到咱们头上了啊。”
白无双道:“倒也不是完全的怨气,毕竟,这许多年来,咱们佛缘香榭从那些神佛身上得来了不少好处,本去虽然不说,但也是心知肚明的。当年佛门兴盛之时,他当然不会将这些消耗放在眼中,只当是叮在他佛门身上吸血的蚊虫罢了,根本不值得出手清理。
可这些年来,大家也都知道,佛门日渐衰微,四方供奉也是大不如前,许多职正果的神佛都开始节衣缩食了,这种时候,他自然容不得咱们佛缘香榭继续消耗灵山城的资源,准备着手清理也是预料中之事了。”
黄天风道:“大姐,既然如今佛缘香榭的情势有些不妙,不如你将此事报予佛母他老人家,请他老人家出面护持,如何?”
谢晓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天风,你有所不知,眼下要倒霉的,可不止咱们佛缘香榭一家,恩师怕是已经顾不得咱们了啊。”
黄天风闻言大惊,忙道:“大姐,莫非本去还敢为难他老人家不成?”
谢晓蓉摇头道:“这倒不是,不过我前些日子听恩师说,本去似乎有收伏狮驼国之意,他如今要护持自己的亲弟弟已是不易,咱们又怎能再去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黄天风道:“那依你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
谢晓蓉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道:“良禽择木而栖,当初咱们佛缘香榭草创,灵山也正是兴盛之势,自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躲在灵山城里发展才最为有利。时至今日,咱们佛缘香榭却已成势,佛门却已是大不如前,搬离灵山城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眼下倒正好让我下了决心,既然本去已容不得咱们,咱们便走吧。”
“走?”黄天风与容老祖顿时面面相觑,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白无双道:“大姐早年便已料到,咱们早晚会惹来佛门的忌惮,所以一早便已做出了许多布置。前几年,我曾与大姐往西梁国一行,那里背靠火焰山,又有通天河阻隔,如今的国王也是我们一手扶持的,正适合作为咱们佛缘香榭的落脚之处。”
黄天风恍然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了此事,不过容老祖却不悦道:“咱们在这灵山城里待得好好的,当年还曾在火焰山帮佛门出过力,那本去却想赶人就赶人,未免太过霸道了。若是咱们就这么走了,可实在是有些憋屈啊。”
白无双无奈叹了口气,道:“本去势大,终究不是咱们能对付的,不妨暂且让他一让,以如今的势头看来,西天一日不如一日,他这番霸气也终有散尽之日,说不定,咱们还有重返灵山城的机会也未可知。”
容老祖听了这话,方才无奈点了点头,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听得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之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各位当家,刚才城里传来了消息,出大事了。”
白无双连忙上前开了门,见门外正是自己的得力下属陆四娘,便问道:“出什么大事了?还不快快报来?”
陆四娘打量了屋内各位当家一眼,方才道:“刚才听人说,似乎是佛母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节 宣战
听得陆九娘说佛母出事了,四位当家人都惊得站起身来,面面相觑,向来处变不惊的谢晓蓉已是惊愕地道:“休要乱讲,佛母身份尊贵,修为通天,又怎么可能出事?你赶紧与我解释清楚,否则我定不会饶你。”
陆九娘从来不曾见过大当家如此激动,顿时被谢晓蓉这番话吓得花容失色,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道:“回禀大当家,奴婢也是刚才听伏虎罗汉无意中提到的消息,似乎......似乎是昨晚本去佛祖与佛母发生了些争执,本去佛祖大发雷霆,便请了另外两位佛祖一同出手,将佛母擒下了。”
谢晓蓉急声道:“佛母身份尊贵,到底是因为何等争执,才会引来这等祸端?”
陆九娘道:“事情尚未传扬开来,伏虎罗汉也不知详情,只是听说,似乎与狮驼国有些关系。”
“狮驼国?”谢晓蓉顿时脸色煞白,心知此事可能不虚,身体晃了几晃,竟然险些瘫倒。
白无双见机最快,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将她扶回椅子上坐定,道:“大姐莫要着急,伏虎罗汉这人说话总爱夸大其词,也许事情并非如此严重,还是容我与天风先出去打探一番,弄清了事情的真相再商议应对之策不迟。”
谢晓蓉一听这话,方才又恢复了些力气,连忙点头道:“好,那你便立刻与天风前去打探,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将事情打听清楚。”
白、黄二人连忙应了声是,便带着陆四娘匆匆离去了。
谢晓蓉坐在椅子上,心中担心佛母的安危,竟已是记得眼圈有些发红了,一旁的容老祖从未见过谢晓蓉如此失态,忍不住出声劝道:“大当家且放心,佛母修为之高,实乃我生平仅见,本去他们三个即便是加起来,也未必是他老人家的对手,想来不至于失手被擒才是。”
谢晓蓉摇头叹息道:“老师修为虽高,却向来不识人心险恶,若是那三个秃驴设计暗算,恐怕未必能够脱身。”
容老祖闻言顿时一愣,奇道:“原来大当家与佛母竟然有师徒之谊吗?”
谢晓蓉点头道:“不错,当年我不过是苗疆一只普通的赤蝎,苗人炼蛊失败之后,便将我丢弃于荒野,任我自生自灭,所幸老师游经那里,见我可怜,方才出手将我救下,还传我修炼之法,若非如此,恐怕我早已死于数百年前,沦为虫鸟口中之食了。”
容老祖顿时目露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也难怪大当家会如此心急了。不过我还听说,那本去当年曾被佛母无意中吞下,后来施展大神通破腹而出,却心怀慈悲,不忍伤佛母性命,方才甘愿认其为母。若是如此,他应当不至于对佛母痛下杀手才是吧。”
谢晓蓉闻言冷笑道:“本去此人,向来最爱假作慈悲,实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当年之事,实则另有玄机。
老师曾与我讲起,他天生体内有一本命法宝,唤做孔雀胆,那本去听说了此事,便生出了盗窃之心,使法术变作了昆虫被他吞下,原本也只是为了盗宝而已。
可不料他自己本事不济,不但无法盗得宝物,反倒被困在了老师体内无法出来,眼看就要被老师体内的气息所化,他才不得已出声哀求,又甘愿认老师为母,只求老师饶过了他的性命。
可恨老师太过心软,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方才放了他出来,他见老师修为如此高深,便求老师助他成就大业。当年佛门之主其实另有其人,也正是因为有老师相助,他才收拢了燃灯、药师二佛,有了今日的成就。
可恨他自从称尊道祖之时起,便已视老师为眼中钉、肉中刺,最怕别人说他乃是妖魔腹中之子,对老师再无恭敬之意,不过给了个菩萨的闲职,而且还处处与老师为难,若非老师生性淡泊,只怕早已不肯饶他了。
此次想来定是他执意为难老师的弟弟鹏魔王,方才借机与老师翻脸,设计将老师擒了去,你且想想,若是让他找到了机会,又怎会轻饶了老师?”
这一番话,却是听得容老祖目瞪口呆,他万万不曾想到,本去佛祖与佛母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这可是与本去亲口承认之事出入太大了。不过想想也正常,本去如今贵为佛门之主,当然不希望当年的人生污点流传于世间,对此事略作美化,也是在所难免。
只是可惜了孔雀明王,明明有如此大的功绩,却沦落至今日的境地,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二人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讲的尽是些佛母昔日之事,也亏得谢晓蓉今日心境大乱,才会将如此多的事情都尽数说出,却已是听得容老祖惊愕不已,对佛母的为人也更加敬佩起来。
不知不觉间,时候已然过去了不少,白无双与黄天风也陆续返了回来,却带回了同样的一个消息,伏虎罗汉的话是真的,佛母果然已经被三位佛祖擒住了,只是本去似乎已经下了封口令,所以知道的人也是极少他们费尽了力气,方才打探了出来。
谢晓蓉此时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寒声道:“我本已决意撤出灵山城,不想与本去那秃驴多计较,可如今他既然敢与老师为难,我却不能轻易饶了他。若是不能将老师救出来,我又如何甘心就此离开?”
白、黄二人向来以谢晓蓉马首是瞻,闻言便道:“大姐所言极是,若非佛母昔日之恩,我等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即便是要走,当然也要将佛母救走了才行。只是不知,大姐打算如何救出佛母?”
谢晓蓉思索了片刻,道:“以我佛缘香榭一家之力,恐怕难以与佛门对抗,对了,之前说本去有意收伏狮驼国,如今可有确切的消息?”
白无双摇头道:“这倒是没什么明确的说法,似乎佛门内部的意见也有些分歧,使得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依小妹所见,收伏狮驼国虽然好处不少,风险却也不小,而且因为上次的火焰山之战,让佛门中许多人对妖族也都有了些顾忌,只怕一时半会间是难以动手了。”
谢晓蓉点了点头,脸上已露出了森冷的笑意,道:“他们既然敢对老师动手,这场仗,怕是不打也得打了。
天风,你立刻去狮驼国,将此事禀告混天大圣,请他尽快出兵,与我里应外合,定要给本去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无双,你立刻去火焰山,当年我等奉老师之命,也曾出兵援救于他,如今就要看看,他平天大圣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仁义了。还有......”
说到这,她却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容老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意,便主动开口道:“大当家,那双叉寨的云翔,与咱们佛缘香榭向来有结盟之谊,这几年来,听说他的双叉寨也是经营得风生水起,聚集了不少妖族高手,而且,他向来足智多谋,不如由我去向他讨些援兵吧。”
谢晓蓉脸上顿时闪过了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却听得白无双劝道:“大姐,都到这时候了,援兵自然是多多益善,云翔那小子虽然平日里做事有些不如人意,但还算识得大体,关键之时也颇为可靠,便让总护法跑上这一趟吧。”
谢晓蓉犹豫了良久,终于一咬牙,点头道:“好,那便劳烦总护法了。”
第一百一十三节 求援
狮驼国,王宫。
当混天大圣得知佛母被本去佛祖擒住,自是勃然大怒,顿时怒喝道:“一群秃驴,实在欺人太甚,佛门式微,他们尚不肯夹起尾巴度日,竟敢对我大哥动手,莫非真当自己还是当年那般强横吗?黄三,你回去替我转告谢大当家,我立刻便整顿三军,不日便会兵临灵山城下,咱们里应外合,搠倒了本去,夺了他的大雷音寺,且看他还有何嚣张的资本?”
由此便可以看出,火焰山之战给西天最大的伤害,并非战死了多少神佛,而是佛门辛辛苦苦积攒了多年的威势一举崩塌,使得三界都失去了敬畏之心,连狮驼国都不再将其放在眼中了。
黄天风闻言忙劝道:“若依大姐之意,还请大圣多做准备,广邀四方豪杰,定要让本去那秃驴悔恨终生才是。”
混天大圣点了点头,道:“谢大当家言之有理,你们放心,给我七天时间准备,七天之后,我定会广邀高手,亲率大军而至,这一次,我定要让本去知道,如今的西天,早已不再当年是他本去一人的天下了。”
翠云山,芭蕉洞。
平天大圣牛魔王与铁扇公主端坐于洞府之中,静静地听着白无双讲完了佛缘香榭如今的困境,二人对视了一眼,便听得牛魔王狠狠地一拍几案,怒喝道:“好个本去秃驴,竟敢暗算孔雀明王,得罪谢大当家,可真是不把我天下妖族放在眼中,真是气煞老牛了。夫人,快去将我的兵刃取来,待我整备大军,杀进灵山城,定要为谢大当家出上这一口恶气。”
白无双正自心中暗喜,却见一旁的铁扇公主连忙起身劝道:“大王息怒,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意气用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啊。”
牛魔王一皱眉,不悦道:“夫人这是说得什么话?当年火焰山遇难,谢大当家与三弟不远万里,亲率高手来援,老牛可丝毫不敢忘记。如今大当家有难,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铁扇公主道:“大王莫要忘记了,当年火焰山兵败,大王曾亲自上书天庭,日后绝不可轻启事端,此次若是贸然攻打灵山,一旦被天庭知晓,只怕又会为火焰山惹来天大的麻烦啊。”
“这......”牛魔王顿时呆立在当场,半晌,他才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坐回了椅子上,一脸无奈地对白无双道:“白二当家,你也听到了,老牛我如今也是身不由己,这几年火焰山我山中兄弟刚刚安稳下来,老牛我也实在不愿轻易再陷他们与危难之中了。这样吧,二当家你先回去,且让我先与兄弟们商量个妥善之法,到时定会举兵来援,绝不让佛缘香榭与狮驼国孤军奋战。”
白无双听到这里,脸上顿时闪过了失望的神色,毕竟,她也不是三岁孩童了,这样的推托之词,她当然不会听不出来。看来,世人都说平天大圣义薄云天,而这真实的情况嘛,还是让人有些失望啊。
一脸愤懑地离开了翠云山,白无双正打算展开飞行法术,便听得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今日一早便有喜鹊上门,还以为会有什么好事呢,原来竟是有佳人相候,白二当家,好久不见了。”
白无双一愣,回头看去,却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覆海大圣蛟九龄。
因为此人对谢晓蓉多有不敬,所以白无双对这蛟九龄的印象也并不好,再加上心境不佳,便板着脸道:“原来是覆海大圣,真是久违了,本姑娘正打算离去,却并非在此等候大圣,倒是让大圣失望了。”
蛟九龄也听出了白无双话语中的疏远之意,却也不以为然地笑道:“二当家此言差矣,所谓相逢即是有缘,多年不见,你我却有这等缘分,不如大家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叙叙旧,如何啊?对了,不知谢大当家何在,可与二当家一同前来了?若是她也在此,那便是最好了。”
白无双冷哼道:“时至今日,我们佛缘香榭怕是高攀不起你们兄弟这等高人了,如今本去佛祖要为难于我们,平天大圣却不肯施以援手,大姐正在灵山城苦苦谋划应敌之策,我又哪有闲心与你叙旧?”
“竟有此事?”蛟九龄顿时目露惊愕之色,沉吟了半晌,忽然眼珠一转,笑道:“大哥拖家带口的,行事难免多有顾虑,不过在下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不如便由在下代大哥去一趟灵山城,为佛缘香榭尽上一番绵薄之力,如何啊?”
这话一出,却是让白无双愣在了当场,这蛟九龄虽然行至轻浮,修为却着实不低,若是肯去灵山相助,倒也着实是个强援。她惊道:“你莫要骗我,难道你真敢去灵山城助我们与西天佛门为敌?”
蛟九龄哈哈一笑,道:“不敢欺瞒二当家,当年火焰山一战,虽然也杀了几个秃驴,却始终不觉过瘾。我与两位当家一见如故,更何况还有我六弟也在佛缘香榭之中,反正整日也是无趣得紧,倒不如去灵山城帮你们一帮,反正谅那本去秃驴也奈何我不得。”
白无双见他神情真诚,不似作伪,便点头道:“好,那你便与我同去灵山城,若是真肯助我们御敌,我们佛缘香榭自会感激不尽。”
蛟九龄点头道:“那还等什么?二当家,走吧,我已有些等不及再一睹大当家的芳容了。”
白无双神色复杂地再看了蛟九龄一眼,心中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便只得一咬银牙,带头赶往灵山城而去,至于此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便由大姐亲自来分辨吧。
就在同一时刻,双叉寨之外,容老祖也傲立于寨门之外,朗声喝道:“云翔小子,故人来访,你还不快快开门相见?”
不多时,寨门大开,云翔便已是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笑道:“老祖亲至,小子又怎敢不倒履相迎?多年不见,老祖风采依旧啊,还请进寨中叙话。”
容老祖见云翔仍是一脸真诚之色,心怀大慰,哈哈一笑,便与云翔把臂往寨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