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节 炼蛊 下
五月初，随着铁树王一声令下，开始炼蛊。
头一个月，按步骤来说，就是金木水火土，知名不知名的毒药流水般地送进了云翔的肚子，这些药，可不是以往喂他的那些养毒的药，而是真正能毒死人的毒药，这其中的酸爽，端的是无法形容。
疼痛，拉肚子，蜕皮，再生皮，再蜕皮，这些都无法形容云翔的痛苦，他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器官都不对劲，好像上一世从感冒发烧到肠胃炎，从肺炎到前列腺炎，所有病都同时得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其实，按照苗人经验，这第一个月，反倒是最为容易的一个月。
按照以往的经验，炼蛊基本上就没有这个月死的，毕竟苗人用毒的水平在那摆着，想毒死你容易，想毒不死你也不太难。
更何况，有鬼方这种驯毒大师在，毒药的用量可谓是妙到毫巅，所以，看着云翔痛苦得死去活来，其实生命却是极为安全。
一个月后，云翔已经开始慢慢适应了药物，不再蜕皮和拉肚子，唯一就是感觉上颌处溃疡了，吃啥都疼。看着虚弱到极点的云翔，鬼方大手一挥，加大药量，继续喂。
一般炼蛊，喂毒就第一个月，第二个月就开始下一步了。至于原因么......贵啊，那么多极品毒药也是要花钱的，三天的药量就够一般苗人五口之家吃半个月的了。
这一次的花苗却是不惜成本，准备好的毒药还吃了不到一半，金苗的资料也有记载，喂毒时间越长，基础越巩固，成功率也就越高，所以，现在鬼方打的干脆就是杜绝浪费的主意。
又过了半个月，云翔再吃毒药已无任何感觉，这种反差的感觉，反倒觉得生活惬意无比。
早上吃点断肠草，喝点刚出锅的五步散，中午曼陀罗果汁液，带另三种不知名的毒草三菜一汤，晚上砒霜带新鲜的赤链蛇毒囊，夜宵还有烤蝎尾。
若不是口腔溃疡还没好，他已经舒服得快要忘记自己是在炼蛊了。
各种毒药的ci激下，他感觉早已停滞的身体素质又上了一个台阶，力量、反应、视力、听力都有极大的增长，甚至玄月功内力也增长了不少，稍一运功便全身舒爽。
唯独口腔溃疡的位置，内力似乎运转不过去，多运转几次，反倒肿了起来。当然，这点痛苦，比起一个月前连蚊子叮都不算，云翔也懒得去注意。
看着神采奕奕又胖了一圈的云翔，鬼方与小公主等人略一商议，便决定了开始下一步骤。
阴、阳。
阳。温水煮青蛙，说的就是现在的云翔。
六十多度的热水，云翔还能受的了，水温也不再升高，毕竟鬼方也不是真想煮熟了他。接着，ci激的就来了，鬼方戴上手套，抓起旁边一把白色的粉末，唰的一声便撒进锅里。
哇靠，云翔浑身一个激灵，便想往出跳。
无奈身体放进大锅之前，便被一个铁笼关住，脚也碰不到底，根本借不上力，跳也跳不出来。
头探出水面呱呱叫了两声，便又落了回去。那两声翻译成人话就是：“你他娘的是要吃火锅吗？”
鬼方扔进锅里的粉末，云翔上一世极为熟悉，那应该是云南当地的一种魔鬼椒中间的籽磨成的，这种辣椒的辣度极高，全世界也极为有名。
苗人炼蛊的时候，通过撒这种辣椒粉末，来给毒物造成极热的感觉，毕竟温度太高，真怕煮熟了。
苗人的智慧，在此处展现得淋漓尽致。
辣啊！云翔感觉浑身都烧起来了，青灰色的皮肤也开始发红。接着便是窒息感，直接让他几近昏厥。
忽然，一丝凉意从他的头部扩散开来，顿时让他又清醒了一些。
“玄月功！”云翔心中一动，玄月功运转全身，那火la辣的感觉顿时消减下去不少。
嚓！又是一把辣椒粉洒了下来。
“我x你祖宗！”云翔心中暗骂一声，连忙加紧运功。此时他心中无比肯定，鬼方的方法绝对有问题，一般的毒物没有玄月功，哪能扛得住这一锅六十多度的辣椒水，还是变态辣。
这一天，当云翔被从大锅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一身的玄月功也基本上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没有时间给云翔休息，阳完了就是阴了，至热完了当然得至冷。
众所周知，云南四季如春，冬天是不结冰的，苗人自然也无法像汉人一样冬季存冰夏季使用。
当然了，聪明的苗族人也自然有他们的办法。
仍然是那口大锅，仍然是满满一锅水，仍然是那个铁笼，仍然是一把白色的粉末。
嘶~云翔身体一寒，一股凉意直冲脑仁，四肢百骸瞬间便是一阵僵硬。
那一把粉末云翔分不清有什么，但他能确定，一定有那味道最冲的一味药材——薄荷。更确切的说，像是薄荷，但比薄荷味道更冲，凉意也更甚。
所以说，炼蛊炼的就是钱呢，刚才鬼方撒的那一把粉末，包含了雪山上的一种冰薄荷等二十多种药材，那一把下去，便是一个王宫侍卫一个月的收入。
按理说来，蛤蟆属于冷血动物，若是真放到冰水里，云翔是会冬眠的，可此时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觉得冷，刺骨地冷。
他摆动四肢，试图热身，可那股寒意却好像是从他的骨头里发出来的，摆动也身体让他毫无暖意。
更可悲的是，仅剩的哪一点玄月内力，却只能护住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昏厥过去，反倒是更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刺骨的寒冷。
云翔不知道这一夜自己是怎么撑过去的，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已经死去了很多次，结果又活了过来。
这一定是自炼蛊以来最痛苦的一天，云翔可以确定，这事真不是人干的。
勉强吃了些东西，略微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当云翔看到笑眯眯地来换班的巴长老，手里还捧着那个辣椒桶，他直接脑子一抽，当即便晕了过去。
你们这真是往死里折腾呢，还几个人排了班轮流来的？
第四十四节 肿瘤
云翔这一觉，睡得极为舒爽，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母亲的身体里，一股稠得化不开的暖流，包裹着他的全身，缓缓修复着几近崩溃的身体。
他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意识慢慢回到身体，尚未睁眼，只听得铁树王的声音道：“凤凰，莫要胡闹，鬼方昨日也是一时忘记了，以后注意便是了…..”
“我不管，”这一听便是小公主的声音，声音里已是带了哭腔：“他差点把我的吉达布害死，我不要他炼蛊了，我要吉达布好好的。”
接着便是巴长老的声音：“公主，鬼方也是与我商量过的，这炼蛊菁用一点少一点，金秀王子也是叮嘱过，关键时刻才能使用。昨天以我看来虽然凶险，却也不是非用不可......”
此时云翔已慢慢睁开了眼睛，空间比较狭小，云翔判断自己应该是在一口木箱之中，箱上有两个洞，应该是用来透气的，些许微光从洞口处射入。
木箱中间，正是当日金秀拿出来那块炼蛊菁，之前睡梦中他感觉到的那阵暖流，便是由炼蛊菁上传来的。
云翔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顿时觉得所有酸痛都一扫而空，精神也是无比地饱满，略一运内力，顿时发现内力竟在睡梦中又增长了不少。
这炼蛊菁，当真是好东西啊。
又听了一下外面的对话，他已然明白过来，小公主认为昨日一冷一热的炼制中，鬼方应当在大锅里加上少量的炼蛊菁，以保证自己的安全。而鬼方和巴长老都认为炼蛊菁太过珍贵，昨日无需使用。
在他看来小公主应该是对的，毕竟没有玄月功的话，昨天自己是必死无疑。
但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对错，毕竟，实际上自己只是昏了过去，算起来真不是什么大事。
这场争吵的结果，云翔也早已想到，小公主以反对炼蛊相胁，铁树王和巴长老负责和稀泥，最终以鬼方承诺谨慎操作结束。
之后的日子，相较第一天好过了不少，他虽仍是觉得痛苦难耐，但每日在炼蛊菁的辅助下休息一个时辰后，便恢复了**和精神。
一个月后，云翔已完全适应了阴阳两关的磨练。
他可以不运内力，便在八十多度的辣椒水里畅游而不被煮熟，也可以在比头一日刺骨百倍的冰水中畅饮而不被冻僵，他也知道这不科学，但他就是可以做到。
与此相对的，炼蛊菁却已变成了不到原来三分之一的大小。
他的身体比原来强壮了至少五倍，内力也强了至少十倍，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上颌的溃疡，也彻底变成了一个足有成人拇指大小的肿块。
根据上一世的知识，他估计可能是癌变了，否则，普通的肿瘤不可能发展速度如此之快。
关键在于，蛤蟆会得癌症吗？他十分后悔上一世没有百度过这个问题，话说回来，谁会闲得蛋疼问度娘这个啊。
鬼方几人也注意到了他口中的肿块，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猜测是因为炼蛊，那肿块可能会发育成第二个毒囊，关键是他也是第一次炼蛊，这种神逻辑的猜测只有他自己相信。
不管得没得癌症，这蛊还是得继续炼。在铁树王众人均对云翔目前的状态表示满意后，便开始了炼毒的第三个阶段。
生死，翻译过来就是死去活来。
每天都是战斗，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毒物斗。
云翔试过被活埋，被火烤，被人打，被数百条毒蛇围攻，每次都是被虐待到奄奄一息才结束。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不给吃饭啊，水也不给喝，每天都是又饿又渴的，你给口辣椒水也行啊！
与毒物相斗时，尸体的血液和肉食是唯一的食物，当然，要在被收走之前抢着吃的才算。
抱着炼蛊菁休息那一个时辰是每天唯一温暖的时刻，遗憾的是，炼蛊菁不到十天便被用完了。
又过了十天，云翔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他只是奇怪，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被渴死饿死，这又是一个极度不科学的地方。
上颌的恶性肿瘤越来越严重，身体已经饿瘦了许多，肿块却发展到了成年男子拳头般大小，这应该是确诊癌变无疑了。
他经常将玄月功运到肿块处，期待着像前世看的小说那般，杀死癌细胞，打通经脉，功到病除。但无论他怎么运功，那内力到了肿块处便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很明显，玄月功治不了癌症。
炼蛊打击的仅仅是**，但癌症才是摧毁人灵魂的屠刀。
云翔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癌症没救，几千年后也没救，炼不炼蛊都一样。
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肯定不会超过一年，当自己的癌细胞扩散了，他这短暂而悲催的穿越者生涯便会结束，只带着一个吉达布的蛤蟆名，还有一个毒圣的蛤蟆奖，其他什么也没有。
云翔越来越虚弱，不但是身体上的，也是精神上的，这一点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但除了小公主，没有人关心这一点，没人再把他当宝贝，他们只是觉得焦急和失望。
炼成了他就是蛊王，炼不成他最多只是一堆药材。
小公主已经多次要求结束炼蛊，她是真的心疼云翔，真的对云翔有感情。
可惜，炼蛊到了现在这一步，根本就不是她能够阻止的。她试了很多次，可是和云翔一样，有人理她，她就是公主，没人理她，她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这个月的第二十六天，白天一样惨遭虐待，晚上像往常一样被扔回了早已没有了炼蛊菁的木箱。
今天，云翔有一种与往常完全不同的感觉，因为他知道，今天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天了。
他能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疲惫的身体不再恢复，玄月内力也全被吸进了肿瘤，他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恍惚间，木箱忽然被打开了，熟悉的脸庞映入了他眼中。
是小公主，她之前被铁树王禁足，已经五天没来看过他了，这应该是偷偷跑来的吧。
能在死之前再见一面小公主，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
第四十五节 蛊成
小公主见到云翔的惨状，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吉达布，是我害的你”，越哭便越严重。
她偷偷带了些食物，塞进云翔嘴里，可云翔现在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那个比拳头还大的肿瘤，将喉咙堵了个结实。
忽然，小公主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刀，指着她自己的脑袋。
云翔顿时被吓了一跳，这闺女有点虎啊，为个宠物有必要自尽吗？
他想用舌头打掉刀，可惜根本没有力气完成这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
此时窗外的月光照在了小公主的哀伤脸上，让她看起来就像精灵一般美丽。
她刀对准自己的眉心，银牙微微一咬便划了下去。云翔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
“嘀，嘀”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入了云翔张大的口中，滑入了他的喉咙。他睁开眼睛，只见小公主并未将道插入脑袋，而是只将眉心划了一个小口，血液从眉心直接滴入了他的口中。
慢慢地，云翔心中有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好像多出来了一些东西，说不清是什么，就是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活下去，吉达布，你一定不能死，否则我会难过一辈子。”云翔脑海中忽然响起这样的话。
我靠，什么鬼？这是心电感应了？
“心电感应是什么？”这句话是小公主嘴里说出来的。
晕，这也太玄幻了吧！
“玄幻是什么？吉达布，为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哇，我好像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你才发现啊。可是……这不科学啊。
“科学是什么？吉达布，你们蟾宝的语言好复杂。你能用我们人的语言来想吗？”
神了！
“太好了，这句我听懂了。”
好了，你快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别再流血了。
“那你答应我别死，我就去处理。”
呀？这傻闺女怎么还撒开娇了。不对，这个不是我想的。好好，我不死，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此时的云翔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些力气，翻身爬了起来。
小公主则简单给伤口止了下血，又凑了过来。身为苗疆公主，身上带的伤药自然也不是凡品。
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咱俩好像心灵相通了？因为我喝了你的血？
“是魂蛊，金秀王子教我的，是金苗的秘术。在你将死未死的时候，将眉心的血喂你喝了，就有可能帮你渡过难关，还有可能灵魂合一，不过如果你再死了，我的神智就会受损伤。不过金苗也没人试过啦，只是古代典籍上记载的。”
太神了吧，这有点像心电感应……难道是传说中的宠物契约？
“你又说蟾语了。”
好吧，说人话。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吗？
“不知道啊，有时候清晰，有时候很模糊。”
那咱俩得做个试验，你别说，想点什么，看看我能知道不。
很快，云翔便证实了一件事，这心电感应就像电话一样，他专注于传递想法，小公主也专注于接收，他的想法就能清晰传递出去。
否则，信息便是很模糊，有点信号干扰的感觉。若是两人不专心于传递接收信息，信息便无法传递出去。小公主的想法对他也是一样。
还好，云翔松了口气，他好歹是个现代人，被人施展了读心术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你好像精神好点了，要吃点东西吗？”
不行，我得癌症......我嘴里长了个东西，堵住喉咙了，吃不下东西。对了你拿刀了，给我做个手术，帮我把肿瘤割了吧。
“手术......我不敢割啊，不然我帮你找点药吧。”
还是算了，给我喝点水吧。
这一晚，小公主和云翔聊到天快亮才回房休息。
忽然，云翔感觉到，他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云翔终于明白了炼蛊的真谛，为什么金秀对他抱以了极大的期望。
是意识，没错，就是意识。
在生死之间，由懵懵懂懂的毒物产生清晰的意识，再由微弱的意识变为强大的意识，再配合以超强的体魄来承载意识，这就是炼蛊。
忽然之间，云翔感觉到自己进化了。
不对，不是忽然进化，而是进化一直都在进行着。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只猿猴慢慢地进化成了人，但他一直感觉不到自己的改变，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想起了猿猴时的自己，他才发现，自己和猿猴根本就不是一种生物，这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进化。
他的意识无比强大，但他的身体仍然虚弱。他无比渴望食物，这种渴望即便是前些天最饿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强烈。
“我要食物，我要食物。”他的心里在呐喊，他能感觉到，这种呐喊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瞬间，数里之内的所有毒虫、野兽，都骚动了起来。
这不科学啊......好吧，我的科学价值观，再见。
炼蛊第八十七日，卯时，百毒尊迎，百兽辟易，蛊成。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炼蛊领导小组的各位领导，自然不可能不不知道，就算睡得再死，现在也都被吵醒了。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穿着便服的各位领导便疯了似的冲进了云翔的房间。一进屋，便看到无比瘦弱，却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的云翔，脸上全都是敬仰与痴迷之色。
毕竟，蛊王这种东西，之前只有金苗有，最后一次拿出来还是三十多年前了，大家都是听说过，没见过。
此时眼见蛊成，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习惯了失败的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成功的一天。
云翔看着欣喜若狂的众人，心思一动，心中对着鬼方怒吼道：“滚出去！”
众人中，鬼方的欢呼声顿时戛然而止，一脸惊惧地看向四周，接着便盯住了云翔。
云翔顿时欣喜若狂，没想到这炼蛊炼出的心灵感应，也可以对其他人使用。这样说来，他岂不是可以和人对话了？
想到这里，他的精神又集中到了被铁树王拉来的王后身上，心中说：“去给我倒碗水。”
王后可完全没参与炼蛊，如果和她也能交流，那这个心灵感应才真正有价值。
果然，王后也是一脸惊异，结结巴巴地道：“它......它会说话，让我......我让去给他倒水。”
一旁的鬼方也连忙补充道：“刚才也给我说话了。”
除了小公主，铁树王、巴长老等人都是面面相觑，这倒是新鲜了，炼出来的蛊会说人话，还不用出声。
小公主此时自然不会跳出来说出昨晚的事，这可是他和云翔的秘密。
铁树王讨好地对云翔道：“吉达布，给我也说句话。”
云翔正在消化着刚得到的喜讯，白了他一眼，没理他。铁树王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再说。
毕竟蛊王都是第一次见，传说中乃是天神的猎犬，到底有什么能力，谁也说不清楚。金苗人的典籍上倒是有不少记载，不过也很难说其中到底有多少水分。
因此，大家对吉达布会说话这件事倒是接受能力颇强，片刻后便不再讨论。铁树摆了摆手，让王后去准备水，让巴长老去准备些食物。
第四十六节 内丹
其实，即便是金秀在场，也一定会震惊无比。
炼蛊这种事，主要是开启毒物的神智，可云翔可是前无古人的穿越者，早就具备神智了，因此经过一番锤炼，莫名其妙就具备了心灵感应的能力，说起来完全也是个偶然。
所幸，花苗众人都没什么见识，因此也并未太过奇怪。
美食当前，云翔倒是有些为难了。
炼蛊炼完了，但是上颌处那个鸵鸟蛋大小的肿瘤却还在，堵在喉咙口堵了个严实，饭也没法吃啊。
要是当时那个蜀中名医霍凡在就好了，那种医学狂人，没准能给他做个手术啥的，可如今这铁树寨的苗医，除了开点药就是跳个大神的，实在是很难让人抱什么期望。
云翔试着用舌头顶了顶那个肿瘤，竟然已经变得奇硬无比。这倒是好事，证明肿瘤已经熟了，就怕是像之前那样，软趴趴地毫不受力。
使劲顶了一下，虽然有些疼，居然还有点松动。
拼了，这东西堵着喉咙，早晚是个饿死。想到这里，
云翔将身上仅余的内力都运在了舌头上，使劲全力对着那肿瘤就是一顶。
一声惨叫，一颗浸满了鲜血的圆球便被云翔吐了出来。
云翔忍着剧痛集中精力看过去，那东西硬度挺高，落地稍微还弹了两下，应该不是很重，此刻看来，与其说是肿瘤，反倒更像是个结石。
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血沾到地上，便露出中间那一抹翠绿，看起来就像个质地不怎么好的绿翡翠球。
绿球稍微滚远了一点，云翔顿时觉得心中无比地难受，好像空落落地少了什么，浑身的精气神也好像随着绿球离体而去。
晕，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内丹？不能啊，我是炼蛊，可不是修仙啊。
金苗典籍记载，按理说炼蛊完了应该会吐出来许多炼蛊菁才对，这怎么吐出来个内丹啊，难道科技树点歪了？
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周围一众人等看着那颗绿球眼睛都直了，这东西一看就是个宝贝啊，被他们抢去了可麻烦了。
顾不上多想，云翔长舌一卷，便把那绿球吞入了口中，顿时跟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舒坦。
这东西估计是消化不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排泄出来......希望不会吧，不然还得再吞进去......不想了，好恶心。
此时的花苗众人早已心中确定，金苗的炼蛊典籍可谓是水分十足，也断了再向金秀询问的想法，金苗这么藏着掖着的，说出来大家都尴尬，自己也好歹留点私货。
这般想法，倒是省却了云翔不少的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云翔自然是花苗人当之无愧的祖宗，一群人围着伺候，好吃好喝的供着，闲着没事便是和小公主聊聊天，还有便是自己研究研究那颗绿球。
越是研究，越是发现这东西和小说中的内丹是极为相似。
这珠子感觉就像是云翔身体的一部分，他想吐出来就吐出来，想咽下去就咽下去，最多能离开他身体十米远，再远就没敢试了，云翔感觉没准会有生命危险。
还有，这珠子最大的妙处就是可以控制毒素，云翔试验过，将珠子泡在了一个盛满各种毒液的大盆中，心念一动，几息之间那盆里便成了一盆清水，云翔让小公主端着那盆水去喂狗，狗喝完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异状。
而那珠子吸完毒素也没有发生任何异状，色泽重量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端的是神奇无比。
只要他愿意，也可以将浑身毒囊里的毒素瞬间全部吸收干净，让自己的皮肤变得光滑无比。
对此现象，云翔很犯贱地忍不住尝试着用科学去研究了一下，据他分析，应该是绿珠的毒性实在太强了，其他毒素相比之下都弱到忽略不计。因此绿珠能吸引其他所有的毒素，还能不产生任何变化，为此，云翔给这一现象命名为“毒性黑洞”，将绿珠命名为“百毒珠”。
既然说是控制毒性，自然是能收能放。
在云翔的控制下，百毒珠自然也可以对外放出毒性，而且放出的毒素种类也可以控制，只要百毒珠吸收过的毒素都能放出。
传播方式也是五花八门，接触自然是不在话下，通过液体也毫无问题，最方便的莫过于通过空气传播，无风的情况下，可以在瞬间放出一个包裹自身二十公分左右厚的毒气罩，不考虑时间持续释放的话，毒气罩最大可以扩散至半径五米左右，再大就不行了，应该是外放的力量与吸收的力量达到了平衡的缘故。
这范围已经不小了，可谓是五米内无敌，杀人不留痕。云翔很骚包地将这一技能命名为“毒性圣衣”。
云翔自然也不会放弃心灵感应的研究，当然这就及其需要小公主的配合了，他可不愿将自己的底牌弄得众人皆知。
心灵感应发送信息的最大距离是十二米，若是有液体阻隔，距离会缩短到八米左右，若是固体阻隔，距离会缩短至五米不到，不同的固体阻隔效果有细微的差别，但相差不大，金属阻隔是四米五左右，距离是最短的。
最让云翔惊喜的，是这心灵感应还能够对其他动物使用，使他能够和其他动物进行沟通。
当然，主要是他向其他动物发送讯息，大多数动物们灵智未开，反馈来的信息基本都是“饿饿饿”或者“吃吃吃”之类的。
这一能力使他能够命令其他较低级的动物，作出一些基本行为，比如说毒虫毒物，蛊王御统百毒的传说，也就是来源于此。
高级些的动物则只能沟通，毕竟人家智商高一些，没理由无条件就听他的。
云翔也试着和植物进行了沟通，没有反应，也没有回馈，应该是无法沟通。若是小公主能弄来含羞草或者食人花之类能动的植物，也许能试验出个究竟，但她显然没这个本事。
还有就是，他可以像那日成蛊时那般，将自己的意念大范围地发散开，最大距离限于条件无法得知。
当然，这种意念，只能传递一些极为简单的信息，比如“靠近我”或者是“离开我”。能接受到这种信息的，也只能是一些体型较小的低级生物，昆虫、老鼠或者小鸟之类的已经是极限了。
这勉强算是一种召唤术了吧，云翔对此术极为重视，赐名“大召唤术”。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如今他炼蛊已成，已是另外一种生命了，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极大地提高，因此也慢慢地将自己的生物钟调整成了像人类一般夜伏昼出了。
受惠的是小公主，她的作息也随着他的调整，慢慢正常了起来，结束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铁树王带着王后、鬼方和巴长老来到了小公主的房间，正与小公主闲聊的云翔，看着众人一脸阴霾，便是心中一沉。
第四十七节 风起
花苗最靠近白苗领地的摩岭寨，被白苗灭族了。
全寨一千多人，逃出来不到三百，还多是些老弱病残。
铁树寨和鬼云寨派出五百人，由铁树王第四子带队前去接应，与白苗人发生冲突，结果被杀了近百人，铁树王第四子回来时也是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苗人承平已久，各族之间虽常有摩擦，却极少闹出人命的，白苗如此做法，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以往若是有这种事，金苗早组织各族带兵灭了白苗的王族了。奈何此时白苗早已不把自己当苗人了，和汉人、哀牢人成了牢不可破的整体。
石鹿的次子受了萧承之的册封，还与哀牢王结为了兄弟，甚至还传出了要联合汉人，依托大理城建立大理国的消息。
这也难怪，白苗的领地本就比百苗其他各族要富庶得多，也离汉人最近，眼看着汉人富庶安定的生活，也难免早就有了向其靠拢的念头。
如今，因为石鹿炼制毒人之事，白苗被百苗各族排斥，不想再和这些穷兄弟玩了，也属正常逻辑。
不过，恰巧研究过这段历史的云翔却是知道，白苗这个大理国应该是没搞成，因为历史上大理建国，怎么也得是几百年以后了。虽然不排除有自己这蝴蝶效应的影响，但想来他一只癞蛤蟆，还影响不到一国的国运。
此次回来的人里，有五十多人还身中剧毒，而其中三十多人因为带病长途跋涉的一个多月，早已是奄奄一息，勉强被随军的大夫吊着命罢了，其中就有铁树王的四子。
苗人解毒虽然是一绝，奈何对面下毒的也是苗人，这毒要是让铁树寨的大夫再慢慢研究上十来天，也肯定是能解的，只可惜现在这三十多人已经等不了这么多时间了。
换句话说，这三十多人回来就是和家属见上一面，就可以等着入土为安了。
本来，也确实没人打云翔的注意，他是蛊王没错，可铁树王等人也知道，蛊王也确实没听说过会解毒的。
只可惜，现在全花苗都知道，寨子里出了只蛊王，在普通苗人眼里，那可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完全被神化了的。
于是，就有许多伤员的家属找上了王宫，求蛊王给他家人解毒，完全不相信铁树王等人的解释。
无奈之下，他们也是抱着万一的指望，就此找上门来。
凤凰可是知道百毒珠的底细的，她心性纯善，闻言便通过心灵感应不断哀求云翔出手救人。
云翔本是不太愿意暴露太多的能力，但作为现代人的他，要看着三十多条人命见死不救，也是做不到的，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人是小公主的亲哥哥，苦思良久，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铁树王等人得知云翔真有办法救人，欣喜之余也是惊奇不已，想必心里也免不了多骂了几次金苗人私藏信息，当然，这信息既然他们也知道了，那自然也是要私藏一下的。
铁树王一声令下，以需要用王族秘药为伤员解毒的理由，将一众伤员都抬到了王宫的后殿。
之前用百毒珠解毒也并未做过**实验，因此云翔其实心里也只有七成把握，此时见到一众伤员都是比死人只多一口气，倒也没有了害怕失败的心理负担。
他通过小公主之口，婉转地请求铁树王等人回避，却不料被众人一口拒绝，非要在此观看。
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在这花苗一众大佬心里，这三十来条人命还真不一定比得上蛊王会解毒这个信息来得重要，尽管这里还躺着一个铁树王的亲儿子。这亲儿子其实也不怎么值钱，据说今年又有两个妃子怀孕了，如果没记错的话，生出来应该是老十四和老十五了......现场真正在乎的人，估计只有小公主关心这个哥哥的性命吧。
见众人坚决不离开，云翔也是无奈，只得当着众人面吐出了百毒珠，让小公主贴到一个伤员的伤口处。心念微微一动，便见得肉眼可见的黑线出现在伤员裸露的皮肤上，向着伤口汇聚而去，不过数息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接着，那个伤员的脸色渐渐好转，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巴长老见状，忙探身去查看，片刻便已确认这人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众人不由得大为惊叹，蛊王能够解毒他们还能接受，但解得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确实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云翔眼见百毒珠有效，也是暗暗舒了一口气，便依法继续施为，不过盏茶的工夫，后殿上的三十多人身上的毒便都已解了干净。
见诸事已了，众人松了口气，鬼方赞叹道：“不想蛊王竟有如此威能，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叔父，不如明日我们调集兵马，带着蛊王杀到白苗去，灭了他的大理城，为我们花苗死去的冤魂报仇。”
铁树王闻言，看向巴长老，两人都是沉吟不语，暗自盘算着以蛊王灭白苗可能带来的后果。
云翔听了这话，却是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帮人真的是得寸进尺，让他帮忙救人倒也罢了，这才刚救完，又盘算着拿他当枪使，要他上战场杀人了。
倒不是他心里有多少妇人之仁，只是在他这个穿越者看来，在汉人的支持下意图建立国家、称霸苗疆的白苗人，还真算不上有什么错，至少比起在场这些拥护部落联盟制度的保守派，更具有时代的先进性。
若不是和花苗人这几年的交情在，加上白苗王石鹿拿自己儿子炼毒人的行为确实令人作呕，他倒还真不介意帮白苗人一些小忙，为华夏的统一大业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想到这里，他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和小公主打了一声招呼，便施施然转身离开了，小公主和铁树王众人说了一声，便也跟着追了上去。
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半个月后的某一天，花苗内部还在讨论着是否携蛊王之势报复白苗，便从鬼云部传来了消息，白苗、青苗与汉人出动联军约两万余人，向着花苗的领地杀来。
这联军中，约有白苗一万人，以石鹿王第五子为首，青苗八千人，以青苗王之弟皮聪为首，汉人军队两千人，以萧承之属下军团长程佳为首。
此时方才看出，白苗屠灭摩云寨确非冲动之举，这万余军队的调动，也绝非仓促可以做到。
自起兵以来，已有五六个小寨子望风而降，不愿再像摩云寨般抵抗，在做花苗鬼和做白苗人之间，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铁树王闻讯大惊，即便铁树王召集全花苗和附近几个小部族的青壮，也不过能拉起来一支两万的部队，但战斗力自然不可能和这明显的联军精锐相比。看白苗人这架势，竟是十足地把握要来吞并花苗领地一般。
稍微一想也不难明白，若是白苗人真如传说中那般要建立大理国，那仅靠白苗和青苗那点领地和人口，只能是个笑话。
若是能顺势吞并了花苗和绿苗以及附近几个小部族，坐拥苗疆最平坦富饶的一块土地，麾下苗疆近三成的人口，北依汉人，东联哀牢，南临雪山，西抗苗疆，才算是有了点看头。
第四十八节 骂战
灭族之祸就在眼前，铁树王不敢怠慢，一面召集部队，一面遣人向苗疆其他部族报信求援。
很明显，随着联军不断吞并沿途的小寨子，每迟一天，他能召集到的人就会越少。
至于援军，即便以最快的速度来算，最近的绿苗援军到达也至少是四个月以后了，到时局势会糜烂至何种地步，其实大家心里都没有数。
当然，此时花苗最大的依仗，肯定是蛊王吉达布了。
白苗人肯定是也已经知道花苗有蛊王了，蛊王到底能在这种数万人的战场上发挥多大的作用，花苗白苗典籍都并无记载，铁树王心里没底，怕是白苗人心里也没底。
此时的形势，也由不得云翔不想上战场了。
毕竟花苗对他是有恩情的，虽然其中有许多功利的因素，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花苗被灭族。
不轻易吃亏，却也不能随便亏欠于人，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帮花苗主动攻打白苗他不愿意，但帮助花苗守疆卫土倒是并无心理负担，加之他自己也很好奇，自己到底能在数万人的战场上做些什么。
众人商议军情之时，云翔也随小公主在场。巴长老则是一直念念叨叨地庆幸着，哀牢人并未参加联军，否则以其军力的强盛，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对此，铁树王和鬼云寨主也是深以为然。
只从这一点，明显就能看出来一群部落首领在政治方面的不专业了。
哀牢人一直是苗疆大敌，猛虎般的国度，在白苗人和汉人联手抗击之下，才能稍微有所忌惮。而白苗人和汉人也是在联手抗击哀牢的过程中，才会越走越近，直至成为今日的联盟之局面。
这次扩张行动中，白苗人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增强实力，建立王国，汉人的目的则要复杂得多。
刘宋虽然兵力强盛，但北有强魏，西有吐谷浑，不可能一直把大兵放在偏远的苗疆附近。
于是，扶持白苗人使其做大，用以牵制面和心不合的哀牢人，然后以少量的兵力周旋其间，维持稳定，方才是题中应有之义。自古汉人对蛮族，一直都是这样周旋下来的。
至于哀牢人，在这件事情里，骑墙观望可以，摇旗呐喊也行，拖后腿的可能性则是更大，出兵相助却是决计不可能的。
而且，汉人和白苗人，也肯定不会坐视哀牢大军从白苗或青苗的领地过境，假途灭虢的故事，白苗人可能没听过，汉人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当铁树王风风火火地召集了一万五千大军赶向战场之时，终于在吉戎山脉东侧，截住了一路杀来的联军大部队，两军在一块盆地的两侧布下军阵，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吉戎山脉东侧的那块盆地，其实并不是太平坦，时值盛夏，正是草木茂盛之时，加上间或不少的树木，此地并不适合一般的大军团作战。
好在战斗双方士兵均是苗疆山民，汉人军队也都是巴蜀山军，因此这个战场，双方倒也是颇为满意。
云翔倒是认为，这样的战场却是更有利于花苗一方，想来汉人的弓弩装备应该是更强于苗人一些，而这个战场，显然并不适合于发挥弓弩的最大作用。
双方都是长途跋涉而来，因此很有默契地休息了一夜相安无事。
苗人都不怕夜袭，毒虫在晚上发挥的防御作用，肯定比白天在正面战场上要大，偷袭者很难安然无恙地闯进对方预先布置好的万毒大阵。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食，两军便在盆地两侧对垒起来。
苗人没有职业军人，因此，这对阵的双方除了汉人之外其实都是平民，也就谈不上什么列队军纪之类的，都是散乱地站在那里。
汉人军队则显然齐整得多，不过都在战阵的最后，明显是用来压阵的。
这场战斗的开始，倒是令云翔大开眼界。
先是铁树王站在队列前方，破口大骂白苗和青苗人数典忘祖，骂得中气十足，使得联军的士气大降。毕竟是伙同外人来攻打苗人，出师不义，肯定是白苗人永远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联军眼看形势不对，白苗统领忙上前来，大骂花苗人伙同其他各族欺侮白苗，害死石鹿王，白苗人此来是为王报仇云云，加之青苗统领帮腔，倒也说得有理有节。
石鹿炼制毒人，在苗疆乃是一个禁忌，为了怕有些苗人有样学样，因此各族的高层间虽然有人知道，一般苗人根本就不清楚。
白苗、青苗的头领假作不知，花苗这边也自然是不好说。他这一骂，倒是把联军的士气骂回来了不少。
巴长老也是个牙尖齿利之人，见状便加入了骂战，死抓住白苗人伙同汉人的漏洞，声称两方应该找苗疆百族的族长共同评理，而不应擅自兴不义之师，云云。
接着，场面便乱了起来，两边的士兵也纷纷开口对骂了起来。苗人喜好对山歌，嗓门都是不错的，这一骂起来，竟然干脆是停不下来。
等到两边人都口干舌燥地闭了嘴，这一场骂战竟然持续了近两个时辰，还没有动手的意思。
汉人军队倒是有些不耐烦了，但他们显然不可能冲在最前面当炮灰，无奈只能听着这些苗人的花式对骂。
云翔这是两辈子来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三万五千人的大战，却是从未经历过，只是此时，他却偏偏升起了上一世街头小混混约架的感觉。
那种时候，经常是开始对骂一小时，没人敢先动手，然后以小幅度的推搡作为起始，开打十分钟，然后再分开对骂，一场三十人对三十人的架打下来，往往也就受伤个四五人，有时打完了还能坐在一块喝酒打屁。
之前他根据历史记载分析，这仗怎么也得打个十天半个月的，现在看来，最多三天，肯定有一方士气崩溃就打不下去了。
没办法，双方主力都太不专业了，之前两军对垒的肃杀气氛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倒是让人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扯着嗓门吼两个时辰，其实不比下地干活轻松多少，大家都这么累了，自然是打不起来了，于是各自收兵回营，吃饭休息。
第四十九节 鏖战
下午再上战场，联军已是换了阵型，汉人军队已经排在了最前排，想来是受不了苗人这种光吵吵不动手的套路。
没办法，苗人都没见过这种几万人的大场面，都不敢先冲锋，只能让汉人军队给带个头壮壮胆。
当然，花苗军队这边的情况也是大抵如此。
汉人军团长程佳当然不是什么名将，否则也不会被派到这穷山恶水来给苗人敲边鼓，因此，他所带领的也不可能是什么真正的精锐。
但他好歹也是个正牌的将领，带领的也是正规的职业军队，远不是苗人山民能比的，相较之下，已经可以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于是，二话不说，击鼓冲锋，带着两千汉军向着敌阵冲来。
白苗人和青苗人眼看汉人军队带头了，几个长老带了五六千人便也跟在后面冲了上去。战场太小，人多也施展不开。
花苗人见状，士气先是一滞，接着巴长老也带领五六千青壮冲了上去。
他们是守土作战，摩云寨被屠灭已是人尽皆知，但几个小部族归降后秋毫未犯，却是无人知晓。因此，花苗人的士气，比起白苗和青苗人本来就是高了不少。
从盆地上看去，两支人马便是这样正面撞在了一起。
人便是这样，即便本来只是老实巴交的山民，一旦见血了，红眼了，便会变成持刀的恶徒。
第一波的正面冲锋，毫无疑问是汉人军队占了便宜，倒下的十个人当中，倒有七个是花苗人。
但白苗人和青苗人没跟上汉人军队的节奏，也没有花苗人的冲锋齐整，因此第一波对冲中，一个汉人士兵倒是要面对两到三个花苗人。
这一下，汉人的伤亡就有点大了，至少近百人倒在了战场之上。当然，花苗人的损失也已经超过了三百。
汉人统领程佳见折损颇多，脸色有些难看，眼见身后的白苗人和花苗人已经冲了上来，便暗暗让亲卫们指挥军队向后阵退去，他又不是傻子，这是苗人之间的战争，他只是个辅助的而已，犯不着拼命。
当然，也只有他们这样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才能如此地进退自如。否则的话，都杀红眼了，哪能随便退得下来。
此时的云翔正和小公主一起随铁树王立于本阵，他有自己的判断，别人也指挥不动他。现在不是他出手的时候，即便出手，在几万人的战场上效果也是微乎其微，他在等待最佳的机会。
此时眼见战场上的形势，心中忽然一动，忙通过心灵感应将想法给小公主传话。
小公主收到他的传话，先是一呆，她不懂云翔安排她此举的意思，但出于信任，却也是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只见她扭头对着本阵的士兵道：“大家跟我喊啊，汉人军队被打跑了......汉人军队被打跑了......”
士兵们不明其意，都是愣了一下，铁树王却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对小公主投去了赞赏的一瞥，也跟着喊了起来。这样一来，本阵士兵们也不管其他的，便也跟着喊了起来。
喊声传到战场之上，局面顿时发生了变化。
白苗人和青苗人本来士气就不高，靠的就是汉人军队带头，此时听到喊声，一看周围发现汉人军队确实是在缓缓后退，一线接战的竟没有几个汉人，之前鼓起来的胆气瞬间又弱了下去。不少人也不管对面的敌人了，扭头就向后面跑。
带头作用就是这样，你冲的时候人家跟你冲，你退的时候人家也会跟你跑。
程佳此时脸色更是难看，久经战阵的他自然知道，若是他继续退，此战便已成了溃败的局面，到时损失只会更加惨重。
若是再冲上去交战，却心中实在是不甘愿，他心中大骂苗人怯弱，当真是进退两难。
所以说他不是名将呢，名将的决断，他显然是没有。踟蹰之下，他只能下令暂缓后退。
说起来，这般进退自如的指挥，倒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汉人军队倒是不动了，可苗人们却在往后跑，这一下，又把他们晾在了最前面，两军却是拉开了一些距离。
巴长老是何其精明的人物，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之前冲锋时，敌方气势正盛，列队冲锋也施展不开打击面，之后胶着之时，两军又是犬牙交错，因为怕误伤到自己人，所以暗器毒虫一直都是不好招呼的。
此时两军拉开了一点距离，汉人军队又是进退维谷傻站在那里当活靶子，正是最好的时机。
他大喊一声：“兄弟们，上宝贝了！”说着带头从背后的口袋中掏出一把毒蛇，怕是有六七条之多，向着汉人军队仍了过去，瞬间，毒虫、毒针、毒刺满天飞舞。
程佳所带领的虽然是正规部队，却是巴蜀山军，为了轻便，一般军队的全身甲胄都是没有的，只是在胸口、关节处有防护，对这些剧毒之物，却是效果有限得很。
一时间，汉人军乱作一团，不停地有人中毒倒下。虽然他们之前跟白苗人也要来了不少避毒的药物，但应付起这些东西来，他们的手段明显是不如苗人。
见到折损越来越大，程佳不再管其他，大喊着：“撤退。”便带领汉军向后跑去。
花苗众人见状，更是高兴，便都一味指挥着自己的毒物向前冲杀，战斗，已经到了他们最喜欢的节奏。
汉人跑了，白苗和青苗人倒是不跑了。他们对这些东西太熟悉了，这里草木茂盛，土地也是坑坑洼洼，人根本就跑不过毒虫，若是一味逃跑，只怕死得更快。
事实上，他们对这些东西也不像汉人那么恐惧，苗人其实更害怕肉搏。
于是，他们或是取出药物驱除毒物，或是取出竹哨竹笛干扰对面的指挥，或是取出自己的毒物与对面对攻。这一来，白苗人和青苗人倒是第一次打得有声有色起来。
云翔在巴长老发动毒物攻击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所等的时机到了。
以他的弹跳速度，几个起跃见便已跃下了盆地。
此时他已是意念全开，“大召唤术”全力发动，一些野生的毒物，还有一些无毒的类似蚱蜢之类的昆虫，还有一些死去的苗人带来的毒物，都在他召唤下聚集了起来。
“来吧，再多一些，再多一些！”片刻之间，整个盆地的草木似乎都活了过来，地下数丈内的老鼠、蚂蚁，甚至蚯蚓，都爬出了地面。
空中十余丈内的蚊虫，小型鸟类，也都缓缓降下了高度。从上空看去，便好像整个盆地的空气都向着他汇聚过来一般。
待得他靠近战阵还有十来丈远的时候，天地间已然形成了极大地声势。巴长老见状，忙招呼惊恐不已的花苗人散开，以免误伤友军。
他们这一让开不要紧，白苗人和青苗人此时却面对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一幕。
第五十节 退敌
只见一片飞虫走兽如同一片黑云，向着联军的方向笼罩而来，而他们自己驯养的毒虫毒物，也是瞬间调转枪口，一起被裹挟着向他们攻了过去。
这黑云犹如实质，甚至无法分辨出中间都有些什么，蛇蝎、蜘蛛、蜜蜂追着他们咬倒还罢了，甚至平时不屑一顾的麻雀、蚱蜢、天牛、老鼠等也追着他们咬，这些东西虽然无毒，但咬人也很疼，甚至有很多人被蚂蚁嗜咬，麻痒难当却是甩也甩不掉。
这些毒物对平时避之不及的药物也不再恐惧，如同疯了一般，只是悍不畏死地咬、咬、咬。
面对如此神迹，不少白苗和青苗人甚至不敢去逃跑，以为触怒了天神，纷纷跪倒在地，不住地求饶磕头。
但是没有用，当前的能见度之下，云翔自己也无法分辨出敌人是否投降，于是他们便以跪伏的姿态死在了战场之上。
汉人军队此时也不复之前的悍勇，有的跑了几步便软倒了下来，有的徒劳地挥舞着兵器，被黑云淹没。
黑云过境，整个盆地之中，汉人、白苗人、青苗人近七千人，能站着的已没有一个了。
这，便是蛊王的威力。
在这个时代，这个战场上，这种威势几乎与现代的战略导弹无异。
此时的云翔，消耗也是巨大的。他是第一次这般意念全开，足足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若不是内力的支撑，他几乎要晕倒过去。
忽然，他眼神一凝，只见一个身影从一具尸体下爬出，接着飞快地向着敌军的本阵跑过去。
汉人军团长程佳，在之前的黑云袭击之前，便敏锐地预感到了危险，因此当机立断杀死了两个苗人，躺在地上装死，再用他们的尸体将自己盖了个严实，运起了龟息功。
因此，在那黑云的攻击中，如同一具死尸般的他侥幸没有受到伤害，黑云一散，他便飞快地爬起来向后逃去。
他参军前乃是蜀中岷江门的外门弟子，而岷江门本就是以水性和轻功见长，因此逃遁的速度也是飞快。
云翔本已有点模糊的意识，见到了此人时又瞬间一凝。
不行，这个人必须留下！汉人已全军覆没，若是让他逃回白苗军中，为了推脱责任或是报仇，他肯定会逼着白苗人继续过来死战。
而白苗人顾忌汉人的势力，也很可能会被他胁迫，这肯定是云翔不愿意见到的。而若是能活捉此人，则能以其为人质，逼迫白苗退兵。
想到这里，云翔提起最后的内力，向其追了过去。
若是在平时，这程佳运轻功全力奔跑起来，应该是比云翔快上一些的，不过之前强运龟息功而不经过任何的调息，已经让他受了一些内伤，而且此时这深一脚浅一脚的地面，却实在是不利于他的发挥，因此他现在的奔跑速度连平时的一半都达不到。
相比之下，云翔虽然也是强弩之末，但强运内力之下速度也是勉强达到了平时的七成。
所以，两人本是七八丈的距离，便迅速地被缩短，片刻的时间已是不足一丈了。
程佳早已注意到了那只紧追而来的足有羊羔大小的大蛤蟆，心下大骇，眼见就跑不掉了，登时心中一横，拔出佩剑，回头略一算计，对准刚跃起的云翔便是一记岷江门的绝技“飞流直下”，剑如长虹一般向着对方脱手飞去。
云翔眼见对方掷剑插向了自己的肚皮，不由得大惊，心知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无奈此时身在空中无法借力，在剑尖即将及体的一瞬间，长舌闪电般刺出，在剑身之上勉力点了一下。
飞剑受这一点，剑尖略偏一下，噗地一声滑过了他左侧大腿的根部，顿时鲜血飞溅，云翔惨叫一声，如遭雷击般从空中坠了下来。
程佳眼看大蛤蟆受了重伤，不知死活，便停了下来不再奔跑，略一迟疑，回头看花苗军队还离得远，便回身去捡佩剑。那宝剑乃是少将军萧道成亲手所赠，他自然不舍得就此遗失。
佩剑落地的地方正在大蛤蟆身侧四尺的位置，程佳弯腰捡起剑来，略一偏头，便对上了对方的眼睛，只见那一双眼睛如猛兽一般，死死地盯着他，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眼中的愤怒。
云翔当然愤怒，自重生以来，他虽然在百苗斗毒会上数次受伤，但如此次这般重伤还是第一次。
他的一身功夫，八成都在双腿之上，感觉此时左腿渐渐麻木，怕是伤及了筋骨，若是以后无法恢复如初，那他的实力怕是足足下降了六成以上。想到这里，他顿时恶向胆边生，猛然张口，用尽最后的气力，百毒珠如炮弹般射向程佳。
程佳料不到大蛤蟆还有此后手，心头大骇，忙举剑格挡，奈何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已是避之不及，百毒珠直接击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兴许是那大蛤蟆受伤太重，力道不及，击中之后他只是略微一疼，那圆珠便掉落在地上。
程佳心头一松，便低头向那袭来的暗器看去，只见其墨绿似渊，甚是好看。
他正盘算着是否捡回去献给少将军，忽然那珠子由一颗变成了两颗，两颗变成了四颗，然后好像满世界都是那颗珠子。接着，来不及细想这奇异变化的原因，他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此时的云翔精神已经完全恍惚了，但他仍死死地瞪着眼睛。
最后这一招，他实在是不想用，因为确实太冒险了。
直至眼泪婆娑的小公主，跟着欣喜无比的巴长老跑了过来，捡起了百毒珠塞回了他的口中，他才心中一松，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此时他的左腿已被完全固定住了，据花苗的大夫说，所幸未伤及骨头，但康复至少要两个月以上，若是要完全恢复如初，估计得至少半年。
听说并未伤及根本，云翔已是心中大定，半年的时间，倒也是完全等得起。
活捉汉人统领的事情终于是失败了，当日云翔怒极攻心，所以百毒珠的发动也未留手，待得巴长老带人来检查时，那汉人统领已经是死得透透的了。
不过好在白苗人还是退兵了，当日战场上那超出想象一幕，实在是震撼了所有的苗人，包括白苗人和青苗人的一众寨主、长老，因此尽管还有一半以上的兵力，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联军却是当日就撤退了。
毕竟不是职业军队，大败之下不可能还有丝毫的士气。待得败军回去以后，那些笃信天神的苗人将这一战传播开来，估计未来几年内都不会有人再敢打花苗的主意了。
第五十一节 警兆
这一战，花苗死伤一千余人，而联军折损了近七千人，可谓是大获全胜。那七千人中，大多数是中毒被俘虏的，真正死亡的也不过三千多一点而已。
毕竟同属百苗一脉，在善良的小公主的哀求下，被俘虏的苗人都得到了救治，此举令凤凰公主威望大涨，有了“圣女”的美称。
被俘虏的一千多汉人则没有那么好运了，毕竟救治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因此只是被半死不活的吊着命。
他们最终的命运应该是被卖掉，至于是被汉人花钱赎回，还是被各苗寨买回去做农奴，就不好说了，救治的费用，自然是到时候由买主来负担了，没人买的，应该是很难活过今年了。
没办法，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道主义一说。
至于大将军萧承之会不会为此震怒，则完全不在花苗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得不到白苗人的全力支持，汉人很难下定决心调集大军来攻打花苗，毕竟，旁边还有哀牢人在那里虎视眈眈呢，就算来了，有蛊王在，在花苗人看来也只是给他们输送劳力罢了。
没有错，现在的吉达布就是花苗人心中的神，神，自然是战无不胜的。
只可惜，就算真的是神，也会有神的烦恼。
自云翔醒来，铁树王等人便多次前来探望，一面歌颂蛊王的功绩，一面对其进行劝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希望趁胜追击，一举消灭石鹿一族，甚至吞并白苗和青苗。
尽管他们也知道，此时的蛊王并没有再次出手的能力，但敌人并不知晓啊！
此时花苗军队士气正盛，绿苗援军也转日既至，云翔只要安心地当好一个吉祥物，此战确是胜算不小。
绕来绕去，事情又绕回来了。
云翔当然是借小公主之口拒绝了，在他看来，防守和侵略是完全性质不同的战争。铁树王诸人虽然十分失望，却也是无可奈何。
而这也正是云翔一直只与小公主沟通，而拒绝与其他人直接沟通的原因。隔着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一帮大老爷们很难拉下脸来死缠烂打。
否则，他百分之百确定，天真纯善的小公主会被一众大佬一脚踢开，直接把他烦死。
其实局面到了现在这样，他答不答应已经无关紧要了。
毕竟他去了也只是个吉祥物，而且这吉祥物并非不可取代，一个制作精美的大木箱，找几个人抬到战场上，其实作用也是完全一样的。
当然，这大木箱总得有人在旁边伺候着才看着更真，蛊王不去，小公主自然也不可能去，这个别人实在是在无法逼迫。但没关系啊，小公主的贴身侍女艾玛，整天跟在小公主身边，也是眼熟得紧。
一个小小侍女，当然不可能抵得住一众大佬的威逼利诱，于是自然而然地成了这个吉祥物的一部分。
十来天后，花苗大军汇合了前来支援的绿苗八千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白苗的领地杀去。而小公主和云翔，还有几百伤兵，则由鬼方带着五百人低调地护送着回了铁树寨。
当然，小公主身边还是有一个跟屁虫“侍卫”，黎阳，这小子已经得到了云翔的认可，算是这个小团体的外围成员，知道他们的不少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吃吃喝喝，养养伤，跟小公主聊天玩耍，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
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云翔最近又认识了一个人，乃是铁树王的第三子，唤做铁豹。
此人与小公主乃是一母所出，都是王后亲生的，算是至亲兄妹了。
此人年近三十，之前虽然也见过，但并无太大的交集，毕竟年龄相差太大，他与小公主也算不得亲切。
但随着小公主炼蛊成功，他这个同父同母的大哥自然是水涨船高，得到了铁树王的喜爱。此次铁树王出征，代理寨主的位置便绕过了她同父异母的大哥和二哥，落到了这个三哥头上。
当真是喜从天降，铁豹自然知晓自己是如何上位的，权位之争，即便在一个偏远的小小苗寨，也大略如是。
此次妹妹回来，他便对自己的妹妹和蛊王极尽巴结，日日前来探望，送礼送到手软。
小公主不过是个傻白甜，对此虽感觉不适应，却也是颇为高兴。云翔却不喜欢他，太过刻意了，假得毫无演技。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云翔正与小公主聊天，铁豹再次前来探望，却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花苗与绿苗联军，在距离大理城两百里外的苏斯河畔进攻受阻，折损巨大。铁树王询问蛊王恢复情况如何，是否能前去支援。
好日子，怕是又要到头了
说起来，花苗人还是小看了汉人啊。
为了苗疆损兵折将，肯定不符合汉人的利益，但一个对汉人极端敌视的苗疆，肯定更加是汉人无法接受的。
汉人可以不帮白苗吞并花苗，但决计不能坐视花苗吞并白苗。
因此，大将军萧承之派出六千精锐，并白苗的一万五千人和青苗的八千人，近三万大军在苏斯河畔设伏，重创花苗联军。
此时的情况早已与当日不同，攻守异位，此时白苗人是守土者，而花苗人是侵略者。
尽管受到百苗各族的支援，目前的花苗联军已接近四万人，还借着蛊王的威势，但攻击力其实已是强弩之末。现在的花苗联军，急需要蛊王前来坐镇，为进攻注入一剂强心剂。
云翔当然是拒绝了，在他看来，白苗的存在无论对汉人还是苗疆都是有利的，他在苗疆生活了三年，却当了三十多年的汉人，他不想帮苗人杀汉人，更不希望死仇般的花苗人和汉人接壤到一起，长期对峙。
气也出了，都打到人家家门口了，见好就收吧，撤回来吧。
铁豹离开的时候，脸色已经不复往日讨好的笑容。
之后的三天，铁豹仍是每日前来劝说，每次离开的时候，脸色也是越来越阴沉，云翔也是心中暗暗生出了不好的感觉。
第五十二节 夺珠
这一日，小公主午后便被王后唤去聊天，直至午夜也未归来，云翔只道是母女情深，留宿在王后那里了，也并未在意，自顾自地睡了去。
直至子时过了，小院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了过来，听这脚步声，竟好像是不下百人。奇怪了？难道王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着，连续不断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传进了小院之内，密集如雨点一般。云翔此时才完全清醒过来，想到了彻夜未归的小公主，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浮上了心头。
云翔起身连跃数下，便从窗口跃了出去。
此时他左腿伤口虽已愈合，却仍是无法发力，否则这点距离，两下便可以跃出。
刚落到院内，借着月光看去，便见院内到处散落着一堆一堆的事物，还有一些不停地从小院外越过围墙抛了进来。定睛看去，却发现那些事物乃是一捆一捆的柴禾。
情况很明显了，有人想要烧死他。
想到这一点，他反倒是更加迷糊了。
他此时的地位在花苗便如同守护神般的存在，寨内是肯定不可能有人敢对他动手的，难道是白苗人打进来了？
想到这里，他正准备趁对方不备，跃出小院再做打算，忽然见围墙上冒出了一个个举着火把的身影，四面八方地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顿时不敢动了，此时院内到处都是柴禾，若是惊动了对方立刻放火，伤势未愈的他也没把握能够逃出生天。
小院的大门猛然被一脚踢开，一前一后两人走进了院内。
周围火把通明，云翔一眼便看到，顿时目眦欲裂，在前面进来的人乃是小公主凤凰，而随后进来的人，赫然乃是鬼云寨的鬼方。
小公主双手被缚于身后，而鬼方正举着一把弯刀架在小公主的颈项之上，两人一蟾一下就瞅了个对眼。
鬼方见到云翔，顿时吓了一跳，忙一缩头躲在了小公主身后。小公主也是一呆，接着泪眼婆娑地看着云翔。
“快跑，吉达布，快跑。”小公主不停地传音道。
“鬼方，你这是要造反吗？”此时的云翔顾不得别的，直接便传音给鬼方道。
鬼方早知道蛊王可以与人交流，身体小心翼翼地缩在小公主身后，开口道：“蛊王，我这可不是造反，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还请你莫要怪罪。”
话音刚落，便见小院外又走进了一人，云翔眼神一冷，却见那人正是铁树寨的代寨主，小公主的哥哥铁豹。
铁豹此时不复往日的亲切，面沉似水，冷声道：“蛊王，我也不想闹成今日这样。只是你不肯助我花苗，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此时云翔已强行冷静了下来，心中却是更加不解。
自己不肯帮忙，他便要杀死自己？这是什么逻辑？若是自己死了，花苗联军岂不是更加全无指望了？
他正要询问，铁豹却主动开口解决了自己的疑惑：“既然蛊王不愿亲自前往白苗，我也自然不愿蛊王为难，请蛊王借珠一用。”
“蛊王珠？”云翔先是一愣，接着瞬间便明白过来了，对方所讨要的，正是自己的百毒珠，这蛊王珠的名字，听着倒是颇有气势啊。
百毒珠妙用无穷，鬼方自然也是略有知晓，自己这尊大神花苗人指挥不动，因此想实打实地将百毒珠掌握在手中增加实力，倒也是合情合理。
他只是感到奇怪，眼前的苏斯河畔的大战中，只有下毒和解毒功能的百毒珠送过去又有什么用？难道说是用来一个一个砸死敌人？这效果恐怕还比起普通的弓箭也是远远不如吧。
他却是不知，这取百毒珠，乃是鬼方向铁豹进言的，其中乃是有着一桩误会在其中的。
当日蛊王成蛊之时吐出一颗绿珠，鬼方也是在场的，他当时就留了心，事后多方查阅典籍，却是始终无所得，便一直念念不忘。
后来对白苗联军的战场上，蛊王吐出绿珠秒杀汉人统领，然后直至收回绿珠方才晕倒，他便对此物更加热心，誓要弄清楚这绿珠的由来。
直至近日，他从被俘的一个汉人老兵那里听说了一个传说，方才开始猜测出绿珠的根脚。
这传说在汉人那里倒是流传甚广，至少有数千年之久。
上古流传，鱼跃龙门之后，便能成为神龙，而成龙之时，便会吐出一颗龙珠，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
据说神龙上天入地，呼风唤雨，那一身本事倒是有八成在这龙珠之上。有人若是能够得到龙珠，便可以如神龙一般，长生不老，无所不能。
对上了，这就对上了，鬼云听说这个传说之后，越想越觉得那绿珠便是类似于龙珠的东西。
于是，他便找上了近日来苦求蛊王出战而不可得，正为此烦恼的铁豹。两人一拍即合，对，这绿珠肯定就是蛊王珠，跟龙珠一样，谁拿着蛊王珠，谁就是蛊王，肯定就是这样。
这种自以为是分析可笑吗？不可笑！人，就是这样，希望什么，就会更容易相信什么，其中的逻辑是否严密，有时往往并不那么重要。
有了目标，事情就好办得很了，绿珠再厉害，毕竟是死物，总比那个油盐不进的蛊王好对付得多吧。
于是，两人谋划之下，便发生了今晚的事情。
云翔若是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怕是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区区一只蛤蟆，竟然能跟神龙挂上关系，真是往他脸上贴金了。
但此时，他显然笑不出来，只能压着愤怒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铁豹见蛊王沉吟不语，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公主道：“蛊王，我妹妹这几年来一直与你朝夕相处，应该也是感情深厚吧。我只是想借蛊王珠一用，想必你也不会拒绝而害了我妹妹的性命吧。”
他不清楚蛊王离了绿珠就会死，当然，即便是知道，他此时也不会在乎。
毒物对自己主人的服从性有多强，他心里有数，即便是蛊王，想必也是愿意为主人牺牲的。
云翔冷冷地传音道：“你拿自己的妹妹来威胁我，当真是禽兽不如。”
铁豹沉声道：“为了我花苗全族，也顾不得兄妹之情了。蛊王，你还等什么？快将蛊王珠交出来。”
第五十三节 出逃
云翔眼见已无其他办法，只得道：“好，我交给你，你先将凤凰放了。”
铁豹却摇头道：“只要你先交出蛊王珠，我自然不会伤害凤凰，她是我妹妹，伤害了她我也无法向父王交代。”
云翔看了看周围的遍地柴禾，道：“但是你拿到蛊王珠后，我就一定会死，对吧？”
铁豹顿了顿，方才言不由衷地道：“当然不会，只要蛊王不出这个院子，我用蛊王珠助父王退敌后，自然会归还给你，你还是我花苗的蛊王。”
这话骗鬼都没人信，他自然不知道蛊王离开绿珠之后还有多强的能力，但一想到会有一个视他为死敌的蛊王，他肯定是睡觉都无法安稳的。
云翔此时心中已有了定计，也懒得拆穿他，传音道：“好，我交给你，你接好了。”
“且慢，”铁豹连忙道。说完带上一副皮手套，转身对小公主道：“妹妹，麻烦你去将绿珠取过来。”说着，示意鬼方将小公主松开。
接着，他故意用眼神瞟了瞟爬上墙头的几个弓弩手，自然是为了告诉蛊王，即便离开了自己身边，他也能随时取了小公主的性命。
云翔心知铁豹是怕自己还有什么手段，因此让自己决计不会伤害的小公主前来取珠，也算是思维缜密了。
小公主知道云翔离了绿珠会有生命危险，自然不愿动手，悲声道：“我才不会帮你们害吉达布，你杀了我吧，我不去。”
铁豹眼见计划将成，疾声道：“妹妹，若是你不去，今天你和蛊王都难逃性命。只要你取来了绿珠，我保证你们都安然无事。快去。”
无奈小公主只是摇头痛哭，就是不肯前去，他也是无法。
此时，又从小院外走进一人，却正是小公主的母亲，铁树寨的王后。
她一出现，云翔已是明了，今晚这威逼女儿之事，怕是她也是脱不了干系。
也对，苗人荒蛮，不讲究嫡庶之别，她这个王后为了自己儿子的将来，怕也是要操碎心，区区一个小女儿，哪里比得上儿子可靠。
王后进来后，也不看云翔一眼，只是顾着劝说女儿帮助自己的哥哥。
云翔看节奏差不多了，也连忙传声给小公主，让她照做，只说自己自有脱身的办法。
兴许是出于对云翔的信任，盏茶的工夫后，小公主方才收起泪眼，迟疑地向着他走去。
有弓弩手指着，云翔自然是不敢耍什么花样，毫不犹豫地将百毒珠吐出交给了小公主。看小公主犹犹豫豫，他怕再出什么事端，也传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
小公主听了他的计划，也有了些信心，回身加快脚步将百毒珠送到了铁豹手中。
铁豹眼见绿珠到手，顿时松了口气，心中也不由地激动了起来。
“谁拿着蛊王珠，谁就是蛊王”，鬼方的话犹在耳边，再想想当日听说的蛊王在战场上的威势，登时让他产生了一种“一珠在手，苗疆我有”的感觉。
什么铁树王，什么白苗，什么金苗，此时已都不在他的眼中。
鬼方见状，也是凑了上来，眼神闪烁，显然怕也是动了别样的心思。
忽然，砰地一声，绿珠如同炸裂一般忽然爆起了一阵绿色的烟雾，范围虽然不大，却把凑过来端详的两人头部都包裹在了其中。而此时离他们最近的小公主，则在交出百毒珠后连退了五六步。
没错，这就是云翔从未在外人前展示过的“毒性圣衣”。
恐怕打死铁豹和鬼方他们都不会想到，这百毒珠是蛊王可以用意念遥控的。
百毒珠的毒性何其霸道，被罩住的两人，连哼都没哼出来，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而其他众人眼见形势剧变，顿时也骚动了起来。
“全都别动，”此时还能冷静发话的，自然是小公主凤凰无疑，“只有蛊王才能给他们解毒，不想他们死的都别动。”
她好歹也修炼了两年多的玄月功，此时的喊话已加上了不少内力，顿时震慑住了小院围墙上的众人。
众人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都望向了小院中的王后。
王后此时早已花容失色，连忙道：“对，对，你们都退下。凤凰，他是你哥哥，快让蛊王救人。”
凤凰闻言凄然道：“他是我哥哥，我就不是他妹妹吗？他之前那样对我，你为何不管？”
王后此时已失了方寸，道：“凤凰，他肯定也不会伤害你的啊，只是为了蛊王珠，为了你父王啊。”
小公主此时已觉得心如刀割，摇头道：“母后，你不用辩解了。你也说了，他是我哥哥，我不会让他死的。但是他醒了肯定又要杀我和蛊王，蛊王现在定然不会救他的。你现在把他们抬回寝宫，然后派人送我们出城去找父王。等我们觉得安全了，就会让蛊王配好解药送回来。”
王后闻言忙道：“那不行，万一你们离开后不愿救人，或者解药有问题救不了，那怎么办？”
小公主没料到自己的母亲关心起儿子来，完全不信任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声音在王后心中冷冷地响起来：“他还有十二个时辰的命，你可以赌一赌。”
王后心中一寒，无奈之下，只得应允。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铁豹命悬一线，他根本控制不住这周围的侍卫。就算现在她下令烧死蛊王，那些侍卫八成也不会听她的。铁豹可以代表铁树王，而她一个女人，只能代表她自己。
丑时不到，铁树寨的城门缓缓打开，一行数十人的队伍鱼贯而出。其中自然有云翔和小公主，当然也不会少了黎阳这个侍卫。
云翔腿部伤势未愈，无法长途跋涉，老规矩，一众侍卫轮番抬着木箱前行。
王后自然是一夜未眠，直到第二天中午午时，方才有人送来了一块麻布。她脸色大变，忙打开麻布，只见上面用木炭写着三个大字“找大夫”。
昨夜，云翔看在小公主的情分上，在铁豹二人身上下的，不过是普通的蝮蛇毒加一点mi药而已，十个苗人倒是有九个带的有解药的，王后慑于蛊王的名声，才一直未敢找大夫医治罢了。
此时找来大夫一看，普通的一剂解药下肚，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便已安然醒来。得知蛊王早已远去，追之不及，都是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第五十四节 离别
半月之后，一行已来到了吉戎山谷，小公主的情绪却是越来越低落。没错，云翔已经决定就此与她分别，离开苗疆了。
没办法，百毒珠被人惦记上了，他已经没法继续留下了。
“谁拿着蛊王珠，谁就是蛊王”这句话昨晚他已经从王后口里知道了，想来这句话很快就会被修改为“谁杀死蛊王，取得蛊王珠，谁就是蛊王”了，他很无奈，但偏偏无法解释，解释了也没人相信。
铁豹二人夺取百毒珠失败，但此事一旦传开，来打主意的人只会更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
除非他能完全听从铁树王的调遣，否则下一次来的人里，八成少不了这位花苗族大王。
更烦人的是，不管谁来夺百毒珠，小公主一定是第一个遇到危险的。她没有自保的力量，自己却实在无法完全保护她。
所以，他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没了他，谁会去为难这个小姑娘，何况她好歹还是一族公主。
与小公主不同的是，除了淡淡的伤感，他还有更多的是兴奋。
离开了苗疆，到更大的世界里去看一看，找一找有没有让自己更进一步的机缘，这是他早有计划的，只不过受形势所迫，这计划被他提前了几年或者是几十年而已。
天下之大，他又怎可限于这一隅之地。
吉戎山谷里，河水滚滚而去，没人知道会流向哪里，云翔却并不在乎，机缘这东西嘛，当然要随缘了。这条河，就是他为自己设计的离开苗疆之路。
他腿伤未愈，陆地上长途赶路肯定是不行的，他这么大的蛤蟆，万一被人遇到了也是徒增事端。
作为一只两栖动物，水性从来都不是问题，而游泳也恰巧就是他知道的几种最好的伤后康复运动之一，尤其是这样顺流而下，走走歇歇的，怎么算怎么合适。
所以，这条水路，自从当年的花苗聚会他就已经惦记上了。
站在山谷之上，他再次传音安慰了一下哭的死去活来的小公主，又叮嘱了一下黎阳，便决然地跃进了湍急的水流之中，久久不再露出水面，让一直盯着河面的小公主大呼不已。
离别这种事，他是最擅长的，干脆利落，不能回头，越回头对方越会难过。
对吗？我的宝贝女儿。
铁豹欲要杀死蛊王，逼得蛊王逃出苗疆！这个消息的前后始末，随着凤凰公主一行人，很快就传到了苏斯河畔的铁树王军营中。
当然，小公主也并未隐瞒她帮助蛊王逃脱的事实。
铁树王勃然大怒，但事情已成了事实，面对自己十五岁的小女儿，他能怎么办？杀了她？万一蛊王还没走怎么办？万一蛊王以后再回来探望女儿怎么办？就算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需要承受蛊王的报复，他也决计不敢冒这个风险。
更何况，旁边还站着女儿的追求者黎阳，还有他舅舅巴长老一直劝说着。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需要有人来承受这王者之怒。
眼下，损失惨重的战场，已经完全不值得关注了，铁树王当日便下达了撤军的命令，然后带着百余人连夜赶回铁树寨。
回到铁树寨已是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他连水都没喝一口，便提着刀冲进了后宫，亲手砍死了王后和铁豹。
老婆儿子多得是，他不可能委屈自己受气。
鬼方也差点没能逃得性命，鬼云就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五花大绑，却一句劝阻的话也没说，他很清楚，自己必须用这个儿子给铁树寨一个交代，给花苗一个交代，况且，他，也不缺儿子。
王族亲情，大抵都是如此。
所幸，还是巴长老救下了鬼方的性命，只用一句话。
“他参与过炼蛊。”
就这么简单的六个字。鬼方不用死了，但在鬼云心里，他已经死了。
儿子们做错了吗？当然没有错。错在他们的失败，错在他们的擅自行动，错在他们没有给其他人尝试的机会。
若是他们成功了，他就是下一个铁树王，他就是下一个鬼云寨主。但他们失败了，他们需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蛊王跑了，这种事情就好像现代某国丢失了唯一的核武器一般，消息当然不可能允许传开，当小公主随大军回到铁树寨的时候，知道这事的，也仅有几个花苗和凤凰、黎阳这么几个活人了。
幸好凤凰公主没有跟着铁树王回来，父亲杀死母亲和哥哥这种事，亲眼看到跟事后听说肯定不是一个概念。
经历了这件事，凤凰公主性情变了，成熟了，她不再养毒了，也不想再炼蛊了，谁劝都没用。
半年后，金苗王子金秀亲自赶来铁树寨，他要开始炼蛊了，想见见吉达布，顺道取取经。
当小公主将事情始末告诉他后，他也只能为花苗惋惜，怅然若失。
一年后，便传来了消息，金秀炼蛊成功，至于到底炼成了什么蛊，是他的大蜈蚣还是大蜘蛛，没人知道，其实，也没人想知道。
又过了一年，小公主和黎阳成亲了，那年他快十七岁了，在苗疆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
三年后，铁树王病死了，他还不到五十，不算长寿，也不算短命，那个年代的医疗卫生条件，也就是这样了。
人啊，就是这样，年龄大了就要想开些，毕竟，只有身体是自己的，百年之后，大家都是输家。
死之前他，还念念不忘逃跑的蛊王，还有蛊王珠，如果不是这事，想来他本来还能多活几年的。
铁树王的次子继承了王位，凤凰公主和他不熟，云翔当年也没见过他几次。
即位后，新王对凤凰公主很冷淡，毕竟他们不熟，但也谈不上不好，蛊王会不会回来，他心里也是没数。
四年后，新晋长老黎阳借蛊王使者的名义杀死铁树新王，伙同大长老巴长老，一同扶持凤凰公主登上了王位。
苗疆不似中原，没有牝鸡司晨的说法，女王自古以来就不少，现在许多寨子还处于母系社会，倒也不会太过令人无法接受。凤凰公主在花苗人中威望很高，反对者并不算多。
五年后，凤凰公主在生育第三胎孩儿时难产而亡，还是那句话，那个年代的医疗卫生条件，也就是这样了，王夫黎阳被推举登上王位。
同年，巴长老病逝，享年五十三岁，算是高寿。
黎阳在位时，为了对抗白苗的压力，铁树寨裹挟鬼云等大寨东迁，建立黎疆城，花苗各寨纷纷并入，结束了以前松散的联盟部落式的生存方式，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实力越来越强大，很快便成为了不下于大理城的大城。
两百年后，青苗王皮罗阁吞并白苗，在南诏城建立南诏国。
建国两年后，南诏国吞并花苗，绿苗、金苗等族，统一大半个苗疆。铁树、金秀等王族就此湮灭，兴盛一时的苗疆百族就此消亡。
苗人不重修史册，加之南诏国统治者有意为之，因此，后世子孙便渐渐不知百族之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随着黎氏家族的消失，黎疆城之名渐渐讹传，后世记载，称为“丽江城”。
第一卷苗疆完
第一卷完结语+第二卷开卷语
转眼的时间，第一卷就写完了，依照提莫的习惯，总结一下第一卷，再预告一下第二卷。
大家都知道，这本书的主角起点很低，也没有明显的金手指，所以第一卷的故事选择从苗疆切入，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没有比苗疆更适合蛤蟆的舞台了。
随着主角离开苗疆，故事的开端也告一段落了。但是苗疆的人物，以后还会有出场，小公主、金秀还有蜈蚣和蜘蛛，那些都是一定会出场的重要人物，当然，他们出场的方式，肯定会有些不同了。
第二卷中，主角就会开始遇到西游中的更多人物，场景将会切换到中原，故事也会逐渐展开，主角会深入到妖怪的社会中，开始自己的历练，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之前提莫也说过了，对于“西游”，我定义为“西天的游戏”，所以这本书里的故事，更加会集中于主角如何参加到这场游戏之中，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对于那场旅行本身，虽然重要，却并会不是这本书的主要关注点，毕竟，关于那个的故事现在起点已经很多了，大家也看腻了，不如就来看看这场旅行背后的故事吧。
另外，需要作出一些预警，非常重要！
本书的设定，主角是修妖，不是修仙，而主要的区别在于，大多数妖怪是吃人的，人作为万物之灵，在妖怪的修炼过程中有重要作用。
而本书的主角作为上一世的退伍军人，谨守底线，坚决不肯吃人，所以在修妖的过程中可以算是一步一个坑。这是前期一个贯穿的主要故事线，也正是这个故事的魅力之一。
对于这一点，我想大多数小说都会回避，但我不会，修仙是修仙，大家可以去看《凡人修仙》，但我这个是修妖，没有仙气，也没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有本质性区别。
根据《西游记》原著，包括猪八戒、沙僧、牛魔王，这些妖怪都吃人，我会对此进行重新解读，也算是忠于原著的一部分。
这本书，将和所有修仙小说、西游同人都不同，请大家拭目以待。
如果这个设定会让许多看官感觉不适，那么在此我先对大家说一声抱歉。当然了，如果有人确实无法接受妖怪吃人的设定，可以当做这本书已经完结，不用再看后面了。
这也算是起点第一次有作者主动劝退读者了吧，哈哈，提莫的胆子真的不小。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书友：不坠青云233，狂暴天使546，浅浅碧玉凉，糖衣炮弹1127，南天两剑，香自故乡来，一路_远行，叶辞雪，0字，完美世界03，地球往事2019的打赏，谢谢大家。
明天开始上传第二卷。
第一节 水怪
长江，乃是华夏第一大江，长江流域文明，自古就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滚滚长江东逝水，孕育了无数的华夏生灵。
长江盛产鲤鱼，虽不如鲫鱼的肉味鲜美，但胜在物美价廉，仍是江畔的普通劳动人民喜闻乐见的美食。
云翔上一世也喜欢鲤鱼，虽然后来他吃过了无数的山珍海味，却觉得始终比不上幼时，在老家吃的那种满满土腥味的黄河鲤的味道。
这一世，他确是无此口福了，因为鲤鱼刺多，而这一世的双手，根本无法挑出鱼刺，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可他却做梦也想不到，人无伤虎意，虎却有害人心，他会有那么一天，差一点成了一条鲤鱼的盘中餐。
那天，他正在江水中畅游，极目楚天舒，缅怀着上一世一代伟人的风采。
正游在江中心，他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水中莫名地有一种暗流，周围的鱼虾，都排着队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游去。
“莫非是有什么宝物？”这是云翔的第一反应。
这也怪不得他，按照前世看过的小说和影视作品，水下未被发掘的宝物一直都是不少的。
这等机缘，他自然不会错过，忙划动四肢跟着鱼虾群向前游去。
越是靠近，鱼虾群便越是密集，那种暗流的感觉，也是越来越强烈。
待得离那位置还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了，忽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停了下来。只见周围无数鱼虾涌到了一个位置后，便纷纷沉入水中消失不见了，那水下好像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吞噬着一切生命。
我晕，这个怎么看着不像是什么好路数啊。他停下了身形，开始分析着对面的情况，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鱼虾群却忽然都停顿了一下，然后好像失去了吸引，缓缓地散开了。
“什么情况？莫非是宝物被吃完了？”云翔略感诧异，正考虑是否再凑过去看看。忽然，只见之前那个鱼虾消失的方向，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下慢慢浮了上来。
“我靠。”此情此景，已经不需要再分析什么了，这分明是有怪兽啊。
再有这些异象，打死也不往上凑了，电视里说的机缘，果然是比传销还不靠谱啊。他心中暗骂着，便毫不犹豫地一翻身，扭头向着远方游去。
感觉身后有水流向着自己的方向追来，他抽空回头看过去，只见那黑影至少有五六米长，如同鱼雷般向着他射来，看速度，至少比自己快上一倍。
云翔此时心中一阵气恼，才离开苗疆不到三个月，怎的如此霉运当头，河里游个泳也能碰到水怪，这里又不是大海，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水怪，这个头，都敢上大白鲨了吧？
不行，这样下去，对方追上自己连半分钟都用不了，必须想想办法。
心中一动，他暗暗运转百毒珠，四肢仍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划着水，一股墨绿色的烟雾在他身后的水中荡漾开来。
放毒，这是他唯一的办法了，此时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水下翻起白肚的一些小鱼小虾了，谁的命都没有自己的重要。
片刻后，那黑影进入了绿雾的范围，似是受了一些影响，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已是比自己快不了多少了。
云翔暗暗舒了一口气，百毒珠的毒性有多霸道他自己最是清楚，只要短时间内水怪追不上来，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放毒，就算是条鲸鱼也能把他拖死。
又过了半晌，那黑影忽然顿住了身形，接着便沉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云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放出去的毒素都够毒死上百人了，再大大水怪只怕也早已死透了，倒不妨在此等着看看，看待会翻出来的会是个什么物种。
忽然，一股水流从自己的脚下下涌了起来，速度迅猛无比。
云翔再次大惊，由不得多想，双脚在那涌起的水流上猛然一蹬，便从水里跃到了空中。
这一招是上一世自己和朋友在河里游泳练出来的，唤作鲤鱼打挺，需要的身体素质和协调性极高，他是朋友中少数几个能在水里跃起五十公分以上的，此时完全是凭着本能的身体记忆施展出来的。
当然，现在他的腿部力量比上一世强了至少十倍，加上蛙璞的作用和水流向上的托举之力，这一下跃起足有六七米高。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真正的鲤鱼打挺。一条浑身红鳞的大鲤鱼，头部跟卡车头差不多大，大张着嘴，跟在他身后跃出了水面。
这是鲤鱼成精了？云翔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祈祷大鲤鱼跃起的高度不如他，否则，他短暂的穿越生涯就这么结束了，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也许是神明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也许是霉运真的触底反弹了，当他和大鲤鱼短暂地停顿在空中的时候，鱼口离他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了，他甚至可以闻到对方嘴里的泥土腥味。
啪地一声巨响，大鲤鱼率先落了下来，拍在了水面上。云翔此时也不再留手，将全部内力灌注与双腿之上，借着下坠的力道，狠狠地踹向大鲤鱼。
噗，鳞片飞溅，云翔的双腿狠狠地戳进了鱼腹之上，奈何大鲤鱼的身体实在是太大了，足有近一米的厚度，他的双腿虽然扎进去十多公分，但显然不可能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
他早有准备，全力运转起百毒珠，毒素顺着双腿源源不断地向着大鲤鱼身体内涌去。
这大鲤鱼可能是真的成精了，身体内对毒素竟有一股极强的排斥之力，使得云翔需要运转全力，才能把毒素一点一点地注入鱼腹之中。
这种情况他可是从未遇见过的，打个比方，就好像上一世用针管打针一般，需要使很大的力气，才能将药液注入身体中。
不过，如今命悬一线，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用尽全力放毒，若是等大鲤鱼恢复过来，他还是难逃一死。
大鲤鱼自他双腿插入肚子上，便一直疯狂地挣扎着。可随着他将毒素持续注入，那挣扎的力度已是越来越小，排斥之力也越来越轻。
云翔眼见毒素起效，便打起精神更加全力施为，誓要将此鱼怪斩杀当场，这样的怪物，留在河里，早晚都是个祸害。
忽然，一个孩童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住手，不打了，不打了，我投降了，我不吃你了。”
云翔闻言顿时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来自大鲤鱼。
他万万没想到，这大鲤鱼居然有灵智，还会他的独门秘技心灵感应。
“快住手，我承认打不过你，你别杀我，我以后再也不吃你了。”脑海中的童音再次响起，已带了哭腔。
如此纯真的童音，让云翔心头瞬间一软，暂时停止了毒素的注入，也传音道：“你为什么要吃我？”
“因为我饿啊。”童音天真无邪，答案却让他无法反驳。
“这里这么多鱼虾，你为什么追着我吃？”他再次问道。
“因为你肉多啊，而且我没吃过。”又是个无懈可击的回答。
“你真的不吃我了？”
“保证不吃了，你比我厉害，我吃不了你。”这大鲤鱼好像纯真得有点傻。
云翔略一沉吟，觉得难得有同类可以交流，对他的来头也有些好奇，便收起了杀心。
“那行，我不杀你，你千万别再吃我了啊，我告诉你，我一身是毒，吃了我你就死定了。”说罢，他用力拔出了插在鱼腹上的双腿。
大鲤鱼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翻着肚子躺在江面之上。
“你能帮帮我吗？我没有力气，翻不过来了。”大鲤鱼哀求道。
云翔看大鲤鱼实在可怜，略一运转百毒珠，解去了他身上部分的毒性。当然，还是留了一部分，防人之心不可无......防鱼之心也不可无，他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
大鲤鱼精神明显好了一些，努力地翻转了身体，看了他一眼，便又沉下水面去了。
云翔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岸边游去，虽然搏斗时间不长，却是用尽了他全部心力，也是累得够呛，需要上岸找个地方休息。
第二节 分道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云翔略一思索，便决定去找大鲤鱼，他身上有太多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果然，大鲤鱼很好找，他很快便找到了一个鱼虾汇聚之处，在感觉到他靠近后，大鲤鱼便从水下浮了上来。
“我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你帮我把毒解了吧。”大鲤鱼一见他就开门见山地道。
云翔略一沉吟，道：“我就是来帮你解毒的，不过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
“我叫云翔，你叫什么名字。”根据前世打探消息的经验，他知道审问要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
不想这问题似乎把大鲤鱼难住了，沉默半晌，方才回答道：“云翔，我没有名字啊......我比你大，你就叫我大大吧。”声音还是纯真而可爱。
云翔沉默了，冷冷地看着大鲤鱼，大大在他老家就是父亲的意思，他想知道大鲤鱼是否故意占他便宜。
大鲤鱼明显看出了他的不乐意，忙道：“算了，我是条鱼，那你叫我鱼鱼吧。”
云翔还是沉默，咽了咽口水，上一世他吃过一种陕西小吃叫浆水鱼鱼，酸爽可口，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无比的怀念。
大鲤鱼见他还是不说话，道：“这个也不好听吗？那你帮我起个名字吧。”
云翔想起了前世的一部电影，无限缅怀地道：“那你就叫海棠吧，大鱼海棠。”
“不好不好，海棠是个女人的名字。重新起一个。”
“难道你是条公鱼？不对啊，你是条鱼，怎么知道海棠是女人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棠是女人用的名字，我是男的。”
“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的老家有个男人叫左宗棠，那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人人都佩服他。”
“大英雄啊，那好吧，我就叫海棠了。”
“海棠啊，我有别的问题要问你......”
“等一下，你先告诉我，左宗棠是个什么样的大英雄。”
“这个故事比较长，你还是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不行不行，你得先给我讲这个故事，不然我不回答你。”
“好吧，以前在我老家那里......”
只是问一个名字，竟然把一蟾一鱼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前世的审讯方法果然还是好用的。
大江东去，一条足有六七米长的红彤彤的大鲤鱼平躺在江面之上，起起伏伏，随波逐流，鱼嘴大张着，不时有鱼虾被其吸入口中，鱼腹之上则趴伏着一只羊羔般大小的大蛤蟆。
这已经是云翔留在这里的第五天了，自从认识了大鲤鱼海棠，他好像忽然找到了一种久违的乐趣。周围除了水流声一片寂静，但一蟾一鱼却正愉快地聊着天。
“云大哥，今天你先给我讲讲，你上次说的那个法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闭嘴，我都给你讲了五天的故事了，今天不回答完我的问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给你讲故事了。”
“好嘛好嘛，你问吧，问完再讲故事。”
“你是怎么修炼出灵智的啊？”
“不知道啊，我从知道自己有灵智的时候就开始有灵智了。”
“......你不觉得，作为一条从未和人交谈过的鱼，你知道的词语太多了吗？”
“不觉得啊，我从有灵智开始就知道这些啊。”
“好吧，上面两个问题当我没问过。我换个问法，你每天都做些什么啊？”
“吃啊，因为我很容易饿。”
“那除了吃，其他的时间呢？”
“我想想啊，我每天要吃两顿饭，白天一顿，晚上一顿，白天那顿从日出吃到日落，晚上那顿从月出吃到月落，其他的时间......”
“好好好，我知道了。再换个问题，除了鱼虾，你都吃过些什么？”
“我什么都吃啊，凡是水里的东西我都吃。”
“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比较少见的那种。”
“比较少见的......人算不算啊。”
“你吃过人？”云翔顿时吓了一跳，从鱼腹上跳了下来。
“吃过啊，不过很久没吃了。”海棠对云翔如此激烈的反应十分诧异。
“那你吃过多少人？”云翔沉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以前那边的岸边是一个村子，有很多人经常来河里让我吃，后来发洪水，然后我就游过去......洪水泛滥了十多天，然后就没有人可以吃了。”海棠仍是一副天真地说道。
云翔心中一寒，这只鲤鱼，竟然生生毁灭了一个村庄，这是何等邪恶的怪物啊！
可片刻后，他又释然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上一世，这样的怪物自然必须除去，可如今自己连人都不是了，面对这只天真的鲤鱼，自己又该如何追究？
难道自己应该告诉他，不该食人？那他若是问自己，人为什么可以吃鱼，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了他的脑海，海棠灵智的开启，会不会和食人有什么关系呢？毕竟神话故事里，妖怪可都是喜欢食人的。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的了。
沉默了半晌，他意兴索然地道：“海棠，明天我就要走了。”
海棠闻言大惊道：“云大哥你要去哪里啊？留着这里给我讲故事不好吗？”
云翔忽然觉得海棠很可怜，叹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我想去找更多的故事啊。对了，海棠，你也别整天这样浑浑噩噩地只知道吃了，你不是想做个像左宗棠一样的大英雄吗？”
海棠无奈道：“可是我只会吃，不知道怎么做大英雄啊。”
云翔顿时语塞，一蟾一鱼相对默然无语。
忽然，云翔想起了海棠靠吃人开启了灵智，那么神话故事里，会不会还有其他传说是真的呢？
他灵机一动，道：“海棠，你可以去跳龙门啊，跳过龙门，你就可以成龙了，成了龙，你就可以做大英雄了。”
海棠闻言也是精神一振道：“真的吗？我只要去跳龙门就可以成大英雄？龙门在哪里啊？”
云翔见海棠如此兴奋，自然是不忍说这只是自己的猜测，鼓励道：“当然是真的，你没听说过鲤鱼跳龙门吗？龙门就是给你这样的鲤鱼准备的。只要你顺着河流一直游，就能进到大海里，在大海里，你就能找到龙门了。”
说到这里，他也感觉到希望渺茫，但实在不忍看海棠在这片水域里继续无所事事，更不希望他在此伤害更多的人类。
海棠大喜道：“那好，云大哥，我明天就去跳龙门。你跟我一起去吗？你比我跳得还高，肯定很容易就能成龙的啦。”
云翔闻言大惊，跳龙门这种不靠谱的事，只是为了给海棠一个梦想，忽悠一下海棠这个闲鱼倒还可以，自己怎么能如此不着调，忙道：“不行不行，我又不是海鲜，不对，我又不是水族，跳了龙门也成不了龙的。你去跳就好了，我要去找故事，等我找到了更多的故事，我就去找你，或者你成了龙来找我，我把找到的故事讲给你听，好不好。”
海棠不疑有他，欣然应允。
第二天一早起来，云翔没有再见到海棠，知道他已经离开这里前往大海了，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
海棠乃是小孩子心性，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的，想必昨晚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发顺流而下了。
自己这个小兄弟，虽然本体是个残忍的食人大鲤鱼，却有着天真浪漫，纯洁无暇的心性，让人实在是难生恶感。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五天，也许他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云翔却真心的只希望他以后能完成梦想，过得开心一些。
抛开些许的不舍，他也跳入江水中，继续自己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