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节 仇恨
此时突然冲出人群的，不是别人，正是托塔天王之子，金吒、木吒、哪吒三兄弟。
原来，之前道门摆下八门金锁阵之时，兄弟三人不会布阵，便偷偷躲在了阵外观瞧，直至眼睁睁看着大阵被菩提祖师以无上神通生生破去，都是吓得心惊胆战，自然更加不敢现身。
所幸，破去了阵法之后，东天倒也没人顾得上搜寻他们兄弟三人，而是所有人都扑向了正在炼化须弥山的八卦道人而去，甚至于，三人便乔装混在大队人马的后面，竟也没有人发现三人的存在。
三人眼看着菩提老祖被击杀当场，方才放下心来，又见那假悟空对东来佛祖出手，更是心生感激，眼见二人各使神通，相持不下，便已有了出手相助的心思，毕竟，在他们心里，东来佛祖乃是杀父大仇，若不能亲手斩下酋首，又如何能够与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
弥风耳力无双，早已在万千声音中察觉到了三人的不同，便特意留了几分心思，在与东来佛祖相持不下之时，却为三人留下了一条闯入了通路，果然，这三兄弟急不可耐地便朝着对方冲杀而去。
若是换在平日里，这三个修为差强人意的小辈自然不会被他放在眼中，即便是弥风催动伏羲钟攻来，他也可以使出先天人种袋从容应对。
只可惜，眼下这局面却显然不容乐观，先天人种袋已然有所损伤，在这极乐净土中更是无法施展，再加上连番战斗造成的巨大消耗，早已不复昔日之威，眼见三兄弟攻来，竟是生出了避无可避的感觉。
最先攻来的，正是金吒手中的长剑，这金吒早年间便在灵山城做护法尊者，一身剑法极为了得，手中那柄长剑，更是佛祖亲赐的法宝摩揭陀剑，一旦施展开来，着实是快若惊雷，只听嗤地一声轻响，便已刺入了东来佛祖的胸口之上。
“啊！”东来佛祖惨呼一声，所幸他本就身宽体胖，倒也并未当真伤及要害，只是这一下却彻底激怒了他，使得他强提一口真气，暂时震退了源源不绝攻来的音律，怒喝道：“小辈，当真找死！”
咔嚓，一道造化金雷脱手而出，正中金吒的顶门之上，这含恨一击，着实是威力不凡，顿时劈得金吒脑浆迸裂，惨死当场。毕竟，若单以修为而论，二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东来老狗，竟还敢嚣张？”木吒与哪吒一声怒喝，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父亲之死他们虽没有亲见，可这兄长之死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们的面前，只会让二人更加愤怒，攻势也更加猛烈了许多。
砰，木吒的混铁棍随后也重重地砸在了东来佛祖的头顶之上，这木吒师从望海菩萨，深得其精髓，一身本领不在乃兄之下。
只可惜，他使的是棍棒这等钝兵刃，又不是什么厉害法宝，实在没有半点取巧之处，凭借的便是自身的真才实学，可单从力量而论，他也只能打得东来佛祖头晕眼花，身形一个趔趄，却根本无法将其击杀。
“你李家之人，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佛爷这便送你们去见父兄。”东来佛祖怒喝一声，连劈出三道造化金雷，只是劈得木吒倒飞而出，化成了一团焦炭，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如此一来，李家三兄弟，也只剩了三太子哪吒一人存活于世。
哪吒之所以迟迟未曾攻上，并非是他的修为弱于两位兄长，而是因为他先施展出了三头六臂之法，才会耽搁了片刻的工夫，只是这差池，却已造成了两位兄长身陨当场。
“老狗，与你拼了！”三头六臂的哪吒手握六件法宝，身形如同陀螺般转动了起来，红缨枪、乾坤圈、混天绫、九龙神火罩、阴阳剑、金砖六件法宝连番朝着东来佛祖当头砸去。
若单以法宝而论，哪吒自然是三兄弟中最为富裕的，他这六件法宝，大多都是天庭宝库中的珍藏，玉帝亲手所赐，远非寻常可比。六件法宝轮番攻来，也是打得东来佛祖连连后退，难以招架，挨了好几记狠招。
不过，佛祖毕竟是佛祖，片刻的被动之后，已是让他缓过了气来，双掌翻飞，接连射出六道金雷，正中那六件法宝之上，便将哪吒打得倒飞而出，正要再补上一记彻底结果了这李家的最后一根独苗，却忽然听得空中一声暴喝道：“东来秃驴，莫要忘了你家爷爷！”
东来佛祖骇然抬头，却见那伏羲钟已是当头落下，想要闪避却已是不及，顿时被那铜钟扣在了其中。钟身上再次亮起了无数音符的光华，通风大圣弥风绕着钟身快速地游走着，手中的铁棒不时敲击在那些音符之上，奏出了一首悦耳的旋律。
不过，身在伏羲钟内部的东来佛祖却丝毫不觉得这音律悦耳，每一声发出，那些威力无穷的音符不会有丝毫的溢散，只会径直朝钟内的他攻去，那攻势无穷无尽，却直伤神魂，而他唯一能做的，却只能收束魂力，拼命抵抗着这来自上古神器中发出音律侵袭。
“住手！快快将佛祖放出来？”周围众弟子齐齐大喝出声，因为伏羲钟的法力都收束于内部，此时已然无法将他们挡住，上万人便朝着中央围杀而来。
关键之时，却还是哪吒飞身而回，守在一旁，将那些弟子尽数挡在了圈外，不让他们接近伏羲钟分毫。毕竟，铜钟就那么大，上万人虽然多，但真正能够同时接近过来的也只有十余人罢了，在三头六臂的哪吒拼命阻挡之下，实在很难有人突破这六件法宝的守护。
只是如此一来，对哪吒的消耗自然也不会小，毕竟，眼前有上万悍不畏死的敌人，如同潮水般冲杀而来，任谁都会吃不消。只是片刻之间，他已是浑身伤痕，鲜血淋漓，却仍是不肯退后半步，只是一心守住那伏羲钟，因为他知道，这是为父兄报仇的唯一机会。
第一百二十六节 覆灭
就在哪吒渐渐感到无法在支撑之时，忽然间，听得铜钟发出了一声巨响，所有音律渐渐散去，众人这才停下了攻杀之势，连忙定睛看去，却见弥风已然凝立不动，伏羲钟也被他收回了掌中，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再看原本那铜钟之下，东来佛祖侧身而卧，脸上再次挂起了招牌性的笑容，竟是显得格外平和。
“若是有话，你只管说便是。”弥风淡淡地道。
东来佛祖道：“阿弥陀佛，贫僧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何人，又为何定要与我东天为敌？”
弥风略一沉吟，道：“事到如今，倒也不必瞒你，我乃通风大圣是也，曾与孙悟空有八拜之交。你东天将他当做棋子，某家又与孙贤弟感情最好，自然不能轻易饶过你等。”
东来佛祖面露恍然之色，叹道：“原来如此，倒也难怪。可怜祖师一世英名，最后却终因孙悟空而死，时也，命也。”说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已然入定。
“狗贼，纳命来！”哪吒怒喝一声，飞身而上，手中的阴阳剑便朝着东来佛祖的头颅砍去。本以为又会是一场恶战，可谁曾想，对方竟是不闪不避，任由宝剑划过了颈项，一颗头颅便已飞射而起。
哪吒大感奇怪，一把接住了那头颅，正要仔细查看一番，却听得弥风淡淡地道：“伏羲钟下，他的神魂早已被震散，体内所剩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你一剑将他的头颅斩下，那口气自然也就没了。”
哪吒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弥风收招之时，东来佛祖便已经死了，他此番出手，其实已是多余。不过，他还是取出包袱将那头颅包住，扎在了腰间，打算带回去用以祭典自己的父亲和两位兄长。
接着，他朝着弥风拱手一礼，道：“多谢通风大圣助我报仇，日后若有所求，我自会全力相报。”
弥风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同样拱手还过一礼，却对哪吒明显透露出的结交之意充耳不闻。
随着东来佛祖的身首异处，一众东天弟子也变得躁动起来，要知道，他们忠心的，是那个法力无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东来佛祖，而不是一个会被人杀死的东来佛祖，眼前这一幕，无疑让大多数人心中的信仰彻底坍塌，一时间竟是彷徨无措，四散奔逃。
大多数人都惊慌失措的朝着那离开极乐净土的洞穴逃去，却只有少数人一心念着要为佛祖报仇，只可惜，如此乱局之下，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弥风与哪吒，稍不留神，便已不见了二人的踪迹。
片刻之后，弥风与哪吒回到了八卦道人身前，手中却各自架着铁拐李、吕洞宾、张果老三人。原来，在之前的密议之中，八卦道人同意与弥风一起杀人夺宝，又自愿支撑住画里乾坤不会崩溃，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弥风杀死东来佛祖，救回三个侥幸留下性命的弟子。
此次征讨东来岛，可是有玉帝的圣旨在身的，如今损失惨重，却什么都无法带回去的话，既无法与玉帝交代，也无法与整个道门交代，所以，东来佛祖必须死，他的尸体也必须带回去交差，当然，头颅也可以。
上洞八仙是他精心培养多年的弟子，若是就此全部失去，他自然无法承受，因此才会要求弥风前去救人。
看着那些争先恐后地跳入洞穴中的东天弟子，一旁的八卦道人却并无阻拦之意，弥风无声一笑，道：“道尊倒是真有几分慈悲心肠。”
八卦道人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只是蝼蚁罢了，他们死或生，原本就毫无意义，既然你已完成了诺言，咱们便走吧。”
说完，他袍袖一挥，便击出了一道阴阳鱼，将那些前赴后继涌向洞穴中的东天弟子尽数推到了一旁，接着，六道人影身形一闪，便跃入了洞穴之中。随着他们的离开，身后尽是天塌地陷，画卷裂帛之声，还有无数人的惨叫之声，看来，八卦道人倒是并没有说错，若不是他以八卦炉支撑，只怕这极乐净土的世界早已崩溃多时了。
熟悉的海面与岛屿再次出现在眼前，三人抬头看向天空，却见那幅精美的画卷已是碎裂成了大大小小的上百片，而那些碎片也像是耗尽了灵气，一点点地散落成了飞灰。
八卦道人一脸惋惜之色，叹道：“可惜了娘娘的山河社稷图，实则却早已毁于火神祝融之手，仅剩了一些灵气残存的碎片，全靠那菩提子以命魂维系，方才勉强拼凑了起来，说是他亲收炼制出这件法宝，倒也并不是全错。
如今菩提子身死，这些碎片最后的灵气也完全散尽，再无修复的可能了，世间也再无山河社稷图，可悲，可叹。”
这时，却听得隆隆破空之声自天边传来，三人循声看去，却见无数人影正飞射而来，倒也并非外人，正是九天应雷天尊率领雷部一众将士。
雷部众人马御雷落在了三人面前，应雷天尊朝着八卦道人行过了一礼，道：“下官见过道尊，陛下得知道尊战况不利，便命下官带人前来救援，来迟一步，还望道尊恕罪。”
今日这一战非同小可，看来，玉帝命监察司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关注着战局，才会派来了雷部诸将，只不过，他们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一切结束之时，倒是着实耐人寻味。
八卦道人倒也懒得与他计较，叹道：“原来当年的阿弥陀佛一直躲在东天，还得了上古至宝傍身，本座未曾料到，才会遭此劫难，可怜我道门上万精锐弟子，连同五位亲传弟子尽数被人所害，却都是本座一人之过啊。”
哪吒也咬牙恨声道：“东天不但害我父王，还杀了我两位兄长，若非这位通风大圣及时出手相助，连本将军也要被他所害。今日一举覆灭了这东天，却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应雷天尊叹了口气，道：“今日落难之人，皆因剿匪而死，陛下自会有所关照，还请道尊与三将军节哀，先随下官回去复命吧。”说完，他一挥手，便有两个雷将接过了三个尚自昏迷不醒的八仙，悉心照料起来。
弥风眼见大事已了，便也要飞身离去，不料，八卦道人却又挥出了一道阴阳鱼，拦在了他的面前，淡淡地道：“通风大圣但请留步，本座还有话说。”
第一百二十七节 救援
八卦道人的出手阻拦，顿时让弥风又皱起了眉头，道：“道尊这是何意？”
八卦道人淡淡地道：“还请恕贫道冒昧，刚才贫道偶然发现，大圣那件铜钟法宝似是有几分眼熟，可否借贫道一观？”
这话一出，让原本还算和睦的气氛顿时便冷了下来，要知道，借用别人的法宝，可是三界中的大忌，即便是至交好友也要有所顾忌，更何况是初次见面之人？八卦道人此番开口，可谓是失礼得紧了。
哪吒对弥风颇为感激，闻言连忙出声打圆场道：“道尊果然是爱宝之人，一见到上好的法宝，便忍不住想钻研一番。不过，今日咱们一番大战，先斩菩提，后杀东来，怕是大家都劳累得紧，这参详法宝一事，可否改日再说？”
八卦道人冷冷地道：“三太子有所不知，当年在昆仑山脚下的车迟国中，曾有人盗走了我师兄的法宝伏羲钟，还打伤了他的亲传弟子金钟真人，时隔多年，他仍是耿耿于怀。我看通天大圣今日使出这法宝，倒是与伏羲钟有六七分相似，便有心借来一观，以免有所误会。”
哪吒一听这话，便已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以八卦道人的眼力，既然说出这番话，怕是便有九成把握，那件铜钟正是元始天尊的伏羲钟，若真如此，只怕这通风大圣的处境便极为不妙。
他略一沉吟，又道：“道尊，之前在那极乐净土中，通风大圣于你我有救命之恩，即便是那件法宝真是伏羲钟，可否......”
八卦道人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今日大圣及时出现，助你我一臂之力，却只算是私谊，可这伏羲钟却是我道门的公事，贫道身为道门天尊，又怎能因公废私？今日一战，三太子受伤不轻，不如先随雷部回天庭休养，贫道处理完门中之事，再回去与你一同面见玉帝不迟。”
这时，应雷天尊也上前道：“三太子，既然道尊有命，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显然，雷部对这个素不相识的通风大圣并不关心，也不想为他得罪了道门天尊。
哪吒还想再争辩，却见八卦道人神色冷淡，自知独木难支，只得长叹一声，朝着弥风一拱手，道：“通风大圣，保重。”说完，便跟着雷部众将士转身离去了。
目送大队人马消失在了天际，八卦道人手掌一翻，八卦炉便再次被托在了掌中，一脸玩味地道：“通风大圣，请吧。”
其实，在他心里，讨回伏羲钟只是理由之一，却不是为难弥风最主要的原因，而最主要的是，之前弥风刚出现之时，在他腰间重重打的那一棒。
要知道，上万年来，他一直是三界中至高无上的三清之人，便是玉帝见他也要带上几分恭敬，又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更何况，打伤他的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妖族，甚至于，他还差点被这妖族所杀，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他便会沦为三界的笑柄。
因此，无论如何，这通风大圣今日决不能生离此地。
弥风双眉紧皱，取出了伏羲钟，却无意递上前与对方观瞧，而是运功催动了法宝，使得钟身上的字符再次发出了微光，摇头叹息道：“我曾听人说起，道门与佛门一般，都是满口仁义道德，做的却净是为人不齿之事，之前还不肯相信，今日一见，却是由不得不信了。道尊这过河拆桥的手段，着实算得上是三界一绝啊。”
八卦道人面色一寒，便要催动八卦炉使出法术，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道：“有趣，有趣，道门两万精锐，死得只剩了道尊，可这道尊却念完了经就要打和尚，翻脸就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动手，今日可算是涨了见识了。蛟兄，你以为如何？”
另一个声音道：“贤弟你有所不知，人家道尊身份尊贵，又怎能被一个小小的妖族所救？这种杀人灭口的手段，道门可从来都没少干过，道尊自然更是精熟。”
八卦道人连忙回头看去，认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顿时便吃了一惊，愕然道：“你是......你是云蟾大圣云翔？你怎会在这里？”
在他的记忆里，云翔早年间便已被灵宝天尊困入了幻境之中，根本没有逃出来的可能，此时的出现，自然是让他大感意外。
云翔倒也不愿就此揭破了鬼谷子的意图，便笑道：“道尊倒是好眼力，只可惜，云某这人天生就不安生，不管是北荒的万年玄冰，还是什么奇怪的幻境，待久了却总是会腻的，出来逛逛也是在所难免啊。”
一句话间，他便揭穿了当年北荒蛟族之事，顿时让八卦道人脸色一寒，冷声道：“如此也好，这通风大圣夺我道门法宝伏羲钟，还伤了大天尊门下弟子，你二人看来便是同伙了，今日正好一并算账。”
云翔哈哈一笑，道：“道尊当真认出了通风大圣手中那是伏羲钟？”
八卦道人冷声道：“难道不是？”
云翔道：“那你不妨再认认，这又是什么？”说话间，他手臂一挥，空中便多出了一柄芭蕉扇，只是那扇子似乎并非实体，只是一个虚影，可虚影中透出的气息，却正是兜率宫中的芭蕉扇无疑。
八卦道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惊道：“这是我的芭蕉扇？此宝又怎会落在你的手中？”
云翔抚掌大笑道：“眼力果然不错，弥大哥，那咱们兄弟便用他道门的法宝，领教一下道尊的本事吧。”
通风大圣莞尔一笑，大步上前，道：“正有此意，早听得道尊修为通天，一身是宝，只可惜今日在极乐净土中，却只见得他好生狼狈，并不曾见什么高明手段，想来是受那画中空间所致。如今既然大家都逃了出来，自然是免不了要请教一番了。”
与云翔同来的正是覆海大圣蛟九龄，他本就是个好事的主，身形一晃，便已来到了八卦道人的侧面，笑嘻嘻地道：“在下覆海大圣蛟九龄，向来仰慕道尊之名，眼下虽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法宝，却也有心以我这柄冷月铲领教道尊的高招，还请不吝赐教。”
如此一来，三位当世顶级的妖王，便已呈三角阵型将那三清之一的八卦道人围在了中间，眼看便要有另一场惊世骇俗的战事即将爆发。
第一百二十八节 赶路
感受到周围三个妖王身上那越来越强的气势，八卦道人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以他那早已臻至至高境界的修为，若是换做平日里，自然不会怕了三个尚在尊圣后期的妖王，奈何今日不同往日，经过与菩提祖师那连番大战，他本就受伤不轻，再加上最拿手的法宝金刚琢有所损毁，随身宝物也早已消耗了大半，一身本领最多也就能发挥出五成罢了，若真与这三人斗起来，胜负也不过是五五之数。若是今日一个失手，被这些妖孽取了性命，那可就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想及此处，他连忙道：“且慢！”
云翔道：“道尊还有什么吩咐？”
八卦道人长叹一声，道：“贫道细细想来，今日道门奉旨讨伐东天，若非通风大圣及时出手相助，玉帝的旨意怕是终究难竟全功。与天庭的大义相比，我道门法宝丢失只是区区小事罢了，实在不必太过追究。”
这话里已然有了服软之意，顿时让三人愣了愣，云翔心念一动，试探道：“如此说来，道尊不打算讨回这两件宝物了？”
八卦道人强笑道：“这是自然，为报答通风大圣今日大恩，便是将这两件宝物赠与他也无妨。”
云翔皮笑肉不笑地道：“八卦道人不愧为三清道尊，当真是好度量，云某佩服。”
八卦道人点头道：“既然此间事了，贫道还有圣旨在身，倒也不便久留，告辞。”说完，他身形一闪，便化作飞虹朝着天际射去，云翔略一犹豫，却也终究未曾阻拦。
直至目送八卦道人的身影越去越远，蛟九龄笑道：“没想到这八卦道人也有如此好说话的一天，云翔，今日莫非就要这样放过他？”
云翔沉吟道：“八卦道人乃是至高境界的高手，即便是如今有伤在身，你我三人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若是性命相搏，实在太过冒险。如今我的计划才刚刚施展开，绝非与道门硬拼之时，且救下弥大哥也就是了。”
蛟九龄摇头叹息道：“你这小子，遇事总要求个稳妥，却少了几分妖族的血气，未免太过可惜。”
云翔笑道：“蛟兄说笑了，当年闯荡天下之时，云某的血气可丝毫不必蛟兄差，只是如今家大业大，目标更大，却不能靠着血气蛮干了，只有计划周详求个稳妥。”
蛟九龄手腕一翻，掌中的冷月铲就变成了平日间的折扇，朝着与云翔虚点了几下，颇有些一言难尽之意，接着回头对弥风道：“五弟，你没事吧？之前在那画卷中时，可曾受得伤？”
弥风道：“伤倒是没伤到，只是一身妖力消耗了不少，若是真与那八卦道人动手，只怕未必能使出几分手段。”
蛟九龄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笑道：“没受伤就好，你定要与我好好说说，那画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菩提祖师是如何死的？东来佛祖又落得了如何下场？”
弥风正要开口讲述，却听得云翔一脸关切地道：“八卦道人隐忍离去，此地却不宜久留，闲话回去再说也不迟，只是不知，孙大哥性命相关的那块石头可曾夺来？”
弥风在怀中一摸，便取出了那五色石，点头道：“我依你所教的说辞，果然惹得那菩提祖师的怀疑，便取出这石头胁迫于我，被我趁机夺了下来，如此一来，七弟也就不必受旁人胁迫了。”
云翔大喜，接过那五色石妥善收好，道：“有劳弥大哥了，你们且先回寨中休养，我这便将石头送去给孙大哥，也了却了他的一桩心病。”
弥风与蛟九龄点头称是，三人便各自施展开身法，离开了东来岛往西方而去。
比丘国，大路旁。
孙悟空已然彻底晕了过去，被八戒与沙僧扶到了一棵大树旁靠好，玄奘一脸担忧地道：“八戒，悟空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忽然便晕了过去，莫非是发了什么癔症？”
八戒苦笑道：“师傅真会说笑，猴哥可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妖王，一人打得十万天兵不敢抬头的主，又哪里会得什么癔症？依我看，定然是这些天修炼出了岔子，才会有些气息不稳，休息上几日也就好了。”
玄奘打量了周围一圈，皱眉道：“只可惜那位国师王菩萨已然与咱们分别，若是他在的话，定然能看出悟空的症结所在。此地乃是荒郊野岭，便是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只怕悟空也未必休息得安稳，倒不如将他扶上白龙马，咱们再往前赶些路程，找个村庄休息为好。”
不料，他这话刚说完，八戒与沙僧却是脸色大变，惊道：“师傅，万万不可，大师兄醒来前，咱们可不敢再向前走半步了。”
玄奘一愣，奇道：“这是为何？”
八戒与沙僧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半晌之后，只听得八戒道：“师傅，你可知道，再往前走的话，就到了什么地界？”
玄奘摇头道：“我却不知，你可知晓？”
八戒道：“自然知晓，过了前面那座山头，可就到狮驼国了啊，没有大师兄，咱们师徒进去可就与寻死无异了。”
“狮驼国？”玄奘一愣，似是内心最深处的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只是细细想来，却又想不出其中的关键，便奇道：“这狮驼国有何特别之处？为何没有悟空，咱们就不能进去？”
八戒叹道：“师傅，这事三界中几乎无人不知，那狮驼国乃是一个妖国，国中尽是些妖怪，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那国中的国王唤作混天大圣，一身本事怕是与猴哥不相上下，没有猴哥，咱们若贸然闯进去，可不是给那些妖怪送宵夜吗？”
“混天大圣？一国妖怪？”玄奘脸色一变，内心中的那根弦已是再次不可停止地抖动了起来，便好像心里藏着什么极其重要之事，却又偏偏若隐若现，让他无法完全明白。这种感觉，甚至让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一般。
沙僧见玄奘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呼吸也变得急促无比，便忙上前扶住他，道：“师傅可是吓到了？怎会脸色如此难看？二师兄，都怪你，又何必将此事说得如此详细？”说着，他连忙取来些水喂着玄奘服下，为他压惊。
半晌之后，玄奘方才缓过了神来，脸色却已变得无比决然，开口道：“八戒，悟净，为师心意已决。”
二人奇道：“何事？”
玄奘道：“我要去狮驼国。”
二人忙道：“师傅好胆色，倒也不必心急，等大师兄醒来，咱们就出发。”
玄奘却断然摇头道：“不，我现在就要去狮驼国。”
“现在？”二人面面相觑，脸上也不由得现出了惊愕之色。
第一百二十九节 悟空之死
狮驼国，若按国土面积来算，在小国林立的西域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算得上是西域第一大国。然而，若是论起影响力，这里却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国家。
之所以会造成这样剧烈的反差，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国家的自然环境，足以用恶劣来形容。
国土的东边，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崇山峻岭，是鸟兽生活的天堂，却并不适合于人类生存。而国土的西边，却是茫茫万里黄沙，蛇虫鼠蚁横行，却唯独人类难以生活。因此，此国的国土虽大，却从来没有哪个国家会对它的领土产生任何兴趣。
这片偌大的土地上，原本就是妖族生活的乐土，直至数百年前天竺大乱，难民逃入其中，方才建立了国度。后来的时间里，国家的权力几经更迭，最后又落回了妖族的手中，也就是如今这混天大圣大鹏王，以妖立国者，当属三界第一无二，足见其威势之强。
崇山峻岭之中，玄奘师徒沿着若有若无的山路前行，八戒不厌其烦地讲述着自己听过的关于狮驼国的消息，沙僧也不时会加以补充，二人的意图也很明显，在孙悟空醒来之前，进入狮驼国是极为冒失的行为。只可惜，玄奘却像是铁了心一般，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怯弱，只是咬牙低头赶着路，对二人言语中的恐吓不置一词，让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时间已经过了七天，孙悟空仍然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反倒是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可玄奘的情绪却显得越来越急躁，不顾两个徒弟的劝阻，六天前便进入了狮驼国的十万大山之中，因为他心里隐隐觉得，就在路的前方，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队伍的最后，白龙马驮着兀自昏迷不醒的悟空，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三人的脚步。这样的崎岖山路，显然不是马匹擅长的路程，不过幸好，白龙马不是一般的马，走起来仍是如履平地，跟上众人倒是毫不费力。
忽然间，一声响亮的马嘶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八戒，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八戒停下了脚步，忍不住抱怨道：“敖烈，你没事乱叫个什么，吓了我老猪一跳。”
白龙马平日里并不会轻易开口说话，此时却口吐人言，道：“师傅，二位师兄，大事不好了，你们快来看看吧。”
听得这话，玄奘也止住了躁动的心思，疑惑道：“有何大事？”
白龙马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师兄他......他好像没气了。”
“什么？怎么可能？”三人齐齐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将悟空搬下了马匹，玄奘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脉搏，顿时面如土色，跌坐在地，悲声道：“悟空难道真的就这么去了？”
八戒此时也顾不得礼仪，一把将玄奘拨到了一旁，道：“师傅莫要乱说，大师兄不是寻常人，自然也不能用寻常的办法分别生死，你快闪开，让老猪来试试。”
说着，他暗运玄功，一掌便按在了悟空的心口之处，妖力也源源不绝地灌入其中，正是修炼之人探查生机的办法。
沙僧也连忙凑上前来，道：“二师兄，如何？”
八戒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沮丧，半晌之后，终于长叹一声，摇头道：“神魂已散，生机全无，莫非这堂堂齐天大圣，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沙僧双眉紧皱，道：“二师兄，此事也未免太过蹊跷了，前些天大师兄还活蹦乱跳的，没有见到任何异状，更不曾与人战斗，怎么忽然便受了如此重的伤势，甚至于连命都没了？就算是修炼走火入魔，也不会死得这么莫名其妙吧？”
八戒低头沉吟了片刻，道：“师傅，沙师弟，你们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在比丘国，你们被那些东天的菩萨暗算后晕了过去，其实那一晚，还发生了许多事，我曾听他偶然提起，他还与那东来佛祖恶斗了一场，依我看，定然是那时他便已受了暗伤，只是拖到了前几日方才发作罢了。”
玄奘垂泪道：“你是说，悟空这些日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让你我安心？为何我却毫无察觉？”
沙僧叹道：“以大师兄的修为，若是连他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恐怕三界里也没几个人能帮得了他了，以他历来嘻嘻哈哈的性子，便是自己生死也毫不在意，自然不愿让咱们知道他的痛苦。齐天大圣美猴王，果然不愧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玄奘听得这话，不由得悲从心起，伏在悟空的尸身上便痛哭起来，八戒与沙僧也陪在一旁抹着眼泪，一时间，整个山林中，都回荡着一种悲伤的气息。
足足哭了一刻钟之后，眼看玄奘已然哭晕了过去，两个徒弟才连忙将他救醒了过来，八戒哽咽道：“师傅，咱们这取经之路，本就是危险重重，大伙上路之前，也早已做了必死的打算，今日猴哥身死，却也并非意外，你倒不必太过悲伤。事到如今，咱们也不能让猴哥曝尸荒野，还是好生将他葬了吧。”
玄奘叹道：“为师一心西行求佛，为的本是拯救苍生，却不想还没到得西天，便害了悟空的性命，上天何其不公啊！也罢，悟空本就生于山石之中，便将他葬于这山石里，想必他也能够安心了吧。”
八戒点头称是，选了个视野开阔之地，用钉耙用力一筑，便筑出了一个丈许深的大坑，将悟空安葬于其中。沙僧找来一块平整的青石板，由玄奘亲自书写了碑文，立于墓葬之前。
接着，三人焚香祷告，跟着玄奘齐声颂念起往生咒，算是在这荒山野岭之地，最大程度上给了悟空一个体面的葬礼。
待得葬礼之后，八戒又怕玄奘睹物思人，伤到了身子，便催促着一行抓紧上路，继续朝着深山中行去。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一个多时辰之后，有两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处山头之上。
第一百三十节 婆罗
落下的两道身影中，有一道身形高大，面目刚毅，正是云蟾大圣云翔，只见他双眉紧皱，疑惑道：“小钻风，你当真是得到了消息，说玄奘师徒是往这条路上来了？可这里分明不是西行之路，他们又怎会到了此地？”
不错，另一人不是别人，正是狮驼国主混天大圣的下属，当今狮驼国羽林大将军小钻风。
不过，面对云翔之时，他却没有半点当朝大将的官威，而是恭恭敬敬地道：“陛下与英哥元帅都下了严令，倾我羽林军之力也要找到师徒三人的下落，想必也没人敢谎报军情。云大圣有所不知，咱们狮驼国东边的这片山区道路极为曲折，林木遮天蔽日，想必是那师徒几人早已迷失了道路，才会来了这错误的方向。”
云翔恍然道：“倒也难怪，我沿着正路找了几天，却始终无法寻得他们的踪迹，才只能求助于你家国主，只希望他们真的就在此处附近吧。”
小钻风笑道：“云大圣放心，末将以我羽林军八万将士的性命担保，只要人真的进了我狮驼国，便绝对不会找不到......咦，大圣你看，那是什么？”说着，他猛然指着旁边一处尚有余热的香灰，一脸诧异地道。
云翔身形一闪，便走上前去，便见一片隆起的碎石堆上赫然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写着个大字“齐天大圣孙悟空之墓，业师玄奘谨立”。
“这......孙悟空之墓？”云翔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连忙从怀中摸出了那五色神石，却见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石头上，竟有光华隐隐涌动了起来，他忙道：“快挖开看看。”
小钻风不敢犹豫，连忙一挥掌，便有一阵异风将石堆卷落到一旁，露出了孙悟空的尸身。无需云翔吩咐，他便跳入坑中，将那尸身抱了出来，略一探查，惊道：“云大圣，不好了，咱们来晚了一步，齐天大圣真的死了。”
云翔的双眼却只顾着紧紧盯着手中的五色神石，见那尸身距离越近，神石上的光华涌动也越来越快，便沉吟道：“应该无妨，想必是因为这五色神石本就是菩提祖师炼化多年之物，而菩提祖师又身陨东来岛，以致于神石也受了些影响，才会让孙大哥暂时没了气息，只要神石灵气不散，孙大哥便没有生命危险。”
小钻风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道：“大圣这是何意？末将怎么听不明白？”
云翔道：“你不必明白，总之咱们先将人带回去，我自会有办法将他救活。”
小钻风点头称是，一把扛起了悟空的尸身，却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那玄奘师徒的下落，咱们可要继续寻找？”
云翔略一沉吟，摇头道：“我看先不必惊动他们，你派人暗中照拂一下便是了。你不知道，那玄奘其实与你狮驼国也有一段渊源，此番既然来了，说不定便会了却这段因果，且先任由他们自己闯一闯吧。”
这番玄之又玄的话，小钻风仍是听不明白其中的要点，却已不影响他接到任务，便再次点头称是，二人驾起风云，便将悟空的尸身带往狮驼国首都狮驼城而去。
再说那玄奘师徒强忍悲伤，沿着山势又向前走了几日，却只觉得山林越来越深，再难辨别方向。
到了这时，师徒三人已然意识到，他们怕是早已迷失了道路，便让八戒驾起祥云，探明了方向再回来领路，这在平日里本应是悟空的工作，此时却也只能由天蓬元帅来承担了。
片刻之后，八戒便急匆匆地飞了回来，禀道：“师傅，今日咱们定是交了好运，前面不远处那山坳中，像是有一座城镇，咱们快去补充些干粮，再打探道路不迟。”
沙僧却忙阻止道：“万万不可，这狮驼国乃是一处妖国，将城镇建在深山之中，想必居住的也尽是妖怪，师傅若进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八戒笑道：“沙师弟过虑了，老猪我眼睛可不瞎，远远看见那城中人来人往，周围却并无半点妖气，又怎会是妖怪之城？这狮驼国虽是妖国，人类却也不少，我看那城镇里定然都是人类，师傅多日劳累，若不找个城镇休养一番，却又怎生了得？更何况，即便是城里真有几个妖怪，以咱们兄弟的本事，却又怕他怎的？”
沙僧略一沉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与玄奘商议定，一行人往那城镇而去。
所谓望山跑死马，原本不远的山坳，师徒三人一马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方才找到，时间却已到了下午。眼见这城中果然没有什么冲天妖气，倒是让沙僧也放下了心来。
城镇外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像，足足有三丈之高，看外表倒是个人类，只是周身插满了黑色的树枝，反倒像一个长满黑毛的猿猴，师徒三人立于石像之下，抬头仔细观瞧，都生出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八戒摸着下巴道：“我看这城里之人脑子都不太灵光，好好的神像却被他们造成了一个怪物，着实可笑至极。”
玄奘忙斥道：“八戒不可妄语，山民生活不易，能造出这神像已是诚心，又怎可求全责备？”
八戒笑道：“师傅就是菩萨心，不许说百姓半点坏话，也罢，老猪不笑话他们就是了。”
正说话间，却见一队行人从后面的山林中走了出来，个个都是衣衫破烂，瘦骨嶙峋，其中竟还有几个大肚子的婆娘。他们来到巨像附近，远远地便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方才起身朝着城门走去，玄奘师徒明明立于巨像之下，他们却像是没有见到一般。
玄奘心中奇怪，便连忙上前几步，喊道：“几位施主，请暂且留步。”
那些人似是这才注意到了师徒三人的存在，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却尽是麻木之色。
可谁曾想，待得看清了玄奘的相貌打扮，只听一人惊呼道：“婆罗人？”接着，便是有所人面露惊恐之色，匆匆朝着玄奘行过一礼，便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城去，只留下一脸迷茫的玄奘立于原地。
八戒与沙僧见师傅吃瘪，连忙赶上前来，却见玄奘双眉紧皱，喃喃自语道：“婆罗人......婆罗国......”
第一百三十一节 内城
八戒与沙僧见玄奘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个不停，连忙上前拍了拍他，道：“师傅，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玄奘这才回过了神来，连忙解释道：“不知为何，一听他们提起婆罗二字，为师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似是与这二字有着莫大的关系，却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之处。”
八戒笑道：“定然是师傅以前曾听过这二字，只是时间太久忘记了，一听人提起，便会觉得格外耳熟，倒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依老猪看，刚才那几个人怕是不太正常，不如咱们进城去问问其他人，偌大的城池，打探些消息当非难事。”
玄奘点头称是，一行人便迈步朝着那城门处走去。
城门下站着几个男子，只是一身衣服同样破烂，手中拿着个木棍，怕是最多也就能阻挡些野兽，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兵士。
与之前那队行人一样，他们看见玄奘师徒，似是被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浑身哆嗦个不停，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玄奘有心上前扶起众人好生宽慰，不料，他的手还没碰到他们，他们惊叫一声，便四散奔逃，直如见了鬼一般，顿时让玄奘更加摸不到头脑，只得继续往城内走去。
城门里就是大片的民居，只是这些民居大多都是木棍支着兽皮搭成的帐篷，实在是简陋至极，让人很难相信有多少遮风挡雨的功能。里面的居民也都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他们早已听到了守卫的呼喊，都纷纷躲在民居里，隔着缝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师徒三人，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城镇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玄奘环顾四周，一脸诧异地道：“怪哉，怪哉，咱们师徒又不是什么恶人，怎的百姓如此惧怕咱们？”
八戒此时也是满头雾水，不悦地道：“这些人鬼鬼祟祟，定然是不安好心，不如老猪去抓几个人来好好盘问一番，且看他们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沙僧却一把拉住了他，道：“师傅，二师兄，你们看那边。”说着，他一指城镇的深处，却见前方里许外赫然立着另一道城墙，倒是比外面那道城墙还要高大些许，接着道：“此处这些百姓既然如此惧怕咱们，咱们倒也不必强求，不如便去那道城墙后面看看，说不定便能有所收获。”
玄奘也觉此话有理，便率二人往那第二道城墙走去，待得走到近前，却发现那城门下同样站着几个守卫，只是与外面那道门相比，这里的守卫看起来就显得体面了许多，衣着是整洁的皮甲，手中拿的也是明晃晃的精铁刀枪，倒真有些军队的样子。
待得看清了玄奘师徒的样貌，这几个守卫也是齐齐吃了一惊，纷纷跪拜道：“小人见过三位大人。”
难得居然有人愿意与他们开口说话，玄奘顿时大感欣慰，忙上前搀扶道：“各位施主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几个守卫一脸荣幸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道：“三位大人来我迷山城，却不知有何贵干？”
玄奘这才知道此城名为迷山城，便道：“善哉，善哉，贫僧乃是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山高林密，迷失了道路，有幸寻到了贵城，便想打探一下道路，还望各位施主不吝赐教。”
众守卫忙道：“小人惶恐，哪敢为大人指路？还请大人进入内城，与众位婆罗大人商议便可。”
“婆罗大人？”再次听到了这个熟悉的词语，顿时让玄奘心念一动，便问道：“敢问几位施主，何谓婆罗？外面那些百姓，又为何称我为婆罗人，对我诚惶诚恐，不肯与我说话？”
“这......”几人欲言又止，对视了一眼，终究不敢多言，道：“小人不过区区飞佘人，又哪懂得这些？这些问题，还请大人进去询问几位婆罗大人吧。至于外城那些人，都是些首陀人，他们若敢与大人有所接触，便是玷污了大人的圣名，自然不敢与大人说话。”
“飞佘人？首陀人？”玄奘更是疑惑，本想再多问几句，却有听得内城中有人喝问道：“你们几个飞舍，不好好守卫城门，却在此闲聊偷懒，莫非是好日子过腻了，准备去外城居住吗？”
众人闻言一惊，循声看去，却见远处十余人正大步走来。那为首者身形微胖，一身金丝罩衫，头戴宝石冠冕，手中拿着一柄赤铜镶金手杖，脸上满是骄横之色，一看就是身份不凡之辈。
“婆罗大人！”几个守卫慌忙迎上前去，跪倒在那人面前，连磕了几个头，方才解释道：“大人冤枉小的了，大人请看，这三位婆罗大人找上了门来，有话要询问小人，小人不敢不答，实则并非闲聊偷懒。”
“哦？竟有此事？”那婆罗大人这才注意到了玄奘师徒三人，顿时双眼一亮，走上前躬身行过一礼，朗声笑道：“三位大人光临我迷山城，当真是荣幸之至，在下迷山城大婆罗苏哈，有失远迎，还望各位大人莫怪。”
这一番恭敬客套，比起之前那趾高气扬，让人直怀疑是换了一个人。
玄奘向来最讲礼数，自然是连忙合十回礼道：“苏大人客气了，贫僧玄奘，与两个徒弟途径宝地，叨扰之处，还望大人莫怪。”
苏哈忙道：“天下婆罗是一家，大人既然来我迷山城，便与到家无异，还请随我回寒舍饮一杯茶，再与大人详谈不迟。”
玄奘此时满肚子的疑问，自然是求之不得，便连忙点头称是，师徒三人跟着那苏哈往内城中走去。而城门处的守卫，却一直跪拜在地，直至一行人远去，方才敢站起身来。
三人打量周围，却发现这内城中的景象与外城大有不同，这里的民居都是木头所造，门窗齐全，已然可以称得上是正常房屋了。此地居住的百姓看起来也个个精神饱满，身着麻布衣物，虽然不如苏哈那般奢华，却也算是干净整洁。
与外城比起来，这里才算是一个正常城镇的样子，只是百姓数量远远不如，也不知这内外之间到底有何差别。
另外，那些百姓见到苏哈之时，无不是叩拜行礼，一直目送众人远去，让东土大唐而来的玄奘深感不适，只是见那苏哈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却也不便多言。
第一百三十二节 苏伽罗
一行人一路走到了内城的中心之处，方才见到了一座巨大的宅院，比起其余房屋的风格，却又大有不同。
宅院的墙壁皆由平整的青石所造，屋顶是带着金色纹理的楠木，赤红的狐皮由屋外一直铺进门中，显得奢华贵气，格调不凡。当然，若将这苏哈看做米山城的城主，住得这般房屋，倒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入得前厅坐定，自有下人奉上了清茶点心请玄奘师徒品尝，苏哈借口更衣离去，只留师徒三人在厅中等候。
八戒对于食物向来是来者不拒，只顾着拿点心往嘴里塞，沙僧则端起茶杯细细品味，唯有玄奘一脸担心地问道：“八戒，悟净，你们一路走来，可察觉有什么妖气？”
“没什么妖气，城中都是人类，师傅只管放心便是。该吃吃，该喝喝，万事皆有老猪担着。”八戒一面吃着点心，一面插口道。
玄奘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一面捧起茶盏，一面打量起了厅中的环境。
忽然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猛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中堂，盯着厅中央挂着的那一幅画作仔细查看了起来。
这幅画中画着三个人，左边乃是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军，右边则是一个文官打扮的大臣，而那中央之人，却是一身金袍，一脸正气，不怒自威，俨然便是一位王者。
此时吸引住玄奘目光的，正是中间那个王者，看着那略感熟悉的相貌和衣着，他内心深处的那根弦已是再次被拨动了起来，依稀间，他只觉得，自己与中间那位王者似是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正自冥思苦想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道：“玄奘大人好雅兴，居然喜好丹青之道，实为难得。”
玄奘回头一看，却见苏哈与另外两人正走了进来，那两人衣着打扮与苏哈并无分别，经苏哈介绍，正是这迷山城中的二婆罗庄平与三婆罗庄则，这二人相貌相似，年龄也相仿，应该有些血缘之亲。
众人再次见过了礼，玄奘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苏大人，不知你这画中画的是何人？”
苏哈道：“画中乃是我苏家与庄家的先祖之人，倒是让玄奘大人见笑了。”说着，他手指那画作介绍道：“这位文官打扮之人，乃是我苏家先祖苏哲，而那武官打扮之人，却是庄家先祖庄宏，二位先祖都曾入朝为官，方才有了我们两家今日这般交情。”
玄奘却一指那中间之人，颤声道：“敢问那中间之人，又是何人？”
“这......”三位婆罗脸色齐齐一变，却并不回答，而是转言道：“还不知玄奘大人是从那座城而来？距离我迷山城又有几许之远？”
玄奘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便连忙起身合十行礼道：“善哉，善哉，贫僧乃是从东土大唐而来，要往西天灵山拜佛求经而去，不慎在山中迷失了道路，途径贵城，才只得叨扰了。”
“东土大唐？”三人齐齐吃了一惊，道：“莫非大人不是我狮驼国之人？”
玄奘道：“自然不是，我乃唐人，此行还是第一次来到贵国。”
苏哈将信将疑地打量了玄奘半天，见他不似作伪，又忍不住偷偷看向八戒与沙僧，忍不住问道：“大人有这两位妖神为伴，在大唐定然也是身份尊贵，莫非......莫非便是那传说中的大圣妖神？”
噗，沙僧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脸上尽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色，八戒则是被点心噎得连连咳嗽，喝了一大口水方才顺了下去，指着那苏哈笑骂道：“你这老儿，恁的不会说话，我师傅可是正儿八经的佛门弟子，人类之身，你却将他当做了妖怪，当真是有眼无珠。”
“什么？人类？”三人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道：“人类竟然可以将妖怪收作仆从？”
玄奘连忙解释道：“三位大人误会了，八戒与悟净虽然是妖身，却甘愿拜贫僧为师，修习佛法，他们是贫僧的弟子，不是仆从。贫僧自幼跟随师傅研习佛经，自然是人类之身，绝非妖族。”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才长叹道：“大师以人类之身，却使得两位......两位妖神甘愿追随，定然本事高强。只可惜，我狮驼国中没有大师这等能人，不然的话，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局面？”
玄奘奇道：“此话怎讲？”
苏哈道：“大师乃是东土上国来的能人，此事说予你知晓也无妨，大师不知想知道那画作中间之人的身份吗？且听我细细与你讲来。”
说着，三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了这狮驼国中的密辛。
在他们口中，狮驼国原本唤作婆罗国，统治国家也都是人类，而那时的妖怪，却只是人类的奴仆而已，根本不敢随意伤人。那时的婆罗国，可谓是国泰民安，欣欣向荣。
然而，谁曾想，天上忽然降下了灾祸，一个混天大圣大鹏王忽然降临了婆罗国。他率领妖族攻破了人类大军，占据了国都狮驼城，将一国王族尽数当做了食物，而那画中之人，正是婆罗国的最后一位国王苏玄。
自此之后，婆罗国更名为狮驼国，国中的百姓便陷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人类被驱赶到了那些边远的城池，比如这迷山城，这里山高林密，根本无法耕作土地，人们必须进入山林中采集或者狩猎，才能得到果腹的食物，却要冒着各种来自树林中的危险，往往活着回来的还不足一半。
不止如此，更加令人发指的，却是狮驼王颁下的另一项法令。
因为妖怪们都是凶残之辈，每年总要食人为乐，他们每年都会要求这些城池以活人作为祭品，少则数十人，多则上百人，稍有不从，便是极为可怕的惩罚。为此，每年都会有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谓人间惨剧从未间断。
“唉，上天对我婆罗国何其不公啊！”三人齐齐长叹一声，抬头再看向玄奘，却见玄奘怒目圆瞪，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牙齿咯咯打战个不停，似是正在经历着无尽的痛苦。
“玄奘大人，玄奘大人。”三人不知玄奘这是出了什么岔子，连忙出声轻呼道。
噗，玄奘一张口，大口鲜血便已喷了出来，吓得八戒与沙僧连忙凑上前来扶住了他，惊道：“这是怎么了？谁敢害我师傅？”说着，便要出手擒下那三个婆罗。
玄奘一把拉住了二人，喃喃道：“我好恨！上天待我婆罗国何其不公啊！”
苏哈没想到玄奘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奇道：“玄奘大人，你......”
话还没说完，却听得玄奘又道：“在这里，我叫做苏伽罗！”
第一百三十三节 左右为难
婆罗国太子苏伽罗！
自打进入狮驼国后，经过连番的刺激，玄奘终于冲破了尘封的记忆，想起了前世种种，积攒了上百年的恨意，也终于完全爆发了出来。
八戒自然是大吃一惊，连忙道：“师傅，你莫非是气糊涂了，怎的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你明明是大唐玄奘，又怎的成了什么苏伽罗？”
沙僧在监察司当差多年，倒是比八戒见多识广许多，便道：“二师兄，我看师傅这不是糊涂了，而是想起了自己前世之事，想必他的前世，便是唤作苏伽罗吧。”
玄奘叹息道：“悟净所言不错，为师正是想起了几世前的记忆，百余年前，我的名字正是叫做苏伽罗，乃是这婆罗国的王子，而我的父亲，正是最后一位国王苏玄。
想当年，我亲眼看到他与母后被那混天大圣所吞，曾立誓要诛尽妖邪，光复我婆罗国。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让我时隔近二百年，方才再次返回故国，谁曾想，我一国百姓，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痛煞人也。”说话间，他已是潸然泪下。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虽然只觉得此事不可思议，可见玄奘言语如此清晰，却也由不得他们质疑。
三位婆罗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闪过了疑惑之色，可片刻之后，却见那苏哈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朝着二庄使了个眼色，接着噗通一声便跪在了玄奘的面前，哭道：“我就说大人为何一见就如此亲切，原来却是我婆罗国王家贵胄转世临凡，今日得见王子，实乃微臣三生有幸啊。”
二庄虽不明其理，平日里却是向来对苏哈言听计从，便也纷纷跪拜道：“护国大将军庄林后辈，参见王子陛下。”
玄奘连忙上前扶起了三人，道：“不必多礼，我还记得，当年的庄丞相，本就是我的族叔，而那庄林大将军，也与我有数面之缘，如今想来，都是自家人，倒也不必见外。”
三人这才站起身来，千恩万谢地再次落了座，只听得那苏哈又道：“王子殿下此次返回婆罗国，又学成了一身降妖除魔的本领，可千万不能不管我婆罗国万千子民的疾苦啊。”
玄奘点头道：“这是自然，父王曾教导于我，护国守民乃我王族之责，国家沦落至此，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苏哈大喜，忙道：“殿下圣明。”
八戒与沙僧在一旁听得玄奘之言，却是越听越不对味，沙僧忙道：“师傅，你可莫要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乃是大唐圣僧，要往西天拜佛求经的，那婆罗国王子苏伽罗只是前世身份罢了，轮回谱一转，往事皆成过眼云烟，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八戒也道：“师傅，你有所不知，那浑天大圣妖法通天，即便是猴哥在此，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又有狮驼国中千万妖兵妖将供其驱策，三界中能惹得起他的可没有几个，这等闲事，咱们还是少管为妙，免得耽误了取经大事。”
玄奘听二人这一提醒，方才想起身上的重任，想想那混天大圣绝非寻常妖怪，若是一心与他为敌，恐怕真会有负唐王之托，不由得迟疑道：“这......”
苏哈见玄奘的心思似是又有转变，眼珠一转，便连忙道：“殿下，二位高徒言之有理，事关万千生灵，确是不可仓促决断，不如先安歇一晚，明日随微臣去见见您的那些子民，再做决定不迟。”
玄奘此事心绪甚乱，也觉得此言有理，便道：“多谢苏大人体恤，便依大人之意。”
于是，三位婆罗便依足了臣子的礼仪，为玄奘师徒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宴和一间清净的厢房，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三人安歇了方才作罢。
次日一早，玄奘师徒刚刚起身，便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侍立于房门之外，叩拜道：“小人飞佘人庄勇，参见王子殿下。小人为大人准备好了早膳，还请三位大人虽小人前去用膳。”
玄奘道：“原来是庄小哥，却不知苏大人与两位庄大人何在？”
庄勇道：“启禀殿下，今早出了些紧急之事，三位婆罗大人一早便离开了迷山城，嘱托小的好生伺候殿下，还望殿下莫怪。”
玄奘道：“既有紧急之事，自然不可耽搁，贫僧又怎会责怪？”
庄勇连声称谢，便领着师徒三人一路往前厅而去。
沿路之上，玄奘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庄小哥，贫僧进城之后，曾听人提起婆罗人、飞佘人、首陀人，却不记得我婆罗国有此称谓，只不知到底何意？”
庄勇犹豫了片刻，方才笑道：“这称谓本就是妖怪灭国之后才有的，殿下不知也并不奇怪，只是一个区分人的称谓罢了。
所谓婆罗人，指的便是如殿下、三位大人这等身份尊贵之人，受万民敬仰，才会以故国为名。
如小人这等飞佘人，祖上都是家世清白之人，灭国前便为各位婆罗大人效力，当年跟随他们一同撤入这迷山城，有幸得以在内城中生活。”
玄奘追道：“那首陀人呢？我看那外城极为破败，他们的生活也极为清苦，为何苏大人不管不问？”
庄勇却似是不愿多提那首陀人之事，只是含混道：“山中生活不易，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这些百姓入城之时，内城早已住满，他们也只能住在了外城，日子清苦些也是无可奈何......到了，三位大人请坐，小人这便去厨房取来斋菜。”说完，他行过一礼，便匆匆转身离去了。
片刻之后，那庄勇端着些新鲜的果蔬走了出来，供玄奘师徒享用，却绝口不再提那关于首陀人之事。
待得用过了早膳，庄勇又道：“太子殿下，婆罗大人曾告诉小的，您有意去城中看看那些百姓，却不知打算何时出发？”
玄奘道：“眼下闲来无事，自然是立刻便去。”
庄勇点头称是，便取来了一件麻布衣物请玄奘换上，说是为了避免引得百姓注意，当然，八戒与沙僧明显是妖族，自然也不便跟随。玄奘想想当日进城那般情景，也觉得有些道理，便依言照做。
待得乔装改扮完毕，玄奘跟在庄勇的身后，便朝着府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四节 忍无可忍
迷山城的内城干净整洁，百姓也大都彬彬有礼，与寻常城镇并无太大区别，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大略转了一圈，玄奘便道：“庄小哥，不如咱们去外城看看，如何？”
庄勇忙道：“大人既有此意，小的自当遵从。”于是，二人便又出了内城，往外城走去。
因为换过了一身飞佘人的麻布衣物，再加上八戒与沙僧又遮住了面孔，这一次外城的百姓倒没了之前那般畏惧之色，只是会在众人经过时躬身行礼，也没有人再跪拜了，让人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只是此时近看那些人的生活，却是比想象中还要清苦许多，也让他心中更觉不忍。
众人正沿街闲逛，却忽然前方传来了喧闹之声，庄勇顿时脸色一变，一把拉住了玄奘，惊叫道：“殿下小心，前面去不得了。”
玄奘奇道：“前方发生了何事？为何去不得？”
庄勇顿时一脸难以启齿之色，支吾了半晌，叹道：“小人差点忘记了，今日是妖神抓人的日子，若是殿下靠近，只怕也会有危险，小人可担待不起。”
“妖神抓人？”玄奘大吃一惊，连忙定睛看去，便见一队人身兽头的妖怪正在那些帐篷中来回穿梭着，不时抓住一些百姓，用绳子捆个结实，穿成了一串扯在身后。
而更加令人诧异的是，那些百姓根本不敢反抗，甚至于不敢躲避，一个个都是老老实实地跪拜在地，便像是任由对方挑选一般，偶有被抓之人发出惊呼之声，却也会立刻闭上嘴，使得一切都显得诡异至极。
玄奘又惊又怒，忙道：“这些妖怪为何抓人？”
庄勇一脸苦涩地道：“妖神抓人，自然是为了当食物，他们每年都会来上几次，抓个几十人就会自己离开。”
玄奘叱道：“岂有此理，莫非你们便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百姓活活抓走？你们手中有刀有枪，却为何不肯守护百姓？”
庄勇摇头道：“殿下莫非忘记了？这狮驼国本就是妖国啊！这些妖神本就是国王属下的军士，奉旨前来抓人，若是我们反抗，却只会惹来更多更强大的妖神，到时候，送命的可就不是区区数十人了，而是我全城百姓啊。”
玄奘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不再怪他，只是一脸悲哀地道：“莫非这狮驼国中的其他城池也是如此？”
庄勇道：“小人听说，像迷山城这样人类城镇大约有六七十个，每年被抓走之人当不下五千之数。”
“每年要被妖怪吃掉五千人？”玄奘顿时呆立在当场，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母国竟然落得如此悲惨境地，所有百姓都如同鱼肉般被妖怪挑选，却根本没有人敢加以反抗。
“不，不可如此！”玄奘断然道：“我婆罗国百姓从无过错，又怎可遭此罪过？贫僧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抓走，定要阻止他们。”说着，他便要迈步上前，将那些无辜的百姓救下，却忘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降妖除魔的本事。
“殿下，万万不可啊！”庄勇一脸焦急地劝道。
玄奘冷声道：“同为一国百姓，你为何阻我救人？”
庄勇苦着脸道：“殿下有天大的手段，救出区区数十人自然是易如反掌，不过，若等你离去之后，我迷山城百姓又该如何自处？难不成，殿下还能留在我狮驼国中，守护我们一生一世？”
“这......”玄奘听得这话，顿时便失了气势，不错，若不能守护一国百姓，救这区区数十人又有何用？即便是真能打跑了这些妖怪，却也只会害了更多的百姓。
一时间，取经和救人两件事，在他心中反复拉扯着，让他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庄勇见玄奘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之色，轻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玄奘抬头看向那些正在继续抓人的妖怪，沉默了许久，终究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回到婆罗府之后，玄奘借口身体劳累，返回厢房休息，却也将八戒与沙僧一并唤了进去，只看他那一脸肃然的神色，俨然已是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却说那一队妖怪精心挑选了三十个百姓，用绳索捆成了一串，兴高采烈地出了迷山城。然而，还不等他们走远，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暴喝道：“呔！妖怪，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在此胡乱抓人？”
众妖一惊，回头看去，却见三道人影正大步追来，中间之人白面光头，像是个人类，而左右两边之人一个猪头，一个青面獠牙，倒像是同为妖族。
那妖怪中的领队乃是个猫妖，已有半步大圣修为，便一脸诧异地道：“我们乃是狮驼城征粮队之人，你们又是哪方人马？为何阻我们征粮？”
玄奘一听，这些妖怪果然是将百姓当做了粮草，不由得怒从心起，大喝道：“你们这些妖怪，将这么多无辜百姓当做食物，实在是罪大恶极。今日我苏伽罗在此，绝不会让你们伤到我婆罗国任何一人。”
猫妖一愣，惊道：“你说的这是什么废话？谁家妖族还能不吃人？不怕告诉你，这批粮人乃是陛下下月初大祭急用的，若是他老人家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待不起。”
玄奘怒喝道：“便是混天大圣亲至，我也绝不与他善罢甘休。八戒，悟净，还不快快出手救人？”
八戒与沙僧无奈对视了一眼，只得各自取出兵刃，朝着那队妖怪杀了过去。
以这二人的身手对付一群尚未渡劫的妖怪，实在是小材大用，不过片刻间，那些妖怪便被杀得哭爹喊娘，死伤遍地。只是这二人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打斗的招式也是破绽百出，一不留神，竟然被逃走了好几个，其中还包括了那头领猫妖，着实是丢尽了脸面。
玄奘倒并不在意那些妖怪的死活，待得敌人都没了踪迹，便连忙冲上前去，将捆绑百姓的绳索解开，道：“各位百姓放心，今日有贫僧在此，绝不会让那些妖怪伤害你们分毫。”
谁曾想，那些百姓却并没有感恩戴德，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呆呆地看着满地妖怪的尸体，脸上满是愕然之色。
忽然间，一个百姓扑在了妖怪的尸身上，竟是失声痛哭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忍不住抱着那些飞禽走兽的尸身放声大哭，便好像死的不是要吃他们的妖怪，而是他们的至亲之人一般。
这一幕的出现，着实让玄奘师徒愣在了当场，看着满地哭得凄惨无比的百姓，玄奘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母国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第一百三十五节 传说
八戒见这些百姓只是哭喊，却迟迟不肯离去，也是渐渐心生不耐，骂道：“你们这些首陀人，莫非是得了失心疯？妖怪要吃你们，我师傅好心救你们性命，你们不感谢我师傅，却抱着那些妖怪哭个什么劲？再敢聒噪，当心老猪让你们好看！”
八戒本来嗓门就大，这一发起火来，声音直如雷声滚滚，顿时吓得众百姓收了哭声，怯生生地朝着他看去。
不料，这不看还好，一看却像是让他们发现了什么，众人眼中都闪出了希望的光芒，纷纷扑到了八戒的身前，拼命地磕起了头来。还有一些人看八戒身前已经挤不进去了，便转而寻找沙僧，跪在沙僧面前也是叩首不停，却唯独没有人去找玄奘的。
眼见许多人已是磕得额头见血，玄奘自然心生不忍，忙道：“各位百姓，你们无需害怕，我这徒弟不会伤害你们的，若有什么请求，只管说出来便是，无需行此大礼。”
玄奘此时还穿着麻布衣物，看起来还是飞佘人打扮，因此这些百姓对他也少了几分畏惧，至少是不至于不敢说话了，便有人大着胆子道：“飞佘大人，请您帮我们求求妖神大人，让他吃了我们吧。”
“什么？”师徒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面面相觑，八戒奇道：“老猪当年在福陵山也做过妖怪，可任谁落到老猪手里，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只知道求我口下留情？这般求着被妖怪吃的人，老猪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当真是开了眼了。”
玄奘也问道：“各位百姓这是何意？为何好好的性命不要，反倒求妖怪吃了你们？”
一人答道：“大人定然是天生的飞佘人，又哪里知道我们这些首陀人之苦？若不能将自己的性命奉献给妖神大人，我们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要做首陀人，生活在外城，受那无尽的饥寒之苦？”
玄奘更是奇怪，问道：“这又是何说法？”
那人道：“大人莫非没见过城外那婆罗神？”
“婆罗神？”玄奘略一思忖，便想起了城外那尊浑身挂满枯藤的巨像，道：“莫非门外那尊巨像，便是你口中的婆罗神？”
那人点头道：“正是，那婆罗神便是我狮驼国人类的祖先，传说他来到这狮驼国之后，与妖神大战一场，不幸殒命于此，他的头颅，便是化作了婆罗人，他的身体四肢，便是化作了飞佘人，所以，婆罗人便是天生的首领，而飞佘人正是国家的手足栋梁。”
这种关于先祖神灵的传说，倒也并不算稀罕，许多地方都有类似的传言，玄奘疑惑道：“那首陀人呢？你们又是什么所化？”
那人叹道：“首陀人便是婆罗神身上所生的那些毛发所化，当年若非被毛发遮挡住了双眼，他也不会被妖神所杀，所以，首陀人天生便是罪人，不能与尊贵的婆罗人说话，更理应受尽世间的苦难责罚。而唯一洗清我们身上罪孽的方法，也只有请妖神大人吃了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转生为飞佘人，从此进入内城生活了。”
玄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古怪的传说导致首陀人生出了这些奇怪的念头，甚至甘愿被妖怪吃掉。他忙劝道：“大家不必如此，贫僧自幼熟读佛经，从来不曾听说过什么婆罗神，更不会要你们被妖怪吃掉，你们千万莫要相信这样荒唐的流言。”
只可惜，上百年的传说，可远远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够解释清楚的，这些百姓见玄奘不肯帮他们，便干脆不再理他，只是苦苦哀求八戒和沙僧，看起来，除非是今日被吃掉，不然他们定不肯善罢甘休。
眼见这场面已是陷入了僵局，玄奘正觉得束手无策之际，却忽然听得后方有人大喊道：“王子殿下，你们怎么跑来了这里，当真是让我等一阵好找啊。来人，快快保护殿下，莫要让他们被这些首陀人玷污了。”
众人连忙循声看去，却见苏哈三人正带着一队飞佘人士兵赶了过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那些百姓一见到这般场面，顿时大惊失色，也不敢再纠缠八戒与沙僧，慌忙便爬起身来，四散奔逃而去，看那样子，倒是比见到妖怪还要害怕几分。
苏哈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玄奘面前，躬身行礼道：“王子殿下，您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城来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却又怎生得了？定是微臣等照料不周，才会惹出这般祸事，臣等甘愿领受责罚。”
玄奘摇头道：“此事与你们无关，我乃婆罗国王子，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妖怪祸害，便特地追了出来，将那些百姓救了下来。”
苏哈一愣，低头看去，却见到了一地的野兽尸体，顿时大惊失色，颤声道：“殿下，莫非这些乃是狮驼城征粮队之人？您为了救下那几个首陀人，竟然伤了如此多妖神的性命？”
玄奘冷声道：“什么妖神，净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罢了，有我在此，即便是那混天大圣亲至，也休想伤到任何百姓的性命。”
苏哈听得这话，眼中顿时闪过了一道精光，由衷赞叹道：“殿下果然是爱民如子，臣等拜服。”
玄奘皱了皱眉，又道：“对了，刚才听那些百姓说起了婆罗神的传说，竟让他们甘心被那些妖怪吃掉，实在是荒唐至极，你可知晓此事？”
“这......”苏哈一惊，忍不住与庄氏兄弟对视了一眼，连忙道：“婆罗神之事，臣等也是有所耳闻，不过都是些民间以讹传讹的勾当罢了，倒也不曾细查，殿下既然问起，不妨等臣打探清楚了，自会与殿下禀告。对了，殿下与两位高徒斩妖救人，劳苦功高，且先随微臣回府歇息一番，再商议后续之事不迟。”
玄奘见他态度恭谨，虽有一肚子的疑问，却终究还是未曾多说，跟随一行人返回了迷山城，再次进入了婆罗府之中。
第一百三十六节 求援
却说那征粮队中几个幸存的妖怪，好容易逃出了八戒与沙僧的追杀，正合计着该如何回狮驼城告状，却猛然听得一声鹰鸣声传来，接着众人眼前一花，便见三道人影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感觉到眼前这三人身上浓重的妖气，众妖心中大惊，连忙道：“你们又是何人？”
为首那人头戴鹰羽，显然是鹰隼成妖的高手，只见他手腕一翻，掌中便多出了一枚令牌。众妖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叩拜行礼道：“原来是羽林军校尉大人，末将失敬了。”
那鹰妖摆了摆手，淡淡地道：“罢了，我看你们从那迷山城中仓皇离开，可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众妖中为首的猫妖不敢隐瞒，忙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今日的遭遇讲了一遍，最后道：“校尉大人，这迷山城中的高手竟敢杀我征粮队兄弟，简直是目无王法，请您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鹰妖听完这番话，皱眉沉吟了许久，方才道：“行了，此事我已尽知，今日你遇到那三人，绝不可再去招惹，也不可妄自议论，且回狮驼城中好生休养便是。”
猫妖一愣，惊道：“大人的意思是......”
鹰妖淡淡地道：“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家将军的意思，你若不听，自然惹上天大的麻烦。”
猫妖试探道：“您是说，钻风将军的意思？”
鹰妖点头道：“正是。”
猫妖再也不敢多问，连忙道：“末将明白了，定会守口如瓶，末将告退。”说完，他便带着众妖匆匆离去了。
鹰妖目送着这一行人远去，方才对身后二人道：“你们两个，趁着夜色去抓几个可靠之人回来，让他们混入城中，替咱们打探消息。将军严令，切不可干扰到那玄奘师徒行事，可若是那他们在狮驼国出了半分差池，你我三人都难辞其咎。”
两名下属心中一凛，连忙领了命，便匆匆离去了。
迷山城，婆罗府。
傍晚时分，苏哈再次摆下了宴席，只说是为今日除妖之事庆功，将玄奘师徒请来饮宴。
宴席间，却听那三婆罗庄则忽然开口问道：“今日王子殿下除妖救人，实乃百年未见之盛事，殿下之威，实乃我婆罗百姓之福啊。”
玄奘轻叹一声，道：“救人一次不难，难的却是如何救下我婆罗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唯有让所有百姓都远离妖怪的魔爪，方才不负我父王当年的遗训啊。”
苏哈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我迷山城不过是婆罗国一隅，就算殿下真能守护城中百姓不受妖怪所扰，却还有几十座城池在妖怪的控制之下，城中的百姓也只会更加危险，绝非万全之计啊。”
玄奘奇道：“苏大人，听你这话说来，可是想出了什么万全之计？”
苏哈神色一动，低声道：“今日听得殿下说起，以殿下的本事，便是连那混天大圣也奈何不得，只不知是真是假？”
玄奘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他当然知道混天大圣的修为远超八戒与沙僧，取他性命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可若是当众认怂，难免会伤了国中百姓的心气，只得含混道：“我自幼修习佛法，自有正气在身，混天大圣不过是邪魔外道，我又怎会怕他？”
苏哈却并未听出这话中的问题，已是抚掌赞道：“殿下若有这等本领，一切便容易了许多，国中百姓虽然被妖怪欺压多年，却也不乏一些英勇善战之士，只要殿下登高一呼，聚集人类大军，率领我等攻破狮驼城，擒下那混天大圣，再重建婆罗国，岂不美哉？”
玄奘一听这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方才道：“妖怪势大，如此正面对敌，定然死伤惨重，绝非良策啊。”
苏哈道：“可若不能将那些妖怪尽数擒下，又如何能保护这一国百姓？”
玄奘皱眉苦思良久，终于一咬牙，叹道：“如此说来，也只有一个办法了，定能将这些妖怪一网打尽。”
苏哈大喜，忙道：“殿下有何良策？”
玄奘回头看向了一旁的八戒与沙僧，道：“八戒，悟净，此事关乎这一国百姓的安危，却也只能指望你们二人了。”
八戒连忙摆手道：“师傅，这可使不得，我与师弟就算加起来，也不是那混天大圣的对手，当不得您老的期望。”
玄奘叹道：“我知道你们并非他的对手，也不会逼你们与他对敌，你们不必担心。”
八戒与沙僧对视了一眼，齐声道：“那师傅的意思是......”
玄奘先是看向了沙僧，道：“悟净，你是卷帘大将转世，定然认识些天兵天将，可否去天庭请些援兵，助我降妖除魔？”
沙僧苦笑道：“师傅你说笑了，弟子早就不是什么卷帘大将了，若无玉帝圣旨，又哪能调来一兵半卒？”
玄奘略一沉吟，便从怀中取出了一道圣旨，正是那玉帝命他西去求经的旨意，道：“为师奉玉帝之命，前去西天拜佛求经，如今遇到这婆罗国之事，怕是不得不管，你若持此圣旨去求玉帝，可能请来些兵将？”
“这个......”沙僧接过那圣旨略一打量，道：“弟子并无几分把握，却可以前去一试。”
玄奘点了点头，又转向了八戒，道：“八戒，你若去一趟灵山，可否请佛祖派些人马，来助我降妖除魔？”
八戒迟疑道：“据老猪所知，那混天大圣与佛祖本就有些仇怨，只是这中间有些顾虑，才一直未曾出兵讨伐，即便是老猪前去相请，恐怕他也未必会答应啊。”
玄奘冷声道：“佛家口口声声普度众生，可这妖怪就在西天的眼皮下祸害生灵，佛祖若连这都不肯不管，我又何必再去西天取什么真经？即便是留在婆罗国与百姓共存亡，我也不愿再西行一步。”
八戒挠了挠头，道：“取经之事早已传遍三界，绝非小事，师傅不肯西去，那西天可就要成了天下的笑柄。若师傅真以此事相挟，说不定还真能逼他派兵前来除妖，只是到时到了西天，怕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
玄奘决然道：“只要能救得婆罗国百姓，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八戒叹道：“既是如此，老猪走上一趟倒也无妨。”
玄奘这才松了口气，合十行礼道：“我婆罗国之事，便托付在你二人的身上了，为师先谢过你们的大恩了。”
二人连称不敢，便商议次日一早各自去求援兵。
然而，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听得他们的对话，苏哈三人的脸上却已然露出了惊慌之色，忽然开口道：“王子殿下，且慢！”
第一百三十七节 库房
苏哈三人突如其来的喝止，顿时吸引了玄奘师徒的注意，玄奘奇道：“苏大人有何建议？”
苏哈道：“听王子殿下的意思，是打算去请那天兵天将，神仙佛祖前来我国中擒拿妖怪？”
玄奘点头道：“正是，降妖除魔，终非我等凡人擅长之事，倒不如请些法术高强的神佛前来，定能将那些妖怪一网成擒。”
苏哈忙又道：“若是那些神佛真肯出手，将妖怪一网打尽，又会如何处置？”
不等玄奘开口，八戒便抢着道：“还能怎么处置？那些神佛对妖怪下手，向来是不留情面，有点本事的，直接收为坐骑牵回去使唤，本事差些的，当场便灭杀了，保证你这婆罗国干干净净，再无任何妖怪作乱。”
“这......”苏哈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殿下，为了咱们婆罗国一国之事，便请那些神佛亲自出面，是否有些太过......这个，太过麻烦了，咱们可否想些别的法子？”
八戒笑道：“苏大人可莫要小看了那混天大圣，这妖怪在整个三界也都是响当当的角色，能够拿得住他的人，怕是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若非我师傅面子大，能够请得天庭与西天出面，怕是你这婆罗国之事还真没几人能管得了哩。”
玄奘也道：“苏大人，守护苍生本就是天庭的职责，度化众生乃是西天的本分，我婆罗国百姓也是众生之一，理应受他们庇护，你尽管放心便是。”
苏哈又道：“那若是真请得他们前来，可否商量一下，请他们只诛首恶，将其他妖怪交给我们婆罗国处置？”
八戒道：“哪有这等好事？那些神佛肯出兵相助已是给了我师傅天大的面子，你还想规定下他们能杀谁，不能杀谁？苏大人，此事你便不用多管了，只等着安安心心当个太平宰相也就是了。”
苏哈见玄奘师徒心意已决，不敢再劝，只得道：“殿下，微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可否等上三日，让微臣做好了准备，再派二位高徒前去求援不迟，以免百姓应对不及，乱了方寸。”
玄奘听得这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点头道：“苏大人这是老成持重之计，便依大人所言，三日后再去求援便了。”
苏哈大喜，连赞王子英明，算是将主意确定了下来。
次日一早，玄奘师徒出得厢房，却见门外仍是侍立着那飞佘人庄勇，朝着三人躬身行礼道：“殿下，三位婆罗大人俗世缠身，无暇分身，便嘱小的前来伺候，还望殿下莫怪。”
玄奘欣然道：“三位大人倒是雷厉风行，昨晚才商议好大事，今早便忙活了起来，我又怎会怪罪？”
庄勇听得这话，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怪异的神色，道：“如此便好，还请三位大人先用早膳。”
师徒三人点头称好，便跟随这庄勇去前厅用膳。
简单用过了些瓜果面点，庄勇又道：“殿下昨日巡城，闹得了个不欢而回，不知今日可有兴趣再跟随小人在城中转转？”
玄奘想起昨日所见的惨状，实在不忍再见，皱了皱眉，道：“不必了，昨日我有些劳累了，今日便只在府中歇息便是了。”
谁知，那庄勇却又道：“殿下明鉴，昨日之事，实则事出偶然，我迷山城中还是有些好去处，未曾让殿下见到，何不今日随小人前去看看，也算是弥补小人昨日的过失？最好请两位高徒也前去，定能有所收获。”
玄奘本就是个随和的性子，见这庄勇诚意相邀，便道：“也罢，反正闲来无事，便随你四处走走也好，八戒、悟净，今日你们也一同去吧。”
庄勇大喜，连忙领着师徒三人出了婆罗府，朝着城中走去。
只不过，今日他倒没有在领着玄奘出外城，而是绕到了婆罗府的后方一个偏僻之处，只见一座大屋突兀地立于道路之旁，周围却并没有其他房屋，满是草坪鲜花，只有三名飞佘人士兵守在房屋之外，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所居。
虽然同为飞佘人，但庄勇的身份显然远较旁人高上许多，那三名士兵一见到他，便连忙行礼道：“庄管事，今天是什么风，怎的把您老吹来了？”
庄勇微微一笑，指着玄奘道：“这位乃是我婆罗国王子殿下，便是三位婆罗大人见到也要恭敬有加，你们还不过来见礼？”
三人不敢犹豫，连忙上前叩拜道：“小的见过王子殿下。”
庄勇又道：“王子殿下性喜清净，看中了此处的景致，你们便莫要留在此处了，且先回家等候便是。”
“这......”三人神色一僵，忍不住回头看向那房门紧锁的大屋，似是有些犹豫。
“这什么这？你们可看仔细了，王子殿下的两位高徒可都是妖神大人，若是惹得他生气，你们可担待不起。”庄勇开口呵斥道。
三人看了看八戒与沙僧，顿时面露惊惧之色，连忙道：“小的遵命。”说完，三人便匆匆离去了。
庄勇这般怪异的行径，却已惹得玄奘心生疑惑，便也缄口不言，只看他到底意欲何为。只见那三名士兵离去后，庄勇随手一指大屋，笑道：“殿下可知道，这屋中放的都是什么？”
玄奘摇头道：“却是不知。”
庄勇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钥匙，上前将那铁锁打开，随手推开了大门，道：“殿下请看。”
玄奘师徒心中更是好奇，迈步走到了大门前，定睛朝着屋中看去，待得看清了里面的景象，三人不由得齐齐吃了一惊，呆立在了当场。
原来，这看起来偏僻古怪的大屋，竟然是一处库房，里面既有金银美玉，也不乏刀枪战甲，然而，其中最多的，却是堆积如山的粮食、果蔬、肉食，粗粗一数，怕是足够这一城人吃上个一年半载。
沙僧心思细腻，分出一丝神魂略一探查，对玄奘道：“师傅，这些粮食肉食都用法术加以护持，并无**之虞。”
玄奘听得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要知道，这迷山城中并没见到精通法术之人，却又是谁对这些粮草施展了法术呢？
第一百三十八节 真相
庄勇见玄奘师徒呆立在了当场，脸上的笑容已是更盛了，一摆手道：“殿下，机会难得，咱们还是进去仔细看看吧。”
玄奘师徒双眉紧皱，点了点头，迈步进入了那库房之中，仔细打量了眼前堆积如山的粮食和财富，而庄勇则跟在了最后，反手将那大门关了起来。
随着大门的关闭，整个仓库中只剩了几个透气的窗口中射入了点点阳光，顿时便阴暗了下来，透出了一丝丝诡异的气氛。
“这些到底是什么？”玄奘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庄勇正色道：“启禀殿下，这库房之中，便是三位婆罗大人多年来的积蓄，这样的库房，城中其实还有两处。”
玄奘动容道：“竟然如此之多？这些粮食足够城中百姓吃上好几年的吧。”
庄勇道：“正是，殿下可想知道，这些财富到底是从何而来？”
玄奘沉吟道：“这迷山城地处荒凉，要想积攒如此多的财富，恐怕要将城中百姓搜刮一空才行。”
庄勇摇头道：“殿下此言差矣，迷山城中的首陀人每日里辛苦劳作，其实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婆罗大人根本不曾搜刮其一分一毫。飞佘人大多都是军士，根本无所产出，也不曾为这些财物贡献分毫。”
玄奘奇道：“既然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而来，却又是如何得来的？”
庄勇道：“不敢隐瞒殿下，这些财物，其实都是从狮驼城送来的常例。”
“狮驼城？”玄奘惊道：“狮驼城里尽是妖怪，又怎会给你们送粮送钱？”
庄勇叹道：“看来，殿下并不知这狮驼国中的真实情况，且容小人细细禀告。”
说完，他便讲出了一段让玄奘惊心动魄的真相来。
众所周知，狮驼国领土虽大，但土地不是山高林密，就是万里荒漠，可耕种的土地极为稀少，更无法蓄养牲畜，所以，这国中的人类的产出远不够消耗，根本就无法养活自己。
然而，这并不代表偌大的领土上没有财富，山中有林木，有珍禽野兽，更有无数矿藏，便是那万里黄沙中，也埋藏着数之不尽的煤炭火油，这些东西如果能够卖去外国，都是价值不菲的货物，只可惜，无论是开采还是运输这些货物，在这样一个时代，都远非人类的技术能够达到。所以，国中之人也只能空守着宝山，扼腕叹息。
所幸，这片土地不止有人类，还有另一个种族，那就是数以万计的妖族。那些人类无法取得的宝藏，不管是深藏于山岭之中，还是埋藏于黄沙之下，对那些野兽修成的妖族来说都不是难事。于是，在最早的人类捕获了大量的妖族劳工之后，便在黄沙中建立了盛极一时的婆罗国。
不错，婆罗国的建立，国中每一个人类吃的，用的，其实都是妖族劳作所得，若不是他们，那些人类百姓连最基本的食物和饮水都无法得到，甚至可以说，在这个特殊的国度中，人类是可有可无的，但妖族却必不可少。
再与妖族漫长的相处中，婆罗国的统治者也发现，妖族必须定期吃掉一些人类，否则便会慢慢失去灵性，再也无法劳作，因此，他们便制定了极为严苛的法律，只要稍有触犯，便会被抓入大牢，最终送给妖怪作为口粮。
甚至于，到得后来，即便是没有触犯法律，百姓也有可能随时被宫里的人抓走，用来饲养更多的妖怪。因为，妖怪越多，王宫府库里的财富才会积累得更快。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吃人的不是妖怪，而是整个婆罗国中的百姓自己。当然，这些对于当年年纪尚幼的苏伽罗来说，还是未曾接触过的陌生世界。
后来的故事大家也都清楚，混天大圣从天而降，率领妖族大军占领了婆罗城，也就是现在的狮驼城，从此妖族反客为主，一跃成为了国家的主人，毫无疑问，对于妖族而言，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
然而，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接下来，怎么处理人类，又成了摆在妖族眼前的难题。
妖族吃人是刚需，可在婆罗国多年的豢养之下，这些妖怪们习惯了安定的生活，谁也不愿再为了吃人而冒险去西天的地盘打家劫舍，于是，他们便决定将人类留下，让他们在国都外自己建立城池生活。
当然，人类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他们生活所需的给养，还得靠妖怪们的劳作来提供，而人类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每年被抓走大批百姓作为妖怪的口粮。
人与妖之间，虽然主客已然易位，但那种奇怪的共生关系，却从来也没有改变。
婆罗国虽然灭了，但国中的王公贵族们却存活下来了不少，他们虽然和普通人一样对妖怪束手无策，却掌握着那些寻常百姓无法企及的知识。
于是，为了维护他们自身的利益，婆罗神的传说也应运而生，他们自己成了婆罗神的头颅婆罗人，而他们的仆从、军队便是婆罗神的躯干四肢，至于普通百姓，则是那些沾满罪孽的毛发所化的首陀人。
首陀人随时可能会被妖怪抓走作为食物，却仍要甘之若饴，可他们的性命所换来的给养，却大多都落入了婆罗人的手中，堆满了这一座又一座的库房，只有极少部分被分给了飞佘人和首陀人，保证他们最基本的生活。甚至于，首陀人所得，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只能靠着去山林中冒险狩猎才能填饱肚子。
婆罗人的生活从来都不曾辛苦过，他们每日的享受，其实比婆罗国未灭时也差不了太多，可是，他们仍然并不知足，想着有朝一日再次将妖族踩在脚下，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享受着更多的利益。
玄奘这个故国王子的出现，就让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机会，于是苏哈便苦心孤诣地定下计策，挑唆他们帅兵杀入狮驼城，完成他们心中的夙愿。事实上，不管是当日那妖怪抓人的场面，还是玄奘师徒怒而杀妖救人，全都落入了苏哈的圈套之中。
第一百三十九节 一箭双雕
玄奘听完庄勇的讲述，已是目瞪口呆，身体颤抖个不停，这一切的真相，实在与他的想象相差甚远，让他根本不愿去相信。然而，来这迷山城后的所见所闻，还有眼前这堆积如山的财物，以及那些食物上防止**的法术，却都让他根本无法去怀疑。
沙僧出身天庭监察司，心思远较常人缜密，又见惯了权力斗争中的尔虞我诈，倒是最先反应了过来，眼见师傅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便代他开口问道：“庄勇，某家且问你，你既然身为婆罗人的仆从，却又为何将此事告知我们？”
噗通，庄勇已是跪拜在地，叩首道：“实不相瞒，这两日相处下来，小人心中对王子殿下已是仰慕无比，此番说出真相，也只是一心为了救殿下的性命，不愿殿下就此丧生于小人之手。”
沙僧皱眉道：“你是说，有人要害我师徒的性命？”
庄勇道：“正是，小人昨晚偶然听三位婆罗密议，说是王子殿下有心引神佛来屠灭妖族，是要断了国中无数百姓的生计，便密谋要害殿下的性命。”
“哦？”沙僧脸色一沉，如果这庄勇所讲的都是真的，苏哈三人作出这决定倒也并不意外，他便又问道：“你且说说，他们要如何害我师徒？”
庄勇道：“大人有所不知，昨天半夜，他们三人便已离开了迷山城，赶往狮驼城报信，将屠害征粮队的罪责尽数推到殿下的身上，要请来妖怪大军围杀殿下，从而获得妖怪的赏赐。”
玄奘一惊，脸上已是现出了悲伤之色，叹道：“万万没想到，我一心想要帮母国族人脱妖怪之害，却反倒引来了族人的仇恨，百年复国梦，莫非只是一片幻影不成？”
八戒忙安慰道：“师傅莫要伤心，这些狗贼竟敢如此大胆，老猪若见到他们，定要一人赏他们一耙，让他们追悔莫及。”
沙僧却道：“二师兄，这些贼子坑害师傅，定然会有报应，可若是他们真请来了妖怪大军，只凭你我二人，怕是难以护得师傅周全，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八戒这才恍然道：“不错，那混天大圣修为通天，没有猴哥在，咱们定然不是对手，师傅，依老猪看，既然人家要害咱们，咱们倒也不必管这些闲事了，趁着大军未到，早早逃出狮驼国，继续西行才是正理。”
玄奘此时也是心绪纷乱，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正要点头答允，却听那庄勇又道：“殿下，狮驼国地域广大，短时间内若想逃出，绝非易事。而且，若要西去，定会路过王城，那附近四处都是巡查的妖怪，即便您有飞天遁地之术，怕是也难以安然离去啊。”
八戒皱眉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却又该如何是好？即便是我与师弟立刻前往天庭和西天求援，派来援军也难免花费时间，只怕就算援军到了，师傅也早就被妖怪抓去了。”
玄奘与沙僧听得这话，也不禁叹息一声，此时的他们，当真是无比怀念神通广大的孙悟空，若有他在，师徒三人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眼见三人都是束手无策，那庄勇的眼中却闪出了一道精光，再次开口道：“殿下，小人倒有一个办法，不但能护得殿下周全，还能对那三个卑鄙小人施以惩戒，可谓是一箭双雕，不知殿下可愿一试？”
玄奘忙道：“但说无妨。”
庄勇道：“不瞒殿下说，那苏哈三人倒行逆施，只顾自己敛财，却不管旁人的死活，早已惹得许多如我一般的飞佘人心生不满，只是他有五百精兵在手，我等才只能敢怒不敢言。
殿下的两位高徒武艺高强，又有法术在身，若肯出面震慑一番，我等当可夺取这迷山城。到时只需反咬一口，说他们三人不过是贼寇宵小，谋害征粮队之人也是受了他们指使，早已逃去了比丘国，而殿下则在城中找个隐秘之处乔装躲藏便是。
如此一来，既能护得殿下周全，又能让这三个小人自食其果，岂不是两全其美？”说到这里，他的话语中却已是带上了一些激动的神色。
玄奘双眉紧皱，沉吟不语，沙僧却已冷笑道：“你这小子，恁的不老实，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救我师傅，依我看，怕是想要借我等之力夺权才是真的。如此一来，你这飞佘人便成了迷山城的大婆罗，名利双收才是真的。”
这庄勇倒也当真是个人物，被沙僧一举喝破了意图，却并非露出半点惊慌之色，而是一脸诚恳地道：“大人所言不差，小的祖上便是庄家的管事，世代为庄家做事，可时至今日，却也看不惯他们的诸多行径，便有了取而代之之意。
若我为大婆罗，虽不能保证首陀人不再被妖怪所害，却可以性命担保，将这些妖怪送来的常例大都分给百姓享用，让大多人都能过上舒服些的日子。殿下心系苍生，定然不吝助小人一臂之力吧。”
这一番话言辞恳切，倒也让人动容，玄奘也是心念一动，原本沮丧到了极点的心情却是生出了一丝希望，也许，他无法割断狮驼国中人与妖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他至少可以让百姓的日子改善些许，即便是真的逃不过妖怪的毒手，倒也无愧于背负了累世的夙愿了。
想及此处，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庄勇的双眼，道：“你所答应我的，当真能够做到？”
庄勇心中狂跳，也不去躲避玄奘的双眼，正色道：“小的立誓，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一旁八戒道：“何须天打雷劈？日后发现你若敢骗我师傅，老猪便亲自送你去十八层地狱受刑。”
庄勇心中一凛，忙道：“小的铭记在心。”
玄奘此时方才对八戒道：“八戒，你便随庄小哥走上一趟吧，那五百精兵，应该难不住你。”
八戒哈哈一笑，道：“这等凡夫俗子，便是来上一万也是如土鸡瓦狗一般。”
玄奘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莫要伤人性命。”
八戒点头道：“师傅放心，老猪省得。”
玄奘点了点头，道：“为师累了，先回房休息去了。”声音中，尽是无尽的倦意。
说完，他便带着沙僧离开了库房，返回婆罗府而去，只留八戒上下打量着庄勇，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