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生机
霍古改变了星球，由此，海洋再一次出现，并且，一些隐藏在冰层下的东西展露在霍古的视野内。
一片广袤的陆地……
根据霍古的粗略估计了一下面积，大概占据了整个星球总面积的50%。
成因霍古大概能够猜到，正是当初暝主动制造的频繁火山运动造成的结果。
陆地的加热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因为陆地环境里占据主要部分的不是水，是空气，这就意味着蜂巢没办法直接从周围环境里摄取水分。
要知道，无论是每个细胞个体还是加热工作，都离不开水。
好在这个问题还算是有办法解决，在蜂巢占据的区域刨出一个凹陷地形，用于积水，让整个蜂巢能够正常进行的加热工作。
水的获取渠道，是从海洋那边汲取，利用管道横跨数公里的进行远距离输送，以及星球气候恢复后的自然降水。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第一种作为大陆蜂巢获取水分的主要来源，大陆的面积太过巨大，导致海洋气候没办法进入大陆深处，也就没办法进行自然降雨。
可以预计，在经过一段时间，当大陆土壤中的水分逐渐被霍古给蒸发殆尽，那里将会成为一片荒凉的沙漠。
但是这些对于霍古现在来说都无所谓，它早已经不是人了，自然是不可能再以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长达千万年的时间跨度，这块巨型大陆早晚有一天，会因为地下深处的热循环运动而发生分裂，就像地球上的那些大陆，而在那之后，大陆中央区域的沙漠也就会进入到海洋气候的范围，自然会被改造回肥沃的土壤。
真正让霍古上心的是另外一些东西，当初散布的微生物们。
那些微生物在散布出去后没过多久，就开始了残酷的生态角逐竞赛。
起初，自养型和异养型数量相当，但是为了获取养分，异养型对自养型发动了大规模袭击。
结论不言自明，异养型以绝对的碾压，吞噬了绝大部分的自养型微生物，只有少数得以侥幸逃生存活。
此时，毫无脑子的异养型微生物自然是不会考虑可持续发展这种事情，只要积累到足够的生物质，就会立即复制分裂出新的个体。
但是，由于自养型数量的锐减，异养型微生物的目标不得不转移到其他异养型微生物身上，于是，第二场微生物大战开始了，异养型对异养型。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失败的异养型会像之前的自养型那样被赶离到更远的地方，大战的胜利者，将会得到继续留存在原初位置的资格。
然后就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生命就是在这种形势，筛选出更优良的基因，大战的微生物幸存者，会变得更具攻击性，更加能轻易的杀死其他的微生物。
那么，那些微生物大战中的失败者就绝对没有活路吗？并不是。
第一次微生物大战后，自养型微生物逃到了一个远离微生物战场的地方，繁衍生息。
失去了异养型微生物这个天敌的压制，自养型自然是肆无忌惮的从周围的环境获取能量和物质，转录复制自己的同类，数量会以指数形式增加。
这种增加会一直持续到第二次微生物大战的失败者到来。
它们会抑制自养型微生物的数量，让自己的数量得到增加，不得已自养型就会前往更远且没有微生物的区域进行繁衍。
然后，在这个新区域里，就会重复上演着曾经发生的事情，一批又一批的失败者会逃向有自养型微生物大量繁衍，且没有大战胜利者的地方。
这就是循环，正是这种‘你追我赶’的循环，微生物很快就占据了星球海洋的每一个地方。
然后呢？当这个星球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被微生物覆盖，自养型微生物就会没有任何活路了吗？
并不是，在后续的微生物大战中，那些胜利者可以说并没有接触过自养型微生物。
正是基于这种原因，随着微生物全面占领整片海洋，一种相当戏剧的情况就出现了，胜利者会专门去攻击失败者的异养型，对于远比失败者还要弱小的自养型视而不见。
这样一来，微生物界的平衡就建立了。
那么，微生物发展到这一步就停止了吗？
显然不是。
生命是很奇妙的，每一次的自我复制，都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生命在进化道路上的投票。
当这种投票积累到一定程度，进化也就发生了。
这为以后细胞壁，细胞核，细胞器……等千奇百怪的微生物能力出现提供可能。
虽然目的都是为了生存，但基于想法的不同，计划的路线也不相同。
有的微生物会进化攻击能力，也许是能轻易破开细胞膜的酸液，亦或者蛋白质尖刺，再或者干脆就是放大自己的形体，直接将对方包裹进自己内部分解。
有的微生物是进化自己的繁衍能力，以求在数量上取胜——打不过你我还生不过你？
这类型的微生物基本上会大幅度的削减自己的基因链长度，长度越短，基因复制的时间也就越短，数量的增长自然就会变快。
不过，这种方法在霍古看来也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地球上基因链最短的微生物就是病毒，那么病毒是什么类型的微生物？异养型。
这恰恰也就说明了，自养型在数量上存在优势没有任何意义。
还有些微生物，会想方设法的去拓展一个新的生存空间，朝着这种方向进化自己的能力。
以此为契机，自冰河时代之后，第一批登陆地表的原土著生物也就出现了。
它们生活在与水相近的岸边，分解那些坚硬的岩石和砂砾，并加以加工，肥沃的泥土就此诞生。
这其中，最让霍古感到在意的，还要是在这个异养型微生物横行的星球上，称霸一片水域的某种自养型微生物。
这种生物，霍古在地球上也曾经见过——蓝藻。
曾经地球上最底层的微生物，此刻，属于这个星球上最为强大的自养型微生物。
第六十一章 自产
作为一个半生物学家，微生物们的世界无疑是极具吸引力，和上一次的冥古宙不同，霍古的生命如今已经不再遭受威胁，在这种毫无外界压力的情况下，再加上根茎系统提供的全球监控能力，使它无法自拔，完全忘我的沉浸在微观世界。
当它反应过来时，星球已经自转了三千多圈，也就是星球上的三千多个昼夜更替。
“好久没像现在这样安逸了……”
霍古颇为无奈的自嘲一番，自穿越以来，霍古一直面临着生存的压力，现在压力没了，不免就有些放飞自我。
“嗯，星球的升温已经算是告一段落，差不多也该竖起建立联络点，和暝取得联系，不然它也该等急……”
霍古忽然意识到某些地方不太对，现在暝和它的时间观应该不一致。
“……以我的视角是过了很久，可暝那边，应该只是过去了一小会才对。”
“这样一来，建立联系后会不会出现，过去个好几千天，对方才说完一句话，而我这边语速极快，对方完全听不懂，这样的情况？”
霍古陷入了沉思，越发觉得这种可能性是极高，回想起当初因为那场误会而引发的全球战斗，顿时觉得那场误会发生的不是偶然，而是基于这种因素下的必然。
暝的情况比较特殊，虽说冰封时代已经过去，可现在的环境不是冥古宙时期那种高温环境，霍古的思维减速已经恢复，而暝的思维减速效果依旧存在。
“看来，有必要再进行一次思维减速，和暝谈一下这件事。”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些事情需要做……”
就在刚才，从观察微生物中回神的霍古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它没有能力完全的将自己独立出这个星球的生态系统，必须要仰赖这个星球本身的有机材料储备，才能够扩张个体数量，如果离开这个星球的环境，到达另外一个地方，比如某个小行星上，它将无计可施。
看起来似乎不着边际，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意味着一种上限，就好像你突然知道自己练的号最高只能升到一百级。
如果说这个游戏最高上限就是一百级到也罢，可关键是这个游戏等级上限官方根本没有规定，也就是说想要多高就多高，没准哪天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碰到个上亿等级的恐怖大佬，到时候是死是活还不是人家说了算？
不要说这种问题很远，霍古现在是长生种，观看宇宙迎来终结的观众席，它已经预约了一个位置。
“必须先掌握有机材料的制造技术。”
基于这种忧患意识的想法，霍古进入自己的深层思维中，展开设计。
沉下心来，霍古将自己的思维和知识彻底的铺展开来。
“有机材料的种类虽然繁多，但是只要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作用、种类、结构全部忽略，基础而又简单的东西就会显现出来……”
“没错，是你了，官能团。”
思维中，有机分子的三维视图被拆分，形成了大小不一零零散散的原子团和原子。
所谓的官能团，就是决定有机化合物的化学性质的原子或原子团。
事实上，有关于官能团的知识，已经超出了霍古的知识领域范畴，专门研究这种物质的，基本上都是那些躲在实验室里研究物种改良的生物工程学者。
不过有实物，而且霍古也有微观视角，官能团本身的结构和作用，霍古可以通过观察得到这些信息。
霍古首先挑选了两种有机化合物作为目标，分别是有机磷化合物和有机硫化合物。
选择它们没有太多原因，就是纯粹的随机选择。
一一罗列出来后，这种含磷硫的官能团，总共有十一种，这是霍古彻查了自己所有的有机材料后得到的信息。
另外其他类型的官能团是，含氮，含氧，含卤素取代基，烃基等四大类型。
接下来就是设计过程，一个细胞呈现在霍古思维中，这个细胞很单一，一个细胞核，然后就是一个线粒体，这个线粒体能够摄取原子，加工生成含磷硫的官能团。
设计出组合官能团的线粒体并不难，官能团说白了就是依靠原子键组合起来的，对于拥有微观视角的霍古，也就相当于一条没有手的蛇想法子让两块砖拼在一起。
然而，单个线粒体的产量并不能让霍古感到满意，微观尺度上的高速放在宏观那是比蜗牛还慢。
于是随后，它又在这个细胞内几乎填满了这种能够加工出含有磷硫官能团的线粒体。
但是这样行不通。
虽说产能的目的是达到了，可是却让产后的运输路线变得复杂，极为容易在细胞内发生拥堵事件，如果在运输方面限制，产能又会有所下降，与细胞内大量线粒体的最初目的相违背。
“那么该怎么做？”
“要在不造成拥堵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增加线粒体……”
“……有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霍古的脑海里浮现。
它要设计的是工具，而不是一个真实的生命体，如此一来，是不是生命也就变得可有可无。
首先，环境是安全的，这是前提，也就意味着，细胞膜的作用会是极小，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防护性，只要保证细胞的内外渗透压就足够了。
在这种前提下，霍古完全可以将线粒体和细胞膜结合，形成一圈即是细胞器，也是细胞膜的新结构。
于是，一个完全微型化加工厂呈现在霍古面前。
只要周围环境里存在着组合官能团的原子时，它就会吸收，而纳进细胞内这个过程也同样是加工，细胞内只会存在加工过后的官能团。
官能团再通过连接管，输送到另外一个细胞中，那个细胞也沿用这种设计，以细胞器作为细胞膜，不过这个细胞是把官能团加工成有机材料，胞吐过程结束，霍古也就可以得到有机材料。
一套微观世界的流水线就此诞生。
此后，有了一个基础的模板，后续的设计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加工其他管能团的细胞，以及能够将官能团加工成各种有机材料的细胞被霍古先后设计出来。
霍古将这类型的细胞命名为——工作细胞。
第六十二章 布置
结束设计的霍古开始着手进入思维减速状态的事情准备。
就目前霍古所知道的情报，想要进入思维减速的前提条件，就是必须它支配的所有细胞集群都被低温所影响。
然而，无论是给星球升温的蜂巢，还是覆盖全球范围进行补给运输的根茎系统，都可以说是完全受霍古支配的细胞集群。
如果让这些庞大细胞群落同时面临低温，星球地表极有可能再一次的发生地表冰封事件，霍古迄今为止忙碌的成果全部都将转眼成空，这是它万万没法接受的事情。
所以，基于这种原因，在进入思维减速的这段时间里，它要让出支配权。
当然，这个让出不是指人为的制造一个智慧生命，然后把支配权转交出去对方，先不说霍古有没有胆量这么做，就算是有，它目前的知识水平也没办法制造。
所谓的让出，就是和托管一个意思，让细胞集群这个庞大的生物集群，能够独立自主的完成工作。
原理并不复杂，事实上就是直接沿用宏观多细胞生物的身体机制，比如，人跑步，能量消耗后，身体就会发热，刚知道过高热量后，人体系统会自发的排出汗液给人体全身降温。
联系整个系统的纽带，是生物激素。
大脑在确认身体状态后，会分泌出特定的生物激素，而这种激素就相当于是一种信号，当浓度增大的时候，细胞就会起反应，浓度减少时，细胞就会重新归于平静。
整个系统的唯一难点就是控制中枢的大脑，不过，这个部分霍古可以无视，它只要维持现状就足够了。
以这种设计思路去思考的话就会非常简单，每一个细胞集群大体可以分为两部分，供养部分，警戒部分。
供养部分就是那些维持整个细胞集群正常运作的微小个体，警戒部分则是防卫外敌和清理病变的检察细胞。
检查细胞会被霍古武装到牙齿，确保能够抵御任何微生物的袭击，同时它们还会不停检修，当某个正常细胞因为基因转录错误造成了病变，它们会第一时间杀死病变细胞。
倒不是这些检修细胞都被霍古装了个微型脑子，能够做到‘检修’这种复杂行为，依旧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正常细胞会给检查细胞提供给养以维持检修细胞的生命活动，当某个细胞不能或不再能够提供给养，检查细胞便会毫不留情的发动攻击
同时，当细胞集群的某个部分给养出现变少的情况，检查细胞就会向整个细胞集群系统发送信号。
无法提供给养就意味着那个部位的细胞出现了损伤，如此一来，损伤报备以及自我修复的生物机制也就完成了。
在试验几次之后，霍古终于能够安心让这个覆盖整个星球的庞大生物系统自己托管运行。
将自己转移到一个由感知细胞构建的中枢内，然后通过生命场传递指令的方式，将这个水塘中。
这个水塘距离海边只有十米的距离，水塘的水位在海平面以下，依靠烟囱状的竖井把海水和池塘分隔，并且这个竖井壁具有极好的隔温效果。
数条根茎小心翼翼地将霍古寄宿的中枢放进池塘内，倾倒大量的干冰被倾倒进竖井内，水塘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开始出现结冰现象。
而这也预示着，霍古将要再一次的进入思维减速的状态。
霍古发布最后的一个指令。
竖井的顶部被根茎系统封死，数公里的根茎系统开始转录自噬体的基因，自我分解成数量庞大的氨基酸和蛋白质，仅仅这个星球一个昼夜更替的功夫，方圆数公里的海水就变得极度富营养化。
这就是放权的方法，霍古对细胞们的支配权是通过生命场的交织而获得，同样的道理，当霍古不再和那些细胞们的生命场有交织，也就意味着失去支配权。
这种联系一旦断绝，它们是它们，霍古是霍古，两边都不会再出现互相影响这种事情。
思维减速的效果越发的明显，霍古能看到微观世界的分子运动速度，从龟速逐渐提升到只能看到一条线的程度，无数的细线呈现在霍古面前，仿佛整个世界，本来就是由无数细线组合而成。
“暝，听得到吗？”
【出什么事了？】
暝对于霍古再次回来感到非常的讶异，虽说因为时间观的差异性，它已经没办法再和霍古顺畅的进行交流，可还是有一直关注的星球上的各种动向。
星球的平均温度虽然还没有冥古宙时期的那么高，可怎么也是零上，暝有想过霍古会因为温度不够，还会或多或少的受到思维减速的影响，可从没想过对方在短时间里再次回归到和它一个时间观这个可能。
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升温计划又出了什么意外，导致霍古所处的位置温度骤降。
作为星球本体，暝很容易就找到了霍古把自己封装起来的那个竖井。
【别担心，朋友，我这就帮你出来，这东西并不算坚固。】
虽然没想明白霍古是怎么被困在这个管状结构内部，但暝还是很愿意帮助自己的朋友把这个意外给纠正。
“别，千万别，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回来的，你可别又把我给推回去，你要这样我可跟你急。”
“暝，我是找你有事情商量。”
【怎么了？】
霍古将自己对于因为时间观而造成的交流障碍这个顾虑告知了暝……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应该统一时间观，这是为了避免以后再次出现什么误解……”
【原来是这样，确实是有必要……】
暝从未接触过猜疑链这个概念，可并不妨碍它理解，事实上也没花多长时间，在霍古提出这个概念一会后，暝就完全理解了。
正如霍古当初所言，它非常的聪明，有时之所以会显得‘笨拙’，只是因为以前没有途径吸纳到更多知识而已。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把我的时间观给拉到和你同一个层次？】
第六十三章 撒泼
“提高星球内能。”
霍古用极其简短的信息给出了答案。
【方法是什么？】
“利用外层空间的陨石撞击，由动能直接转变成星球内能，而行星的内能会以地热的形式释放。”
“地热的上升，也就是说，到时候地表环境也就不需要依赖蜂巢们提供的热能，而是能直接依靠你的能量来维持。”
“这样一来，地表的升温计划，也就可以告一段落。”
霍古所描绘的前景让暝略微有些心动，这点霍古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来。
不过，对方的心理活动，似乎并不仅仅只包含着心动，还混杂着其他的情绪在里面。
【听上去不错，只是直接让陨石撞击地表，造成的毁灭性影响，你应该清楚的吧？如果这样造成了星球内部的局部位移，我会很难受的。】
“这个放心，我已经考虑过，只要大小合适，就只会淡淡影响到内能，星球内部，尤其是地核，最多只是微微有点振动。”
“过大的陨石，我会专门将其分割成小份，如果是时间的话我确实不在行，但距离尺度这方面，你大可不必担心。”
暝想了想，随即又从另一方面提出个新问题。
【可霍古你也应该考虑考虑地表上那些我创造出来的特殊体，陨石的撞击势必会造成一段时间里，地表气候环境发生剧烈变化，那时候我和你又都自顾不暇，不知道会有多少物种因此灭绝。】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么在陨石撞击前，我会专门先收录那些微生物的个体，暂时封存起来，当一切结束后，如果真有那个物种因为陨石撞击灭绝了，就将该物种封存的个体重新释放会地表环境中。”
霍古想了想，继续补充反问一句。
“另外，我会专门跟踪监事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它们适应新环境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全程保护它们，你觉得怎么样？暝。”
【呃，好，这样很好……】
面对霍古这样一副势在必行的态度，暝只感觉压力山大。
【可是，你也该知道，这样可能会伤害到你自己，毕竟你现在那么大……】
“好了，说实话吧，拐弯抹角实在不符合我的性格。”
“暝，你在隐藏什么？”
【没，什么都没隐藏……】
完全没料到霍古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的暝，语言节奏一下子被打乱。
暝从未和霍古以外的智慧生物交流过，这就导致了它在言语上的生涩，光是正常交流就很吃力，更别提比交流更高一层次的说谎。
暝的有意隐瞒，霍古一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它刚才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揭穿。
可能是出于好奇心，亦或是担心猜疑链的影响，思量再三后，霍古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暝，你真不适合说谎，你不这样觉得吗？”
【……】
两者间的氛围变得很尴尬，这种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暝这边最先抵受不了，主动开口。
【其实吧…事情是这样……】
暝一部分说的非常模糊，即便仔细接受也是如此，不过霍古还是耐着性子，仔仔细细的倾听着对方的讲述，一直到听完，都保持着默不作声。
“就这样？”
听完暝想要隐藏的缘由后，霍古不知该用什么情绪来发泄自己心中那股巨大的落差感。
它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理由，为此，它甚至做好了需要动用远比上一次战斗时还要多得多有机材料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原因。
暝从计划提出开始，就有意反对陨石撞击计划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它讨厌被陨石撞上。
被陨石撞上，会很难受，这种难受倒也不致命，就好比人的手指头被针扎了一下，亦或者被开水给烫了一下。
其实说白了，暝抱有的那种情绪，就好比熊孩子害怕去医院打针相类似的心理。
对于这种事情，霍古还能说什么呢？
无话可说啊！
“我说你啊，你以前不是说，早就习惯被陨石撞了吗？怎么现在会怕成这样？”
【不是怕，是讨厌，当初会习惯是因为我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么大体型的我没办法躲过那些密密麻麻的陨石，现在轨道上的陨石好不容易都被我清理干净了，你居然还叫我继续去撞其他轨道上的陨石？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怜悯心吗？】
你值得让人可怜吗？——暝的这种姿态，让霍古一阵腹诽。
“话也不能这么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有些事情就算讨厌，可对你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忍一忍，何乐而不为呢？”
【不忍！说什么也不忍！拒绝陨石！】
争辩不过霍古的暝干脆已经撒泼打滚，这种突然的举动倒是让霍古有点傻眼，毕竟，在它印象当中，对方应该算是那种比较理性的存在。
“那行，暝，你说怎么办？既然你说不行，总得有个能顶替我这个陨石计划的方案吧？”
【……没有，反正就是拒绝陨石，要不霍古你再想想其他办法，怎么样？】
“……你怕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我们现在是在严肃的讨论事情，没那个时间用来开玩笑，我这边也是很忙的好吧？”
想到了自己此前还火急火燎的为思维减速做准备，霍古就感觉有些窝火，结果到头来，对方和自己玩这么一出。
似乎是嗅到了霍古隐含的火气，刚刚还在闹腾的暝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好吧，大…大不了我就忍一忍，你到时候动作快点，懂了没？】
【咦？那是什么？……】
在霍古不明所以的疑惑中，暝沉默了片刻，随后问。
【……霍古，你是不是在进入思维减速状态之前，给地表生态圈留下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玩意？】
“你又想往我身上甩什么锅？”
【你不是说过我不适合说谎吗？我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听不出来？】
“……这不可能，我这是设定托管而已，就算出现差错，最多也是细胞集群系统的崩坏，然后导致冰封事件的再次出现。”
【那这就很有意思了，增加星球内能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先把这件事情给查清楚在说，老实讲，我有点担心。】
第六十四章 偶然
偶然是这个宇宙中的一大特色，它诞生于意料之外，同时又被限定在情理之中，看似荒谬滑稽可笑，然而一旦深究，却又完全找寻不到任何的不合理之处。
也有人说，那是必然，偶然实质上根本不存在，是基于无数必然事件作为基础而必然发生的事件，只不过正好在人们料想的范围之外。
当一枚骰子掷出六时，那是偶然？还是必然？
遍布全球的冰雪在霍古支配下的蜂巢和根茎系统的配合下逐渐消融，南北两极虽然没有布置，但是也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
高耸的冰川一块又一块的脱落崩解，成为大海的一部分。
而正是这个时候，某些不起眼的个体，也从严寒中苏醒，并和散落的大块冰晶一起跌进海洋。
相比较起零度以下的冰层，零度以上的液态海水可谓是温暖至极。
冥冥之中，仿佛所有生命都会询问自己的问题，出现在小个体的思维中——我是谁？
一句没头没尾的问题，有些喜欢转牛角尖的人类甚至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小个体却和那些人不同，它早已经拥有专属于它的答案。
【你们这个种类有别于‘葫’，虽然外观相近，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应该有一个新的称呼……】
【……设计你们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收集足够多的有机材料，所以从今天开始，就叫做‘采集者’。】
这是铭刻在基因上的记忆，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遗忘的东西。
还不待小个体观察周围的环境情况，基因内庞大的记忆犹如潮水般冲击着它那还只是雏形的思维结构。
【前往四号海底火山附近收集材料，注意规避火山升起的烟柱……】
【很好，你的采集经验已经达到合格标准，可以入编采集大部队……】
……
【大部队形式采集效率下降，鉴于这种情况，大部队划分为无数小分队，以编号区分，现在起你的小队是74634号……】
【一百八十二号海底火山附近有96564号采集者小队被岩石困住，74634号，你们距离最近，即刻前往救援……】
【六十三号火山口出现暴风天气，附近海域的采集者小队即刻撤离……】
【三十二号海底火山附近水域流向异常，这是龙卷风柱出现的前兆，即刻下潜至海底躲避灾难……】
【二百六十五号火山口采集，水面出现大规模降雷，火山活动趋近于频繁……】
【敌人已经注意到你们，看来小队的目标还是太显眼，以后就以个体行动，避免出现聚集行为……】
……
【材料的收集已经差不多，巨型地底空洞只剩下百分之七的可活动空间，看来很快，这种忙碌的日子就可以结束……】
【…八面体成形前如果被对方发现就糟糕了，虽然以目前的情报来看，对方侦测不到地底的实际情况，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需要一个能暂时转移对方注意力的契机……】
【采集者，你们组合成大股集群，前往距离这里两万公里外的水域，大规模采集有机材料……】
【……采集者们，不要怨我，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谈怜悯，只要能活下去，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放弃。】
……
存储在基因中的记忆信息一波接着一波，一直持续星球的三次昼夜更替，到了星球第四天的正午，才算是结束。
这个过程中，采集者都是保持着一动不动，葫芦状的身形在海水里起起伏伏的飘荡着，就像个死物。
从巨量的记忆信息中醒转过来，采集者总算是有能力观察这个冰封后又再一次解冻的新世界。
水温不如从前，但终归是比零度以下温度好上太多……
水中到处都是各种类型的微生物，这也意味着采集过后的有机材料数量庞大……
总结起来，采集者更加喜欢现在的这种环境，因为现在的环境比冥古宙时期要为稳定，没有糟糕的火山，不会在游动时稍不注意就坠落进火山口，风浪也没有以前大。
采集者让自己进入洋流，并且自己也在主动鼓动排水腔增加水中推力，它的记忆告诉它，这种方式能让它在水中行进得更快。
行进将近四五百公里，采集者已经不记得自己经历过多少轮昼夜更替，它的脑容量不允许它这么做，而基因记忆不会记录这种知识信息以外的信息。
终于，它进入星球温带，生命场和覆盖星球庞大系统的生命场发生交汇。
我们输了——采集者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它不再能感受到那凌驾于整体之上的至高意志。
大战之后，至高意志消失，那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不过，这些信息并不能影响到它的思维，原因很简单，它的脑容量太少了。
一如冥古宙时期的那样，收集有机材料，投放给根茎，以求得到能让自己全效吸收的特供氨基酸。
这段遥远的路程，虽然依靠从海洋中收集的特供氨基酸勉强度过，但是这种氨基酸在海中的密度实在是太少，供不应求，采集者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实际上它已经到达了极限。
现在，这种煎熬终于可以算是结束——采集者这么认为。
然而，现实却令它失望，根茎并没有什么反应，能够组合出有机材料的工作细胞诞生，让霍古不再需要从海洋中抹杀微生物来获取有机材料。
毕竟这种行为，一旦时间延长至万年尺度就有可能影响到物种的进化。
而且，当时感受不到采集者们存在的霍古误以为它们已经全灭，所以在解决掉有机材料供求后，它就主动让根茎断绝了这种无再有需求的机制。
采集者的大脑很小，不足以让它明白为什么根茎不给它食物，它只能重复着徒劳的无用功，将有机材料递送给根茎，一次又一次。
死亡的危机步步逼近，饥饿的电信号在脑海中盘旋。
终于，越来越虚弱的采集者趴伏在相对它而言庞大无比的根茎上，徒劳的张合着自己的嘴……
一切似乎就要这样结束。
越临近死亡，就越能感受到生的可贵，随之而来的是恐惧，更加渴望着活下去，而这种情感，被叫做‘求生欲’。
说是生命的奇迹也好，说是偶然的意外也罢。
那禁锢采集者身上的枷锁……被它挣脱了。
第六十五章 悸动
海面起起伏伏，算不上炙热的阳光洒在海面，一个葫芦状的物体也在海流的影响下时高时低……
正是那只打开了枷锁的采集者
此时的它已经不再被饥饿所困扰，枷锁的开启让它突破了权限，它由此觉醒了一项新能力——支配自身的细胞。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其实也没霍古那么夸张，直接对细胞实现全面意义上的支配，只是在原有的生物结构基础上稍微的进行了一点调整，让本只能作为收集有机材料的六个消化腔也能够给采集者这具身体提供补给，也就是把消化腔复原到‘葫’的设计上。
说到底，就算霍古不在，采集者也没办法获得整个细胞种群的全部权限，最多只能影响到自己的身体细胞……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很强了，更是在这个暂时还没有自然进化的大型宏观生物遍布的世界。
咬合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花瓣式嘴巴，每一次的张合，却带来了无数次的死亡，犹如黑洞一般，吞噬着那些游弋在附近的渺小微生物。
这使得它获取的能量得到提升。
提升就意味着，它能够让自己的身体达到最为充盈圆满的状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就好比骨瘦如材的乞丐和肌肉强健的力士，虽然是同种，可两者在身体能力上近乎没有什么可比性。
身体能力的提升，给更高的思维智力提供了基础，本就相当耗能的脑现在可以充分肆意的运转。
在求生欲这个基础上，延伸出更多的思维情绪，以及更为复杂的思考方式。
现在，一个前提和一个疑问摆在它面前。
至高意志消失，也就是它们战败了，这是前提。
敌人是否还存在？这是疑问。
由疑问延伸出两个可能。
至高意志消失，敌人也死亡，那就是同归于尽——尽管采集者现在还不知道‘同归于尽’这个成语，但道理总还是明白。
至高意志消失，敌人还存活着，这意味着生存的威胁就仍然存在。
第一种可能是安全，第二种可能是危险，可能是受到那本就没有主动接触过的至高意志影响，采集者抛弃了侥幸，主观认为事态建立在最糟糕的结果，选择了第二种。
这也是它为什么现在像一根腐烂的浮木般漂浮在海面的原因，它在伪装，它那贫瘠的脑容量给出了让它在危险环境下苟活下去的方案。
一路的漂泊，不知不觉间，它来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路上，可以看到无数的烟柱从海底升起，蜂巢庞大的身躯不知疲倦地进行着造物主赋予的工作，粗大的根茎时刻不停地提供着给养。
当然，这其中也有报废者，它们因为某一环节出现了错误，这个错误可能是出在基因，也可能是出在物质的输送过程，亦或者来自某种威胁性极强微生物的入侵。
一座座小山般身影屹立在海底，它们没有活性，已经是一具凉透的尸体，承受着微生物群的啃食。
采集者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些弱肉强食的自然之景，隐约间心中升起某种悸动，不过它刚想要注意这股内心的悸动时，忽然又消失不见。
回想半天，那股悸动也没有找寻到，想来不是什么知识一类的东西，所以应该属于可有可无的范畴，采集者是这么认为的。
不作多想，顺着海流进发，它不知道海流会将它引向何方，但现在它在伪装，而且海水温度也越来越高，这让讨厌低温的它很有安全感，所以没必要主动改变自己的航向。
布置持续了多少个昼夜更替，海流从温带进入到热带海域，采集者也在这个地方，从海流这个公交车上下来。
刚到达新环境，采集者非常的迷茫，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无论是蜂巢还是根茎都要比之前看到的体型大上很多。
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穷山村里的人进入到大都会时看到那些高楼大厦的感觉。
同种形式的生命在很多认知是共同的，庞大的形体往往可以给予强烈的安全感和威慑力，然而，这种事情再结合另外一件事后，反而容易造成更大的恐惧。
那就是‘即便掌握如此力量，至高意志仍旧死亡’。
采集者再一次感受到心中升起的悸动，可它还是没有抓住那种感觉，也不明白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不明所以的采集者继续茫然地打量着环境，地图信息可以作为知识被记录，虽说地形是可变的，但是没有地图信息，也就没办法延伸出位置这个‘概念’，很多事情没法进行，比如采集好的有机材料该运送到哪？某个特定区域又在哪？目前自己的位置该怎么描述，又该前往到哪里？
鉴于此类原因，霍古当初设计时，把‘地图信息’列入到知识的范畴。
采集者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它在冥古宙时期经常做的事，不管准备做什么事，先确定一下周围的地图信息。
忽然，不断缩放的瞳孔捕捉到了一个在海水中漂浮的身影，它和采集者相同，有着同样葫芦状的外表。
欣喜感，找到了自己的同类，这让采集者感到十分的欣喜，这种欣喜感甚至让它忽略了自己此前要遵循的‘伪装’原则，主动的向那个葫芦状的身影靠近。
……原来不是只剩下我一个……同伴……
它伸出了尾部的触手，触碰了那个葫芦状的物体。
噗！
只是力道小到微不足道地触碰，迎来的却是预想不到的瓦解，采集者可以看到，数量庞大的微生物从那具葫芦状的躯壳里涌出，事实上，这个葫芦状个体早已是一个毫无生命的有机材料。
悸动感再次涌现，远比上一次还要沉重。
然而，采集者还是抓不住那种感觉……
此后，一具又一具的同类的浮尸出现在采集者的视野中，它们都是从冰封中醒来，然后因为得不到补给相继死去的采集者们，再被海流带到这片水域。
事实上，霍古当初根本没来得及给采集者们增填防寒的能力，它们能从冰封中存活，已经是个奇迹，而目前这个摆脱枷锁的采集者，更加是奇迹中的幸运儿。
小到可怜的脑容量让它忘记了此前发生的事情，它仍旧怀抱希望的去触碰，然后迎接梦幻泡影般得破灭。
一次又一次……
终于，那股悸动感被抓到了，比恐惧更加深邃，比求生更加高级，比理智更加基础……‘我’诞生了。
“我……是谁？”
第六十六章 领悟
当那个问题出现时，采集者就完成了升华，彻底和过去完成告别。
它从一个‘工具’，成为一个真真正正，存在于这个宇宙之中的‘生命’。
两者之间的差别在于，‘生命’会不断的完善自己，而‘工具’却做不到这些。
自我升华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采集者可以‘误导’自己的身体，错认为某个无用记忆属于知识范畴，从而实现长期记忆。
长期记忆给联想和更加复杂的思维带来了基础，采集者能够更加直观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到底是怎样。
而更直观的感受，带来的正是更为直观的恐惧，这让它几乎感觉自己要被压成肉糜。
无论是拥有细胞绝对权限，自己生死皆在一念之间的至高意志，还是那个正体不明，将至高意志消灭的未知敌人，都是采集者需要仰望的存在。
正是在这种契机下，它的潜能被充分地激发。
生命总能找到出路，即便是绝对不可逾越的天堑，它们也能绕过，重新开辟一条新的路径，继续前行，只要能给予生命足够的时间。
它静止不动，海浪将它更加未知的海域，犹如一具真正的浮尸，就像它其他同族那样，如果这是伪装，那无疑它的装死如果不借助仪器，单纯依靠视觉，已经达到让人难辨真假的程度。
然而，这次并不是伪装，而是它要去开辟新的道路。
思维沉浸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组织，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
完善自己，也是改变自己，但是至高意志的指令绝对至高，没有任何可以更改的可能，所以两者是相冲突的。
采集者很清楚这点，不过，它也清楚另外一点，万事万物之间的冲突和融洽是可以同时并存，只要两者不是绝对对立，那就会拥有这种的方案。
很幸运，它和至高意志的遗留指令并不是绝对对立。
既然这种冲突只是局部，它可以在和指令融洽共存的基础上实现完善自己的目的。
细胞内那好似方便面般纠结在一起的基因链被解旋舒展成一条条，整齐的排列在样品细胞内。
这是生物机体的蓝图，采集者的目的是完善自己，打败那个抹杀了至高意志的未知敌人，所以它要从这里下手，要变得比至高意志更加强大。
“那么我该怎么做？”
如此扪心自问着，采集者犹豫了，恍惚间，意识飘荡在回忆中，遮天蔽日巨大无比的八面体，更为恐怖崩天裂地的天灾……
在惊惧中醒转过来，采集者即刻断绝了让自己变得更加庞大、更加壮实、更加具备力量的想法。
“不，至高意志已经亲身证明，那条路走不通，硬碰硬绝不是一条可行的道路……”
沉默良久，依旧没有一个好的办法，采集者只是呆呆的凝视着自己样品细胞内那被解开的一条条基因单链。
终于，无可奈何地采集者冥冥之中开始喃喃自语的开始祷告。
“至高无上的意志，能不能以您的智慧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怎样切实有效的方法，才能越过那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正在这么喃喃祷告的时候，忽然，一段记忆引起了它的注意。
那是无数采集者被安排进入一个特定海域作为诱饵的画面，无数毫无攻击能力的采集者面对着那数十条通向天穹的巨型龙卷风柱，即便相隔十几公里，仍旧能依稀看到水天相连的那一条条时刻摆动的竖线。
采集者很恐惧这段记忆，因为亲身经历，所以更加的清楚其中的恐怖。
采集者的恐惧决绝在面对这段记忆，可‘我’为了回应之前的疑问，把恐惧给强制压了下去，使采集者不得不直面这段恐怖的记忆。
“如此的恐怖……”
“我们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个体能够活下来了……”
“真是不可思议……”
理当是这样，风速如此之高的巨型龙卷风柱，即便是那庞然巨物的八面体仍旧被撕裂出一道长长的疤痕，更何况脆弱无比的采集者——没有对力这方面拥有足够知识的采集者如此的认为。
朦朦胧胧间，思维的迷雾悄然散尽，一道灵光破出。
“我…我…我懂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遵循您的意志。”
采集者变得自信满满，仿佛抓住了某种真理。
样品细胞内部的基因单链开始移动，可以断开基因的酶也相继出现在细胞内，基因单链在酶的作用下，断成一段一段的片段。
无数片段重新整合，分门别类的重新组合几十段基因单链，基因链又逐个组合成‘x’形状。
从本质上讲，这不是更改基因，甚至连改变都算不上，因为基因还是会表达出采集者这种个体。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昼夜更替，如果不是海洋中的食物唾手可得，张开嘴巴就能让它们自己进到嘴里，采集者恐怕是要饿死。
“好了，终于完成。”
采集者好似解脱般的松了口气，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它休要验证一下，自己修改调整后的基因，是否会和它预想的那样运行。
解旋，转录，复制，一气呵成。
细胞最先开始分类出一个个体，壮大形体，逐渐组合成一个肉瘤，肉瘤上还能看到几个眼睛。
随着时间的推移，肉瘤隐约看出葫芦的形状。
再过了一段时间，一个迷你体型的采集者存在于大采集者的排水腔内，并且已经能够灵活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各处感官。
如果此刻霍古在附近，一定会认出，那是‘生殖行为’，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无性生殖，但很多事情不应该只是看现在，这种行为背后的意义，就好比在辽阔的草原上出现的星星之火，燎原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第一个样品细胞的成功，采集者一连制造出大量的这种个体，种群数量开始几何式的提升。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
这就是采集者参悟出来的道理，既然它作为单个个体无法战胜敌人，又无法堪比至高意志强大，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考虑胜负，以‘必败’作为前提苟活，大量复制个体，以提高种族生存概率。
第六十七章 名字
没有任何天敌，在加上广袤无垠的空间，以及近乎无限的资源，采集者的数量得到了空前的膨胀，即便是从外太空俯瞰，也能在海面上看到那一团与海洋蔚蓝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污渍。
单从数量上扩张这点上看，最初那个采集者目的确实达成了。
繁殖的采集者个体本身具备繁殖能力以及长期记忆能力，前者是在基因被修正优化成染色体结构后达到的效果，后者则是被编写入基因记忆中作为遗传知识而存在。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它们继承了最初个体的‘我’之概念。
不过，这并不是结束，仅仅只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开始，就像是数学中最开始出现的一加一等于二。
从‘工具’升华为‘生命’，就要直面一些作为工具所不曾面对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在采集者数量的暴增下，愈发突显出来……
虽说在宇宙中可以看出到明显的图案，但是拉近视角后，就会发现，采集者们之间的距离还是相当宽敞。
它们之间的间距大概在一百米到五十米这个区间内。
这样的松散分布，保证了每一只采集者都能够在相应的水域，得到足够的有机物质作为食物，维持自身的生命活动。
两只相隔大约七十三米的采集者，通过生命场实现相互之间的交流，应该说，这是首次实现的交流，双方在言语上都表现得非常生涩。
“你是谁？”
“我是采集者，你又是谁？”
“我也是采集者。”
完全没有任何可聊性的尬聊，关键是，它们似乎还不觉得这是在尬聊，就这么保持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就在此时，新的个体有样学样的开始模仿这两个采集者，同样利用生命场加入到两者的话题中。
“不对，我才是采集者……”
“你又是哪位？”
刚才还在尬聊的两个采集者瞬间将交流的对象转移到这个第三者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
有了第一只模仿的个体，就会有第二只，的第三只……然后是所有的个体都具备这样的能力。
这就是‘学习’，以‘我’为基础它们已经能够主观的向外界学习知识，并纳为己用。
越来越多的采集者个体加入到交流中，共同组建出一个以生命场为物理基础，喧嚣热闹的网络频道。
唯一可惜的是，聊的话题并不怎么样……
“你们都错了，采集者是我。”
“不，是你错了，我才是采集者。”
“你们为什么都喜欢认为自己是我呢？”
“采集者是什么？能吃吗？”
……
这种喧闹持续了很久，直到终于有个个体忍受不了，它就是最开始从冰层中苏醒，觉醒‘我’之概念的那个采集者个体。
“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
远远强过其他个体的强大生命场，以高功率覆盖了所有采集者个体的生命场信号，转不转换为无法解读的噪声。
所有的采集者个体面对这种绝对威吓的降临，全部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看到频道内的全体采集者纷纷沉默，最初个体对自己表现出的影响力感到十分满意。
不过，互相称呼的问题确实是存在，这场频道内的喧嚣不是没有理由，最初个体相当清楚这一点。
首先，是先把‘采集者‘这个定义先解释清楚。
“你们的疑问，我来为你们解答……”
最初个体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给出回答。
“采集者，是一个物种名称，是你们，也是我，是我们整个种群共有的名称，至高意志赋予我们的意义，它不是，也绝对不能是专属于你们的个体名称，你们明白了吗？”
并没有那个采集者个体的回答，在最初个体结束话语后，频道内随之而来的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都不说话了？”
听到最初个体这样出言催促，采集者个体们这才纷纷鼓起勇气回复。
“明，明白……”
“可称呼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您是不是已经有方法吗？”
“如果不用‘采集者’，那我们该用什么？”
面对此起彼伏的询问，最初个体给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所以，我们可以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名字，作为我们的专属称呼，区别同是同种类的我们不同个体间的独立意志。”
这个方案可以说是相当划时代性，这就好比在还在用绳结计数的时代，就有人率先提出四则运算这个概念。
一堆智商本就连孩童都达不到的采集者，以它们的视角来看，最初个体提出的这个方案相当的‘科幻’，那种震撼感前所未有。
“真的诶，好厉害！”
“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好聪明！”
“强大！”
嘈杂的声音再次此起彼伏的回荡整个频道内，不过基本都是夸赞最初个体的言语，最初个体感觉很受用，所以也没如上一次那样斥责再次让频道变得噪杂的个体。
“那么该从谁先开始？”
某个采集者个体忽然这么一问，瞬间又起到了好似最初个体‘禁言’一般的效果，不过这种静默是暂时的。
“我先来。”
“你一边去，明明是我先。”
“不对，我来。”
争执再一次出现，最初个体知道，它又该出言，终结这种喧闹。
“好了，都别吵了。”
“既然方案是我提出来的，那自然是我先来。”
频道重新恢复寂静，所有采集者个体都在等待着最初个体的下文。
“我作为至高意志消失后的又一个思维个体，理应承接至高意志的责任，给族群找寻到一条生存之路……”
“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也没有庞大的身躯，或者无可匹敌的力量，所以我选择了这条道路，同种的个体越多，种族的生存概率也就越大……”
“敌人什么时候会来摧毁我们都是未知，现在似乎很平静，可那一天总将会到来，我坚信这一点，我们‘必败’，我希望我的种群能够在‘必败’中永久长存……”
“所以，从今天起，我叫‘永续’。”
第六十八章 智能体
有了名为‘永续’的采集者个体做出表率，其他同种族个体纷纷效仿，取名运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甚至已经达到快要疯魔的程度。
比如，有的个体给自己取得名字，假若一个字占据一平方米，那已经足以绕地球赤道一圈。
亦或者取得名字就是个拟声词、数字编号、一串乱码。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罢了，更过分的是，有些个体取得是‘你爱吃什么’、“我想睡觉”、“不想说话”、‘静静看你们装逼’……等等，极其容易混淆视听的语言名字，已经足以对通信网络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为此，永续颁布了取名的限制规定。
【第一条，取名必须带有寓意性，违反此例，名字驳回】
【第二条，为避免影响正常交流，名字必须简短，违反此例，名字驳回】
【第三条，任何直接使用言语作为名字的一律驳回，不接受反驳】
三条规定搬出，频道内瞬间清净了不少，将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名字全部被驳回。
没办法，采集者们都没接受过什么系统的教育，智商也没有孩童高，能独自取个名字已经是极限，再让它们取的名字正儿八经，难度实在太高。
不过，很多事情是可以被逼出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的有采集者，通过自己的名字申请，那些没能通过申请的则会主动向那些通过申请的采集者寻求帮助。
如此一来，一个良好的沟通氛围就此形成。
永续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个现象，像这种频道内数个个体共同讨论一个问题，往往能更加快速地积累起经验，缩短找到问题解决方法的时间，取名运动后期进展速度加快就是这种说法最有力的证明。
很快，在经过了二十多个昼夜更替后，当最后一个采集者个体通过取名申请，轰轰烈烈的取名运动宣告结束。
采集者们的日子又恢复到以前，在频道里进行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唯一和以往存在稍许不同的就是，它们能够准确地表达出，正在和自己对话的是谁，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聊着聊着，到头来都不知道是在和哪一个采集者个体对话。
能有这样的成果，这都是要归功于名字的出现，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就和人类文明史上文字的出现是一个概念。
永续不明白什么意义不意义，但它能感觉到，自己这么做的正确性，尽管它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感觉正确。
随后，它将思维沉浸到集群的分配中去，随着个体数量的增加，就会需要给新同胞进行新领地的划分，工作量无疑是非常巨大，以往都是由它作为主导，让几十个个体打下手，才勉强处理这些杂事。
不过现在，它不再需要让自己那么辛苦，因为之前发现的那个现象。
即，越多个体参与到问题的讨论，就能越快的积累经验，越快的得出结论。
生命场构建的频道是个好东西，它让采集者个体实现了长距离沟通，并且这种沟通并不像话语沟通那样存在着距离削弱的特性，因为，每个采集者个体都可以作为生命场中继站而存在，就像霍古当初通过中继发布指令那样。
这为永续将绝大部分采集者连成一个整体，构建起一个超级大脑提供了基础，永续将它命名为‘智能体’。
首先，采集者是一个整体，生命场将它们从信息层面上连接在了一起。
当采集者个体遭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会将这个问题上传到频道内，由‘智能体’接受。
智能体由一定数量的采集者组成，并且分层上中下的信息结构，下、中层采集者的个体数量相同，上层则只有一个。
整个智能体最先接触到问题，就是智能体下层，虽然个体数量和中层相等，不过这层的作用主要是解决一些容易解决的问题。
所以，下层这个大团体又同时存在无数个解决问题的小团体，性质大概就像是研究小组那样，这种信息结构能够迅速的解决容易解决的问题，但对困难的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然后是中层，当下层的所有小团体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会被送往中层这个大团体，这个层级没有小团体，只有一个大团体，专门解决困哪的问题，这个层级的每一个采集者都会参与到问题的探讨。
最后是上层，由永续负责，以及，上层并不负责解决问题，它的存在只是为了给智能体刹车。
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亦或者暂时它们没有能力知道答案，所以，由永续负责审核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如果它能解决，那就可以把答案输出，如果没能力解决，就会把问题递交给专门负责记忆的采集者团体，保留下来。
智能体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中继会带来延时，所以，组成的采集者数量达到一个峰值后，效率反而会下降，这是永续反复测试后，得到的答案。
“我要提问，为什么雨水会从天上落下？”
漂浮在海面上，被雨水淋着的采集者，向智能体发出问题，通过生命场的传递，智能体的下层很快受理了这个问题。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分析，理所当然的，下层采集者的知识储备是绝对不够应对这个问题，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了引力、天气等知识，而这些，采集者们都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当下层的所有小团体全部过目一遍这个问题后，都无法解决，于是这个问题向智能体的中层递送。
现在，这个问题摆在了大团体的面前，它们每一个虽然也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但是经验摆在那里，这让它们比下层多出了那么一丁点算是微不足道的优势。
思维海内，那个问题明晃晃的出现在每一个中层采集者的脑海内，等待着它们给出的答案。
“我的答案：天空存在着一片海洋，所以会有水从天上落下，证据就是天空是蓝色，海洋也是蓝色。”
“当天空出现了某种变化时，就会有水从天上落下。”
第六十九章 世界论
‘天空海洋论’在一经提出，就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在采集者们对世界的认知观里，世界就是海洋，就是充满着水，而海面上充满气体的地方，则是世界之外。
很快，这个推论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毕竟新世界的发现对于平均智商处于‘弱智’水平的采集者们，可是相当科幻的东西。
世界的结构得到了刷新，从一个拥有厚度的立体平面，变成形状近似千层面的结构，这个‘千层面’总共由两种立体平面组成。
分别是它们生存的‘海洋面’和‘气体面’。
“可又该怎么解释，海洋没有整个掉落下来？”
智能体中层的一个采集者个体对‘天空海洋论’的个体提出反驳。
任何事物都会往下沉，这是智能体的采集者们处理诸多问题后，得到的公理。
这条公理适用于所有的物质，而现在这个新世界的模型一旦导入这条‘下沉公理’，那无限叠加的‘千层面’，就会因为受力过重，整个结构发生崩塌。
“也许世界不应该是一叠叠，而是一个巨大的泡泡，只不过它太大了，我们感觉它是个平面。”
这个世界模型刚出现就被一个采集者提出，立刻就遭到某个‘天空海洋论’的支持者反驳。
“那该怎么解释海底？”
“还有，熔岩又该怎么解释？”
由于是遗传记忆，每一个采集者都拥有冥古宙时期，霍古和暝两个家伙战到昏天黑地的信息记录。
也正是基于这些记忆信息，它们知道了地底的岩层下方，是灼热到能将它们瞬间碳化的熔岩。
听到反驳，提出‘泡泡世界论’的采集者不慌不忙的给出解释。
“首先，我们知道，水和熔岩接触，是会形成石头这种东西。”
“那么很显而易见，我们的海底是因为海洋和熔岩接触而诞生。”
“在早期，我们的世界，是一个纯水球，这个水球巨大无比，而这个水球的外面是海洋，不过和我们的海洋有些不同，是熔岩组成的海洋……”
‘泡泡世界论’的提出者向一众中层的采集者们侃侃而谈的介绍自己构想的世界模型，不过，智能体中层的其他采集者们没忘记自己的责任，它们需要解决问题，给出答案。
“快点说重点，我们的问题是天空为什么会下雨。”
听到其他采集者个体的催促，‘泡泡世界论’的提出者也意识到自己跑偏了，回答。
“好了好了，别着急，我这就说明……”
“拿现在的环境对比至高意志存在的那个时期环境，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当水达到一定温度后，就会改变原有的形态，变成气，而气会和水分离。”
“一开始的大水球和熔岩接触，于是一个岩石球就出现了，它是中空的，因为水球里面的水没有和熔岩接触，所以没有形成岩石，内部也不是实体。”
“但是熔岩的温度还是存在的，水被熔岩给加热了，水变成了气，升到了岩石球内壁的上面聚集，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落下，于是就成了我们所看到的雨。”
当‘泡泡世界论’的提出者介绍完它的构思，也就意味着一个新的模型被建立起来。
然而，这个模型仍旧无法说服所有的中层采集者。
“泡泡世界论确实很精彩，但是，这个模型又该怎么解释我们以前所遭遇的大冰封时代？”
正如质疑的那样，如果世界外面都是熔岩，那就不可能出现低温结冰这种情况。
“这个……”
‘泡泡世界论’的提出者陷入了语塞状态，它也没办法给出一个让自己能够信服的解释。
质疑者继续发言。
“还有，天空夜晚出现的那些闪闪发亮的光点，以及白昼时出现的大火球，又该怎么用‘泡泡世界论’解释？”
如果说，前面的问题只是动摇了泡泡世界论的根基，这第二个问题则彻底推翻了这个理论。
质疑者想其他同类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相比较起来，我倒是觉得第一个世界模型可信度更高……”
“不过，我也不完全认可第一个世界模型。”
“无限叠加的世界模型，怎么想也不可能的吧？所以我认为世界就两层，我们现在的是下层海洋，海洋上方的则是上层海洋，中间隔着一层气体夹层。”
新的猜测自然引起了新的质疑。
“那么，又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上层的海洋没有从上面掉下来？”
‘双层世界论’的提出者给出解释。
“因为有东西支撑着，那个东西是实体，而且很坚固，把上层海洋给完全整个的托了起来。”
“东西？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这可是海洋……”
这种解释引起了嘈杂的议论，原因无他，只因为太过耸人听闻。
在采集者们的印象里，生物体进化的极限也就是八面体那种程度，而八面体相比较于海洋而言，又小得忽略不计，至少连占据海洋的百分之一的面积都没能做到。
现在却有个家伙提出，有东西能够撑起这个庞然大物，这可能吗？
“不要着急，我说的那个东西，你们每经历一个昼夜更替都能看到。”
“所以呢？你说的是指……”
“就是天空，天空就是一个巨大的实体，它把上层的海洋整个的给托起来。”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闪闪发亮的光点和大火球会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轨迹在天空运动，因为上层海洋流的影响，我们都知道流是固定的，偏差只存在小幅度，大幅度不存在，正好也能和天空光点和大火球的表现相契合，它们每次落下的位置都存在着细微的偏差。”
这个世界模型并没有给熔岩的存在和大冰封时代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中层采集者们没有深究，因为本次讨论的主体是雨水从天空落下的原因。
至此，那个不经意间提出天空为什么下雨的采集者得到了答案，而整个采集者种群也认可了‘双层世界论’这个世界模型。
第七十章 困惑
海风吹拂海面，带起一滚滚浪涛。
一只采集者从水中浮上海面，相较于一望无际的海面，它的个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极为容易被忽略掉。
采集者熟练地侧翻身子，让身侧的单眼环视海面之上的情况。
一般来讲，采集者是不会随便上浮到海面，因为阳光的紫外线会灼伤它们的表皮，皮肤接触空气久了，会流失水分。
但负责瞭望工作的采集者却是例外，它们的职责就是上浮，并对海面上的情况进行瞭望，在海洋中每隔上百海里的距离，采集者中就会存在被安排这种职责的个体。
“今天也是没有出现……”
瞭望的采集者个体一如往常的观察完海面上的情况，然后把自己观察到的信息透过频道递送出去。
这条信息，会经过数个采集者作为中继站，被永续接收。
此时，距离上一次的取名运动，已经过了数千次的昼夜更替，采集者的个体把海水给整个覆盖。
按理来说，敌人应该早就该出手才对，但是事实上却并没有发生什么。
这令永续感到无比费解，预料之中的‘敌人’并没有出现，堪称灭世灾难的打击手段也没有发生，明明它都已经做好遭遇打击的准备，想方设法的强化繁殖能力，确保种族不会断绝。
就目前来看，结果越来越倾向于当初的第一种可能——至高意志和敌人同归于尽。
也就只有这个解释能够解释的通，永续也从原来的坚信可能被敌人攻击，过渡到将信将疑的阶段。
它是很愿意相信至高意志和敌人同归于尽，这意味着安全，生命不再受到威胁，它也没必要整天担惊受怕，可是深受霍古遗留意志影响的它，不敢太过抱有侥幸的心态。
于是……永续纠结了。
“在记忆基因里，完全没有关于那场战斗最后结果的记录，大冰封时代就降临了。”
“也就是说，至高意志是在解冻后，和敌人展开了最终决战，并终结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那……至少要找到那场决战的地点才行。”
试想，两个超级恐怖的家伙要进行决战，绝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大冰封时代到来前的天崩地裂的景象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永续决定方案，并把自己的决定发布到采集者频道内，让所有的采集者都明白自己的想法。
覆盖星球海洋的采集者们骚动了，和地球上的那些刁民不同，脑容量决定了它们思维不可能过于复杂，既然有同胞求助，那能帮就帮吧。
纷纷开始对自己周围的环境进行了全面观察，并把这些信息递送给智能体。
直接递送给永续是行不通的，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庞大，强行接受那就是在自杀，所以只能依靠智能体这种组合团体来作为接收方。
智能体接收完信息后，会把整理好的信息公布到频道内。
然而，即便是采集者里个体智商最高永续，都没能料到，这一次的举动无意中给它们带来了什么样的震撼感。
当最后的信息片段处理完公布到频道内，所有的采集者看到了一个球体，那是它们身处世界的模型。
自诞生以来，就以下意识主观认为的地平论被推翻了！
而‘双层世界论’，也从夹层结构演变成球体结构，由天空这个实体，将它们身下的这个球体包围，共同构成一个双层球体世界模型。
这种情况，就连永续都被吓了一跳，它也是个地平说的支持者。
不过，现在还有事情要办，暂时也就不再深究这方面的事情。
“奇怪？决战的话，至少也该有一个地点的吧？”
对于总结的信息，永续感到困惑不解，因为它找不到理论上应该存在的决战地点，海洋地貌确实是存在很多大坑，可一旦和当初冥古宙时期的那种超规格战斗建立对比，就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
按照永续的预想，如果是大坑，那至少也是个直径达到几千公里的海底巨坑。
困惑不解的永续干脆把这个问题直接递送给智能体，既然它个体能力有限，那就让群体的智慧来解决。
“会不会是自然演变把决战的痕迹给掩盖了？”
一个智能体中层采集者提出论点。
“不会，这些地貌信息在地送到我们这里前，经过下层小团体无数次的检查，即便有疏漏，也不应该全部都有疏漏。”
智能体中层的思潮涌动，一个论点被推翻，很快就会有新的论点产生。
“我有个想法，你们看对不对。”
“事实上，那场决战的痕迹一直就存在于我们的视野内，看看这个世界模型，将近有百分之五十的区域不在海里……”
“我们都知道，世界早起到处都是水，而水和熔岩接触会诞生出岩石，并且敌人又能使用熔岩，告诉我你们联想到了什么？”
某个采集者想了想，回答。
“你是说，至高意志和敌人在那里决战，才造成了那里的海底高出海洋的高度。”
“没错，就应该是这样。”
论点的提出者，斩钉截铁的回答。
在经过一些列讨论后，这种说法得到了中层采集者们的广泛认同，并且，将这个答案的脉络重新整理，递送给永续。
当永续接手时，答案是这样描述——大冰封时代结束，至高意志优先于我们苏醒，并发现了敌人，和敌人展开最后的大决战，这场战斗声势浩大，致使世界百分之五十区域的海底高度上升，高出海面，目前那片我们未能涉足的无水区域，就是当初至高意志和敌人大决战的地点。
永续的心安定了下来，它认可了智能体中层给出的答案，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总算是可以得到休息。
将思维沉浸在世界模型中，在那个球体模型上，永续凝视着一片无规则的漆黑阴影，占据了球体总面积将近百分之五十的范围，那里是采集者们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因此才显示出漆黑一片。
酝酿良久，永续无比真诚的祷告起来。
“至高意志……您作出的牺牲我们会永远铭记在心。”
“我永续向您保证，您的旗帜我们将会承接，让我等族类步向更遥远的巅峰。”
第七十一章 挑战
永续从藏身之所上浮到海面，随后陆陆续续都有采集者上浮到海面，它们都是接收到永续的信息被叫上来的。
不过，这次的行动有点神秘，永续并没有直接告诉它们上浮的目的。
透过频道，永续感知到分布在全球各处海域的采集者全部都已经上浮到海面，它也开始了自己的讲话。
“灭世的战斗结束了，至高意志在我等苏醒之前，和那个我们至今都不知道真面目的敌人展开了大决战，终结了自己，延续了我们。”
“但是，这件事不是我今天要宣布的重点。”
“我想在这里询问诸位，虽然威胁已经不复存在，可失去了至高意志的我们又还剩下什么呢？还剩下什么？”
面对这个询问，没有一个采集者吱声，就算是从事脑力活动的智能体成员也是一样，它们当然明白至高意志对于它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永续的讲话还在继续。
“你们都不说话是吧？那我来替你们讲。”
“意志决定了我们的进化，决定了我们的能力，我们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至高意志这个圆心在运作，现在，这个圆心没了！”
“我们的以后会是怎么样？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现在想通了，放任自流的话，我们最终的结局就是和那些被我们视作食物的小家伙一样，你们觉得，这是至高意志希望看到的结局吗？”
“牺牲自己，延续下来的却是一群无用无能的废物？至高意志不会允许，我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整个频道内的采集者，彻底被永续的讲话给深深刺激到，几乎是同一时刻，都在频道里表明自己的态度。
“绝不允许！”
“绝不允许！”
这一次的频道交流，其生命场的波动强度是前所未有，如果把频道的对话转换成用语音交流，恐怕几里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采集者回答的都是一个答案，这让永续感到非常满意，预想之中可能出现的反对声并没有出现，也就意味着，现在整个族群就是彻底的万众一心。
而万众一心，则是永续接来下要进行的某项活动必须关键要素。
“很好，那么就让我们来进入主题，向至高意志证明，我们有资格继承它的意志。”
频道内，细胞各种细胞器和细胞膜以及内部整理出来的染色体信息被永续完全公布给同族们。
采集者们，第一次见识到组成它们身体的基础单元内部更加微观的结构，每一个细胞内不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一清二楚。
以前因为没必要，担心引发不可控的变化，影响到组织度，毕竟有着敌人的威胁，混乱状态下面对敌人可不是好事，所以永续没有选择即刻向其他同类公布自己这部分的知识。
同样，采集者们开始好奇永续这次叫它们的目的，即便它们的思维单纯脑容量有限也能明白，永续这次组织的活动，其重要性，绝不是上一次的取名运动可以比拟。
被公布的信息不单单是关于细胞内部的知识，还有智能体的构架，下中上三个层级的作用，被一一详细说明。
“至高意志消失了，可是指令依旧存在，我们都清楚，那已经不再是促进我们进化的催化剂，而是阻碍我们前进必须要越过的障碍。”
“今天，我们就要在这个海洋平面上，找到一套弥补意志消失后的进化之路！。”
很快回过神的采集者们纷纷遵照永续的安排，开始组建智能体。
智能体存在着限制，不过那是速度限制，因为中继站太多会造成信息延时，进而导致整体思考速度的下降。
不过，永续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既然单个智能体存在限制，那就不如组建多个智能体，以单个智能体作为单位，这样就可以充分动员全部的采集者。
虽然延时仍旧存在，但至少比单纯的直接连接要快上不少，而且，更多的采集者加入到对单个问题的思考行列，可以更快的找到问题的关键点。
“我们的目标是，从遗留指令的手里拿到对基因的修改和调整的权利，听明白了吗？”
“明白！”
一个个由采集者组成的智能体开始对基因这方面展开探讨。
这次，永续没有参与到讨论之中，因为智能体群的更上端需要一个审核者，审核智能体探讨出来的结论是否可行有效，是否符合实际。
这个职责太过重要，永续不认为除它以外的任何采集者能够胜任这个职责，所以只能由它自己来当这个审核者。
一条又一条的结论发到永续那里，这些数量庞大到它每分每秒都能接收到，然而，令它感到失望的是，没有一条结论是靠谱的。
说没有受到打击是不可能的，即便它一早就预料到。
不过永续没有气馁，它愿意等，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四天，哪怕是等到世界末日，它也要找到那条摆脱遗留指令这个桎梏的新生之路。
时间一个昼夜一个昼夜的过去，正如猴子打字机那样，本就智商不高的采集者们，终于提出了一个超越它们智慧的方案，尽管这看起来靠谱的方案和总体方案的数量比，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通过在宏观尺度上的调控，人为制造出可以对基因造成干涉的酶，模仿至高意志进行基因的剪切和架接，完成物种改造】
这是完全超出它们知识范围的答案，然而它们却提出来了，可以说是个奇迹，而更幸运的是，永续敏锐辨认出了这个方案的切实有效性。
看起来这似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明明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又怎么能做到提出这种方案？
然而，现实却并不想纸面上的数据，宇宙的本质就是混沌，它把有序和无序巧妙地糅合到了一起，并且和谐共存着。
地球20世纪初的法国数学家波莱尔提出这样的一个设想——让无数多的猴子在无数多的打字机上随机的打字，并持续无限久的时间，那么在某个时候，它们必然会打出莎士比亚的全部著作。
当然，他不是首个提出这种想法的人，波莱尔只能算是推广者，第一个提出这种思想实验的人是亚里士多德，即‘无数多的人员和无数多的时间能产生任何/所有东西’。
第七十二章 酶
既然道路已经被指明，那剩下的就只是走通道路的这个过程。
虽然采集者们对酶的知识一无所知，不过，这却可以试出来，数以万计的采集者参与到实验行列。
它们的做法就像当初永续将细胞内的基因链整合成染色体那样，以单个细胞作为实验体，操纵细胞内的基因链展开，然后从外部导入酶渗透进细胞内部，然后观察反应。
时间像不值钱的流水，很快就转瞬即逝，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昼夜更替，永续它们总算是对酶研究出了点眉目。
逐步通过作用，永续将酶的研究信息作出总结。
划分为六大种类，分别是氧化还原酶类、转移酶类、水解酶类、裂合酶类、异构酶类、合成酶类。
氧化还原酶类，简单点说就是对氧化还原这两种反应起到促进催化作用的酶，如果这种酶类细分的话，可分为氧化酶和还原酶两种。
转移酶类则是催化化合物之间进行基团交换或者转移的酶类。
水解酶类是催化水解反应，蛋白质水结成氨基酸就是依靠这类酶。
裂合酶类催化化合物在非水解状态下移去一个基团并留下双键的反应或其逆反应的酶类，这种酶类可以将氨基酸脱水缩合形成蛋白质。
以上这些只能算是诸多酶类实验结果出来的配菜，真正让永续感到激动的是剩下的两种酶类。
异构酶类，催化的是具有相同化学式，有同样的化学键而有不同的原子排列的化合物，让这类化合物之间相互转化的酶类，这一类酶中，存在着个别酶能够断开基因链。
合成酶类，催化两分子合为一分子的酶类，dna连接酶就属于这一类。
采集者们正在走霍古曾经走过的道路，一步步亲自试验，了解各种酶的作用，并加以运用。
研究仍在继续，不过，不是对酶的研究，酶的研究已经结束，是对它们自身的基因链进行着研究。
基因链的密码子被逐步地攻克破译。
因为有着酶的研究经验，采集者们干起这种事来变得得心应手，很快，基因密码的破译工作就宣告结束。
此时，它们的见识得到了空前的拓展，天真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但是，世界观已经和以往大不相同。
对基因的越发了解，这让采集者们看到了可能，无论是那些在大冰封时代到来前，快如闪电的钛螺，亦或是庞然巨物的八面体，都不再只是仰望，而是可以成为的存在。
自信心、自豪感得到了空前的膨胀，就像是文艺复兴的欧洲，几乎每一个个体都不再怀疑，自己族类们是否能承接那至高意志的权柄。
当破译基因的工作结束，永续又再次号召自己的同族，对基因的更改工作开始了。
采集者们不仅没感觉到害怕，甚至还兴奋不已，它们早已经为这一刻等待了许久，不知道在之前的研究阶段里，有多少采集者在臆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至高意志那样，拥有无法言表的伟力。
采集者们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除对生命以外东西的渴望。
首先是选定一个母体，作为承载实验细胞的容器。
永续并不想这样，因为这意味着实验一旦出现意外，作为母体的同族会存在生命危险，并不能把实验细胞放在体外进行实验，因为海洋中无处不在且没有脑子的微生物，会顷刻间杀死实验细胞。
死亡，多么遥远的名词，自冰封时代解释后，采集者们就没有一个同族死去，它们可以一定程度上掌控自己的身体，细胞的更替可以无限，内脏器官也不会出现衰老，不像人类那样，进入老年期，细胞的分裂就会放缓，各项身体机能会变差。
本以为，不会有一个同族愿意答应作为实验母体，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几乎所有的采集者都在争先恐后的举荐自己，这倒是让永续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永续后来仔细一想，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接连三次成功的大数据推导，奠定了整个采集者种群无与伦比的自信心，对基因的了解让它们对至高意志的崇敬之心变弱，更多的是渴望成为至高意志那样的存在。
试问，有谁能拒绝成为‘神’呢？
永续重新的三令五申着重强调了作为实验母体的危险性，可是引荐自己的采集者仍旧是洛泽不绝。
随机选定了某一个采集者，实验正式开始。
刚开始，难点就出现了，采集者们可以做到对自己身体一定程度上的掌控，但不是像霍古那般绝对性的支配权。
它们可以让细胞内的基因解旋，也可以提高细胞的分裂速率，但是，却做不到诸如，让细胞停止呼吸，主动闭合细胞膜自杀这种本来就不包含在细胞正常机制内的事情。
而要细胞自身释放的限制酶破坏自己的基因链是不可能实现，因为限制酶是可以通过甲基化辨认出自家基因链，只会针对切除破坏外来者的基因。
霍古当初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它对细胞拥有绝对的支配权，让基因链主动把甲基化这个识别标志给剔除掉，才成功完成基因的修改。
显然，这并不包含在细胞正常机制里，对于采集者而言，是办不到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没有折中的方法，那就是外来的酶。
作为实验母体的采集者吞下了一个圆滚滚的肉球，那是永续通过细胞分裂出来肉球，球体内部是中空，装载满了实验用的酶溶液，整体就形似一个盛满水的气球。
酶的提取是通过杀死微生物获得，而非采集者们自身细胞释放的酶类，所以，可以对采集者自身细胞起作用，制作这些酶溶液，可是耗费了永续好一番功夫。
肉球穿过消化腔，进入到排水腔，此时，外部的蛋白质体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球体破裂，排水腔内充斥了大量的酶。
酶通过实验细胞的呼吸，穿过细胞膜，进入到细胞内部。
此时，细胞内部的基因链也早已在母体的意志下解开了螺旋结构，形成一条条的单链，迎接酶的到来。
第七十三章 大傻
由于是第一次的初步尝试，而且关系到实验母体的生命安全，永续将谨慎和小心都提升到满级。
然而，永续犹豫了半天，所有的同族都在等待着它的指挥，可它却迟迟拿不定主意应该调整哪方面的基因，因为以它目前谨慎过渡的心态，不管调整哪方面的基因都会觉得非常危险。
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不对，可是就是调整不过来，就好像即将进入考场的高考生，明知道紧张可能会发挥失常，可还是难以抑制。
终于，永续开口了。
“那么，关于要修改的基因属性，大家觉得修改哪方面比较好？”
既然自己拿不定主意，那不如交给其他同族来做决定，永续是这么想的。
“发射闪电！”
“喷吐风刃！”
“制造地震！”
“锐利的撞角！”
……
“闪电最好！速度快，威力大，看看当初和至高意志对决的雷电是何等的恐怖，整片海域都被蒸发出一层雾气！那可是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风刃也可以！看看当初的龙卷风，海水倒卷，直冲天穹顶端，我就问你雷电能做到吗？要说改变世界，风的力量也不差你雷电多少！”
“你们那些都是小儿科！地动山摇才是真正改变世界的力量！当初敌人要只是单单依靠风雷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将至高意志逼入绝境，八面体从没害怕过所谓的风雷，要不是那些来自海底之下的熔岩，八面体才不会输！”
“撞角！撞角才是最好的……”
吵闹的言论瞬间占据整个频道，噪杂程度简直就是自冰层解冻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这让本就紧张的永续心生焦躁。
“够了！能不能切合实际一点？”
“风雷？大地？麻烦你们动动那个石子大的脑子好好想想，这些东西是我们现在有资格接触的吗？至高意志它老人家都没掌握好吧？不然为什么和敌人交手时不用？”
“还有撞角，那种危险的东西，怎么能作为第一次尝试修改的基因，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作为母体的不是你们，所以安全可以无所谓是吧？”
永续歇斯底里的斥责着，它无法想象，这群家伙给出的建议居然是如此的荒谬可笑，如此的置同伴的生死于不顾。
在永续的一通呵斥下，整个频道自闭了。
平复下心情的永续再次问。
“所以，难道就没有点靠谱的建议？不需要太超规格，只要能够明显地看到确实有改变，改变得很成功就可以。”
“那个…要不变大怎么样？”
“变大？”
永续陷入了沉思了一会，觉得这似乎这个建议还算能够接受，至少相比起前面那些来说是这样。
于是，永续就将调整基因的步骤递送给了作为母体的采集者，让母体对实验细胞进行调控。
酶破坏了细胞内解旋的基因单链，并没有外来的基因架接其中，只是原有的基因序列基础上进行重新组合排列，和原来的采集者基因作对比的话，就能发现其实并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一些隐性基因变成了显性。
实验细胞成长的胚胎在几个昼夜更替后初具雏形，被实验母体排出排水腔。
那是一个有着和采集者相同外观的生命体。
之所以，实验体会长得和采集者相似是因为实验细胞正是来自于采集者这个种群的细胞，永续更改的基因序列，是原来霍古设定的形体限制。
又经历了十几轮昼夜更替，实验体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到采集者两倍大的形体。
“你好。”
永续主动向实验体打起招呼。
之前的时间里，实验体表现出智商不足的呆傻，永续认为是因为刚来到这个世界，对很多事情还不怎么熟悉，所以一直是单方面的灌输信息。
现在它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对方应该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份，接受了这个世界，于是便打算展开交流。
然而，实验体的回答却令它感到费解。
“……饿……好饿……想要吃更多……”
这么回答的同时，实验体一直都在自己划分到的海域毫不停歇持续性的进食，每当它快速游过，一条长长的无微生物区域就出现了。
仿佛是个永远都填不不满的黑洞，每时每刻都在渴求着对外部物质的摄取。
毫无疑问，智商仍旧是当初最开始的那种呆傻，没有一丁点的增长。
这一切永续都看在眼里，同时更加费解困惑，按照掌握的数据，理论上讲，应该只是体型增大才对，为什么智商会如此低下？为什么会每时每刻都在表露出永远无法填满的饥饿？难不成是修改的基因哪个地方出错了？
同时，一种罪恶感涌现出来，实验体的外貌和采集者一致，只是体型不同，这让永续无可避免的将其视为同族，一想到同族居然因为自己的一次尝试，变成现在这样呆傻，明明它可以像其他同族一样正常的活着，一直将族群视为守护对象的永续有些难受。
“你也没法给自己取名，以后就叫你‘大傻’好了。”
“就……在观察一段时间，唉……”
“……饿……吃……”
大傻的回应仍旧是与此前相同。
现在的永续不知道，它如今的这个决定，让此后经历了近百个昼夜更替的自己和同族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以致于让它忍不住幻想能够穿越时空回来，一头撞死现在的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近百个昼夜更替眨眼便匆匆流淌而过。
“大家快跑，大傻来了！方向东南！快跑啊！”
采集者的生命场频道里，被恐惧的警鸣声充斥。
无数的采集者如同惊弓之鸟，即刻朝着西北方向争先恐后的逃窜，哪里还能看到当初试图挑战至高意志权威的自信和自傲？
整个频道内弥漫着悲哀的情绪，但这些又怨不得谁，因为就是它们自身犯下的错误，妄图去挑战‘神’，而失败的惩罚。
在采集者的逃难者中，最为难受的莫过于数永续，它现在无比的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让同族销毁那个实验题。
第七十四章 逃亡
采集者它们一开始就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它们和霍古本质上的不同，那就是制造出来的个体为什么要听从它们的安排？
霍古制造的个体没有哪一个会反抗它，是因为造物们基本没有脑子的工具。
即便是有脑子的造物，以霍古那对细胞的绝对支配权，也绝对没胆子敢于举起反旗，对于霍古来说，让某个造物死亡，只是一个想法的小事。
而采集者呢？
采集者之所以会听从永续的指挥，不是因为它拥有什么力量，纯粹是因为它是整个采集者种群里最聪明的个体，完全基于羊群效应构建的群体，而生命场频道，则让羊群效应的作用进一步扩大稳固。
情况大概就相当于互联网里那些人云亦云的无脑网友。
这种统治结构下，如果实验体压根就没把采集者它们当做同类，更没有对永续的智慧有那么一丁点的感觉，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
现实很好地将结果展现了出来。
花瓣状的嘴巴张开，海水倒卷，那些掉在逃亡大部队末尾的采集者纷纷被吸入其中，然后被消化腔内的消化液逐步分解。
整个频道内，久久回荡着那些还未被彻底消化殆尽的采集者哀鸣声，成功逃亡的采集者恐惧阴影进一步扩大。
此时，大傻的体型已经相当于采集者体型的近千倍，各方面的器官都在等比例的放大，原因在于永续在原来的基因结构基础上更改了霍古当初设定的体型上限。
脆薄的表皮因为体型的放大而变得厚实，肌肉也变得强健有力。
虽然没有獠牙利爪，但是相对于采集者而言，除了智力，各方面都是绝对性的碾压。
事实上，大傻没花多少时间，就追上了采集者们的逃亡大部队，大口大口的吞噬着采集者。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
在最初永续听闻到大傻在吞噬同族时，就意识到事情要糟了，如坠冰窖的感觉顷刻间将它笼罩，它这时候才升起销毁这个实验体的想法。
然而那时候已经晚了，大傻体型已发育到采集者的几百倍大小，根本不是采集者这种连骨头都没有的软体生物能够抗衡的存在。
悲剧就此发生，全球分布的采集者数量开始锐减，长久岁月以来不曾出现的死亡事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大量发生，而在吞噬了这些采集者后，大傻的体型也从几百倍成长到现在的近千倍，并且，胃口也变得更大——永续这些采集者，亲手制造了一个能够埋葬它们种群的死神。
“分开！不要聚在一起！分成几个团体朝其他几个方向逃跑！”
“我们死不死无所谓，决不能让族群以这种方式迎来终结！”
永续的呼喊在频道里回荡，就像是那黑暗中的指路明灯，所有恐慌无措的采集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集群逃亡的采集者分成了数个小集群，朝着不同方向四散逃亡。
这招确实有效，事实上，采集者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被一锅端，就是因为采用数次这种方式逃亡。
大傻茫然了一会，最后选定了追击最左边逃亡的采集者小集群，没什么太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的看最左边的食物集群比较大。
连续跑了几个昼夜更替，在确定没有追过来后，永续所在的采集者集群这才敢暂时停下歇息。
“看来我们暂时是安全了……”
“好可怕，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我不要这样，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还不如一开始就……”
频道内充斥着恐惧和后悔的情绪，然而，这次，永续已无心再安慰它们，随着越来越多的同族被吃掉，它也逐渐被自责给淹没。
按照正常的轨迹，它早晚会被这种自责给彻底击垮，从此走向彻底的自闭。
“有情况！”
负责瞭望的采集者在频道内呼喊。
“西北方向！是大傻！”
“不，这不可能，它还在追击其他的同族，怎么可能从那个方向过来！”
永续虽然话是这样说，可还是来到了负责瞭望的采集者那个位置，赫然，在视野内，远处是一只小于大傻但远远超出采集者体型的葫芦状生物，分明又是一只还尚未发育完全的大傻！
这个视觉信息，永续立刻递送给自己身处的采集者集群每一个成员，集群里所有的采集者都愣住了。
“下潜！下潜！”
采集者们仿佛是落入水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数以千计的采集者纷纷向着海底游去。
见食物们开始逃跑，大傻也紧随其后，紧跟着采集者们向海底游去。
又是一场你追我赶的赛跑，不过碍于体型的缘故，尚未发育完全的大傻并没能立刻追上永续它们，只能做到一点点的缩减它们之间距离。
那只大傻已经迫不及待的张开血盆大口，消化腔的肉壁以采集者们的视力清晰可见，花瓣式的嘴巴仿佛是死神的镰刀，采集者们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它们从浅海区逐渐进入到深海区，并接近底部，在它们附近可以看到一条自下而上升起的白色烟柱。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白色烟柱由来的时候，大傻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眼看着又要有大量采集者葬送血盆大口，而更不幸的是，永续就在这张血盆大口的笼罩范围里。
“结束了。”
永续悲哀的合上侧身的眼睛，别看它总能领导同族干出各种各样的事情，甚至意气风发的想要篡夺至高意志的权利，其实还是与同族没区别，本质上是个胆小鬼。
自诞生出自我开始的记忆走马灯般的倒放，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变得缓慢，隐隐约约间可以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暝，你到底行不行，帮忙把我给整出去啊。”
【霍古，这难道不是因为你整的容器太过坚硬的缘故吗？】
“你少扯淡，别以为我会忘记你干过的事。”
“既然你说办不到，那你就来好好解释一下当初是怎么用气旋把我这边的钛合金甲壳给撕个粉碎，怎么样？”
【那是因为当时地表环境温度足够，现在温度太低了，顶多也就听个响。】
“那该怎么……嗯？”
一股冲击力自海底上涌，在永续回过神来时，一根银白色的尖刺，将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大傻像烤鱼般整个洞穿。
银白色尖刺的源头，赫然正是位于海底给地表维持温度的蜂巢上面的钛合金锥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