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初次交锋
熟悉的龙卷风柱还是那个熟悉的尺寸，直径为一公里，上将天给搅得风起云涌，下将海闹得惊涛骇浪，宛若一条活生生的恶龙，在释放着自己的威能。
而如今，这样的巨无霸，这样恐怖的家伙，面对霍古制造的八面体，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此时，八面体的占地面积已经达到了五十平方公里，相比起龙卷风柱这种近似达到一平方公里的面积，整整要大上五十倍，以八面体的视角来看，龙卷风柱大概也就相当于成年人看一条从二楼延伸下来的绳子那种感觉。
霍古冷冷地注视着突兀出现的龙卷风柱，心中是各种情绪上涌，不过都被它给强制压下去，它现在需要的只有一种状态——冷静。
“加速生长，加大对甲烷的吸收，各个肌细胞做好准备，加强鳞甲精密性……”
霍古有条不紊的下达一条条的指令，而龙卷风柱这边，似乎也被八面体无视它自顾自生长感到怒火中烧，在试探了几次后，便悍然发动了攻击。
龙卷风柱直接上前笼罩住八面体的一部分，在龙卷风柱盘踞的区域内，空气的流速提高到能直接造成物理伤害的程度。
龙卷风柱的下半部分，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电钻，即便霍古预先做好了准备，龙卷风柱仍旧将其给绞得血肉模糊。
一轮攻击下来，八面体的一个面上，出现了一道长达几公里的丑陋伤疤，八面体表面的黝黑骨架暴露出来。
整个过程，霍古都冷眼且理智的看完，随即便给八面体发布新的指令。
“加大甲烷吸收力度，抬升体温，让新陈代谢加速，调整筋腱粗细，加粗骨骼，提高承重能力……”
八面体在霍古的指令下进行调整，迅速恢复了伤口，连疤痕都没留下，同时表面黝黑鳞甲的颜色隐约出现偏红的色调，并且有大量蒸汽冒出。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见面礼’你可得收下。”
“发射！”
指令下达，二十多只潜伏在附近海洋中的钛螺纷纷窜出水面，依靠着液氧和液氢产生的推进力向着龙卷风柱上方冲去。
龙卷风柱的高度达到了一万多米，即便是速度已经可以引发音爆的钛螺们，也要耗费上半分钟的时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钛螺们先后无所畏惧的冲进龙卷风柱上端的云层内。
积雨云内，时刻闪烁着的密集电弧，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立即便盯上了钛螺这群闯入者。
大量的雷电命中，音速的钛螺再能以光速活动的雷电面前，形同蜗牛，理所当然，雷击引爆了钛螺们内部的液氢液氧，一朵朵爆炸花朵给周围的积雨云染上了其他颜色。
然而，地面上，在接收到钛螺们团灭的信号后，霍古不仅没有表露出失望，反而饱含期待的注视着龙卷风柱——它知道，目的达到了。
远处的龙卷风柱像是喝醉酒的瘸子，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倒，重重的砸在地表上，十分的不稳定。
很快，几分钟后，恐怖如斯的龙卷风柱就这样自上而下的消散。
当赤道湿热气团向两极推进，而高空则有干冷气团侵入，就会发生涡旋运动，形成浓厚的积雨云，积雨云内部潜热继续不断地被云层间静电反应生成的雷电加温，因而产生强大气流，也就是所谓的龙卷风。
钛螺们进入龙卷风柱的上层积雨云后，会被雷电攻击这件事，霍古一早就清楚。
无论是锥形的尖锐首部，还是金属外壳，雷电都没有理由放过钛螺，因为这正是雷电的特性，它的物理法则——尖端放电和弧光放电。
雷电引爆了钛螺，爆炸的源头正是作为推进燃料的液氢和液氧，然而，这种爆炸是不充分的爆炸，参与到放热爆炸的只有一小部分液氢和液氧，更多的则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给抛洒到积雨云的各个角落。
失去了容器的压力，液氢液氧很快就在积雨云中，恢复成氢气与氧气，而这一过程，是吸热的。
龙卷风是需要依靠云层提供的热能，才能够维持本身的状态，在冥古宙时期，云层温度更是和蒸汽锅炉有得一拼，所以威力才会如此之大。
霍古正是利用这点，强行把积雨云内部的温度给降下来，龙卷风柱自然便无法继续维持状态。
所谓的自然现象就是这样，必须满足所有条件，缺任何一环都不行，否则绝对无法引发。
八面体没有减慢继续膨胀体型的速度，它收到的指令就是不停的膨胀自己的形体，其他的事情与它无关。
似乎这种膨胀形体的作为刺激到了那个正体不明的敌人，来自云层中的雷电如下雨般落下，龙卷风柱一下子重新生成了十多个。
可惜，雷电对八面体而言连毛毛雨都算不上，至少毛毛雨落到鳞甲上还会发出点声音，雷电刚落到八面体上，就被鳞甲或者骨骼给导进大地，只是单纯从旁观者的上看起会危险而已。
真正还算是对八面体具有一定威胁的，也就只有那些连接天地的巨型龙卷风柱。
此时，巨型龙卷风柱群正逐渐向八面体靠拢。
“怎么可能让你们得逞？”
霍古随即发布指令，这一次，数百只钛螺冲出水面，对着那些龙卷风柱发动突袭，这一次，它们不再是当初那个东躲西藏的猎物，而是能向猎人展示獠牙的猛兽！
忽然，就在钛螺群抵达高空之际，积雨云发生了雷暴，密密麻麻电弧落下，每一道都是达到亿级别的伏特。
敌人并不是傻子，不可能不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防备，故技重施很难再起到之前的效果。
龙卷风柱群直接将八面体给全部笼罩，似乎打算依靠彼此恐怖的风速，硬生生将巨大的八面体给肢解撕碎。
然而它们错了，错的离谱。
“真可惜，晚了一步，你有所防范，我又怎么可能会没有防范你的呢？”
远远不同于上一次的结果，这一次，八面体在龙卷风柱的联合夹击下，毫发无损！
第四十六章 暗渡陈仓
敌人在上一次的试探中得到了信息，霍古何尝不是如此？
为了能够对抗龙卷风的撕扯力，或固有在立方体的表皮夹层里添加了根茎交织苟成的巨网，在巨网空隙的小方格子里，又加入碳纳米纤维编制的小网，另外，转录基因链制造出大量的连接蛋白，加大表皮对鳞甲和骨骼间的粘合力。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般的场景——面对狂暴的气旋，八面体却宛若清风拂面，稳如泰山。
龙卷风柱群的袭击持续了一段时间，似乎明白这种攻击只是徒劳的无用功后，陆陆续续的减弱风速，消失在空气中，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放弃了？”
“……还是又想像上次那样，给我带来什么新的惊喜？”
好似是为了回应霍古的这种嘲讽，大地发生着剧烈的震颤，地震波源源不断的从地底传上地表。
地底空洞因为这种地壳运动，陆陆续续发生坍塌，海水下流，海面上出现了无数的漩涡，来自地底的熔岩和沸腾的液态水发生接触，但凡地震影响的海域，都尽皆被搅得天翻地覆，洋流倒卷。
屹立于地表上的八面体自然是受到影响，巨大的形体在震颤中摇晃，不过由于本身巨大的质量，这种摇晃并不剧烈，给八面体造成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让它稍微下陷的几公分的距离。
然而，这种震颤仅仅只是前奏，大量的熔岩从地下缝隙中渗出，包裹住立方体的下半部分。
“什么啊，吓我一跳，原来只是岩浆……这么大动静，害得我以为又有什么其他东西要从地底跑出来。”
区区岩浆奈何不了现在的八面体，在八面体还处在地层中时，不止一次和熔岩发生近距离接触，这些冥古宙时期开始就不可一世的‘火龙’，最后都成了八面体的盘中餐。
不过有件事情，还是需要霍古去注意一下，那就是输送有机材料的根茎连接，被大量涌出的熔岩给切断了。
为了防止被雷电和龙卷风柱破坏，以及避免八面体的倾倒，霍古让八面体的半个体积埋于地底，然后，从地底将物质输送给八面体，让它能继续快速的膨胀形体。
但是，如今这种联系被自下而上的熔岩给切断了，失去大量有机材料作为的基础，八面体的膨胀速率随即便出现减缓的趋势。
生命体体量越大，所需要维持的生命活动能量也就越大，像八面体这样的形体巨型生命体，采用的还是化学能，每时每刻消耗的物质量，那可都是天文数字，倘若不是霍古积蓄了一将近整个巨型地底空洞的有机材料作为后盾，单纯依靠八面体完全自主独立的生长，最多成长到将进十公里的形体，增长量也就和自身的消耗相持平，无法再继续扩大形体。
“需要尽快恢复物质的补给才行……”
霍古呢喃着注视着八面体，心念一动，根茎系统的新指令随即便发布出去——尽快恢复对八面体的补给。
有着大量有机材料做后盾，根茎的恢复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就重新和八面体重新建立对接。
然而，地底的熔岩也在这之后没多久，喷涌而出，以至于刚建立的物质连接，又重新被烧断。
霍古又试了几次，熔岩总是在根茎系统和八面体建立连接后没多久，立刻喷涌，阻断连接的建立。
偶然吗？
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霍古就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冷冷的注视着天空。
“不，这是必然，没有那个偶然的重复性能达到如此之高。”
为了印证自己的这个想法，部分潜藏在地层中的根茎从海底窜出，试图和八面体的上半部分建立联系。
这一次，根茎仅仅只是到达了八面体的附近，甚至都还没发生接触，就被突然出现的小型强旋风给绞的粉碎。
“果然被发现了……”
“看来差不多已经达到火候，可以进行计划的第二步。”
霍古下达指令，根茎系统的大量根茎，向着八面体进发，大有不惜一切代价，重新恢复与八面体之间联系的架势。
敌人也不甘示弱，熔岩从地缝中喷溅出来，封锁着八面体的下半部分，而风雷则是封锁上半部分，并且霍古注意到，八面体正在逐渐缓慢的下陷这一事实。
霍古猜测，对方应该是打算强行将八面体给拉进上地幔的部分，利用熔岩海，持续性的灼烧，彻底消灭掉八面体。
发现这点的霍古心情变得庆幸且凝重，很显然，敌人对于星球地层的掌控超出了它的预期程度，庆幸是因为它可以有所防备，不至于会无所准备在重要的事情上摔上个大跟头，凝重则是它意识到，敌人恐怕还有很大程度的力量没事使用出来，远远没有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
隐约间，霍古似乎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不过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它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细想到底遗漏了什么。
必须要在敌人从八面体这个‘对手’身上抽回注意力之前完成发射，机会稍纵即逝！
距离八面体差不多一万公里的距离，存在于地层中，一直保持着假死状态的根茎被激活。
根茎快速且小心，以最小动静为前提突破地壳，并顺势生长至海面，快速安静的构建成一条从地层直达海面上的管道。
“发射！”
咚！
数百里内的地层中传出一阵闷响，地面都出现了轻微的震颤，早已准备多时的炮弹在剧烈的爆炸下进入高速行进的状态，并循着管道钛合金内壁上的纹路高速旋转，速度为惊人的8km/s。
咚！
这是二次引爆的声音，物体的速度变得更快，自管道内传出刺耳的嗡鸣声，并喷射出大量的气体，那是被高速行进中炮弹排挤出来的空气。
咚！
第三次引爆，这一次速度达到了极致，一道火线划破长空，从远方看去，就好像自下而上徐徐升起的流星，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哪怕隔着几公里远，都听得清楚。
“胜败在此一举。”
霍古目送着逐渐看不见踪影的火线，心中五味杂谈。
第四十七章 没有
恐怖的速度让空气都在发出哀嚎，转瞬之间，一条火线一闪即逝，高空之上层层叠叠浓密厚实的云层，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形孔洞。
随着越接近太空，空气也越渐稀薄，炮弹终于从火线中展露它原本的身姿。
完全呈现为一个圆锥体，和钛螺的外观极其近似，但又不同，尾部的触手和携带葫的空腔已经被尾焰和燃料液氢和液氧所取代。
此时，炮弹的一侧开始喷射出焰柱，液氢液氧燃烧提供的反作用力，将炮弹推入星球的轨道上，完成变轨过程。
得益于最开始便是倾斜发射，已经进入外太空的细胞集群只需要小幅度的变轨，即可进入行星轨道。
炮弹一侧的小孔，缓慢向外凸出一个物体，那是一个非常小的玻璃罩，仅仅只有半厘米的直径，而这个玻璃罩内的物体，正是眼睛。
如今，这个暂时还未被自己造物主命名的细胞集群体，成为了这颗星球上首批登上太空的生命体。
唯一有些许缺憾的就是，并没有合适的‘观众’，为这星球上历史性的一刻感到自豪或者为此而喝彩。
作为造物主的霍古已经专注于星球内的战争，而对霍古敌对的那个正体不明的存在也在专注于想要摧毁八面体，就连亲身登上太空的细胞集群体，也因为只是工具生物而对‘登上太空’这件事毫无反应。
与此同时，作为地面联系站点，利用假死状态隐藏起来隐藏起来的四个感知细胞集群相继被激活庞大的生命场。
每一个感知细胞集群的体型都巨大无比，正因如此，释放出来的生命场才能涵盖到行星的外层空间。
如果把这些集群的生物电流转为生活用电看待，基本已经可以做到给几个小区供电都毫无压力。
霍古通过在太空细胞集群的眼睛，第一次展望其星球之外的世界，就和当初在视频中看到的一样，神秘莫测，浩瀚无垠，明明宇宙已经毫无保留的向所有愿意仰望星辰的人展现出自己的真正面目，可是却反而越发的神秘。
不过这些，霍古现在无心欣赏，此刻在它行动准则中被摆在首位上的是消灭敌人。
霍古转动视角，搜寻着外太空的攻击目标，它现在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场劳心劳神的战斗。
在外太空搜寻一个物体是极为困难的事情，纵使那个物体的大小相当于一座别墅，在相隔上几十公里后，在观察者视野里大概还没一粒尘埃大。
不过，霍古也是有备而来，这种情况它一早就有想到，并构思出解决问题的途径安装在细胞集群里。
在可视光视角搜寻无果后，霍古随即便转换到紫外线视角开始搜索。
这是利用恒星的光芒来搜寻存在于外太空隐藏起来的目标。
在外太空，并不存在能够削弱紫外线的大气层，也没有空气折射，紫外线可以很顺利的和太空中的物体接触，并反射向各个方向。
这种紫外线反射，在紫外线视角下，就好比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一杆熊熊燃烧的火把，明显到不能再明显。
霍古以这种视角下，继续着刚才的搜寻，然而，还是和上一次的结果一致，什么也没能发现。
“为什么会这样？”
现实是不可能出错的，出错的只可能是理论。
霍古满是不解的思考着，本以为只要登上太空，很快就会有结果，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敌人很好地将自己给隐藏了起来。
“难道说……”
“那个家伙其实可以完全吸收紫外线，所以在紫外线视角下，其实应该是不放出光芒的才对。”
越想越觉得可能，霍古发布指令，再一次的更改了视角，这一次，是红外线视角。
红外线是波长介于微波与可见光之间的电磁波，波长在1毫米到760纳米之间，高于绝对零度，即-273.15c的物质都可以产生红外线，也被称之为热射线，一般具有热量的东西，都会持续不断地向外释放红外线。
能量具有逸散性，哪怕不使用它，即便只是单纯的储存也是同样的结果，能量会一直溢散下去，直至储能物质达到一个平衡点。
能量不会凭空消失，正如它不会凭空出现那样。
如果恒星的紫外线真的是被吸收，那么躲藏起来的敌人应该会持续不断的释放着红外线这种热辐射。
“在哪呢？”
打开红外线视角的霍古四下张望，宇宙的背景温度接近绝对零度，而只要稍微具备热源的物质，在这种环境里都是极为明显，空旷的巨大空间，已经不再能够提供任何隐藏。
但是，霍古还是什么都没能发现，就和之前的搜寻结果一样，反复环绕赤道，亦或者随机选择一条经线，然后变轨，沿着那条经线环绕星球搜索。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能找到，别说敌人了，连颗石头都没有。
这不正常，霍古很清楚这一点，它努力反复地回忆着那个正体不明敌人的信息，希望能由此找到些什么。
但是，这种方法行不通，反而令霍古有些慌神的思维进一步变得混乱，无数种可能随之在脑海内迸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此时，敌人已经注意到异常，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大量的雷电和龙卷风柱，全球范围内都在发生着地壳运动，清理覆盖星球的根茎网络。
这一切，霍古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可是却无可奈何，自然力量在敌人手里就好像棍棒一样随意挥舞，它一个小小的生命又能拿什么去对抗？
焦躁的情绪不知不觉开始不受约束的出现，即便霍古知道，此时冷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途径。
“奇怪，为什么会没有？”
“明明应该在的，如果不在宇宙里，那敌人又凭什么做到全球范围的气候操纵？”
霍古焦躁地在星球周围那空空如也的外层空间四下张望，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
“霍古，你再冷静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理论是以现实为依托而出现，现实是不可能出错的，出错的只能是理论，是提出理论的人……”
“所以一定是你当初在推导的时候犯了一个关键性的错误，好好想想，那个关键性的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第四十八章 疑惑
霍古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回忆着自己此前的种种推断，很快便注意到了一些不怎么合乎常理的异状。
首先，就敌人此前交手展示的力量上看，对方应该是能够将自己的力量扩展到地下深处，并且能够对地层进行探测，所以才能够做到，利用熔岩断开地层中根茎和八面体的补给。
由于当时局势紧迫，霍古并没有往这方面过多思考，现在细细回想，它只觉得一阵心悸感涌上心头。
这是一大失误，如果早从一开始就知道敌人可以做到地底生物的侦测，霍古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推行现在的计划。
目前这个计划是建立在‘敌人拥有力量影响地底，但没有能力侦测地底’的前提下而进行的设计。
既然想要整死它，为什么一开始就不用尽全力？
这是霍古第一个感到困惑的地方。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即便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也明白的道理，敌人会不明白吗？
就算因为一时大意，而犯了这种低级错误，那么第二次在海底为什么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是敌人没脑子吗？
显然不是，不然也不可能让霍古变成现在这幅狼狈样。
当然这个问题可以用地底空洞内的金属壁可以屏蔽对方探测地底的能力来解释。
然而，这种解释有点牵强，既然金属壁可以屏蔽探测地底的能力，为什么敌人还会无动于衷的放任这个‘盲区’在自己的地盘里？
巨型地底空洞可不是小个体，它所占据的地底空间，已经是需要用到‘亿’这个单位量词的级别。
对于能使用熔岩对岩层内根茎实行定点打击的敌人而言，绝对没有理由注意不到。
放任空洞的继续存在，是因为无法对地底造成影响的话倒也能解释，可关键是敌人确实是具备这种能力，而且灵活性、准确性、破坏力都是超强，而且巨型地底空洞是一个来自八亿年前的老古董，基本上是一碰就倒的那种程度。
然后是第二个问题，就是第一次接触时候的那句问话，以及之后的无理由攻击。
如果一开始就是带有敌意，那敌人就没理由说出那句询问，也就是说，敌人是在那句问话后，才产生敌意……
“不对，在那句询问出现之前，也遭到了龙卷风柱和雷电的袭击。”
“也就是说，对方一开始就是对任何智慧生命都持有攻击性的态度……”
“好像也不对，我从一开始就没回复过那个家伙，为什么它会确定我是具备智慧的生命体，把我和其他微生物区别对待？”
“也就是说，那家伙并不是对智慧生物存在敌意，而是单纯的对‘我’充满着敌意。”
“为什么要对‘我’充满着如此巨大的敌意？难道是我无意间做了什么事情，以致于让它如此愤怒？”
回忆了一会，霍古并没能从记忆里找寻到半点有用的信息，能够给这个问题提供解释，这又是一个无解，需要去直接向本人询问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也是霍古刚刚才注意到的事情，有关于八面体的事情。
从表现上来看，似乎八面体的存在，能够严重刺激到那个正体不明的敌人，最开始霍古是以为敌人就隐藏在星球的外层空间，会出现这种反应也在合乎常理之内。
可是现在，事实是敌人并不在星球之外，那么，敌人的这种反应，也就变得相当令人怀疑了。
如果说，因为八面体是霍古支配下的细胞集群，以此作为敌人对八面体展开恐怖攻击为理由的话，那么把这件事和另外一件事情相互对比，这种说法将会非常难以站住脚跟。
发射炮弹的动静非常的大，因为霍古需要制造出足够强力的爆炸，给炮弹提供一个足以脱离星球引力的初速度。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即便是在百里之外，都同样能够感受到那种细微的震颤感，还有那细微的嗡鸣声。
当初给炮弹提供强大推力的是核爆炸，这是初中的知识，然而也是最令霍古感到印象深刻的知识点。
在地底发掘出一个空洞，并在外围附着上好几十层炸药包——甭管是什么，只要能提供常规爆炸即可。
然后，在最中央的位置，安放好金属铀，如果空洞足够大，常规炸药足够多，纯度不一定必须要很高百分之十或者百分之十五也是可以作为核燃料。
不过，金属铀的量，决定了核爆的威力，纯度过低，很可能会导致爆炸威力下降。
金属铀在同一时刻发生的常规爆炸下，即刻便会突破临界质量，释放出蕴含在物质内部的恐怖力量——核裂变。
另外的两次爆炸也同样是核爆，不过和第一次的核爆方式有着些许不同。
在这种间隔一定时间，连续释放核爆的行为，理应是被重点关注的才对，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
在炮弹脱离星球引力后，敌人的注意力依旧重点集中在八面体上，对其他地方，霍古搞出的核爆大动静完全无视，别说龙卷风柱，连条闪电都没有，这就很有问题了。
看起来似乎是理解不能，但换种方式的话，一下就能解释通顺。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八面体相比核爆的发生，对于敌人而言，更加具备威胁性，所以要优先铲除？”
“在此之后，敌人做的更多的事情，是破坏根茎系统，依旧不是去查探爆炸的源头，要么是它很清楚是什么在发生爆炸，从根本上就知道原理并且那里已是人去楼空，查探没有任何意义。”
“要么，是它清楚，那种东西相比起八面体和根茎系统，对它威胁性小的可怜……”
霍古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快要触及到对方的真面目。
可是，宇宙中的某些东西，打断了霍古的推演，把它从内思维给拉回到现实当中。
位于星球近地轨道上的细胞集群，对周围环境的电磁波收集从未中断过，在星球敌人正在肢解根茎系统的这个时间点，在某个位置，紫外线辐射和红外线辐射都出现了明显的放大现象。
霍古随即调整视距，捕获到发射电磁波的主人，那是一颗彗星！
第四十九章 冰
彗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放大，而后在距离细胞集群将近十公里的地方高速的袭掠而过。
当霍古反应过来时，这颗直径达到几十公里的彗星和星球的距离，仅仅只有三百公里。
以彗星此时的高速度，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再过几分钟，就会在星球引力的牵引下，以一个外切角度撞击星球表面。
直到目前为止，这发生的一且都是正常的，虽然彗星的出现有些稍微意外，不过这是因为霍古在专注于搜寻那个未知敌人，心无旁骛下意识忽略掉的结果。
然而，下一秒世界就开始不正常了。
一股强引力源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出现的是那么突兀，毫无征兆。
同一时刻，细胞集群也从轨道中滑出，因为它失去了来自星球的引力束缚。
这个引力点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得到，通过钛合金甲壳内细胞的受力形变，以及星球的对比资料，霍古能大致获得一些引力源的信息——引力源和星球，引力强度相等，空间位置不同。
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就好像星球内部的重心忽然跳出了星球内部一样。
这种引力点转移的现象，持续的时间仅不过短短的几秒钟，但是这足够了，原本应该会外切角度撞击的彗星，险之又险的从距离星球表面的对流层和平流层的分隔带，大约二十多公里的距离掠过。
在这一掠过的过程中，彗星发生了解体，平均密度仅有100kg/m^3的彗星，已经超过了它和星球之间的刚体洛希极限，碎裂成五块直径在十公里到五公里之间的彗星碎块。
不过，由于其本身的速度远远大于霍古目前所处星球的引力逃逸速度，所以即便彗星发生解体，碎块也没有向地表坠落，而是和星球擦肩而过，各自分道扬镳。
良久，霍古才如梦方醒，不知该用何种言语来描述它目前看到的情况。
视线来回的在星球和引力源出现过的位置移动，某种令人骇然的想法由此应运而生。
“那东西该不会是……”
“不好！高度在下降！”
由于刚才出现的引力扰动，细胞集群脱离出原本的轨道，向着星球方向坠落。
此时，引力源的事情被暂时搁置到一边，霍古需要先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指令下达，圆锥体外观的细胞集群调转身体，尖锐的首部朝向星空，尾部朝向星球地表，外壳两侧的平衡翼伸展出来。
既然敌人并不在太空，那霍古也就暂时没有关注太空的必要，不过在那之前，霍古需要回收被发射到外太空的细胞集群。
霍古没打算放弃这个细胞集群，这和它的行动原则不相符，即便对方只是生物型工具。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空气和钛合金外壳摩擦，长条形的焰柱将细胞集群包裹，就和它当初发射向太空的情景相同，只不过这一次，是重新回到地表。
在细胞集群距离地表还有三十多公里的距离，尾部的推进点火喷射，细胞集群的下坠速度顿时减缓不少。
随后，自圆锥体顶部的一个气囊展开，气囊的另一端连接着作为燃料的液氢，在常规大气下，液氢迅速转化为氢气，并将气囊注满至极限。
下降速度也由此进一步的被放缓，以钛合金外壳的强度，此时的速度已经无法再给细胞集群造成任何危险，霍古也能将心思转移到其他事上。
充满敌意的旋风、熔岩、雷电还在星球上肆虐着，破坏根茎系统。
未知存在攻击根茎系统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即便没有霍古从中横加阻挠干涉。
因为当初的计划是蓄谋已久，布局面积极为庞大，以‘亿’为单位的有机材料储备，并且预先就设想到各种攻击，并做针对性防御。
霍古并没有立即作出反应，它只是在观察着，关于敌人的真面目，综合此前的种种信息，霍古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甚至就连它这个提出者，都难以感到信服。
而且，这种猜想，还有一些地方难以解释，就比如敌人对根茎系统和八面体这样巨构生物型工具的敌视。
就在霍古怎么制定一个新的测试计划，以印证自己的那个猜测时，星球上的某种异常状况引起了霍古的注意力。
首先是，雨停了，浓密的积雨云一朝散尽，从此，这颗星球的一天不再是混混沌沌，没有任何参照，而是分为白昼与黑夜。
在白昼，可以看到徐徐升起，这个行星系里的龙头老大哥——恒星。
在黑夜，没有丝毫的光污染，满天的星光会让黑夜变得不再那么死寂。
这预示着，这个星球的早雨海代时期，结束了。
与此同时，以之前彗星掠过星球表面为契机，全球气温开始骤减。
这一切的源头都要从霍古和那个不知名敌人的争斗，以及那颗已经逃逸，因为洛希极限而惨遭潮汐力肢解的五个彗星碎块。
八面体为了维持庞大形体，时刻都在依靠着肌细胞，消耗大气中巨量的甲烷，这就导致了大气浓度中，让星球恒温的甲烷含量骤减，是星球降温的根本原因。
二氧化碳虽然也同为温室气体，但其本身的性质让它能够溶于水中，或者被产氧微生物转化成氧气，所以二氧化碳并不能完全充当‘保温’的角色。
彗星虽然只是掠过，但它本身的低温还是造成了‘导火索’一样的效果，‘因’在‘导火索’的作用下，向着‘果’过渡，好比多米诺骨牌的倒塌，一旦平衡出现一点细微的变化，很快扩大张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星球上正在发生的变化，异乎寻常的快，就像是录像带被按下了快进键，白昼和黑夜像是熊孩子玩弄的电灯开关，高频率的忽明忽暗。
好半天，霍古才抛去那些理解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它对时间的感知在减速。
温度进一步下降，在霍古的视野里，海面的冰块像是杂草一样，到处‘生长’，很快就宣布了海洋和陆地的霸权，一座座冰山在冰面上拔地而起，简直就像是在虚拟游戏世界一样。
霍古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那银装素裹，被冰雪覆盖的极寒世界。
在此之后，就是从身后袭来的黑暗，像是正在掉进某个无底的黑洞里。
第五十章 接触
“生命个体的思考速度，不单单只是只和大脑性能有关，和生物体所能够获取的能量也有着相当大的关联。”
“如果把大脑看作是计算机，就很好理解了，想要驱动超级计算机，就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而这能量的前提，则是环境中必须要存在这样的能量源。”
“所以，在完全冰雪覆盖，温度极低的星球上，如果孕育出生命，并且进化出大脑，思维速度应该普遍都会非常缓慢，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在能量资源匮乏的地域，进化出能量消耗最小的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反过来，如果是在恒星这样能量充沛的天体，一旦出现了生命，并且具备大脑，那它们的思维速度，应该是和光脑一个层级的超级生命，即便因为本身的生物性，性能无法媲美专门用来演算的人工光脑，那也仅仅只是稍逊一筹的程度而已。”
“两者相比较大概就是早期手提电话和位于无锡市的神威·太湖之光那种区别……”
霍古就这么絮絮叨叨好似喃语呓梦般的分析完此前所遭遇的情况。
当分析结束，随之而来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良久，霍古才自暴自弃的发起牢骚。
“现在分析来分析去有什么用？还不是马后炮？如果当时我能注意的更早一点，而不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家伙身上，亦或者让那个在行星轨道上的细胞集群继续停留在星球轨道上，现在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窘境。”
霍古是整个细胞种群的集群意识，霍古一旦出现了什么异状，所有的细胞也必然会遭受到牵连，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当时霍古没想到全球降温会导致思维减速，仅仅只是改变了细胞膜的通透性，以应对降温的环境。
这也不怪它会犯这样错误，因为它从未遭遇到过这种事情，无论是人类时期还是成为集群思维后，闻所未闻。
目前霍古正处于一个相当被动不利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它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等待。
霍古能对现实产生干涉，是因为它有着一批完全归它支配的细胞们，它们之间交互的纽带是‘指令’，细胞们接收到指令，才会去忠诚的执行。
然而，以霍古目前的这个思维减速到极限的状态，一条简单地转向指令可能都要花上好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整地传递给细胞们。
“这次跟头栽的太大了……”
“你说我怎么就……唉……虽然说人生不如意十有**，这我能理解，可这也实在是太……”
事实上，想要避免思维减速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维持温度，这对霍古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也就是说，它只要注意一点，就完全没必要遭受这种罪。
每每回想起来，霍古就懊恼不已，如果说，这是必然躲无可躲的天降横祸，倒也就罢了，霍古可以坦然接受，可问题是这是个可以避免的灾祸，只是因为失误，才导致了现在的状况，这也就是霍古无法释怀的根本原因。
【有那么苦恼吗？我觉得这种状态还算是可以的，至少可以暂时的远离很多烦心事】
“你懂什么？有一个神经病似的家伙老是想宰了我，我能怎么办？像现在这样，不就是相当于在对那个家伙说‘快点过来宰了我’一样吗？”
本就焦躁不安的霍古随即便下意识的反驳回去，一连就是几个反问，加上这段时间里，霍古一直都维持着高强度战斗，话语里也充斥着戾气。
想想看，一直被人给压着打，现在又有人蹦出来说风凉话，换谁谁不火大？
不过，那个未知的对话者似乎并没有被激怒，倒是被霍古的话语给激起了兴趣。
【诶——？你怎么惹到对方了？难道就不能沟通一下，让对方原谅你？】
“我可什么都没干过，整个过程都是那个家伙莫名其妙在发神经！而且问题的关键是，那个家伙完全没有想要交流的意思，每次接触都是充满敌意，见面就是开打，换你的话，你要怎么做？乖乖被杀死吗？”
“还有啊，我跟你讲……”
许久未曾与人有过交流的霍古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言语犹如决堤洪水，倾泻而出，完全无法把持。
未知的对话者很体贴的并没有打断霍古的话语，只是安静的作为一个聆听者，聆听着霍古的种种愤怨言语。
不知过去了多久，霍古总算才是结束了那滔滔不绝的倒腾心中苦水。
【嗯嗯，原来是这么不讲理的家伙，挺同情你的……】
“就是说啊！你小子是国际宇航中心哪个单位的？回头我就和老唐说说，给你点门路……”
霍古以一副找到知己的语气忽然卡壳起来，激烈澎湃的情感宣泄后，思绪里就只剩下冷静。
两者就这么一直默然不语着，对方似乎是在耐心的等待霍古把想说的话说完，而霍古是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个完全陌生且未知的家伙进行着交流。
良久，似乎脾气极好的未知对话者也表露出些许不耐。
【怎么不说话了？】
霍古刚想开口回答，可话到嘴边又再一次重新收了回去，斟酌了一番后，这才回复对方的询问。
“你是谁？”
【嗯？为什么现在才问这个问题？】
“呃……”
霍古一时语塞，对方这个问题让它产生了些许尴尬，总不能说是自己因为长久以来生存压力过大，想找个地方倒苦水吧？
不过，对方并没有打算在这上面深究，还是给予了霍古答复。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一直都不知道，所以你的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哈？这怎么可能？”
霍古第一时间就觉得对方是在试图糊弄自己。
【是真的！】
这一次，脾气从开始就表现极好的对话者终于出现了较为激烈的情绪波动。
【那好，既然你不信，你肯定已经是知道自己是谁的吧？那么，你先就来告诉我啊。】
【你……是什么？】
第五十一章 星球生命
事到如今，即便霍古再傻，也能从对方的话语中，推敲出对话者的真面目，更何况它并不傻。
“很遗憾，就像你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此乃谎言，霍古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呢？
会这么回答，是出于权宜考虑，它暂时还不清楚对方想要获悉它真实身份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不会主动交代出来。
向对方表明自己也不知道，不仅能够在不刺激对方的情况下搪塞过去，同时还能增加对方的认同感。
即便对方此前的答复也是谎言，相似的回答也能够令对方相对能够接受。
目前霍古还不清楚，对方有没有能直接在这种状态下发动攻击的手段，万一攻击发动的条件就是需要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那将身份信息告诉想要置你于死地的敌人手里，无疑是嫌自己活得太久，想死的快一点。
此外。利用言语上的技术，从敌人那边套话，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哼！我就说吧……】
从交流的信息中，隐约间能够感觉到对话者表露出沮丧的情绪。
霍古不确定这到底是对方真情实感的流露，还是为了对它进行欺骗，假仁假义摆出来的姿态。
真情实感的话，霍古可以利用这个作为突破点，掌握敌人的信息，如果虚情假意，那就极有可能是让它放松警惕的演戏。
或许我可以利用这点……
霍古平稳心态，尽量不会此前一直被对方给打得抱头鼠串的事实，假装自己已经完全信任对方。
“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知道这种事情呢？”
“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无忧无虑，无可烦恼。”
【好是好，但作为有别于其他的物质个体存在，这种无意义下去的行为终归会带来负面影响，而且我也想得到一些问题的答案。】
【存在是有意义的，可我不知道我自己的意义是什么。】
霍古心中一动，故作疑惑的反问。
“意义？”
【是的，从诞生开始，这个问题就这么困扰着我，我能看到很多东西，唯独看不到自己，每时每刻都要围绕着一个大火球转圈圈，我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每一团空气，每一块石子，每一座火山，它们都不像我这样，可以知道，可以改变，它们和我存在着本质区别。】
【附近那些大圆球，我曾一度以为它们是同类，我向它们打过招呼，可它们都不理我，也许只有我是特殊的吧……】
【这样很不好，就好像所有的家伙都把我排斥在外。】
【老实讲……我有点害怕。】
霍古一直在倾听者对方的话语，对方话语中蕴含的情绪，它也自己的分辨观察。
如果对方没有说谎的话，那么霍古的猜想就是正确的，那个一直以来同它战斗的敌人，正是这个星球本身。
对方是个星球级别的生命体！
倾诉还在继续，就好比霍古一开始那样压抑太久，对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好在这种害怕有一个终点，一群同样特殊的家伙，躲在一个大铁壳子里，来到我的附近。】
【当时我就吓了一跳，原来不仅仅只有我一个是特殊的，还有这么多，我跟你讲，当时我老高兴了。】
【虽然它们都比我小。】
“……于是，你就把它们给拽到了你的身上？想留住对方？”
对方话中指的应该是霍古在地幔中发现的那个巨型空洞，如果那东西是一个星际飞船的话，那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为什么可以存在八亿年而没有坍塌，能够进行星际飞行的巨型舰船，强度如果不达标，那不是自杀行为吗？
不过，下一刻，对方否认了这个事实。
【当时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没动手，那个大铁壳子抛出了一个小铁壳子到我这里，里面还装着很多特殊个体。】
霍古假装还不知道地底空洞的情况，反问。
“所以呢？后来怎么样了？”
【本来我以为那是给我的礼物，我准备了最好的位置，想把那个小盒子给摆在最明显的地方。】
【可是，那些特殊个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开始变得不再特殊。】
【当时我就害怕了，它们怎么能这样呢？还是说，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它们都想要孤立我？】
【我不想这样，我想留住它们，于是我打开了盒子……】
所以那个巨型空洞内，将近四分之三的区域都被火山岩覆盖，霍古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灾难。
厚实的金属壁可以防御很多威胁，可那也要看对手是谁，星球级别的威胁，金属壁根本就不能起到多强的防护力，于是，金属壁就这么被破开了。
当时还存活在金属壁内的外星生命体，全部葬身在那铺天盖地的熔岩海啸里。
“它们都……嗯，死了，因为你这种行为，你的行为给它们带来了无可想象的后果，让它们全部都由生转死。”
霍古斟酌一下自己的语言，尽量说得很委婉，不像刺激到对方。
【死？那种状态叫‘死’吗？】
“是的，那么后来呢？怎么样了？”
霍古想要知道后续是怎么一种情况，理论上说，巨型空洞内，应该不可能继续留存空间才对，那四分之一的空间也应该是不存在。
【后来啊……】
【我看到情况不妙，就紧急停了下来，还有一个特殊体没有，呃……由生转死。】
【那后来，我就不敢动那个东西了，怕里面的特殊体也死了，回到以前那种孤零零的状态。】
【不过，那些特殊体却给我带来了启发，也许我可以尝试，让一些‘死’家伙，‘活’过来。】
对方说到了星球上生命的产生这件事。
也让正在倾听的霍古微微一怔，对方话中的意思，让霍古产生了联想，不过，随即有打断了这种糟糕的联想。
不不不，地球怎么可能是和这家伙一样，应该只有这个家伙是特殊的……
【因为不知道方法，所以一直在不断的试验，失败，试验，失败……重复了好久，然后终于总结出一套‘由死转生’的方法。】
第五十二章 交流
霍古继续扮演着聆听者，默不作声的旁听着，戒备着，怀疑着，不过这些似乎看起来都是谨慎过头的徒劳之举，对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絮絮叨叨的向霍古说明曾经在星球上发生的事情，一直讲了很久很久。
重复着曾经发生的事情，不过这次角色发生了对调。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当初真的很辛苦……】
【到处都是小个体，而且总是莫名其妙的往我身上撞，好像怎么惹到它们了，明明我什么都没干诶，一直都被大火球给绑着，只能在一条线上走，它们和你之前说的那个家伙很像呢，都是一群神经病……嗯，话说‘神经病’是什么？】
“呃，大概就是做事情不符合常理，莫名其妙的家伙。”
霍古模棱两可的答复着对方的询问，现在它有些搞不懂对方的意图，从一开始不信任到现在的将信将疑，如果说是出于某种目的，想要取得它的信任，大可完全没必要跟它讲这些事情。
总不可能对方是真的没意识到，自己之前说的‘神经病’就是在指它吧？
不过，霍古随即把这个涌现的想法给抛弃，作为一个星球级别的生命体，怎么可能会这么蠢？想想就不可能！
也就是说，对方之所以像聊天一样和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动摇我的怀疑，它已经看出我在怀疑它，所以它要动摇，由此取得我的信任，最有力的证明就是我此刻就正在思考着这种事情……
恐怖！真是个恐怖的家伙！
霍古惊惧之余，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不敢有任何疑惑。
两个生命体的跨频道谈话还在继续。
【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很不舒服，我不喜欢那种感觉，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可每次砸在身上都好像要把我从身体里震出来，感觉超难受，如果不是因为有事情想做，说什么我也不会主动去招那种罪。】
“嗯，懂了，陨石是大敌。”
霍古表面敷衍的回答——现在讲的应该是行星系相当早期的阶段，绝大部分星球都还只是刚形成球体，而且都是熔融状态，当时的环境里，陨石多如蚂蚁，并且像散沙似的分散在行星系的各个角落，远不像太阳系那样，绝大部分陨石都集中在某个轨道区间内，形成小行星带。
在得到认同感后，星球生命似乎表现得很高兴。
【就是，那些家伙超烦人，超讨厌……】
【在那之后一段时间，就这么一直忍着忍着，也就这么过着习惯一下也就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小个体不见了，我的外面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流体，而是固-液-气这三种夹层分布。】
霍古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地壳的形成，同时也是星球冥古宙早期阶段。
“然后呢？然后是怎么样的？快告诉我！”
对方的这些信息成功勾起了霍古的兴趣，对于一个考古学者而言，这是何等宝贵的信息，在地层中可是完全看不到的信息，因为那个阶段，地层还不具备‘记录’信息的功能。
虽然霍古没打算再告诉对方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可这并不代表它不能接受对方给予的信息，从一个星球生命口中知道星球形成早期的信息，无疑是相当具有参考价值。
就好比有个外星人在爱因斯坦正准备研究质能公式的时候，跑到他面前说明e=mc^2，怎么可能不令对方激动？
【等等，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告诉你。】
霍古的反应着实把星球生命吓了一跳，不过有人喜欢它讲述的内容，它还是很开心。
【当初那个小铁盒子发生的事情，让我决定了要试着制造一些特殊体，不过一直都是失败，没一次能成功。】
【需要的东西就是结构信息和材料这两种，材料不要紧，我有很多，多的数不过来，按体量计算的话，造出几十亿个特殊体都没问题，毕竟我的个头有那么大。】
【结构信息也好解决，当初在在进入小铁盒子里的时候，我有好好的查看那些特殊体的结构，基本单位是非常非常小的颗粒，利用电磁力构建联系，虽然很复杂，但是还是可以造出来。】
【所有准备都是齐全的，于是我就动手了，一直在造着，不过总是失败。】
【我不太明白问题出在哪，不过我没想要放弃的打算，所以就这么一直做着，相信着总有一天能够成功，过了好久好久，一直持续到我的外面变成那种三层叠结构后的一段时间，总算是成功了。】
【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搞懂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温度的原因……”
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可能是因为职业病，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导致，霍古本是没打算在之前那次宣泄后，继续给这个危险的家伙透露什么多余的信息。
然而，即便霍古及时收住了话头，也已经晚了，对方已经被霍古给钩起了兴趣。
【温度？什么温度？那个会影响到特殊体的吗？如果是那样，为什么我会没感觉？快说，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也要说个明白！】
我怎么没事多嘴了啊！——霍古陷入了懊恼中，现在摆在它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说，或者不说。
说，在尽量不涉及到自己本身的情况下，把自己的知识尽可能少的告诉对方。
不说，像之前那样，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思来想去，霍古决定选择第一个，无论怎样，霍古现在都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它必须骗过对方，让星球生命错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信任它。
如果继续找理由搪塞，极有可能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并没有被骗住这点。
“其实吧……你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你外部是熔岩，温度太高，所以到你身上的那些，嗯，特殊体就死了，因为熔岩会让它们死。”
“后来你能成功造出来，是因为环境适合了，液态水的温度刚刚好适合，以氨基酸为基础的特殊体存在。”
【原来是这样……】
第五十三章 指责
虽然霍古是想着尽量精简的讲述，很多东西都是一笔带过，可它没料到对方对新知识的执着程度会如此高，一路就是刨根问底，精简的讲述完全没起到霍古预想的作用。
而知识是连贯性的，盘根错节，这么一刨根问底，连带着很多知识也被刨出来，即便很多地方霍古都故意说是自己假设或者以不知道为由拒绝回答，可还是有不少地方因为说漏嘴，亦或者对方独自反推，获得了不少知识点。
【哇——你好聪明啊，能跟你交流真好……】
随着交流话题的深入，即便霍古一直在遮遮掩掩，可还是让它感觉到自己和对方认知层面上的巨大差距，这也让它不知不觉中对霍古产生了崇敬之情。
大概就像是普通人仰望爱因斯坦、特斯拉、薛定谔之类科学巨匠的那种感觉。
然而，这仅仅是以星球生命的角度看来是这样，对霍古而言，却又是另一种情况。
你是好了，可我一点都不好啊！——霍古暗自腹诽，表面则是另外一套说辞。
“当然，我也很荣幸能和你进行交流。”
【那么，关于dna链的作用和优势又是什么？为什么不能是三螺旋、四螺旋这样的结构？】
“不知道，双螺旋结构是我观察其他特殊体得到的知识，我并不清楚它们为什么会选择使用这种结构。”
早已料到对方会发问的霍古，说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搪塞之词。
【哦，那真是遗憾，那么关于……】
“好了，询问就此打住，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霍古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星球生命的询问，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把话题给引申到另外一个方向，以回避自己再继续透露更多信息的糟糕情况。
【嗯？是什么事情？】
霍古想了想自己还想要知道的信息，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场全方位所有区域的大冰封，你在里面应该是起到了相当大的决定因素，对吧？”
这里面有点旁观者问责的意味在其中，霍古想要知道对方看待这件事的想法，即便是谎言或者搪塞，霍古也能从中推测出一两点关于这个星球生命行事作风的信息。
这种问题，让对霍古已经抱有崇敬心态的星球生命异常窘迫尴尬，说到底，这件事可不就是它和另外一个生命体折腾出来的事情。
【……这个…那个…这又不都怪我，明明是有个捣蛋鬼，一直想要搞事情的错，我只是想阻止它，让它别乱来而已……】
【嗯，没错，要说决定因素，应该也是那个捣蛋鬼才对！】
虽然对‘生命体’的知识很不了解，但对于化学方面的基础知识，如果也不懂，那星球生命怕是白活了这么多年，毕竟从诞生开始就在观察着星球环境，学习时间还比人类长上不知道多少倍。
它很清楚导致星球整体冰封的原因是出在哪里，可是以它的角度看来，它并没有过错，它的那种做法是出于对星球上其他生物的考虑，只是它没料到，对方会那么棘手，让它没办法做到迅速决出胜负。
所以说，这也是星球生命认为自己有责任的地方——如果能尽早解决掉‘捣蛋鬼’，也就不会演变成全球冰封。
“哈？你凭什么说对方是‘捣蛋鬼’？它又‘捣蛋’了什么？”
这个捣蛋鬼很显然是指霍古，它顿时就感到有些窝火，明明一直被打到抱头鼠窜的它，现在在罪魁祸首的口中，自己居然反过来成了制造麻烦的家伙？
【它就是‘捣蛋’了！作为特殊体的大家诞生出来都是如此的不容易，可它就是不懂！完全容不下其他的特殊体，按照那个速度，很快就会消灭掉所有的特殊体，明明其他的特殊体都懂得怎么和平共处，为什么那个家伙就是不懂呢？】
从语气中，大概就能听出来，星球生命和霍古双方看待对方的想法竟然出奇的一致——一个让人恼火的家伙。
“你是说，那个捣蛋鬼会伤害其他的特殊体？这不是很正常，作为特殊体，就必须要摄取维持自己状态的东西，无论何种其他特殊体，应该都必须遵循这个才对。”
“……还是说，你是不需要摄取什么，就能够一直维持自己的状态？”
被如此指责，霍古也是没法乖乖接受，于是就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以一个旁听者身份提出质疑。
【必要的摄取我也明白，为了获取必要的东西，特殊体互相厮杀我也懂，可是那个捣蛋鬼不懂，它一直在永无止境的扩大索取，不管需不需要，只是存在着，就要去残害其他特殊体，不知道因为那个家伙，多少个特殊体种群就这么消失了。】
【我就搞不懂，大家一起其乐融融不好吗？】
霍古大致听明白了，作为这个星球生命体的制造者，它希望所有的生命都能够永远地存在着，可是奈何，它改变不了宇宙的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命与生命之间的争斗往往是残酷的，即便是微生物也不例外。
于是，这个制造者给自己定了一个最低标准——不再保证每一个微生物不死亡，而是保证每一种微生物都不灭绝。
千百年来，自从这个星球上生命诞生以后，这个制造者就一直在保持着这种行为。
然而，霍古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点，并且深深地刺激到对方。
起初，星球生命没有在意，因为霍古当时寄宿的个体还只是微生物级别，还处在正常范围。
后来，‘葫’出现了，星球生命也没太放在心上，虽然屠杀微生物的效率高了很多，但还是处在正常的生态圈内部角逐，勉强可以理解为‘星球生态圈的顶级掠食者’。
情况一直持续到根茎系统的出现，星球生命终于坐不住了，因为那个东西屠杀起微生物来说，实在是效率太高。
类比的话，就好比手工作坊顺利的转型成工业化流水线，而且完全交由ai管理，十多条昼夜不停地同时运行。
“……关于你说的这个，你直接和对方商量一下不就好了？有必要打生打死吗？事先做好沟通，也不会演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面对霍古的这个疑问，星球生命以抓狂不已的语气给予了答复。
【有说的，一直都有，可它就是不理我，一次都没给过我回复，好像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我增加烦恼，你说它不是‘捣蛋鬼’谁是？】
“给过？”
霍古微微一愣，除了第一次外，它可从来没接受到过任何信息，谈何来的‘有说’。
忽然，霍古想起了第一次接收到对方信息时候的情况。
第五十四章 表明
当初，那段信息出现的非常突兀，是直接出现在霍古思维中，跟其他感觉无关，就好比大脑直接就得到信息，而不是通过耳朵听，或者眼睛看，理所当然的就这么出现了。
老实讲，霍古对那段信息的出现完全没有头绪的，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它会认为是天外来客的原因。
像这样能直接对大脑喊话，完全不需要借助其他感官传递信息，可是连当初人类文明都没能掌握的技术，而一个还处在冥古宙时期星球上却出现了，怎么能不让人联想到外星文明这方面？
不过，现在霍古根据对方的描述，还有之前自己遭遇的种种，大概对这种神秘的‘外星技术’，有了那么一点头绪。
哪怕技术再怎么神奇，也是要遵循宇宙的基本法则，信息与能量是绝不可能脱离物质，独立存在于时空中。
在那之后，霍古就没接受到新的信息，可是对方一直都有在发送信息，以及现在正在和对方进行着正常交流这种情况，答案就很明显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霍古当即发问。
“你能不能先说明一下，你是通过什么方式，将自己想要传递的信息发送给对方？”
【依靠云层的摩擦放电，那种“轰隆！”一下的东西速度超级快，把自己的思维想法直接排列成电子形式发送出去。】
霍古没有意外，这和自己猜测的想法是一致的，在第一次之后，霍古就或多或少的对所有的细胞集群个体进行了‘防雷处理’，在遭遇雷击时，可以把恐怖的电流给导进地底，也是在那之后，没有在接收到任何信息。
见面就放雷电的举动也就很好理解了。
不过，有些地方还是解释不通，霍古斟酌了一下语言，又问。
“那么……对方在海底扩大占据面积的时候，你是抱着彻底消灭那个‘捣蛋鬼’的想法，是这样没错吧？”
既然是渴求着联系，雷电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会有旋风、地震、火山爆发？莫非后面‘捣蛋鬼’的不听劝，彻底激怒对方？
哪知，星球生命却回答出一句霍古完全没料想到的信息。
【消灭？那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完全没接触过这种概念的天真孩童般的回答。
霍古现实略微惊异了一小会，不过想到对方从未与其他智慧生物有过接触，很多地方相当稚嫩也就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没可能产生这种想法，两者并不是完全对立。
“就是你想让那个给你制造烦恼的家伙，彻底消失。”
【消失？让它去哪？】
霍古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想了想，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好吧，我换种方式说明。”
“你的想法是不是想那个捣蛋鬼死掉，和那些不会对外界主动起什么反应的正常体一样？”
【没有的，没想过那种事情，‘死’是很讨厌的东西，我不想让它出现的次数变得更多。】
“那你怎么解释波及海底数百公里的巨大地壳变动？”
听到霍古再一次提起这件事，星球生命语气中表现出明显的尴尬之意。
【那个啊……那是一次失误，我也没想到会那样……】
【我当时……其实只是想把那个捣蛋鬼给抬出水面，然后‘谈话’的，忘了那个地方比较特殊，就在当初的那个小铁盒子的上方。】
【总之，那是意外啦！意外！嗯，没错，意外！】
“那旋风呢？那些裹挟着恐怖动能的旋风，你又想怎么解释？”
“你第一次和那个‘捣蛋鬼’接触，是直接攻击对方的吧？交流信息的发送是后面的事情，你觉得这不是你最先的挑衅，才让事态演变成现在的这种情况？”
霍古的语气不知不觉中变得咄咄逼人。
在见到对方一条条的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给推脱的一干二净，霍古不免得产生出恼怒的情绪——这样一来，那它之前的那些努力、谨慎、恐惧、戒备不就变得毫无意义？
就好像勇者披荆斩棘来到魔王的宫殿，结果对面魔王忽然蹦出一句‘别闹了，都是自家人’……
【我也就只是好奇，‘触摸’了一下下，没想到那个‘捣蛋鬼’会那么脆弱……】
“触摸？”
霍古被这个词汇给整的愣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风是你肢体的延伸，是这样吧？”
【是这样的，当时看到那么大的特殊体，我一下就控制不住自己，想着上前触摸观察一番，谁知道，那家伙一碰就碎了……】
就语气上来说，似乎受到莫大委屈的是它，可是，霍古完全产生不出什么怜悯。
我信了你的邪！龙卷风柱的风速已经可以造成物理杀伤，你管那叫触摸？！照你这种说法，你碰什么东西不会碎？——霍古的内心在如此的咆哮着。
【不要光顾着说我啊！明明那个家伙更过分，它毁了我辛辛苦苦，绕大火球转了八亿圈才创造出来的特殊体全部杀了！明明它更过分！】
霍古接过话头，顺势问道。
“嗯嗯，确实很过分，那么如果它也来到这里，你会打它一顿吗？”
【……这个办不到，打是很想打，可是这种情况，我做不到，全球冰封，我也受到了很多影响。】
星球生命表露出遗憾的情绪，然而，霍古却来了精神。
“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两件事情……”
“第一件，你创造的特殊体可以不用担心，虽然死了很多，也绝种了很多，但还是会有幸存者。”
【真的吗？！】
听闻霍古如此说明的星球生命顿时喜出望外。
“真的，特殊体，也就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奇特的现象，它们远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顽强很多。”
“星球的冰封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好像是，那我就放心了，那么第二件呢？】
第一件事让星球生命惊喜不已，它下意识的觉得，第二件事也会是同等级的大好事。
“第二件……那个捣蛋鬼，嗯，也就是我，对星球冰封这件事造成的物种大灭绝我很遗憾，但并不感到抱歉。”
【咦？咦——？！】
第五十五章 坦诚
【这，这怎么可能……】
“你应该已经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霍古依旧是原来的语调，似乎完全笃定了某种事实。
“就在我一开始的情绪失控，把自己的部分信息告诉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料想到，我就是它，那个你讨厌到不行的‘捣蛋鬼’。”
不待对方辩解什么，霍古继续自顾自地诉说自己的推断。
“这很容易就能想明白，特殊体会不断地向外界获取信息，也许，它的自我学习机能并不好，可一旦将时间跨度延伸到亿年尺度，再糟糕的机能也会效果明显，除非你的智能从根本上就存在着某种缺陷。”
“为了确定你的智能是否存在缺陷，我主动和你进行交流，很显然，你的智能机制毫无缺陷，并且性能极其优良，无论是逻辑上还是对新知识的吸收速度上，那么答案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明显了。”
“但是你没有表露出来，因为你太想要和其他同样特殊的个体进行交流，自诞生以来，这可以说是你第一次与其他智能体进行交流，即便此前是如此讨厌的对手，你也不舍得放弃。”
“于是，就假装存在一个第三者，然后和我进行接触，通过这种交流的表达自己的善意。”
“我说的对吗？”
霍古从一开始就没觉得对方会和实际表现出来的那样蠢，那是一个年龄在八亿年以上的家伙，就算是头猪，活个八亿年恐怕都能当天蓬元帅了，更何况对方比猪还聪明不知道多少倍。
霍古讲述完自己的推断后沉默了，对方也陷入了同样的沉默，两边在这个时候，出奇的有默契。
良久，还是星球生命这边耐不住这种沉默的氛围，最先开口。
【你……是还想要像此前那样，继续作为对手吗？】
语气已经表明了星球生命的态度——如果你想继续打下去，我可以奉陪到底。
以它的角度来看，霍古这样肆无忌惮的把隐藏的东西给揭穿，就是不想再继续维持这种和平交流的关系。
既然不想和平交流，那想保持着一种什么关系？
不是‘和’，那就只能是‘打’了。
在对方发送完信息后，霍古随后也表明自己的态度。
“并不，没那个必要，无意义的争斗只有脑子出问题的白痴才会去干。”
“我之所以把话说开，就是要继续保证这样可以和平交流的关系，欺骗绝不是能够维持良好关系的媒介。”
诸多因为误解而引发的事端，只要把话说开了，就很容易迎刃而解，在毫无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两边达成了和解。
【你赢了……】
言外之意就是，承认对方的强大，算得上是一种表示友好关系的寒暄。
霍古则回礼回答。
“别感到遗憾，你的智能基础在我之上，只不过是因为交流的太少，并且存在着迫切的**，所以才会中了我的套路。”
【嗯？也就是说，在我身上还存在着其他像你这样的家伙？】
星球生命明显注意到霍古无心之言中的某个细节。
听到对方这样询问，霍古楞了一下，随即回答。
“这个倒是没有。”
“算了，不提这个，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开冰封，你也不想就这么一直处于冻结状态吧？那样的话，你的造物也就会永远的这样被冰封。”
话题转移的很成功，星球生命果然还是更担心那些被冻结起来的微生物们。
【没办法，大火球规定了我的路线，而且在外头那种无处着力的环境里，我也很难主动改变和大火球之间的距离，抱歉。】
地心的温度虽然存在一定的波动区间，可大体上来看却是基本固定，星球生命没办法主动对其进行提高，从而加热地表环境，而外部的热源恒星，它也没办法主动接近，给地表提高光照。
“没事，这我能理解，毕竟我也算是去过一次外面。”
“不过，你还能像之前那样控制气团吗？”
星球生命所遇到的困难，对霍古而言都不是事，可是目前的状况，却让它进入到一个死循环，想要进行地表升温就需要细胞解冻，而想要细胞解冻却又需要地表升温。
霍古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某种来自外界的因素打破现在的僵局。
【很难，温度太低，一些气体被冻结成固体堆积在表面，空气已经很稀薄了，只能勉强控制一点。】
星球生命说的很委婉，可霍古却不在意这点，甚至都没什么心理波动就把这个对方提出的问题给无视了，有了前面‘触摸’作为参考，霍古并不觉得对方口中的‘勉强’会是一个小概念。
“只要能控制就好，选择根茎系统某个高于地表的部分，利用稀薄的空气，将表面的冰晶给吹薄，然后，通过在大气折射，聚焦阳光，将热量汇聚一点，让这部分根茎细胞解冻，一次性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持续时间长，那就完全有可能成功。”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星球生命不是很理解霍古这么做的用意，就算解动了又能怎么样？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个体，又有什么能力能够将偌大一个星球的地表给整体改变？
并不是星球生命对霍古存在轻视心理，而是长年累月观察微生物造成的认知偏差，微生物在它这种星球级别生命体看来，真的太脆弱了，弱到它有时候都不敢凑近去观察。
“当然有意义，只要一个细胞解冻，我的思维减速也就会停止，一旦我从这种状态中脱离，星球冰封也就能够解决。”
考虑了一会，星球生命最终还是同意了霍古的计划。
【……行，我就信你一回。】
忽然，霍古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你现在应该是没办法再继续使用雷电传递信息，是依靠什么和我建立的联系？”
雷是靠云才能出现，而云在星球冰封后应该是不存在的，那么问题就来了——没有雷作为传输手段的星球生命是依靠什么和它交流这么久的？
【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能做到了，我也明白是为什么。】
“这样啊……”
霍古若有所思起来。
第五十六章 解冻
寒风凌厉，一望无际的白色，而与之相对的，是如夜幕般得天穹，高高悬挂着的，唯有一轮耀眼却又感觉不到炙热的太阳。
会变成这样，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当初霍古的所作所为加速了这一过程。
这个星球和恒星的距离太远，能够接受到的光照不足以维持地表温度，此前冥古宙之所以能够形成液态海洋，一方面是因为星球本身的地热，另一方面则是有能够将绝大部分温度锁死在地表形成二次利用的甲烷大气存在。
当这两者的作用都不再明显时，这颗星球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巨大雪球。
不过，以霍古的视角来看，又是另一番奇妙的景象。
太阳很快从地平线升起，没过一会就到正午，然后在另外一端的地平线落下，当太阳落下后，天上的星星相继出现，真正的夜幕这才降临，而后，夜幕也很快过去，如此循环往复。
因为低温而聚集在地表的白色凝结物，如潮水般沿着纬度线奔流，从太阳升起的一端，涌向太阳落下的一端。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现象，全是因为‘思维减速’带来的后果，对时间的感觉慢到令人发指后，所看到的就是这种场景。
【二氧化碳基本已经冻结成干冰，和冰雪混杂在一起，大气太过稀薄，没办法完成对光线的折射聚焦，改用实物冰晶进行折射聚焦，你觉得怎么样？】
“行得通，不过还是有些地方需要调整，最接近冰面的根茎残骸，也距离至少两千五百米以上，这么厚的冰层，光靠目前的聚焦融化应该还远远不够。”
“你试着把板块上抬几千米，将根茎残骸抬升到星球平均冰面之上，这样可以从侧面进行聚焦解冻。”
【了解。】
以星球深处的地核为源头，出现了异乎寻常的变化，一圈圈的次声波发散而出，原本周期性围绕着地核活动的地幔随即受到了影响……
地幔发生的连锁反应，让熔岩在交互流动中，在某个区域聚集……
热能的聚集，压力自然而然便会升高，接下来的情况基本就和蒸汽锅炉差不多的原理，在巨大的压力下，星球板块因此发生变动，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同的大陆板块需要在多大的压力下，才会发生变动。
【真是吃力，以前明明能轻轻松松办到的事情，现在消耗了这么多都没见成效……】
正在和自己身上的大陆板块较劲的星球生命开始抱怨，如果是还未冰封以前，现在这种出力已经足够引发星球表面千分之一程度的大规模地壳运动。
“这很正常，巨厚冰盖对地壳形成巨大压力，引起地壳沉陷，相对来说，地壳的密度比以前增加了不少。”
【那也不对啊，地壳上面本来就有海洋，要压的话以前就应该压了，怎么冰封后才出现这种事？质量上升了？多出来的质量是从哪里来的？】
星球生命被霍古的解释给整的有些懵，就算液态水因为低温结冰，可那也只是形态上发生改变，怎么质量也跟着改变？
“并没有，这才是本来就存在的质量，只不过因为还是液态海洋的时候，有着潮汐力在发挥作用，一定程度上，海水的潮汐运动，分担了对地壳的这部分质量，现在海水由液体变成了固体，这种分担自然也就近似不存在。”
终于，地壳板块终于抵受不住压力，缓慢地发生抬升现象。
这种景象，以思维减速的视角看，蔚为壮观。
只见，洁白且近乎平整的冰面发生开裂，一条丑陋而又狰狞的裂缝形成了，给这个雪白的世界增添了不协调的色彩，令人惋惜。
裂缝一路延展至数百公里，即便是在外太空，也能单凭肉眼清晰可见的看到。
那部分冰层在地底压力下抬升，而另外一边则还是原来的水平高度，两种因素结合在一起，于是就形成了这种高低错落的冰层结构，它们相连接的坡面，呈近乎九十度角垂直。
这种地貌一目望去就是延伸至地平线尽头，像这种场景给人的震撼感，恐怕和圣经中亲眼见证摩西分海的感觉差不多。
当然，这是霍古的视角，它还没摆脱思维减速的状态。
以正常人的时间观来看，这种冰层的上升大概也就一年一米这种速度，很难给人什么特殊的感觉。
当冰层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停止了，因为没有必要再继续提升高度。
星球生命开始利用风，进行雕琢。
就像流水能够水滴石穿，风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有意改变风流向一段时间后，冰封的根茎残骸的那部分被独立分割出来，并在周围一圈雕琢出能够反光的凹面冰块。
【完成，剩下的就只是等待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我叫霍古，你呢？”
【……名字？那是什么？】
“你之前不是还问我，我是谁吗？现在我在正面回答你当时的问题。”
想了想，霍古又重新以对方能够理解的方式，重新复述了一次刚才的话。
“我，有着‘霍古’这个称谓的特殊体。”
【我……我不知道我的称谓是什么，我一开始就没有名字。】
对于这种事情，霍古连脑细胞都不需要耗就给出了方法。
“这简单，没有名字可以取啊，我一开始也没有名字，是后来取的，你应该也给自己取一个名字，这样我们交流起来会很方便。”
闻言，星球生命沉默了，霍古知道，它在沉思。
然而，过了很久，对方似乎都没能拿定主意，自己的名字应该是什么。
【……你能给我点建议吗？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霍古稍微思量一下。
“……也行。”
“我们是在冥古宙认识的，也算是几年吧，不如就加入一个‘冥’字……不行，这个寓意不太好。”
“……全球冰封也算个值得注意的重大事情，所以‘冥’里面应该再加一个‘日’象征着温度，于是就是‘暝’，你觉得怎么样？”
【暝？好，那我以后就叫‘暝’了。】
霍古略微愕然，它可没想到对方就只用自己想的那一个，这样一来，那意义不就完全不同了吗？
“等等，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建议，你这样完全只用一个字，呃……”
可能是出于还是人类时的影响，霍古觉得有必要再出言劝劝。
对此，星球生命表示疑惑不解，问。
【名字不是只是为了方便交流吗？根据我的理解，过于复杂的称呼会有影响，单个词汇交流效果最好。】
“……行吧，你开心就好。”
事已至此，霍古还能说什么呢？
第五十七章 耐寒
【霍古，你这个计划到底行不行？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有效果？】
“你别吵，我需要集中注意力。”
计划进行到让阳光聚焦到正在被冰封的根茎残骸为止，都是非常的顺利，可是，在那之后，阻碍出现了。
它们等了许久，都不曾见到冰有任何融化的迹象。
饶是它们现在都是思维减速的状态，也感觉自己等了许久的时间。
“温度还是不够，太远了，那个恒星。”
【所以失败了，是吗？】
“不，办法还是有的……”
说着，霍古将注意力集中，投注到那些根茎残骸上。
“解旋，转录，复制，基因目标，感光细胞。”
视角拉伸至微观，自恒星出发的光子，传递到星球的地表，在通过一面折射的镜面，偏转方向，进入到冰封根茎残骸的冰晶中。
经过无数细小的结晶体折射偏转，总算是有少许光子撞击在根茎系统的个别细胞上，这就给细胞，带来了能量。
如果是普通正常的微生物，这点能量肯定是不够用来复苏的，但是，拥有霍古这样集群意识的细胞却完全不一样。
霍古做不到让能量凭空变多，但它能够让根茎残骸各处收集到的能量，利用神经突触网络汇聚于一点，激发单个细胞从冬眠状态中苏醒。
这种苏醒是短暂的，但是足够了，霍古算准了时间点，给复苏的细胞下达分裂指令。
新的细胞在透明的冰晶中，根茎残骸内诞生。
这个细胞通体黑色，这种颜色无论是吸光还是吸热，效果都很好，这样或多或少能够对阳光的吸收提供一些加成。
这个细胞属于感光细胞，可是和作为视觉系统提供视力的感光细胞又有着稍许的不同，它有着极强的耐寒性。
细胞膜有着冷休克蛋白，能够在如此低温的环境里，让细胞膜继续保证活性，而不是进入冬眠。
细胞质内部加入了大量的盐酸成分，大概占据内部细胞质溶液的23.89%，这种混合液体，冰点会下降到-79.5摄氏度，对付目前星球的地表低温还算是绰绰有余。
这种耐寒细胞在收集到足够多的能量后，按照霍古发布的指令，继续分裂出新的个体，增殖数量，扩大对光的吸收面。
材料取自于根茎残骸，还有冰晶本身，作为海水大气的低温凝合体，冰晶可没有肉眼看起来那么纯净，内部充满着杂质和各类其他元素。
利用盐酸溶液，将冰晶内的水冰点下调，从而使其重新溶化为液态。
就这样，冰晶内部耐寒细胞的的位置空间一点点的被其扩张，透明空腔越来越大。
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冰晶的一处被破开一个小孔，由黑色细胞组合形成的黑色藤蔓从中伸出。
见时机差不多，霍古又增添了一种新型的细胞给耐寒细胞做搭档。
这种细胞的功能没有其他，就是利用光子分解盐酸，制造热量和养分，供给现在这个新型的低温根茎体系。
两种细胞的搭配下，一个个能够聚焦或者折射光线的冰柱或者冰镜被制造出来，这使得根茎系统能够吸收到的光子变得更多。
大解冻运动就这样在霍古的指挥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可以预见，很快这个星球，就可以从冰冻中解放。
按理来说，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霍古应该高兴才对，可是……
【看……】
【来……】
【要……】
【成……】
【功……】
【了……】
【……】
暝那边的说话，每一个字节都要等上许久的时间，天空不再是斗转星移那般快速变换，地上的积雪也不再如潮水般自恒星升起的方向，涌向恒星落下的地平线。
这一切都是因为思维减速的效果正在逐步消失，随着新型根茎能量循环步入正轨，霍古已经快要被拉回到正常的时间观。
不过霍古并不对此感到满意，毕竟少了个说话的人。
如果说，流落到荒岛，本一开始就无人可交流倒还好说，可要是存在着可以进行谈话的对象，却又因为某种原因无法交流，这无疑是让人很难受了。
想着两边的交流方式很快就会恢复到冥古宙那个时候，霍古觉得有必要事先商量沟通一下比较好，不然很可能再闹出什么误会。
当然，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单方面的通知毕竟，像对方现在这样断断续续的递送信息，恐怕等霍古让整个星球环境恢复，也没可能把事情商量好。
“暝，我的时间观已经恢复正常，现在从你那边发送过来的信息已经出现延时的现象，所以我要赶在延时严重前，把一些事和你说清楚。”
“鉴于恢复后，你是使用雷电进行信息递送，我会在地表上竖起很多高耸入云的锥形金属体，你可以以这个作为目标，发射雷电，不必担心我是否会接受到，整个根茎系统都是相连接，劈中任何一个我都能接受到信息。”
“关于对你制造的那些特殊体，我会注意，不会再像冥古宙时期那样肆无忌惮，如果有外星陨石和彗星，我也会帮你摧毁它们，确保全球冰封的事情不再重演，你大可放心。”
想了想，霍古又继续补充一句。
“另外，特别注意不要在根茎盘踞的区域使用旋风或者制造地壳变动，你那么做会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扰。”
【好……】
【的……】
也许是暝那边也考虑到信息的延时，回答的非常简短。
进行完这番交流的霍古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既像是在给自己写写临终遗言的嘱咐，又像是在朋友葬礼上，给别人写的离别语。
把这个古怪的念头给抛出思绪，霍古专心投入到对新型根茎系统的铺展工作中。
爬出被暝操纵风刃割裂出来的间隙，根茎系统蔓延到被抬高的冰原之上。
冰原平坦的环境，收集光子实在是再适合不过。
随即，根茎系统在霍古的指令下，迫不及待的对冰原展开了铺设。
冰原上一座座能够折射或者反射光线的冰柱竖立而起，最中心的就是用于收集光子能量的耐寒细胞。
一段时间后，眼见必须的材料收集已经差不多，霍古命令根茎往正下方蔓延。
计划的第二步骤开始实施。
第五十八章 大改造
根茎垂直向下生长，一直延伸至地幔的熔岩区域，从那里，获取到更多的热能，这就是计划的第二步。
本来，是不需要有第一步的，可是奈何当初两边交手，地层中到处都是熔岩，绝大部分地层中根茎都被烧掉，能够残存下来的部分基本都是在海水中。
向下生长的根茎突进得很快，毕竟阻碍它前进的只有冰，而冰再加入一定成分的盐酸后，冰点会降低，液化现象就会出现，这就和道路结冰后，往道路上撒盐是一个道理，本质上温度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液体的凝固温度。
发掘的过程中，根茎经常能撞见它和暝交手时残留下的有机残骸，以及在超低温状态下没有死亡，进入自我休眠的微生物。
这倒是意外之喜。
有机残骸的回收能够给霍古在目前这匮乏的环境里提供更多的有机材料，自我休眠的微生物则可以暂时先保护起来，等星球温度恢复后，在播撒在星球上，毕竟当初答应了暝帮忙照顾它的造物。
“还没见底啊……”
发掘了很久，根茎一直在往下生长，霍古回过头大约估计了一下距离，自冰面向下挖掘了将近四千多米的深度。
在冰层中挖掘，除了冰层的阻碍，霍古还面临着另一种困难，那就是低温。
低温已经没法再对霍古掌控的细胞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却还是会对有机材料的输送造成影响。
好在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照样是盐酸降低冰点的方法，在输送有机材料管道内，加入一定比例的盐酸，确保里面的液体不会发生冻结。
唯一的缺点，就是盐酸会和管道内正在输送的蛋白质发生反应，分解成更加基础的氨基酸，到达根茎末端时，重新组合成蛋白质会比较麻烦。
终于，在距离冰层表面八千多米的距离，根茎遇到了阻力，远远比冰要更强的阻力，霍古清楚，那是被厚厚冰层覆盖的地面。
突破地面会比较困难，因为来自上方冰层的压力，密度已经和冥古宙时期不太一样。
不过，虽然阻力增大，也不是不能继续推进，只是速度会相较于之前下降很多。
时间一晃而过，得益于终于能看到见太阳，霍古终于有了一个固定的时间计量单位。
当地层的发掘结束，根茎突入到熔岩上方时，星球已经自转了25462圈，经历了25462次的昼夜更替。
具体花费时间，霍古还做不到精确，因为星球不同，它也不确定这个星球的自转周期是不是24个小时。
以地面为.asxs.，深入地底大约523公里。
“居然比上次接触熔岩区还要深入490公里，内核温度居然下降了这么多……”
“看来，上一次的交手，暝那家伙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接触到热源，那么霍古也就切换回耐热性更好，性能更强的原版本根茎。
依靠原版本根茎，霍古很快就在地层中张开一张大网，收集必要材料的同时，在网的节点处，重新延伸出向地表生长的根茎。
复而往返，深入地底的根茎突破地表，根茎的尖端首部停止生长，并鼓胀形成一个球体，球体外部延伸出无数的根须，分解收集那些覆盖地表的坚冰，液化后导入地底空腔储藏。
地表和冰层相接的部分很快就清理出一个空洞，没有了来自冰层的约束，如心脏般膨胀收缩的球体很快扩大自己的形体，短短的时间里，从一米的直径胀大到十米，而且速度不减，直到球体终于无法再继续容纳里面的生物，爆裂开来。
出来的正是上一次冥古宙海洋里，霍古设计的锥形体生物。
这种生物，当初被设计出来的作用是提供生命场的扩张，还有对物质的加工分离，以及储藏，经过这次进一步的优化后，霍古将这个生物单位命名为‘蜂巢’。
会起这个名字，是因为霍古想到了它的能力和作用与蜜蜂蜂巢很近似。
从地底，通过生物泵提供的动力，根茎向蜂巢输送大量的碳酸钙物质，蜂巢接受这些物质，并将它们给分离生成二氧化碳和钙单质。
之前那些液化的水和单质钙接触，反应生成氢氧化钙，这个化学反应过程中，大量的热因此被释放，液态水被煮沸，转化为蒸汽形式。
由此，在被冰层覆盖的地表上，多出了一个热量充沛的热源。
那些氢氧化钙，在反应过后，会被导入一个新的区域，在那里存在大量的神经突出，神经突触连接着冰层之上那些耐寒感光细胞，在阳光的照耀下，耐寒的感光细胞会生成大量h+离子团，和氢氧化钙结合形成氧化钙与液态水。
如此一来，热循环建立。
有了第一座就会有第二座，根茎向四面八方扩张，每当感知到温度下降到零下，根茎就会在那个地方建立蜂巢据点，进行着放热的工作。
由于依靠的是恒星的光芒，星球本身的内核温度也不必担心受到影响。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从外太空俯瞰星球地表，就可以看到，在洁白的冰面上，出现了一个黑色区域，并且很快就扩展出更为巨大的面积。
它们正是收集阳光的耐寒感光细胞，在它们覆盖冰层的下方，是一座座正在运作放热的蜂巢。
这种扩张也不是毫无目的肆意乱为，大体的扩张路线，霍古还是有计划的。
蜂巢覆盖升温的区域主要是赤道、北温带和南温带，这个区域的面积大约是4.67亿平方公里。
之所以要实行这种方案，是因为霍古想要保留南北两极的冰川。
南北两极的存在可以形成大气热力环流，有着调节气候，一定程度上均匀热量分布的功能，说白了就是个巨型的搅拌机，打散受热气团，让整个星球的大气活动更频繁。
同时，大气环境也会影响海洋，让海洋环境水域变得更加稳定，这样一来，星球环境就能够接近地球。
倒也不是非地球环境不可，只是霍古的知识有限，在所有知道的星球里，也就只有地球的生态环境最为温和舒适。
第五十九章 江河湖海
由于冰川的熔化是自下而上，所以，在蜂巢群加热给星球表面升温时，还会时不时伴随着冰川的坍塌，好在蜂巢本身的结构强度非常高，可以无视这点。
涓涓细流从冰川缝隙中流淌而出，水滴自顶端，聚集在蜂巢的外侧，然后在高温中加热成水蒸气。
在地面蜂巢铺设面积进度达到三分之一时，自冰川时代以来的第一片积雨云出现了。
不过，这片越积越厚的积雨云，下的并不是雨水。
蜂巢将水加热成水蒸气，源源不断的蒸汽在将顶部的冰层融出一个通向最上层冰面的通道后，继续上升，成为云。
富含热量的云在高空一次性释放大量的热，凝结形成冰晶落回地表。
于是，解冻之后下的第一场，不是雨，是雹。
这是一个冷热交替的过程，冰雹将上层的冷气团带向地表，而热空气则留在了上面，这时候，南北两极的作用就凸现出来。
大气环流开始运作。
热空气在大气环流的作用下被分割成无数份，散落于星球的每个地方。
看起来，似乎蜂巢的加热变得毫无意义，下落的冰雹加厚了冰层，制造的热气团又因为大气环流，散布到整个星球，升温效果微乎其微。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能这么看，需要换一种角度，这可能不是最快能看到升温效果的方式，却是最温和的方式。
大气环流的存在，让星球升温这种事情能有一个缓冲过程，而不是突兀完成，从引发什么灾难级的自然现象。
蜂巢加热是持续性的过程，即便下来再多的冰雹也会被重新加热成为水蒸气，如此往复下去，星球就会以尽可能平和的方式，实现整体性的升温。
越来越多地方的冰层在发生坍塌，蜂巢周围的水潭成了池塘，在逐渐从池塘扩展成为大型的湖泊。
水位是一升再升，很快就漫过蜂巢的高度，将其全部置于水底。
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眼见时候已经差不多，霍古将此前收集到的那些，暝创造的原生微生物，激活它们，并逐一投放出去。
这些微生物中，有自养型，也有异养型，不过霍古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什么区别对待，微生物们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都与它无关。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霍古也不能算是闲着，它要给时刻监控着各个大型生物系统的运作流程是否出错，避免出现意外情况。
升温还在继续，不过以蜂巢为中心的圆形湖泊扩展速度已经没了当初的那般快速，虽然还在逐年的扩大，但扩大的速度确实是呈现出递减趋势。
关于这种事情，霍古已经注意到，但它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这是圆形湖泊面积扩大造成的效率递减假象。
因为每个蜂巢制造的热量都有着自己的极限，每年融化冰川量就那么多，如果仔细按照面积计算的话就会发现，实际上蜂巢的融冰效率并没有降低。
之所以看起来呈现递减趋势是因为圆形湖泊半径的延长，每延伸出一定距离，圆的面积就会几何倍的增大。
不过，确实还是有事情让霍古会多分出一些心神去注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漆黑如墨的天空终于发生了一点变化，有了一些偏向于蓝色的迹象。
这种迹象很微弱，不过逃不过霍古那经过多次优化修改调整设计的视觉器官，对光谱色调渐变的敏感度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肉眼的范畴。
很显然，大气中多出了一些其他的成分，这些还未清楚正体的物质对照射向地表的光形成一定程度的干扰，于是就会出现这种现象。
“很好，总算是快要到了。”
根茎上的视觉系统锁定着来自天空的一个小黑点，并且这个小黑点还在迅速的放大，有某种东西正在向着蜂巢方向冲去。
很快，那个未知的东西已经下降到一定距离。
“结构比较脆，下降的时候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撑开。”
指令下达，那个东西从尾部迸发出一个好似降落伞一样的膜状物，速度急速下降，然后，坠落在距离蜂巢几米的水中。
水底早已等候多时根茎，将那个物体吞没进根茎系统。
这个物体是一个生物型采集瓶，内部结构很简单，就是类似竹子一样的中空结构，强度完全依靠钛合金外壳，霍古专门制造出来，用于采集空气样本。
在不久前，为了探究天空变色的原因，霍古像上次那样向天空发射了这个生物型采集瓶，采集目前大气的样品回来。
根据霍古的经验，天空的颜色主要取决于当时大气内的成分，比如冥古宙时期是橘红色天空，还有地球的蓝色天空。
一条条根须探入瓶中，开始分析里面空气样品的成分比例。
最先被注意到的是二氧化碳，因为里面的成分中，二氧化碳占比是最大。
“嗯，随着冰川的融化，一部分被困在冰内二氧化然，还有那些成为干冰的二氧化碳，都重新加入到星球大气内……”
“一定成分的甲烷，看来是上次那场角逐中的幸存者……”
这个霍古没感到什么意外，虽说八面体是消耗甲烷的大户，可也没可能一下子把星球的甲烷储量全部消耗殆尽。
“咦？氧气？”
“不对！这个分子结构是……臭氧？”
臭氧是有特殊臭味的淡蓝色气体，形成的条件就是氧气加上电击。
这么一来，天空颜色出现渐变的事情，也就能够得到解释，正是因为这些臭氧，改变了天空的颜色。
霍古明白臭氧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这个迹象已经表明，再过上一段时间，臭氧层就会形成。
臭氧层可以吸收阳光里99%的紫外线辐射，而这些能量会留在高空，加热气团，而且臭氧本身就是温室气体。
当臭氧层具备一定规模的时候，霍古这边的压力就会减轻，臭氧层同样能够给星球环境提供温度，星球升温的速率将会进一步的得到提升。
时间飞逝，此后的一段时间，除了南北两极，冰川彻底消失，湖成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