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反杀
“得，得救了。”
永续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感受到自己仍然活着，惊喜之余更多的是则是惊骇，它居然感受到了理应已经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至高意志，何等的不可思议。
“幻觉？”
“不，这绝不是幻觉。”
永续的视线死死锁定着那根来自海底蜂巢的钛合金锥刺，迷茫与恐惧烟消云散，取代它们的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心。
那个愿意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撑起整个族群的永续，又回来了！
“您稍等，待我把那些该死的实验体，然后就去救您出来。”
“你们……嗯？你们这是做什么？”
刚想知会其他同族至高意志还仍旧存在这个好消息的永续，忽然注意到，和自己同行的采集者集群正无比虔诚恭敬的围着它。
永续稍微想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原因。
“我不是意志，至高意志它仍然存在，并没有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同归于尽，我们没有穷途末路，相反，希望来了，我们为死难同族复仇的希望来了！”
“可是，我们打不赢大傻，它们比我们更具力量，更加庞大，速度更快，而且，它们还能像我们一样增加同类数量，我们毫无……”
一个采集者试图提醒永续，希望永续能够认清楚它们现在和敌人的量级差距。
“但是它们比我们更蠢，单这一点，它们就必输。”
永续的目光落在那根洞穿大傻的钛合金锥刺，眼神已不在迷茫。
“意志已经向我们指明了道路，剩下的，就只是走下去而已。”
“来吧，同族们，复仇的时刻到了，当我们复仇结束，就是迎接我等至高意志的回归的时候！”
大傻吞噬完了自己追击的那群采集者，意犹未尽的左顾右盼，看看周围是否还有幸存的采集者。
“……饿……好饿……”
“…那边…”
大傻通过生命场，反向博捉到另一个正在逃亡的采集者集群，追了上去。
永续以为大傻智商低下，其实它错了，大傻只是懒得动脑，因为身体各处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它索求着能量，脑作为高耗能器官，如果不是出于必要，比如现在为了获得更多能量而暂时启动，其他时候都处在待机低耗状态。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切的缘由都来自于当初的放大实验，体型确实是等比放大，但是作为基本单位的细胞却不会等比放大，而是数量增多。
这就是大傻那仿佛无底洞般食量的根本原因，细胞数量的增多，需要维持的养分自然是要增多，身体组织被放大，驱动身体所需要的能量自然也会多很多，再加上采集者的身体设计也不能算得上是‘高效’，身体耗能进一步的放大。
在体型小的时候，还能依靠微生物来勉强维持自身，如今体型达到这种程度，大傻还能依靠什么来维持生命所需的能量？
当然就只剩下那些外貌相近的采集者。
这场杀戮没有谁是邪恶，也没有谁是正义，唯一贯彻的只有‘生存’。
“……找到……”
以大傻的全速追赶，很快就接近了生命场所标识的目标位置，果不其然，一群采集者正因为它的到来表现出惊慌四措。
大傻的大脑重新进入待机，因为结果已经注定，从它发现这些食物的那一刻起，食物就会进入它的嘴里。
血盆大口再次张开，黑洞洞的消化腔仿佛是一个黑洞，贪婪的想要吞噬一切。
“下潜！”
来自生命场频道内的一个信号，所有的采集者统一一划的纷纷向下方游去。
看看正好和那张血盆大口擦身而过，大傻带起的狂流确实是对采集者的下潜造成了一点影响，不过，大体方向并没有发生改变。
由于自身质量的原因，即便大傻已经反向喷射推进，也在滑行了数百米长的距离后，才停下身体。
食物就在前方，大傻怎么能够放过，紧追着那些下潜的采集者。
此时，采集者们利用大傻的刹车时间，已经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快要接近海底，光线也是由明转暗，昏暗取代了光明成为主题。
然而，这段距离对于采集者确实是很长，在大傻看来确实不远不近，一个冲刺就能走完的行程。
排水腔奋力鼓动，一股强猛地水流喷射，大傻像是一枚炮弹急速接近那些正在向海底逃亡的采集者。
忽然，一个新的信号出现在生命场频道内。
“散开！”
采集者一哄而散，显露出它们用身躯遮挡的海底蜂巢，蜂巢上的锥刺，在大傻的视野内急速放大。
现在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庞大的身体质量不允许大傻作出这种机动，即便如此，它还是奋力去尝试，没有哪个生命愿意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惜，为时已晚，无力回天，蜂巢的钛合金锥刺洞穿横向机动大傻。
……刺痛感……恐惧感……饥饿感……
大傻的身体正在以疼痛的方式向大脑发送损伤警报，大傻的大脑终于在这种生死危机下重新上线，对于蜂巢的不了解，进一步扩大了它的恐惧，而这一切，都在加速它自身的能量消耗。
很快，大脑又再次下线，饥饿感的信号占据整个大脑。
“……饿…进食……”
大傻朝着蜂巢张来了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啃了上去——无论是什么都好，它只要养分！
“糟糕，这下该怎么办！”
见此情形的采集者们慌了，如果蜂巢也被吞噬，吸收了如此多的物质那大傻的体型无疑是会变得更加庞大。
“还等什么，决不能……”
同样慌乱的永续刚想呼吁其他同族和它一起给身受重伤的大傻最后一击，却被接下来的变化忽然愣住了。
大傻的啃食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卵用，作为直面过冥古宙时期各种大灾难的蜂巢，其本身的强度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生物’那么简单，复合式碳纳米纤维的表皮，被只能算是肉团的嘴巴啃开，那只是发生在玄幻小说里的情节。
而大傻的这种徒劳的挣扎，只是在加剧它的死亡过程，很快，彻底僵直不动。
永续它们一干采集者，都被这景象深深地震撼了，曾几何时，它们以为自己已经一度逼近造物主的领域……
现在，它们想把当初那个狂傲的自己，用触手给勒死！
第七十六章 愚公
“…饿…吃……”
自前两只大傻被钛合金锥刺洞穿后，又一只大傻命丧于采集者们故技重施布置的陷阱。
得益于生命场构建的频道，杀死大傻的方法以极快的速度得到传播，并逐一被其他采集者集群学会，全球大傻本就不多的数量开始出现骤减趋势。
采集者它们的计划能够如此有效主要归功于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大傻不喜欢动脑子，平常时候，基本都是依靠本能在行动，虽然也能够接受生命场的信息，但是那只是为了确认最近的采集者群体在什么地方，频道内的信息它们完全懒得阅读，因为那样更加需要消耗能量。
另一方面，大傻的体重因素，庞大的身体质量让它们在冲刺后，想要停下来就需要一段刹车距离，而当它们意识到陷阱的存在时，中招已是必然。
“大傻的数量还剩多少？”永续在频道里询问。
“还剩下二十三个个体。”
“你们尽快料理完那些家伙，至高意志需要你们的力量，为了族群。”
“了解，为了族群。”
结束通话的永续转动视角，望向自己对面那高高的崖壁，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拍击下溅起一朵朵的浪花，礁石则在其中屹立不动。
此时，永续的位置处于这个星球上唯一一块大陆的沿海区域，而它的身后，是数以千计的采集者集群。
“永续，我们该怎么做？有方法吗？”
面对身后同族的询问，永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询问者。
“智能体那边有没有什么方法？”
“没有，它们也没什么好方法，那上面的环境和海洋完全不一样，没有水，海面上的气会逐步把我们身体里的水给逐步抽干。”
“可是以我们目前的身体能力，强行登上那片海底，和自杀没区别，更别说这片未探索区域占据了整个世界百分之五十的面积，就算我们不畏牺牲，恐怕也很难找到至高意志被困的位置。”
“所以说，我才经常叫你们要多动脑子……”
永续接近到崖边的一块礁石处，用触手轻拍了上面。
“看到没，这是在海底的，那片未探索的区域之所以能够存在于海面之上，就是因为有这些在海底的部分支撑起来。”
“而我们，把下面这部分挪走，高于海面的那部分未探索区域自然就会降下来。”
永续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是那样，将自己的想法表述给自己的同族，仿佛它想要挪动的不是一块大陆的根基，而是一处微不足道的土丘。
“明白了吗？现在就开始，早一刻开始，我们就能早一刻迎接至高意志的回归。”
“懂了，为了族群。”
“为了族群。”
一只只采集者开始了行动，它们选择了一处较为平坦的浅水区，准备在这里开始它们的挪移工程。
柔软的触手将小石子拾起，然后运到较为遥远的地方放下，将高处的地方填平低处，没有哪个采集者质疑这种行为的意义，它们相信着永续。
白驹过隙，大傻和采集者间的战斗宣告结束，参与到这个浩大工程的采集者数量逐渐增多。
关于沙子，采集者们会用自己分泌出的一种黏液，将沙子裹成团块，然后带走。
而大块坚固的岩石，采集者们会拿着石块敲凿，当岩石的一处位置被敲凿上千亿次，再加上海水的渗透，大块的岩石便会发生开裂，如果敲凿下来的岩石还是太过庞大，采集者还会继续敲凿成更小块，方便运输。
不过，由于参与者数量上的增加，一些问题也开始变得明显起来，那就是食物问题。
干活的多了，吃饭的嘴也多了，高度集中在一起的采集者，造成了施工海域内的微生物数量急剧减少。
再加上，搬运沙子需要消耗的黏液，也会有一定程度而消耗。
永续它们不得不暂时暂停施工，先进行一次智能体的组织，优先攻克这个难题。
在这次的智能体探讨中，采集者首次了解到‘分工’这个概念。
就好比人类首次开发出能够顶替人力的蒸汽机，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技术创新，采集者也因为‘分工’完成了改革。
‘分工’带来了工作的细分，掘岸造海工程的许多工作出现专门的采集者进行运作。
比如，开凿大块岩石的采集者组成团队，随着开凿岩石数量的攀升，岩石的哪个部位脆弱，如何更快的凿开岩石等知识将得到有效提升，并被采集者运用到工作中。
运输任务有了专职，负责运输的采集者排列成一条长长的‘传送带’，它们之间的间隔可以轻松用触手勾搭到对方，可以实现极快的运送物体，并且，因为是排成一列，而不是密集在一处，海水中微生物数量也不会像施工现场那样。
施工现场的食物问题仍然存在，不过，因为分工概念的出现，解决的方法也就有了，那就是专门成立一支捕捞队，从事捕捞微生物，并加工成可运输食物。
如此一来，施工的进度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呈现出加快的趋势。
采集者们繁殖增加数量，新的施工区域得到拓展，如果此时有人能够用上帝视角观察，就会发现，海洋正在蚕食陆地。
捕捞队由永续率领，倒不是它想给自己找个清闲的工作，事实上以采集者对至高意志的狂热态度，参与施工才是它们最想要干的活计。
永续之所以作为捕捞队的率领者，是因为采集者里就数它脑子最好使，它可以很容易的凭借一些细节，推测出一片海域的微生物总体数量是多是少，让捕捞队的工作更顺利一些，毕竟施工现场有那么多需要食物的采集者。
“永续，这片海域的食物怎么样？”
“嗯……感觉有点少，不过周围几个海域的更少，食物密度非常低，今天就将就在这里捕捞吧。”
“明白。”
就在捕捞队准备一如往常的展开工作时，频道内传来了施工现场那边的信息。
“永续，这里是新开辟的347号施工区域，我们这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第七十七章 交汇
“这个是什么？”
工程事关至高意志，永续不敢怠慢，在吩咐完一些必要事项给捕捞队后，永续马不停蹄的感到第347号施工区域，于是，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个东西。
外观为圆柱体，其体型非常庞大，至少以采集者的视角来看是这样，阳光透过海水照耀在这个物体上，泛起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圆柱体在水中为横放着状，看起来，应该是在挖掘过程中，挖去了圆柱体的根基，导致失去平衡，然后倒塌。
“没有谁受伤吧？”
“没有，虽然确实是吓了一跳就是了。”
“那就好。”
永续询问完，便凑近圆柱体，近距离观察。
如此规则的东西，很显然不是自然产物，曾经参加过一段时间发掘工作的永续，在区分非自然物和自然物这方面已经积累了一定经验。
圆柱体上的银白色泽，永续很快就和蜂巢的钛合金锥刺联想到了一起。
看来应该是至高意志遗留下来的东西——永续基于自己的经验做出大胆的猜想。
“你们都离远一点，如果我出什么事，你们就把这个视为绝对不可接近的危险物，听懂了吗？”
“明白。”
一众采集者纷纷拉远到数百米外的位置，藏身于礁石后面，十分小心地探出眼睛观察永续的位置那里的情况。
永续的触手小心翼翼地伸出，缓缓向圆柱体靠近，在一众采集者关切的目光下，触手和圆柱体发生了接触。
同一时刻，永续的紧张情绪提升到了最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很快它又再次睁开了眼睛，迅速收回触手，端详触手上的表皮，细细感受着触碰金属圆柱体那还未散去的清凉触感。
随后意识到了什么，永续又左顾右盼的观察周遭的环境。
“……没有受伤……也没有什么动静……”
“嗯，安全。”
得到永续的安全信号后，采集者们这才敢靠近不明圆柱体。
“这个是什么东西？永续。”一只采集者问。
永续摆了摆触手。
“不知道，不过我猜是至高意志遗留下来的东西，这东西很像海底那些不停冒着热气，帮助我们战胜大傻的大家伙身上的角，可能是断掉的一部分。”
“那接下来怎么办？把它放在这？”
听到询问，永续没有言语，而是先拾起一个石块，猛击圆柱体表面，金铁交击的声音即刻传遍这片海域。
敲击过后，永续将触手缠住的那个石块展示给询问的采集者查看，石块碎了，而圆柱体，连条疤痕都没留下。
“这种东西很硬，比石头硬好多倍，靠石头是砸不碎的，整个搬运的话要叫上很多同族来帮忙，会影响到工程进度。”
“工程继续，这个东西没有危险，绕过它继续挖掘就可以了。”
“没危险就好。”
有了‘专家’的解释，采集者们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纷纷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大傻的事情让它们对未知的庞然巨物存在着极大的心理阴影。
永续和采集者们不知道，它们苦苦寻找的‘至高意志’，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个圆柱体正式冰封霍古的容器。
视角转换到霍古这边，此时它仍旧处于茫然状态，因为就在刚才，忽然看到一个花瓣式的血盆大口正朝它袭来，虽然这只是一瞬间，可霍古几乎就是条件反射的直接做出了反击，就好比有人看到一个丑八怪正扑过来，下意识地挥拳砸过去一个道理。
等反应过来时，那个莫名奇妙的画面早已经不见。
幻觉？我这样的上存在形式也会有这种东西？——霍古怪异的想着。
【你刚才怎么了？】
“没事，对了，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地表的温度不够，我没办法整出风速那么强的气旋来帮你把钛合金切开，话说霍古你没事整个那么硬的玩意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暝，我这不是不想在脱离容器的时候，顺便还被你给切成肉片吗？你要是能再精进一下微操能力，我也不至于整一个那么坚固的容器不是？”
【所以呢？还有其他的方法吗？要不我这边用熔岩给你把外壳给融了，怎么样？虽然现在地核的热量有些吃紧，不过帮你一程还是没问题。】
面对暝的这种提议，霍古如果还有着人类的身体，肯定当场冷汗直冒，它忙不大跌赶忙向暝发送信息。
“唯独这个麻烦你千万别整，容器里都是干冰，熔岩一融掉外面的保温层，和内壁金属体接触导热，干冰在获得大量热能后体积一膨胀，那可就是一场爆炸，关键是我还在爆炸的正中心，跑都没法跑。”
【……好麻烦，一句话，霍古你到底有没有破开那个容器的法子？】
霍古陷入思索，对钛的性质它还算是了解，毕竟在冥古宙时期就专门花费很长的时间亲自实践了钛的各种性质。
“嗯……你能不能引发海啸，让容器浸泡在海水里？”
“氯离子可以对绝大部分金属都有腐蚀，钛合金也在这个范围里，可以利用腐蚀来破坏容器。”
“其实我当初为了预防暝你打不开容器，所以专门选择了一处靠海且低于海平面的地方作为冬眠地点。”
【……所以你之前是在故意耍我吗？你明明都有方法。】
感受到暝隐隐表露出的愠怒，霍古赶忙解释。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氯离子虽然可以腐蚀钛合金，但是钛合金很耐腐蚀，所以嘛……要花的时间会比较长。”
“可是现在又比较赶时间，毕竟要确认一下地表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刚才没跟你说。”
暝感觉一阵气馁，也懒得在这上面和霍古过多计较。
【那么，你那个容器什么时候可以被破坏？】
“……这不好说，得看海水里氯离子的浓度和水温。”
霍古模棱两可的回答暝的询问，依照容器的性能，还有哈样的氯离子浓度，过上个千百来年的时间估计，容器才可能被腐蚀到无法维持内部的干冰。
【唉，真麻…咦？这……】
【看来我们不需要确认地表是个什么情况了。】
“怎么了？”
暝那言语中透露的古怪语气，让霍古感觉不明就里。
【现在地表环境的温度在下降，各个地方的冰层正在大面积的出现。】
【第二次冰封，很快又要降临了。】
第七十八章 初见
又一次出现的冰期起因，来源于海底的蜂巢，饱经岁月的侵蚀的它们，终于表露出不堪重负的疲态。
要知道，生命系统是一个精巧的机器，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某个小小的部位上出现了问题，这个问题会成为诱因，犹如多米诺骨牌那般，整个系统全面崩溃。
当然，这个崩溃的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由最开始的小问题，导致诸多小问题的出现，再然后，小问题积累到一定数量后共同引发一个大问题。
大问题如果不得到解决，生命系统就会崩溃。
如果能够解决，崩溃就会往后推移，但不会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因为小问题还会再次出现，重复性的积累成大问题，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
这种事情霍古在封存自己前都有考虑到，并通过可能引发的问题作出了一系列的预防措施。
然而它还是太高看了自己的设计，生物工程领域终究不是它拿手的地方，无论是根茎系统还是蜂巢，都比它预想的完全崩溃时间要来的更早许多。
南北两极的冰层范围正在扩大，而正在进行掘陆造海工程的采集者们，则对这场已经开始的全球性大灾难还浑然未知。
最先注意到气候异常的，是从事捕捞任务，经常在各处海域活动的捕捞队。
“奇怪，我记得这片海域上次来还没有这些冰的吧？难道是我记错了？”
捕捞队采集者满腹困惑的注视着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冰。
“没记错，上次来确实是没有这些冰。”
“这已经是我们遭遇的第四片有冰的海域了吧？”
“确实是这样。”
“我认为还是告诉永续比较好，这里的环境温度太低，已经不适合我们进行捕捞，待久了也会有危险。”
“嗯，我们快点离开吧。”
而此时，永续正在赤道海域率领着其他捕捞队进行着作业。
“咦？又来？”
“这段时间怎么冰块出现的海域变得这么多……”
这已经不是永续第一次接收到来自捕捞队的信息，类似的信息这几个昼夜更替里它都在接连不断的收到。
这种机制的建立，最初本是为了能在单位时间内给施工现场带去更多食物。
很显然，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异常的，永续要找到异常的发生源头，如果不能解决那里，食物的捕捞会受到影响，相对而言，工程那边肯定也是会受到影响，这是采集者们绝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必须要尽快，找出原因所在。”
即刻调阅世界模型，利用这种方式，能够以一个直观的角度看到那些海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永续看到了这么一幕——两极的覆盖范围正在缓慢的扩大，按照如此的趋势下去，星球在不久的未来，将再次被冰雪覆盖。
恐惧瞬间笼罩永续的整个心头。
“麻烦了……”
“同族们，我们有大麻烦了！大冰封时代很快将再次来临！”
频道里徘徊着永续满是焦虑的报警。
整个采集者种群开始骚动。
霍古这边，暝向它展现了星球目前的变化情况，以它们现在的时间观，可以看到两极冰川像是杂草般，从两极向着赤道蔓延。
“完了，全完了，白忙活一场，我怎么就没再仔细的设想一遍可能出现的问题……”
地表如今的环境，可都是它一点一滴构建起来的，花费的时间更是非常久。
想象一下，十年如一日的忙活着某件事，在历经了不知道多么长久的时间，好不容易做出一番成果，而现在却亲眼看着苦心经营的成果一步步走向崩快的结局……
老实讲，要不是这件事是霍古自己折腾出来，而是其他人整出来，它能犯人给生吞活剥。
【看开点，大不了就重头再来，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面肯定能够很快处理完成，把心放宽点。】
“暝，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就是好气啊，你说我怎么就……真窝囊。”
霍古知道这种事怨不得任何人，可它就是觉得窝火，看着冰层的洁白逐渐覆盖棕褐色的陆地，以及蔚蓝的海洋，它的心仿佛也在一点点的碎裂。
很快，冰雪彻底覆盖地表，星球的染色过程也随之结束，洁白无瑕的雪球成型。
于心不忍的暝开始劝解霍古。
【别这么沮丧嘛，你仔细看，地表上还有一些窟窿，说明你的的那些蜂巢还是保留下了一些东西。】
【而且有些蜂巢也只是坏死被冰封起来，这反倒是好事，冰封后就不用担心腐坏的问题，基础被保留了下来，你只要一离开容器，不就可以重新给地表加热了吗？】
【自己跟自己生闷气，也不是什么能够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不是吗？】
霍古目视着星球地表许久，幽幽一叹。
“行了，暝，你就别劝我了，道理我都懂，我活了大半辈子这点阅历还是有的，只是有些看不开，一时半会没法接受这个结果。”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肯安慰我。”
【你这什么话，我们是朋友啊。】
就在霍古它们交流之际，一段陌生的信息插进了两者的交流的信息团内。
“那，那个……请问这里是哪里？”
【新来的？！】
暝和霍古果断被吓了一跳。
“你谁啊？”霍古惊疑不定的询问。
一直以来，星球上就它和暝两个，现在突然就冒出来一个第三者，又怎么可能不会被吓一跳。
此时，霍古和暝都并不清楚采集者的事情，因为以它们现在时间观的视角，看星球上的物体，基本上都是一条线。
【对，快点表明你的身份，不然别怪我下重手。】
听到霍古的质询，暝也在一旁附和起来，煞有其事的语气，似乎真的有能力直接将对方给抹杀掉。
“别，两位请别激动，我叫永续，是……”
莫名其妙进入的永续也是被吓了一跳，在听到其中一位已经准备动手，赶忙打算表明身份。
不过，在感受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思维波动后，永续差点热泪盈眶，如果它的身体有泪腺能流泪的话。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意，意志，我，我可算是见到您了。”
“？？？”
【？？？】
第七十九章 何为文明
仿佛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又再次见到了长辈，永续完全没理会霍古和暝的多次插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把自己这些时间来受的苦难喋喋不休的倾诉出来。
“啧，最麻烦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通过永续的讲述，霍古和暝都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对于采集者会诞生出‘智慧’，霍古不感到惊讶，这在冥古宙时期，它就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性的发生，真正令它感到意外的是，采集者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智慧’从无到有的蜕变。
要知道，恐怖直立猿可是耗费两百万年的时间，才从南方古猿这个阶段完成‘智慧’从无到有的转型。
难道说地表的时间跨度实际上已经过了百万年？
霍古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不过它随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百万年的时间，足够把封装它的容器给侵蚀破坏，它可不认为自己造的容器质量能够支撑百万年的时间跨度，既然现在它并没脱困，地表应该也就没有经历百万年那么长的时间。
【霍古，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你是怎么整出这种能够交流的特殊体的。】
“……你问这个想做什么？”
霍古顿时警觉起来，智慧生物可不是闹着玩，尤其是对于它们这两个长生种而言，老实讲，霍古已经开始考虑，在摆脱容器后，把那个采集者种群从这个星球上抹除。
当初，要不是因为对付暝这个正体不明的敌人，它一开始就不会考虑制造什么智慧生命，因为太危险了，智慧生物可以衍生出文明，但这一点，就足矣让霍古断绝制造智慧生物的念头。
搞不好没准哪天，自己创造的智慧生物会忽然想求证‘造物主的内部构造是什么样’这种问题把霍古给解剖了。
也许是霍古把采集者想得太糟糕，然而科学是严谨的，不存在任何侥幸，只会参考实际存在的信息数据，而霍古所知道的智慧生物，就只有人类，以人类的德行，干出这种事的概率高达百分之百。
就算是神学里，耶稣也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何等的讽刺。
霍古都已经能够想象出自己未来很可能被钉在一个奇葩的几何架子上，被无数采集者供奉祭拜祈祷的画面，光是想想它就感觉不寒而栗。
没准以前人类身边确实也真的存在神，只是后来被吓跑了也说不定——霍古惊疑不定的猜测着。
正在霍古胡思乱想之际，暝这边则是一副扭捏的姿态回复信息。
【这个嘛，我也想造一些，因为这实在是……】
【酷炫！】
【我真的好想自己也能亲自实践这种‘酷炫’，所以请务必……】
“但是我拒绝。”
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霍古斩钉截铁的态度给拒绝。
“生命可不是儿戏，尤其是诞生了‘智慧’，它们可是能够形成‘文明’。”
“暝，千万记住我的话——不要轻视自己的造物，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是你远远无法承受。”
霍古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暝这段时间和霍古相处以来从未见识过的一面。
因为目前的这种状态，很容易直观的感受到对话者的情绪，暝也通过对话，感受到霍古言语中隐藏在凝重内的恐惧。
这让它既好奇又害怕，因为即便是当初，它也没能让霍古产生出如此程度的恐惧。
【……好吧，我不问行了吧。】
暝有些失落，因为它真的很想创造出像采集者那样能够交流的特殊体，历经数亿年的长久岁月，它仍旧没忘记自己最初的执念，虽说现在有霍古这个朋友陪伴，已经不再是孤家寡人，可是执念和需求有些时候并不一定是对立，也可能是互不干涉的平行关系。
霍古感受到了暝的情绪，知道它理解错了，于是回复解释。
“你没必要为此沮丧，你已经在这条道路上，地表那些由你制造的特殊体，早晚会孕育出具备‘智慧’的特殊体，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孕育’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件。”
“可是我有些担心你，暝，你的心态不对，完全没做好准备，这样早晚会让你自己吃上大亏，‘文明’的存在，远远凌驾于你我之上。”
在后一句中，霍古着重强调了‘文明’的可怕性，这样反倒更加刺激暝的好奇心。
【所以说，你讲了半天的‘文明’到底是个什么？】
“不是我不想讲明白，而是很难讲明白，只有当你和‘文明’接触后，你才能够直观地了解我所说的‘文明’是什么。”
对于暝的吐槽，霍古也很无奈，‘文明’是一个概念，它可以特指某个种族，某个生物，亦或者某个群体，但这些都不能代表它，它从来没有一个准确的界定，正因如此，霍古也没法给予暝一个准确的答复。
暝和霍古的谈话结束了，然而，永续这边的独角戏仍然还没有结束，滔滔不绝的话语让霍古有一种又再次置身在校园时代，听着讲台上的领导无营养长篇大论的错觉。
良久，远胜于当初霍古和暝首次交流的时间跨度，霍古倒还好，可暝这边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讲完了？”霍古问。
“呃……讲完了。”
一次性把所有想说的话都给说完，永续面对自己一直憧憬的至高意志，竟然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引起话题，展开交流。
“那么就麻烦你说明一下，你是怎么和这里建立联系的。”
“这个我刚才讲过了……”
它们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很尴尬，确实，永续刚才的滔滔不绝，让霍古下意识的全部都给当成耳旁风，全部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无视了别人的话，还被当事人给揭穿，霍古这边的尴尬要远胜于永续那边，不过，霍古那丰厚的阅历也不是吃素的，很自然地将这股尴尬给压了下去。
“刚才你的语速太快，我没听清，能不能麻烦你再讲一遍？”
“……好的，遵循您的意志。”
第八十章 敬意
永续向霍古讲述的大致内容，由于蜂巢区域的的热源范围过小，无法容纳下所有的采集者，所以，势必要有一部分的采集者作出牺牲。
让采集者们作出这种决定是相当艰难的，没有衰老一说，也没有太大的知识差距，无论是自己存活，还是其他同族存活，都能够让族群延续。
在这种大家都差不多的情况下，凭什么一定要自己死，而成全其他的同族？
生命是自私的，采集者也不例外，只是因为生命场构建的频道，减少了无谓的误解，所以没有凸现出来，现在它们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个新概念——自私。
即便是能够互相感知对方的感受，照样能够引发争端，地球上那些圣母婊们口中所谓的‘更多的理解就能避免争端’只是一句笑话，采集者们的团结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战斗爆发了，不知道是由谁开始牵头，当永续注意到时，同族们就已经在互相残杀，争夺蜂巢热源区域内的位置。
掘陆造海工程让采集者们学会了运用石头，它们用触手持有带有锋利刃面的石块，喷涌推进水流，在掠身而过的时候，划开对手的表皮。
亦或者横挡在冲锋者的前方，利用对方的冲刺，让长梭形的石头洞穿敌人。
暝被永续所描绘的图景给吓到了，虽然它本身对于采集者们是强的无可匹敌，但是暝本身是从来没打过群架，打得最激烈的那次也就是和霍古在单打独斗，虽然范围是波及到全球级别。
“也就是说，你是被同族杀掉了以后，才来到这里的？”
霍古略微感到意外，它本来还以为对方和它一样，都是被冰封后，才和它进入一个时间观。
不过，永续后面的回答，证实了它的想法并没有错。
“不不不，意志，我并没有死，我也没有参加战斗，我是自愿牺牲自己，想要给其他同族空余出更多热源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
“那么你其他的同族呢？有被冰封的吗？”
“有的，我是和那些战败者一同接受的冰封。”
永续的回答让霍古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如果其他采集者也被冰封了，为什么和它对话的只有永续这一个采集者？
于是霍古又询问。
“那有没有同你一样，打算牺牲自己，成全其他同族的采集者？”
霍古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能够把握住采集者进入这个时间观的关键点。
“呃……貌似是没有。”
永续觉得有点尴尬，毕竟这种事算不上什么光彩，它已经能想象出至高意志对它们的失望，采集者在最危难的时候，做出的选择不是团结一致众志成城，而是在互相残杀。
看来，只有真正为自己的种族奉献者，才能够在冰封后进入这里——这是霍古信息总结后，对采集者进入这个时间观的猜测。
“那么，尊贵而又伟大的至高意志，您能否告诉我，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您是在那场大决战后，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无法离开吗？”
“具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这个你去问暝那家伙，它应该清楚，还有能不能别叫我‘至高意志’，听起来很尬。”
“那不行，意志就是意志，您对我们而言，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霍古的这种建议永续权当是至高意志在对它的忠诚意志进行考验测试。
忠诚心，唯独这点永续是有着绝对的自信，整个采集者中，要说它对至高意志的忠诚排在第二，那就没有哪个采集者有资格排第一。
见永续的语气是那么坚持，霍古也不强求，它是知道狂信徒这种东西，反正对方是怎么想对方自己的事，只要别来干涉影响到自己，那就无所谓。
“意志，您说的暝是哪位？”
【感情我在这里这么久了，你就这么一直把我给无视了，是吧？】
“……你是哪位？”
永续被这个信息员给吓了一跳，主要也是刚才将注意力太过于集中到霍古那里，它下意识的把暝给选择性忽略。
不过，永续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歉意，它的毕恭毕敬只会在面对霍古时出现，因为那是‘忠诚’，和其他采集者间的相处，基本都是像早期原始部落那样，互相予取予求，没什么客套。
然而，永续这种行为深深刺激到了暝，这样给暝造成了一种心理上的落差，较为直观点感受就是——你算哪根葱？
【你……霍古，这是它自己在挑衅我，你没话说吧？】
“咳，这家伙和你比起来还不够懂事，而且还是这里这么久以来的第三位来客，你就给它一次机会怎么样？”
“再说了，它原先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存在吗？”
霍古没有明着把话说死，而是委婉地打起擦边球，这样还能巧妙的化解尴尬，它也不是蠢货，这种因为交流出现的误解矛盾，当然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一个星球闹腾起来，也足够让霍古感觉头大。
“永续，我跟你说，你必须要对暝怀有和我同等的敬意，懂吗？”
“为什么？”
“因为你和你的同族，吃喝拉撒全都用它的，从严格意义上讲，没有它，我也造不出你们，因为没有材料，它也算是你们的造物主。”
霍古这话倒也不算是无的放矢，没有暝当初的突发奇想，用闪电高温和水制造了那么多的氨基酸，也就没有冥古宙时期的微生物生态圈，而霍古则可能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成为什么细胞种群的集群意识。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时暝拯救了霍古。
“所以，它的真实面目是……”
听到‘造物主’，暝顿时来了精神，同时它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它居然不知道还有一个至高意志，这可是严重的挑战它的忠诚心。
“没错，暝就是你们所处的那个世界，海洋，大气，海底，这个范围内的所有，它的集合就是我所说的‘暝’。”
【没错，知道了吧，我就是这么了不起的存在。】
“咳！”
霍古虽然没有喉咙，但还是感觉自己被暝突然来的这么一出给呛到了，它夸暝是为了化解尴尬，可暝这样自夸，那就变成自恋了。
不过，好在永续并没有在乎这点，无论是暝还是永续，思维都还处在简单的阶段，没有人心那么复杂。
第八十一章 公转私
已经被冰封的永续不知道，那些被它寄托于希望，得到蜂巢融冰区居住权的采集者们，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快点！快点挖！干活卖力点！今天必须把这里的冰给挖完！不劳者不得食，多劳多得，听懂了没有？”
几个个触手持有类似石头匕首的采集者摆动着两侧的鳍，稳定的立身于冰冷的水中，而它们吆喝的对象，则是那一群持有圆润石头的采集者。
这些持有圆润石头的采集者正如工人般忍受着寒冷敲砸着冰层，在接收到持有石匕首持有者的吆喝后，这些采集者更加卖力地敲砸着冰层。
这种变化还要从那场采集者间的战争说起，在那场战争中，胜利者们不仅学会了本应极难接触到的‘私心’，还拥有了蜂巢融冰区的居住权。
然而，它们很快发现，采集者的数量还是太多，融冰区食物并不足以支撑全部胜利者维持生存。
这时候，胜利者们面临着两种选择，继续战斗减少个体数量，亦或者另谋出路。
刚刚结束战斗，胜利者们很清楚，自己的胜利不过是侥幸，更别说幸存下来的都是采集者中战斗技能超群的个体，再来一次，在胜利者中角逐出淘汰者，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必然得到胜利。
珍惜生命的恰恰是那些曾一度接近死亡的人，这话同样也适用于采集者，没有哪个采集者敢于再一次挑起全面乱战，因为会被即刻群起而攻。
它们选择了另谋出路。
一个偶然的机会，某个采集者砸碎了融冰区周围的冰层，高密度的微生物从冰层中进入融冰区。
蜂巢在这个被寒冰覆盖的地表建立了一个奇妙的生态圈，不仅仅只是局限于融冰区中生活的微生物，在融冰区边缘一圈的冰层内，也存在着新类型的微生物。
正如最初攻击型微生物通过屠杀自养型微生物，而让微生物的地盘拓展至整个星球，采集者的大量捕杀微生物，也迫使一些微生物躲进冰层中延续生命。
这种新类型的微生物，依靠着融冰区微量的热能维持生命，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大量进行繁殖。
采集者们找到了新的食物来源。
那么问题又来了，由谁来破坏融冰区边缘的冰层？
破坏冰层是件相当耗费力量的体力活，可是学会了‘私心’的采集者们并不想出这份力，作为胜利者，它们就应该享有融冰区的食物，这就是矛盾点。
然后，它们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胜利者理应享有食物，那就让非胜利者来进行这种耗费体力的工作，这样一来，各方面的意见就全部均衡了。
新的采集者被无性繁殖出来，它们的数量和胜利者相当，不过这次不是出于扩大族群数量这个目的，这些都是它们的‘奴隶’，而胜利者，都是奴隶主。
这些新出现的个体，没有原体的遗传记忆，这都是得益于当初永续带领下，开拓了采集者们微观只是层面的成果。
在它们刚出生时，胜利者们告诉它们，它们生来就必须为胜利者服务。
于是，‘神’被遗忘了，特权阶级就此在采集者中产生，‘权利’得到解锁。
胜利者给那些劳力们制定了一个规则——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则死。
多劳多得也就是，从砸碎冰层中收集到数量满足两只以上采集者食量的微生物，就可以获得一份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少劳少得则是砸碎冰层收集微生物数量，低于多劳多得收集量的标准，这种情况下，劳力只能获得吃个半饱的食物。
品尝到饥饿的滋味，为了填饱肚子，劳力自然会努力敲砸冰层，获取足够多的微生物数量。
不劳则死，就字面意思，不参与劳动，立即处死。
‘私心’可不是互相理解就能够化解的东西，生命场频道只是让‘私心’很难出现在采集者的视野里，可做不到杜绝‘私心’。
胜利者能够感受到劳力的劳累，可是，它们不会怜悯劳力，只会远远的观望，思考着——还好我不是它们，我不需要吃这种苦。
劳力也可以感受到胜利者的惬意生活，它们很羡慕，可是它们中任何个体试图争取地位的反抗，都会立刻被镇压，相比起毫无作战经验的劳力，经历过乱战的胜利者更清楚采集者的要害是哪里，如何能更快更有效的杀死同族，武器也比圆润的石头更加锋利。
在数次反抗失败后，频道共享的机能反而进一步的稳固了胜利者的阶级政权，劳力们也有自己的私心，它们并不想死。
融冰区内的小社会就这样维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者们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那就是收集到的食物数量出现了过剩的情况，这些都是从劳力那里克扣下来的食物，冰层开采的微生物量比胜利者预估的还要多，它们吃不了这么多食物。
于是，就有胜利者提议——把食物分发给需要的采集者。
但是，胜利者们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把食物分发给劳力们，长久以来的规矩就会被破坏，到时候会引发什么变化，谁都不清楚。
吃饱喝足的劳力们会不会再次举起反旗？
胜利者们也并不是没有伤亡，只是数量相对比劳力来说很少。
权衡再三后，胜利者们又繁殖出一批新的采集者，不过这批采集者数量很少，它们被安排一种专门的任务，那就是督促劳力们干活，适当的时候，还会被允许鞭策。
专门给底层劳力吸引仇恨的中层阶级就此诞生，作为顶层阶级的胜利者，则退居幕后，作为规矩触犯后的有效执行力量。
类似的情况出现在各个蜂巢的融冰区内，距离的过远造成频道无法对接联络，每一个蜂巢建立的融冰区就好似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但是却都巧合的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强者欺压弱者，强者剥削弱者，强者规定弱者。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必然。
第八十二章 惊讶
【霍古，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心情仍未能彻底从星球冰封这种噩耗中彻底走出的霍古，忽然接收到暝的这段信息。
霍古没好气地回复信息。
“能有什么好消息？到现在为止，我就没收到过一次好消息。”
【诶？星球冰川正在消融，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
“我当是什么，不就是……”
“你说啥？”
【地表冰川在消融。】
暝重复递送了一遍刚才的信息。
“这不可能啊，明明已经全部冰封了，没有新的热源，冰川又为什么会消融？”
忽然，霍古想到了什么，语气略微显得严肃起来。
“……暝，你该不会是用了地核的热量了吧？”
虽然霍古不清楚暝这个星球生物的具体内部构造，但既然它存在于这个宇宙中，必然是要遵循着宇宙的法则。
生命是低熵体，以熵减为食，而熵减有需要能量来产生，换而言之，生命也就是需要能量来维持自身低熵状态。
星球生命应该也不例外，它们那巨大的形体，维持熵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一个庞大的能量源，这种能量源无外乎就两个，地核与恒星。
很显然，恒星作为能量源是不可能，那当然就只剩下地核。
如果是冥古宙阶段，星球的热量是过剩的，随意挥霍也没什么，可现在是雪球阶段，冥古宙时期已经过去了，和霍古的战斗溢散掉太多的热量。
形象点比喻，一个已经冻僵的人继续分散自己最后的一点热量——没有体温，那就是死人了。
暝感受到了霍古的担忧，也明白它想岔了，便解释。
【感谢担心，不过我还没蠢到现在这种时候还随意挥霍地核热能，事实上，地表的温度升高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注意到了这点。】
“不是你？那融化冰川的热量是从哪来的？”
【我也想知道。】
思考良久，霍古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毕竟信息情报短缺，它也就暂时不打算在这上面耗费太多心思，冰川消融终归是好消息，这意味着它有机会脱困。
现在，只要先和永续沟通好，告诉它解冻以后怎么打开封装它的容器，霍古就可以重见天日。
“永续。”
“永续？”
【霍古，那家伙似乎已经解冻了。】
“……”
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此时的永续正在苦恼着，正如暝所言，它回归到正常的时间观，然而这并不是它想要的，因为正常时间观里，没有‘神’，永续再一次体会到最初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好糟糕……”
“我该怎么回去？”
永续用触手轻触身旁的冰层，透过触手，它能够感受到强大的寒意，以及水在零度下凝固的坚硬。
“不，难得回来，就这样回去，意志它一定会很失望。”
在思维减速的时间观里，永续知道了霍古想要回归地表的心情，既然有机会回来，那就尽全力满足意志挣脱禁锢的愿望。
永续下定了决心。
观望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冰与水的交汇世界。
得益于霍古当初的设计，采集者的视觉系统，即便是在这种没有阳光的地方，也能够通过捕获红外线等微弱电磁波来获取环境信息。
“首先是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然后是和最近的同族取得联系，进而连接频道，整合所有同族的力量，破开那个容器……”
“那是什么？”
就在永续计划着怎么让‘神’挣脱枷锁之际，红外视角捕捉到了来自远方水域的异常状况。
大量的热源在水中互相交错运动，很显然，那里存在着大量的生命反映。
永续惊喜万分，它要寻找的同族出现了，这意味着它能够省去很多时间，更早的解救出至高意志。
它迫不及待的游了过去。
然而，在它接触到生命场，进入频道的那一刻，它后悔了。
“杀！抢占它们的热源！我们将作为‘胜利者’，得到那里无尽的食物，没有谁再会饿肚子！”
“胜利者们，宰了这群卑微的垃圾！劳力就该有劳力的样子！任何胆敢破坏规矩的家伙都该死！”
通体黝黑的采集者和原色的采集者短兵相接，大集群的武装械斗，它们都持有石头武器，用尽全力向对方挥舞，争取最先杀死对方。
它们清楚，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安全的。
两边完全沉浸在打斗中，注意力过于集中，以至于忽视掉一个完全陌生的采集者，接入了生命场的频道网络里。
永续躲在一旁观望，说不吃惊是假的，它确是是被吓到了。
两个集团的采集者数量相当，不过，它们持有的武器存在着些许不同，一方是圆润的石头，另一方是尖锐的石匕首，这造成了决定性的差距。
因为采集者没有骨头，它们是软体生物，所以只要砸的力度不够大，事实上，受的伤害并不高，但是石匕首就不一样了，锐利的刃面可以轻易地让采集者开膛破肚。
大规模械斗很快进入尾声。
是原色的采集者赢得了胜利，黝黑的采集者一个不留的全部被杀掉，即便这些战败者在苦苦哀求，胜利者也没表现出丝毫的仁慈。
“把残留物收拾起来，这些都是宝贵的食物，决不能浪费。”
胜利者中的领袖放出话，而它口中的‘残留物’自然就是这场战斗的尸体。
“知道了！”
胜利者们齐声回应，这其中也包括永续，它很自然地加入到胜利者的行列中，没有引起任何采集者的注意，就仿佛它本来就是其中的一员。
扛起一具黝黑采集者的尸体，跟着胜利者的大部队，步上回归的路途。
同时，它的心里也在暗暗地吃惊着，自己被冰封这段时间里，采集者这个种群的变化。
“你怎么了？”
永续顿时心中一紧，采集者依靠频道交流，而这个弊端就是，可以很容易就感受到对方的状态和心情。
一旦暴露，永续极有可能步上那些黝黑采集者的后尘。
现在必须要掩饰过去，然而，掩饰对于采集者而言是很困难的行为，因为对方能够感知到你的心情和状态，这就意味着，你一说谎，就是明着告诉对方‘我在骗你’，这样就算对方是傻子，恐怕也明白永续是异常的。
不过好在，永续从霍古那里学了两手言语上的艺术，虽然霍古的本意是防止它和暝又发生尴尬的事情。
“我只是有点惊讶……”
说着，永续用触手拍了拍自己正在搬运的黝黑采集者尸体。
“……它们居然会输的那么快。”
没有说谎，这些都是真的，永续确实因为黝黑采集者会输的那么快感到惊讶，明明数量上差不多，可对原色采集者却好像砍菜切般容易。
完美的回避！
第八十三章 大聚落
那个注意到永续的采集者也没有多想，只道是永续这个‘同伴’太高看了那些试图挑战胜利者，自不量力的劳力。
“呵，也不看看它们用的是什么装备，专门砸冰用的圆润石怎么可能给我们造成伤害？我们的表皮可不像冰层那么硬实，反倒是锋利的锐石能够给我们带来威胁，可那些蠢货就是不明白这点，所以每次都输，明明都是已经反抗了这么多次，就是学不乖。”
“也对，毕竟是劣等的劳力，除了作为劳力还有点用外就是一无是处，怎么能和我们这些高贵的胜利者相比。”
采集者话中那种打从心底的蔑视，让一直默不作声旁听的永续，思绪中涌现出一丝细微的跳动，就好比平静湖面上泛起的一丝波澜，然而遗憾的是，反应过来的永续再去细细回想，没能明白那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不喜欢现在这些自称是‘胜利者’，并把其他同族视为草芥的采集者。
很快，胜利者们回归到独属于它们的温暖乐园——蜂巢融冰区。
进入到融冰区的水域，永续明显感觉到身体一暖，周身的水温起码上升了十多度，之前的水域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大聚落，我们回来了！”
凯旋而归的胜利者队伍齐声在频道里，向着存在于融冰区内的所有采集者宣告自己的回归。
大量黝黑的采集者从融冰区各个地方争先恐后的涌现出来，这倒是把永续给吓一跳，以为是伏击，暗自做好战斗戒备。
不过，事情的展开有些出乎它的预料。
这些表皮同样是黝黑色的采集者并没有攻过来，而是堆成两团，形成一种‘夹道欢迎’的阵型，恭迎胜利者们的回归。
而在这些黝黑采集者更外侧的则是一些数量稀少，分布也是零零散散，颜色为灰色的采集者，它们每个都持有与胜利者同样式的石匕首。
胜利者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黝黑采集者组成的夹道中穿过，并且每一个都扛着一到两具黝黑采集者的尸体，这给隐藏在队伍中的永续一种荒诞怪异的感觉。
不过它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可能会暴露，立马压下了这抹情绪波动，并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其他采集者的反应。
好在所有的胜利者，都被夹道两旁的黝黑采集者恭贺吸引去注意力，没有注意到队伍里一个‘多余者’的异状。
并且，永续能感觉到，凯旋的胜利者们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夹道欢迎仪式，永续估计，这应该是胜利者们出发前自己主动安排好的事。
还好没有暴露——永续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终于有闲心注意起蜂巢融冰区的环境。
调整好眼睛里玻璃体的凹凸程度，它的视线越过了那些夹道两侧的黝黑采集者，落到它们身后更远的地方。
并不是所有融冰区的采集者都聚了过来，还有些仍在忙活自己的事情。
永续看到，仍有很多黝黑采集者才干活，它们手持着圆润的石头，不停地打磨着一块大型石板。
灰色的采集者则是一直在催促黝黑采集者的干活进度，虽说持有石匕首这类伤害性极强的武器，但这些灰色采集者似乎更喜欢通过挥舞触手驱赶黝黑采集者干活进度，时不时会朝那些正在打磨石板的黝黑采集者挥舞一下，劳力们则会在这种鞭策恐惧下，干活更加卖力。
同时，永续还能看到，时不时会有胜利者巡逻经过，它们与灰色的采集者不同的是，并不会去主动催促黝黑采集者们干活卖力点，而是呈现出一种高傲的姿态，无论是灰色还是黝黑都没放在眼里。
如果说，灰色采集者将黝黑的同族视作工具，那在胜利者眼里，它们这两种采集者连工具都算不上，顶多是路边的蝼蚁，杂草，或者无关紧要且微不足道的某种东西。
融冰区内，各类型不同的采集者之间的关系，永续很快就理清楚。
这时，它看到有一块石板似乎加工完成，黝黑采集者们正在费力地抬起石板，目光跟随着石板转移，永续看到了那数量庞大，到处都是石板，融冰区的中央范围。
还在费解的永续，在看到那些趴伏在石板上的采集者们时，即刻就意识到了这些石板的用途。
在这个冰雪的时代，温度成了最稀缺的资源，而这种资源又带不走，毕竟热量是从蜂巢那里散发出来。
越接近蜂巢的区域，水温就也好，环境越舒适，再加上阶级的建立，于是就成了永续看到的景象。
最核心是胜利者的盘踞地，它们将石板架在蜂巢的锥刺上，就好比悬崖上架起的悬棺，层层叠叠，每当胜利者想要歇息时，就会趴伏在这些石板上，享受着高高在上的视角，以及温暖舒适的温度。
然后是蜂巢底部围成一圈的地方，那里是灰色采集者盘踞的位置，那里可以享受还算是适宜的温度环境，不过没有胜利者那种俯瞰的视角。
再之外，就是黝黑采集者盘踞的地方，温度不比前两者，不过相比较融冰区的边缘还算是暖和，石板的分布也不似前两者那般整齐，乱葬岗般凌乱的分布，不免显得落魄几分。
黝黑采集者簇拥在两旁，所构建的‘夹道’很快就走完，远征归来的胜利者在享受完打赢胜仗归来的荣耀感后，便各自散开。
多数是向着蜂巢游去，长途的远征实在是令它们感到非常疲乏，想要休息。
少数则是又去其他方向，从不听的张合嘴巴来看，永续估计它们是打算先饱餐一顿，此前的战斗消耗了很多的体能。
永续不作他想，也作出进食的举动，和前往蜂巢的大部队散开。
它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离开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它感受不到那个曾经覆盖整个世界的生命场频道，这就意味着，这里的采集者并没有和其他同族建立联系。
并且，因为此前那场乱战表现出的危险性，这个融冰区的三种采集者，永续都不打算与之正面接触，更不打算暴露自己。
第八十四章 首领
永续就这样瞎逛着，就像其他胜利者那样正常悠闲地散步，可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和融冰区正中央的蜂巢之间距离是越来越远。
没错，在获知无法得到同族助力后，它就打算以这种不引人注目的方式，静悄悄的离开这处融冰区。
然而，就在正准备离开之际，永续忽然在频道里被叫住。
“嘿，你去哪？”
“我正打算出去转转。”
不出永续的意外，叫住它的是一个同样无所事事处于游荡状态的胜利者。
正常来讲，没有哪个灰色或者黝黑色采集者敢阻拦永续或者和永续搭话，因为所以只可能是同层次的胜利者。
而此时，永续距离融冰区边缘仅有一小段距离，一个冲刺就可以跑到外面。
永续犹豫了，如果强行跑出去，会显得很异常。
叫住永续的采集者能够感受到永续的犹豫，不过它没觉得有什么，单独外出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出去也说不定。
至于询问离开融冰区的目的？不好意思，采集者的平均智商还不够高，想不到这茬。
“外面危险很多，我和其他几个同族一起组队外出吧？”
“呃……”
对方的建议让永续更加的纠结，永续出去是为了彻底离开这个地方，可按照对方所说的组队出去，不就完全没意义了吗？
一计不通再升一计，永续想着先答应，然后等出到外面后，再找个机会趁机开溜。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老天貌似还真的在和它作对，频道里又传来新的信息，而且这次是信息在频道内广播。
“所有胜利者到大聚落的神圣之所集合。”
这个信息算是彻底的断绝了永续这次的逃跑计划，从信息上理解应该是出现了比较紧急的事态，如果这时候还坚持外出，无疑是非常可疑。
“快走吧，去晚的话就只能在外围呆着了。”
听到催促，永续也只得无奈，同那个采集者一同前往融冰区的蜂巢所在方向。
所谓的‘神圣之所’，自然指的就是融冰区的蜂巢。
永续很快就在带领下，来到蜂巢的顶层，那里有着一个由石板构建的平台，主要的支撑住就是蜂巢表皮的那些钛合金锥刺。
巨大的烟柱从顶端的口子涌出，那是液态水被升温后，所形成的水蒸气云柱，蜂巢正是通过这种方式给星球升温。
当永续来到这里时，已经有一堆的胜利者聚集在这里，围绕着烟柱，环成一个环状阵型，而且都是默不作声，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永续就知道它们在等待这什么了。
从蜂巢顶部口的边缘，一根触手缠住了边缘口的一根钛合金锥刺，有采集者从蜂巢顶部口爬了出来。
“这不可能吧……”
老实讲，永续确实是打从心底被震撼到了，水蒸气云柱的高温倒没什么，因为冥古宙时期到处都是沸水，采集者可以适应，然而，问题是水蒸气云柱带来的空泡效应，笼罩的范围内几乎就和陆地一样，没有任何浮力，永续不懂原理，但却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也就是说，对方是单单依靠自己的触手，从蜂巢内部攀爬上来的！
这就好比一个普通人看到一名大力士硬生生扛起了将近一吨重的物体，简直就是刷新三观。
那个采集者若无其事的爬了出来，在频道内发言。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卡梅隆大聚落向我们发布了通知，要我们马萨卡聚落交出所有的食物作为首次见面的进贡品，以表示臣服，后续的进贡则是满足我们自身需求的情况下，融冰区最大限度的支出食物量。”
“这也太……”
那个胜利者还没讲完，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洞穿了，干净利落的死掉。
而那个似乎就是这个大聚落首领的采集者，则保持着投掷的动作。
“我说过规矩的吧？怎么老是有家伙踩线。”
“我再强调一次，我没宣布完事情之前不许插嘴，懂吗？”
马萨卡的首领似乎觉得这么做是理所当然，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频道里的语气像是在调侃某件家常便饭的小事。
永续只觉得寒毛直竖，如果它有毛发的话。
不过它这种异状并不会引起注意，因为不仅它一个表露出这种情绪，几乎所有围观的胜利者都在表露出恐惧情绪。
这正是马萨卡首领想要的结果，以恐惧来维持绝对性的统治，它扫视一周，确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它继续讲话。
“卡梅隆那边的家伙完全是不把我们马萨卡放在眼里，它们这是找死的行为，它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我决定，杀光那里的胜利者，抢夺下它们的热源。”
“我的话说完了，你们可以发言。”
马萨卡首领的这番话，无疑是打开了一众胜利者憋闷许久的话匣子，顿时频道内闹作一团。
“准备武器，杀了那些自不量力的白痴，让它们看看什么是马萨卡的荣耀！”
“抢夺！抢夺！”
“这样一来，我们又有新的热源了！兴奋！”
就在此时，马萨卡首领再次发声。
“肃静！”
顿时，频道内再次恢复鸦雀无声的环境，首领的威严不容触犯，刚刚死去的胜利者温度可还没彻底冷却。
“我要的是有意义的讨论，对后续战斗有帮助的那种，动起你们那懒惰的脑子，任何废话都给我闭上。”
首领的方言让频道内规矩了不少，胜利者们开始讨论进攻卡梅隆大聚落的事宜。
“卡梅隆那边的融冰区是我们的十倍大，供养的胜利者数量也比我们多得多，再加上，有几个臣服于麾下的聚落，与我们战斗敌人数量肯定还会再往上翻几倍。”
“嗯，确实是这样。”
马萨卡首领赞同了这个观点，光靠强有力的力量可不能占据首领这个位置，还得有颗良好运作的脑子，以及足够的自知之明。
马萨卡大聚落能做到什么程度，马萨卡首领很清楚。
得到了首领的肯定，那个发言者继续说明。
“所以，要战胜卡梅隆，就需要在其他方面让我们占据优势，磨平掉它们的优势，拉平差距，甚至制造差距，让战斗更有利于我们这边。”
第八十五章 再见
“杀！”
马萨卡和卡梅隆两个大聚落的胜利者战作一团，彼此都在奋力的挥舞着武器。
马萨卡的进攻部队，遇险料定了卡梅隆进攻部队的行进路线，在它们经过的路线上设下了埋伏，从侧翼切入战场，将卡梅隆的阵型给打乱。
而另外的正面部队，前后夹击，继续分割瓦解，让本就慌乱的卡梅隆部队四面受敌，慌乱无措，根本没法组织强有力的反击。
虽然卡梅隆和马萨卡之间的胜利者数量悬殊，可是这场战斗两边的战损比已经达到了10:1的程度，优势得到了扳平，两边陷入胶着战。
“你的计策很有效。”
战场之外的马萨卡首领不由得称赞起这次伏击的提议者。
“不不不，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建议，关键还是要看首领给不给通过这些小建议，如果不给，那也只不过是废话。”
永续乐呵呵地回答着，并且不着痕迹的奉承了马萨卡首领一句。
果不其然，永续的这种奉承让马萨卡首领很是新鲜和受用，永续能感觉到对方喜悦的情绪波动。
永续正是这次计划的提出者，它还想着，两边完全沉浸于交战的时候，趁机离开。
确实，按照它的预估，两边会打得难解难分，这样一来，完全不会注意到它悄悄地脱离采集者的频道。
然而，计划出了点差错，明明应该加入到战斗中的马萨卡首领却并没有下场，而是同永续一起，在战场外观战。
马萨卡首领也不能说没插手到战斗，它会通过投掷，远距离击杀卡梅隆的胜利者，而投掷的物体，正是海底随处可见的小石子。
再次奋力一投，一只卡梅隆方的采集者被石子洞穿，殒命战场。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加入到战场里？”
马萨卡首领一如之前那样，在杀完同族后表现得若无其事。
永续也算是稍微适应的点，虽然仍旧因为对方那残酷的行为感到些许胆寒。
听闻对方的询问，永续不敢怠慢，赶忙回答。
“这场战斗我已经出了足够的脑力，单凭这计策扳平了数量的劣势，就已经足够抵掉我在战场上出的力了。”
“而且乱战很危险，加入到进去，再强的同族也可能受到威胁，即便是强大如首领，也不例外。”
这段时间，永续对马萨卡首领暗中观察，毕竟，对方表现出那么大的危险性，不上点心怎么行。
然后，它很快发现，其实也算不上很危险，至少对方的弱点非常明显，那就是防御力低下，仍然是会被石匕首伤到，在此之后，马萨卡首领没有进入战场，更加让永续确定一点——马萨卡的首领，顶多是一只臂力比较强的采集者。
“嗯，你说的很对，没有谁是无敌的，在战场上，被从不知道哪里来的砍击命中也不是奇怪的事情，所以我才一般不会进入战场。”
马萨卡首领很坦然的承认了永续的话，并没有因为永续的直言不讳，而表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让永续松了口气。
“对了，你跟我来一下，有件事情要你办。”
招呼永续，马萨卡首领不再去关注战场情况，而是向着战场相反的方向行进，永续谨慎地跟在后面。
它们来到了一处仅供一只采集者钻入的冰窟前。
“你进去吧。”
说着，马萨卡首领亮出了石匕首，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不配合，下场就是死。
而进入到冰窟内，也是出于恶意，永续能感受到对方情绪中涌现出来的敌意。
暴露了？！
永续心中一凉，它不敢有什么多余的举动，永续毫不怀疑，在自己出现这种举动的下一瞬间，对方的石匕首会立即洞穿自己。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我没有做出什么损害聚落的事情，首领，好歹让我死也死个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马萨卡首领沉默了一会，回答。
“错就错在你太优秀了，太聪明了。”
反正距离战场的战斗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它倒是不介意给一个必死的家伙回答一些问题，就当是无聊的消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在这次的战斗起到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可以说非常大，你在聚落的声望会提升到非常高。”
“但是你这样就威胁到我了，尤其是不怎么再对我抱有畏惧，太危险了……”
“你已经不再对聚落抱有任何益处，而是需要铲除的障碍。”
永续略微讶异，它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不过即便知道原因，它的心情仍旧是沉重，无论理由如何，对方想要致它于死地的心是不变的。
马萨卡首领继续津津有味地讲述，它似乎很享受这样在绝对优势下，给失败者说明它们失败的过程，这会给予马萨卡首领很大的成就感。
“本来吧…我是打算在你进入战场后，因为‘一不小心’的失手，死于我的投掷下，但是没想到，你居然看的这么透彻，甚至明白了我一直以来的战斗策略。”
“你太聪明了，也太蠢了，进去吧，我也懒得再动手，毕竟这么长时间，只杀破坏规矩的同族，就这样破例有点可惜。”
“到时候，我会和聚落的同族们说，你在战斗中牺牲了，为了给你报仇，一定会荡平卡梅隆。”
永续犹豫地看了看冰窟，又看了看马萨卡首领手里的石匕首。
“等什么呢？还是说，你想死在我的手里？”
面对这种**裸的威胁，永续没得选择，单纯就战斗力来说，身经百战的胜利者确实是比它强上很多，更别说其中的佼佼者。
永续进入到冰窟内，马萨卡首领随后用冰封死了冰窟的入口，这并不难，因为冰窟的入口很小，封上入口对于臂力惊人的马萨卡首领毫无难度。
【我们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把永续那家伙叫回来？】
“不了，它应该也清楚，我希望它去做什么，我们只要等待就好了。”
霍古回绝了暝的建议，如果这个时候永续正在筹备解封它的事宜，被暝有意制造的寒流重新冰封，那这乌龙可就闹得太大了。
【但愿如此。】
“抱歉，意志，我回来了。”
第八十六章 都该死
永续将自己回归地表以及后续的事情一一向霍古交代。
对于这种展开，霍古倒也不意外，毕竟地表的时间极有可能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上万年，亦或者几十万年都有可能。
别说采集者，人类历史上就没有哪一个政权能延续到千年之久，霍古并不对此有什么太大的感触。
“嗯，所以呢？对于自己的同族成为那种样子，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很抱歉。”
在这件事上，永续觉得很难受，它无法接受曾经如此团结的采集者变成那副模样，身体没有多大显著的变化，然而思想却……
“除我之外的采集者已经死绝了，那些已经不是同族，而是顶着采集者躯壳的其他异类。”
对于永续的回答，霍古沉默了一会，劝道。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这是必然，没有什么事物能够做到一成不变，毕竟‘熵’总是在增加。”
“不过你的事情也很简单，只要不是大面积的冰层，一小范围的地方，我还是能够多少帮到你一点。”
说着，霍古递送出去了一些信息，永续则时表现出错愕的情绪。
“这是……”
“单分子刃，可以直接暴力破开封装我的钛合金容器，不过消耗很大，你的话，极限应该也就两秒，所以不了乱用，不然容易饿死。”
“升温体质，加速新陈代谢，以消耗养分为代价，恢复自身体温，使用的时候注意一点养分储备，不然可能会闹出自己把自己饿死这种乌龙事。”
“四个獠肢和更强有力的内置生物泵，破开封堵冰窟入口的冰层，应该是没有问题，而且遇到那些使用石匕首的采集者，你也能有一定程度的防身能力。”
“此外，我还顺便升级了一下采集者的设计结构，采用同蜂巢表皮同种的复合式设计，坚韧程度已经不再是那些什么石匕首、石头子能够伤害的。”
霍古逐一的向永续介绍自己递送给它的那些基因蓝图能够发挥的效用，以及注意事项。
永续完全就是半懂不懂，听得一愣一愣，非要霍古描述详细，才能理解这些信息能够将它武装到什么程度。
“这，这太珍贵了……”
“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给你这些蓝图是需要你帮我破开那个钛合金容器，你要是回归正常时间观后还是处处受制，那我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我在你那里已经留下了指令，覆盖全球的根茎系统和蜂巢都会给你提供帮助，别让我失望。”
早就料到永续可能会承受不住，霍古说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果不其然，这种说辞让永续变得不再那么抗拒。
“明白了，遵从您的意志。”
永续开始让体内细胞转录这些蓝图，那因为低温而进入半休眠状态的采集者躯壳开始缓缓复苏。
躯壳膨胀形成了椭圆体，看起来就像是个蛋，在周围低温的影响下，本来还算是有点温度的蛋，转眼睛冷却了下来，变成了硬实的壳。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冰窟内，那是獠肢捅破蛋壳发出的声音。
当蛋壳被撕碎，一只只相当于采集者体型十分之一的生物置身在冰窟中。
“消耗了很多的养分……”
“……不过这是值得的。”
永续迷茫的目光变得锐利，并且充满着杀气。
它，也或多或少被同族们改变了。
“先出去再说。”
永续游到被封堵上的入口，四个獠肢动了起来，如打桩机般开凿堵门的冰层，在这种开凿下，冰层没能支撑几秒就轰然破裂。
永续第一时间张开了嘴巴，将微生物导入自己体内，刚才的那番运动，对于储备养分本就不多的它消耗很大。
吞噬微生物的行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永续的形体恢复到原来正常的大小。
而同时，永续也在不知不觉间，游荡到了卡梅隆大聚落的融冰区。
“站住！你是什么东西？”
永续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据守在卡梅隆融冰区的马萨卡胜利者们的注意，这次它已经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混进一个大聚落里，没办法那四条獠肢太扎眼了。
獠肢动了，永续也动了，速度快到这些身经百战的胜利者反应不过来。
它们只觉得自己身体出现痛感，接着就没有然后了，连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死的都办不到。
獠肢甩了甩，将沾染上的污渍甩掉，一个蓄力，而后是一个猛冲。
眨眼之间，永续就接近了那些还处在比较远位置的胜利者。
獠肢的舞动犹如死神的镰刀，转眼间胜利者们的生命就一一被收割，它们那些石匕首此时就像是可笑的玩具，丝毫派不上什么用场。
永续的目光锁定了剩下的就是那些胜利者以外想要逃跑的采集者。
升温体质给予了足够的温度，这让永续可以无视低温变得更加灵活，无论是从**上还是精神上。
生物泵以消耗养分为代价，为身体提供更加强有力的驱动力，这也是永续行动如此之快的原因。
当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黝黑采集者被獠肢撕裂，永续总算是消停下来。
它将这些采集者的尸骸，统统丢弃到与蜂巢相连接根茎上，根茎吸收掉这些尸体，转化为养分输送给永续。
碍于心理，永续还是做不到直接吞噬同族，哪怕它不再认为哪些是同族。
一只只全新类型的采集者被无性繁殖出来，它们同永续一样，有着四条异常扎眼的獠肢。
“增殖数量，全力朝着当初挖掘到的那个巨型金属物进发，有障碍就挖开，有阻碍就杀掉，解放意志为首要目标。”
“另外，沿途如果遭遇那些令族群蒙羞者的聚落，全部捣毁，不留活口，懂了吗？”
“明白！”
一只只全新的采集者在根茎的供养以及它们本身的能力催动下迅速成长。
“对了，有件事请你们一定要记住，都给我深深的刻录在你们思维的最深处。”
“任何背叛意志的行为，无论何种理由，无论何种原因，都该死！”
永续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狠厉。
第八十七章 热源
“暝，关于地表解冻的不明热量，你有头绪了吗？”
【没有，地表并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很奇怪。】
“说起来，永续它提过，海洋虽然解冻了，但貌似只是下层解冻，上层还处在冰封状态……温度还有在继续攀升吗？”
【这个倒是没有，地表温度已经恒定了。】
未知的东西总是容易引起人的不安，霍古也不例外，地表热量的来头还是搞清楚来源比较能让它安心。
霍古陷入了深沉的思索——能够影响到星球地表的也就那么两个热源，一个是地核，可是暝已经说了，这和它无关，那么就只剩下……
“对了，暝，你能观察到星球外面的情况吗？”
【这当然可以，以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一直在围着一个大火球跑。】
说着，暝向霍古递送了行星系内的图景，单恒星系统，明晃晃的白色大火球在漆黑的太空中显得极为惹眼。
由于是以行星的主观视角作为观察点，霍古看不到这个行星系的全貌，而漫天的星海，霍古也没心情逐个找出这个行星系内的其他星球。
它首先把星海背景给剔除掉，剩下的就只是一个白炽灯般得大火球，和暝的现实本体，以及失去星光点缀后的无边漆黑。
霍古又问。
“暝，有以前的纪录吗？我需要那些。”
【好的，等会，我找找。】
很快，新的信息递送过来，霍古导入信息，简陋的行星系三维立体模型中勾勒出一条弧线，那是暝本体的运动轨迹。
霍古利用这条弧线，很容易便描绘出这个行星系中，暝围绕恒星运动的椭圆轨道。
“果然……”
霍古便露出了然的情绪，心中的某种猜测转变成了定论。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是恒星，也就是那个你一直绕着转的大火球。”
【……霍古，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上一次的冰封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霍古解释。
“这我当然清楚，不过你忘了一点，上一次我还没架设覆盖地表，由蜂巢和根茎组成的全球升温体系。”
“白色是吸热最少的颜色，而且冰层覆盖的表面会折射光线，恒星相当大一部分的光线会被冰层镜面给折射走，热量不会聚集在地表，很快就会溢散进宇宙，冰也就长久不化。”
“但是现在不一样，因为有根茎系统进行着高效率的吸收，然后通过蜂巢以化学能的形式重新在地表释放，所以这些热量被留在了星球上，尤其是臭氧层的出现。”
【可是你在地表折腾出来的那些不是坏了吗？】
“不，只是坏了一部分，当时你和恒星的距离远，现在你正在经过近日点，整个公转与恒星距离最近的时候，获取到的光子量增加了，升温体系的输出功率自然也就上升。”
暝想了想，这是它第一次接触这些新知识，但是以它的资质很快就理解透彻，随后，暝注意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是在绕圈运动，自己现在是在距离大火球最近的距离，那么跑到距离大火球最远的距离岂不是也就意味着……
【也就是说，这种解冻只是暂时性的，地表还是会重新被冰封，对吧？】
“是这样没错。”
【那永续也就……】
【……】
“……”
霍古和暝同时互相递送了耐人寻味的信息。
永续这边，战斗也不能说是战斗，基本都是一路平推局面，石匕首根本破不开新类型的采集者表皮，那可是直接沿用了蜂巢的表皮结构，怎么可能被石匕首给切开，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
“冷静，冷静。”
“我把大聚落的位置让给你，给我一条生路可以吗？”
又个大聚落被永续单枪匹马的给屠杀，首领已经被逼进绝路，退无可退。
永续和那些新类型的采集者已经屠杀了上百座聚落，但永续仍然能感觉到耻辱，它的内心仍然在躁动，在愤怒。
无论是欺压同族，亦或是迫害它，这些只能让它感觉到反感，可还远远达不到愤怒的程度，真正让永续感到愤怒的根本原因——它们对至高意志的背叛。
既然冰层已经解冻，那就应该去寻找意志，解救意志，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争夺资源上，上一次的事情，永续看的很透彻，没有一只采集者心中还存有至高意志。
永续也曾想过，采集者们是在为解救意志作着准备，在保证自身的情况下，逐步完成解救，但是马萨卡聚落的首领彻底地打破了永续的这种幻想。
“生路？背叛者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你们这些家伙把至高意志放在什么位置了？”
憋闷许久的永续终于忍不住质问了。
“你…你是永续老大？！”
那个大聚落首领惊惧交加的注视着永续，它现在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遇现在的情况。
“意志，无上的意志脱离束缚了？！”
“暂时还没，不过你永远也看不到那天，自私自利的背叛者。”
一如既往的死法，不是撕碎就是洞穿，对于这种屠杀，永续什么感触都没有，杀死叛徒既不让它感觉到荣耀，也难以令它升起怜悯，这么做只是能让种群背叛意志带来的蒙羞感减轻少许。
“嗯？还有活着的？”
獠肢轻易地将石板砸碎，暴露出石板下面几个正在瑟瑟发抖的黝黑采集者。
獠肢高高扬起，结局几乎已经能预想得到。
“等等！你不能杀了它们！”
从另一块石板下窜出的黝黑采集者。
“又一个背叛者？”
永续稍微惊讶了些许，因为这家伙藏的有点隐秘，如果不是主动现身，搞不好还真被它给疏漏过去。
“我们没有背叛！砸冰的时候我们出的力最多！要的食物是最少！休息的时间是最短！休息从来都是最外围，能第一时间到冰那里砸冰！我们没有偷懒过！没有背叛！”
“嗯？”
正准备先把这个蹦出来的家伙先解决的永续，忽然愣住了，准备挥舞的獠肢也停下了动作。
它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波动——‘忠诚’。
第八十八章 忠诚
采集者通过生命场建立的频道直接进行交流，而接入生命场的生命，是可以直观的被感受到状态。
比如‘撒谎’、‘愉悦’、‘悲伤’等等，它们会在频道里展现，远比人类那种需要面部表情和言语沟通才能表达的思维情绪要更加直观丰富。
“你……还忠于意志？”
“意志？那是什么？”
“你们不知道意志？”
永续敏锐注意到了什么，獠肢从某个黝黑采集者的尸体上扫过，尸体上一小块血肉被永续吞服。
沉默了一会，永续的獠肢动了，在一众黝黑采集者紧张地注视下，指着曾经在融冰区耀武扬威的胜利者尸骸。
胜利者为了保证绝对性的统治权威，并没有遗传灰色与黝黑采集者们基因记忆，而这些记忆中最为关键的‘至高意志’信息被严禁封锁，哪怕互相之间在冰封之后就从未接触，也非常默契的共同进行着隐瞒活动。
而黝黑和灰色之所以毫无‘忠诚’，除了自身因素外，还有胜利者制造的外在因素——从未了解过的东西，哪怕那是‘神’，也不可能宣誓效忠。
“看来它们并没有把基因记忆遗传给你们。”
“这确实是那些背叛者的影响让你们无法效忠，不过，这不是你们值得被宽恕的理由，无论何种理由，无论何种原因，背叛者，都该死！”
“接下来，你们的生死将取决于你们给予我的答复。”
“就从你先开始。”
獠肢指向那些最先被发现于石板下的黝黑采集者。
永续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黝黑采集者中的一个。
“告诉我，你向谁效忠？”
“向……向……”
被突然这么一问，同时还被不知道浸染了多少采集者血液的獠肢所指着，这个黝黑采集者的恐惧直接超越了理智的峰值，光是组织正常思维都很费劲，更别说回答。
然而，永续并不管这些，獠肢顷刻间将这个黝黑采集者给撕得粉碎。
所有的黝黑采集者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早早躲于石板下的它们并没有直接目击到此前聚落中更加残暴的大屠杀。
“你为什么不给它回答的机会？”
“区区的恐惧就能压倒的思维，又何谈来的‘忠诚’？”
“那么就你来，告诉我，你向谁效忠？”
獠肢已经指向了那个质问永续的黝黑采集者。
顿时，那如坠冰窖的恐惧直接降临到它身上，它在这一刻才明白，之前那个同族到底面对着什么。
“我…我向你效忠！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回答错误，背叛者就该死。”
一条獠肢随之将这个黝黑的葫芦躯体，从口部贯穿至尾部，透心凉。
獠肢指向了下一个黝黑采集者，这一次，甚至都不用永续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那个早已经吓去三魂七魄的黝黑采集者就立即回复。
“我向意志效忠！我向意志效忠！别杀我！我是忠于意志的！”
这个黝黑采集者同其他作为‘劳力’的采集者一样，并没有关于至高意志的任何记忆信息，但生死的危机压迫着它的大脑。
透过刚才永续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这个杀星效忠一个被叫做‘意志’的聚落首领，重复询问那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就是要它们向那位叫做‘意志’的首领表示臣服。
永续的动作僵住了，黝黑采集者表露出喜悦，因为它觉得自己的小命应该算是保住。
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从频道中递送出来呈几何式暴涨的暴躁情绪，告诉它——这个错的离谱。
“真是令我感到作呕……”
“回答错误，背叛者！”
獠肢舞动，电光火石之间，两道残影相互交错，随之而来的就是獠肢贯穿葫芦状生命体后，撞击石板的沉重闷响。
“我……我还活着？！”
本以为自己死定的黝黑采集者，惊愕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觉自己身体并没有受到损伤。
它再次将视线转移到獠肢上，石板在刚才的那一下后布满了裂纹，而在那个石板上被贯穿的葫芦状生物，正是那个拥有‘忠诚’的黝黑采集者。
“快逃！还愣着做什么？快逃啊！逃得越远越好！”
听到这段来自频道内同伴竭尽全力的叫喊，那个苟活下性命的黝黑采集者这才如梦方醒，惊恐万状的逃向远方。
“想逃……嗯？”
杀意满满的永续正打算抽回獠肢，却感受到了来自獠肢的阻力，被贯穿的采集者正死命的用触手缠住獠肢，即便獠肢锋利的刃面已经嵌进触手的血肉中，它也没有丝毫打算放开的意思。
“你觉得这有用吗？”
永续直接将还挂有采集者的獠肢抬了起来，恢复成正常姿态，蓄力准备追击那个正在逃跑的黝黑采集者。
“等等！你还没问我呢！”
那个拥有‘忠诚’的黝黑采集者在频道里朝永续大喊，同时还不顾自己的伤痛，死命的摇晃獠肢，让永续难以在水中保持平衡。
永续看了看已经逃向远方的黝黑采集者，又看了看自己獠肢上的这只，停止了追击的冲刺蓄力。
直至那个黝黑采集者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永续都没有要继续追击的意思。
“现在它逃走了，你应该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吧？”
当永续询问的那一刻，挂在獠肢上的黝黑采集者也脱力的从獠肢上滑落。
“我…不知道……”
“我很笨…效忠是什么……不懂……”
“我只希望……聚落可以…更大…更强…不被欺负…没有饿…没有伤…所以一直…努力砸冰……”
“…好困好冷…冰…”
“…又可以…砸冰了…嘿嘿…”
“回答正确，同族。”
永续小心翼翼，以尽可能轻的举动用触手捧起这个黝黑采集者，向着蜂巢移动。
抵达蜂巢近前后，永续将遭受贯穿伤害的采集者送入蜂巢的一处腔室内，正是冥古宙时期霍古设计给采集者专门修复损伤的腔室。
“对不起，下手太重了。”
永续歉意地看了眼正在闭合的腔室口，将心神沉浸在的根茎网络中，把这处融冰区所获得的信息情报共享出去。
与此同时，正在顺手清理路线上那些大聚落的新型采集者们，陆陆续续不在把那些黝黑采集者作为屠杀目标。
第八十九章 斗
“一二！一二！一二！……”
那些被永续分裂出来的新型采集者，成批的在频道里高喊着有节奏的口号，卖力的用四条獠肢刨着一条通向斜上方的甬道。
这个通道内并没有水，只有冰，而这也正是难度所在。
没有水提供的浮力，采集者们就只能依靠四条獠肢来进行移动，而在这种状态下，还要进行着冰层中的挖掘工作。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关键是，它们是在冰层中进行着挖掘，而不是土里，摩擦力小的可怜，为了不至于滑出甬道，都必须时刻费力的固定自身。
这就导致了养分的急剧消耗，而养分下降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冷。
“补给队呢？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养分已经快不够了！”
“我这边动作僵硬了！”
“意志就在前方，不许僵！”
“都给我再坚持一会，为了族群！”
“喔！为了族群！”
就在这些不断挖掘的采集者叫嚷之际，甬道的后方传来大量尖锐物体敲击冰面的声响，这些身形如葫芦的生物排成一条长龙队伍，依靠着四条獠肢艰难的在甬道中前行，并且每一只的前头，都顶着一个同体积大小的肉球。
“这里是补给队！补给来了，换班！”
肉球完成交接，补给队顶替掉正在挖掘冰层甬道的采集者们展开挖掘工作，本来负责挖掘的采集者则在这个空闲期间抓紧时间吃掉肉球补充养分。
“你们怎么来这么晚？”
一边进食着食物，一边询问情况，如果有变数，那就有必要再修正一下分工细节，不然可能会因此影响到挖掘效率。
补给队这边暂时顶替挖掘工作的同时，在频道里给出解释。
“那些背叛者开始有组织的聚集撤离，有组织的发动攻击，我们这边捕杀需要消耗的时间正在上升！”
“永续它怎么说？”
“它说增加补给队数量，扩大捕杀范围！”
“了解！换班！”
随着进食行为的结束，负责挖掘工作的采集者接手回自己的岗位，而交接完成的补给队，则顺着甬道，如企鹅那般，在冰面上匍匐滑行，向着来时的甬道斜下方滑行离开。
“一二！一二！一二！……”
频道内再次回荡起富有节奏感的口号。
而融化为液态水的海底，此时也不比挖掘队这边太平多少。
“我再复述一遍，我们的任务是保证洛安大聚落的胜利者全部安全撤离，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首领！”
一众持有石匕首的采集者，在频道内众志成城的喝道。
“来了！”
在洛安大聚落的融冰区内，时刻注意着生命场内情况的首领，立刻便发现了正在高速接近它们的补给队。
还不待一众石匕首持有者做出反应，补给队冲在最前面的采集者的四条獠肢就一马当先的作出攻击。
獠肢锋利的刃面加上水中的高速，伴随着獠肢舞动带起的水流，四只葫芦形态的生物被直接一分为二。
采集者冲势丝毫未减，如虎入羊群般冲进那些旧版采集者组合成的阵型里，又有几只旧版采集者被撞飞出去。
就下来就是白刃战，一只只旧版采集者持着石匕首，奋不顾身的冲向正在砍瓜切菜大开无双补给队。
“别慌！压上去，把它们的行动彻底限制住！”
领队的首领在频道里指挥着阵型。
事实证明，这种阵型的变化似乎确实有效，补给队中的一个个成员都像是陷进了泥沼里，冲劲越来越小，推进速度也越来越缓慢。
攻击方式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趋势，之前的横扫挥砍，变成了快速残影的捅刺。
这种变化，无疑是给这个阵型的指挥者极大的鼓励，这说明它作战方法是能够奏效，剩下的就是让己方的优势进一步得到扩大。
“快！想办法缠住那些獠肢，为其他同族提供机会！”
“这次，轮到我们吃掉它们！”
“杀！”
旧版采集者这边的战意在领队首领的言语刺激下，变得更加越发浓烈。
一直在场外观望战局变化的永续给陷进阵型中的补给队递送信息。
“这里是永续，你们快点撤退。”
“不行！现在撤退，会影响到甬道挖掘的进度！挖掘队还在等冰层上面等我们输送上去的补给！”
解救意志是最优先考虑的事项，如果和永续的指挥起了冲突，那即便是它们是永续的无丝分裂体，也别想指挥的动它们。
“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你们中出现伤亡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耽搁的时间会更多，挖掘队的进度也必然会受到阻碍！暂时撤退是最优选择！”
“现在，你们立刻给我撤退，这是命令！你们需要重整旗鼓！”
“了解！”
补给队的采集者猛地将周围用触手缠绕獠肢的旧版采集者犹如沙包般砸飞，找准方向，一鼓作气直接冲了出来，并迅速远离战场，在一众旧版采集者错愕的注视下逃之夭夭。
明明已经胜券在握，结果突然快要咽下去的食物就这么给飞了，旧版采集者的领队首领如何能忍受这种事情？
“全员听令，追！”
旧版采集者的大军见到即便是如此恐怖的敌人，也在它们的合力下逃跑了，顿时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再加上来自首领的指令。
根本没有哪个采集者会考虑那么多，全部一鼓作气乱哄哄的冲去追击。
“永续，它们追来了！”
“按照我给你们的路线前进，保持距离，不要甩掉它们，这可是一笔大丰收。”
永续的指挥让补给队的采集者稍微愣神，不过很快它们都想明白了永续的用意。
“了解！”
旧版采集者的大军浩浩荡荡的追击着，很快追击到了一处极为平坦的区域，视野开阔，基本可以望到相当于远的地方。
就在它们经过某个地方时，顶部的冰层突然发生坍塌，大量的巨大冰块像下雨般砸落下来，原本为了阻碍敌人步伐的密集阵型，此刻却成了旧版采集者大量死伤的根本原因。
“散开！散开！都统统散开！”
领队首领当然清楚这点，它紧急呼叫整个大部队散开，然而，它却在这道指令下达后，涌现出一股惊悚感。
降低密度那些旧版采集者确实是这么做了，然而，伤亡并没有降低，密度下降，阻碍补给队猎杀的阻力就下降了很多。
这也意味着，一场杀戮盛宴的开始。
就在领队首领刚想要下达撤退命令时，它的身体被突然出现的獠肢贯穿。
“总算是找到你这个碍事的家伙。”
“永…永续……”
“一路走好，背叛意志的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