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生活
楼下传来了一些杂乱的声响,不用下去看弥昂也能猜得到是维和奥兰多堵上门后一些准备离开的客人不满的反对声,虽然弥昂并不觉得能在留下的人群中找到真正的凶手,不过出于谨慎考虑还是暂且让他们留下较为保险。
“真是惨烈的现场呀。”亚米娜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可不是一位高贵的女士该来的地方。”弥昂不无讥讽地说道。
“没人注意到,我会很快离开的,而且我会帮忙在楼下应付那些讨厌的客人,他们没有勇气自己上来看看什么情况吗?”鲜血在缓慢地流出房间从阶梯与地板的缝隙中渗下,很快下面的客人就会发现他们头上的房顶一小片被染红的同时滴下血滴。
“我和维都没有注意到什么,你在这里有眼线的话能提供什么信息吗?”
“很抱歉,在这里只有我和我的一位女侍,而且我和她确认过,至少在我们都没有发现过任何异常,艾米丽也没有觉察到发生什么。”
弥昂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么,希望你能早点得出结论。”亚米娜提着裙子,不沾血迹地离开了。
弥昂继续检查房间,他重新审视整个房间的布局,在地板上几处轻敲了两记听声确认下方没有可以打开的密道,并且血液的渗透也是均匀的,打开的窗户就如之前所观察的,落灰与血迹都没有变化。
来到没有开启的窗户前,弥昂发现了木制的窗框上有一条笔直的裂痕,从窗框的中间切段中间的木条,并一直切裂到下面的石膏窗台上,留下一臂长的划痕,而且看起来很新,很大可能是在冲突中留下的,并不太深。
弥昂绕着房间开始查看留下的划痕,除了窗框这里的,在后方的油画与墙面上还有三道划痕,最深的一道有两个指节的深度,而且超过一米长,弥昂只能判断这是一柄非常大且锐利的武器,比如巨剑或是重斧,这也符合死者们被砍碎躯体的状况,但弥昂不明白这些墙上的划痕是怎样来的,如果说是搏杀时留下的痕迹,在这几处同时留下痕迹所需的时间怕是足够里面的人逃跑呼救了。
伸出手在裂痕中摸了摸,留在木板墙面与内部石壁上的划痕不是很光滑,没隔一段就有一小段新的更浅些的痕迹,里面留了点血迹,留下痕迹时兵刃显然已经杀过人,但在墙面上却没有留下太多的血迹,都是贴近墙角地面的地方飞溅上去的血液,而这些划痕所在位置最高与弥昂身高齐平,地上最近的尸体离墙面也还有段距离,这些痕迹也不太像是刻意留下的,没有这个必要。
看来确定是什么武器造成这样的状况需要首先考虑,弥昂在地面的血泊中搜寻着,在一堆血淋淋的内脏中找到两截反光的金属,应该是属于这些犯罪家族打手的短棍,显然在之前的冲突中对方轻易地将人体与这截金属一起斩断了。
将断裂的短棍拼在一起,中间断裂的形状是微微弯曲后再被阶段,弯曲的金属偏向一边,裂口大约有两指宽。
弥昂再次扫视了一眼环境变得过于恶心与复杂的地面,除了一把手杖内藏有一把半臂长的短剑外,这些人来赌场酒馆最多也就携带匕首与短棍,不可能造成这些留下的划痕,而且上面的痕迹应该与墙面上的痕迹对得上,都是同一件武器所为。
这样一件武器显然不会不起眼地被贴身带上来,只能事先藏在这里或是从外界带入,而杀手也有可能是犯罪家族的成员之一或是从外界以某种方式进入。
弥昂让伊岚查看了是否有魔法所为的痕迹,在巫术与魔法确实存在的世界这是必要的,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果是施法的话比如会在魔法之风中留下醒目的波动,不过伊岚再次确定并没有利用魔法或是巫术进行杀戮或是传送这样的行动。
后面的楼梯处又传来了脚步声,弥昂回头看去,来者是赌场上层的经理,显然发生这样重大的事情他不能置身事外,必须亲自上来检查。
作为一个与犯罪家族有联系的赌场的经理,显然也不是一般人,但在面对这种比屠宰场还要难堪的尸堆血泊前显然还是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在距离上层的最后几步台阶时他已经从门口看到了部分屋内的情景,血腥气与内脏,断裂的肌肉皮肤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呕吐物开始逼近喉咙。
“阁下,上面的情况……”他不欲再往上走,因此只是站在原地探头向弥昂询问。
“没有幸存者,都死了,至于大概什么情况你也看得到。”弥昂甩掉手上沾的一点血,走近到门前与经理交谈。
“真是……太骇人听闻了。”经理深呼吸几次忍住呕吐欲,脸色发白。
“你通知过其他人并报告给城市的警卫了吗?”弥昂问道。
“嗯,我们已经保证没有人离开赌场,并且让人紧急报告给警卫以及巡逻队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经理看着弥昂,有点欲言又止,“那个,阁下,不知道你在这里……”
“哦,我只是第一个发现现场,而且有点好奇究竟怎么回事所以在调查而已,不用担心,等会警卫要接管的话我会离开的。”弥昂告诉他道。
“那……好吧,阁下您请便。”经理不想再在这多待片刻,立刻转头下楼处理楼下的情况去了。
弥昂转过头继续探索,他转移目光重头分析杀手是怎样进来的,排除魔法的作用,对方显然是从房间仅有的出入口中进出的,可惜现场的尸体被分尸太严重,一时半会根本就无法拼凑出人形来判断人数,否则对照人员一旦有差就知道是其中的某人所为。
杀手可能是更早地就带着兵刃躲在房间内,如果不是从窗户进来的就只能是从大门上来,那么今天一天都有可能找到时机,显然从这个方面入手是得不出什么结果的。
弥昂将破碎木椅的部分放在血泊肉沫中铺出一条临时的路线,踩在上面来到房间最中央的杀戮现场,靠近桌子的几具尸体破碎得不成样子,弥昂踢开尸块,掀起巨大的桌布开始查看破碎倒下的长桌,杀手在动手时应该是连带破坏了它,倒下的木桌四个脚还半撑着三角形的残骸,而大部分则断裂成了几个大块。
但长桌大部分的裂痕不像是被武器切裂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砸断的,发觉这一点后弥昂开始从头到尾审视这张长桌,发现中间的部分断裂的最为细碎,而且裂痕的很大部分是从中间开始蔓延出去的。
弥昂拾起一块中间碎裂成狭长三角状长桌碎片,除了鲜血的浸染外还发现了一点其他的痕迹,一些外力压上的凹陷纹路,弥昂伸出手在地面上尽量拨开血液露出下面已经被血浸透的地毯,几块长桌的木板碎片压在地毯中,下面的地毯还没完全被血浸透,而且有几处与周围地毯起伏不同的凹陷。
有人踩在这里。想到这弥昂抬起头来审视头顶的天花板,这里的天花板是倾斜的屋顶,一长段横梁裸露在外,左右有两个和楼顶连同的全木窗,同时在瓦片屋顶中间还有一面玻璃天窗,这几个地方都有可能。
将目光集中在那里后,弥昂还找到了几滴高处墙壁上不易察觉的血滴,无疑杀手是从上方逃走了。
弥昂转身就准备离开房间前往楼顶检查,不过当他刚走到楼梯前时就看到下方的大门打开,一群城市警卫们涌入了房间中,还跟着三名猎巫人,而为首的猎巫人是前一晚与弥昂打过照面的那人,弥昂记得好像是叫威廉。
绝大多数猎巫人往往只是贵族们雇用在自己领地上的佣兵,权力也只来源于当地贵族,而真正的猎巫人,也就是西格玛圣殿骑士们,往往遍布在帝国境内各处,虽然各大城市里从不乏他们的身影,但这样公然前来探查案件却是罕见。
就像亚米娜与其他人说得,努恩最近并不太平,弥昂想到。
威廉带着两名猎巫人上楼,第一眼就看到弥昂,他愣了几秒想起面前这个有点眼熟的骑士是谁后问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偶然先发现了这起案件而已。”
“根据我们刚刚在下方盘问的几人,你和你的朋友与上面的死者有些冲突,你确定你只是偶然先发现了案件?”威廉拿出笔纸,皱着眉问道。
弥昂肯定地点了点头:“下面有很多人可以作证,在案发前我一直在楼下。”
“在我们的调查结论出来前,是否属实还有待发掘。”威廉说着却让开楼梯,“在下面待着,没有我们同意前不准擅自离开。”
弥昂点头:“我刚刚在上面查询到了一些信息,如果可以的话……”
“不需要。”
“我觉得应该会……”
“不需要!”
弥昂耸了耸肩,看起来猎巫人的脾气不太好,是因为不信任西格玛与尤里克教以外信徒的缘故吗?
走到楼下,现在赌场顶楼的周围被城市警卫们看管起来,而各位来宾则不得不坐在座位上吃着茶点接受问话,等待调查结束的结果,弥昂走回此前的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奥兰多与维姬都在,维和另两名吸血鬼在旁边的桌前。
“烤奶酪和坚果,尝尝看。”奥兰多推来一个银盏。
“你还真有闲心。”弥昂落座后拿起一块奶酪片放入嘴里。
“反正现在只能闷头等着了,上面情况怎么样,我听说惨不忍睹?”
“确实惨不忍睹,我就不细说了。”弥昂看了眼旁边因为事况发展还没缓过神来的维姬。
“他们……都死了吗?”维姬愣愣地问道。
“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没有生还的可能。”弥昂给了个肯定的结论,“也就是说,你原本的麻烦可能不复存在了。”
维姬长大了嘴,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狂喜地欢呼两声还是震惊在原地,最后只是用力点头抒发自己现在的心情。
在经过数个小时的调查、向周围的人求证,以及警卫与猎巫人们的盘问后,在场的来宾总算允许被放走了,猎巫人们的结论是凶手以及逃离了赌场,并且没有返回现场,他们接下来只能在努恩城内展开更广泛地侦查与加强巡逻警卫。
离开前,弥昂和维交谈,她要和亚米娜她们返回现在的居所,而弥昂则准备按奥兰多的提议与他一同护送维姬回她的住处。
“听亚米娜说,城市内的戒备这段时间一直在加强,部分城防军也参与到了日常的巡逻与治安中,不过目前来看各种乱子没有消停的趋势。”维将一本小册递给弥昂,“亚米娜交给我的,说是城内可疑组织地区的名单,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查查看,但得小心那些暗中的敌人。”
弥昂接过后道:“你也得小心,毕竟你们的敌人可是明面上的。”
互相打过招呼,弥昂与奥兰多一起去牵回了都法与战马,送已经换回原本衣服的维姬向着棚户区走去,毫无疑问这是纽斯达特城区最肮脏破旧的地带,成排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的廉价房屋与街道边破烂的小酒馆,狭窄的道路口上会在半夜闲逛的怎么看都是危险分子的人,要是让维姬一个人回去第二天指不定要去哪找她。
沿着狭窄、昏暗、肮脏的街道向前,他们不得不点燃了携带的油灯来照亮路径,排泄物随意地扔到街上,天空是一串细细的、参差不齐的灰黑条纹,大部分被倾斜的建筑物的低矮屋顶遮住了,这里没有秩序,只有难闻的气味,糟糕的光线和太多的噪音,弥昂与奥兰多在贫民窟褴褛的人们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但也没有人敢来招惹他们。
很快巷子里已经没有人了,老鼠在一堆碎石中爬行,这个地区的收成太少,人们会利用任何可用的资源,在这里人们会吃掉食物的每一部分,骨头要敲碎吃干净骨髓,把碎骨放在汤里饮用,水果的果核,植物的根茎都不例外,这里唯一的废物只有人类自身产生的废物。
那只老鼠几乎骨瘦嶙峋,维姬感到一种介于悲怆和恐怖之间的感觉,意识到这里居民生活得多么低下,老鼠在任何地方都很繁荣,但在这里,老鼠也挣扎着生存,而且得小心不被当做食物。
在接近港口区的地方,一处仓库与酒馆矮楼之间的空隙里,船体上的废弃木板与帆布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居所,虽然看起来异常丑陋但防水效果比想象的要良好一点,由于路径狭窄弥昂与奥兰多只能把都法和战马停在路旁。
“你就住这里?”奥兰多皱着眉道,这片地方给他的感觉够糟了,巴托尼亚最糟的农民也许才勉强能和这里相比。
“嗯……是不是很糟?抱歉我们赚的钱还不够住在更好的地方。”维姬挠了挠头,“你们要不离开吧,你们看这里着实不是住人的地方。”
“可以,你也跟我们一起离开吧。”奥兰多提议道。
“那不行的,我还有朋友……而且我现在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别的地方。”维姬摇了摇头说道。
“你的朋友?”
“嗯,我之前说了她今天休息,能把灯借我下吗,我们一直点不起的。”
奥兰多把油灯递给她,维姬轻手轻脚地靠近斜靠着的木板门慢慢向一旁推开,打开后向里面走去,油灯的光充斥了简陋的房间,也照亮了里面的另一个女孩。
“夏洛蒂,抱歉,你还没睡吗?”维姬看到她靠坐在墙角有点惊讶地说道。
“你还没回来,我担心你。”夏洛蒂扶着墙角慢慢起身,“跟着你来的是谁?”
“两个骑士,今天多亏他们帮忙。”维姬上前去支撑着她站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遇上麻烦,抱歉我明晚就会回去的。”夏洛蒂扶着头歉意地说道。
“还好,是我这边倒霉碰上的麻烦,不过好像已经安全了。”
“嗯,别忘了跟他们道谢。”夏洛蒂准备往门前走去。
“还是不劳烦女士了,你该好好休息一下。”奥兰多站在门边,轻敲了两下木板,“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维姬一愣,然后点点头:“抱歉这里没什么落脚的地方。”
“无妨,在野外睡在野地的时候可多了。”奥兰多不介意地走进狭小的房间,然后在靠近门边的墙旁坐下,弥昂跟着进来坐在对面的墙边,不宽敞的房间因为两个骑士而显得有些狭小了。
环顾四周,这里可能比一辆四轮马车的空间还略小一点,房间的尽头是一个破旧布匹和干草堆成的床铺,弥昂的右手边就是几个砖块搭建的炉子,上面还有个铁盘,对面奥兰多的手边是一个小水缸和一个水桶。
不过即使在这破旧狭小的地方,女孩依然漂亮得光彩照人,虽然有点消瘦但细致的金发与皮肤看起来就像是长期保养的贵族小姐一样好,很难相信在这种地方会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而且还能安然无恙地生活在这里,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你们好,我叫夏洛蒂。”女孩有点紧张地打了个招呼。
“弥昂。”“奥兰多。”两人相继报上姓名。
“别太紧张。”维姬冲着夏洛蒂笑了笑道。
“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奥兰多问道。
“没事,只是最近太累了,有点体力不支。”夏洛蒂摇了摇头道。
“我们之前应该帮忙买些东西过来的。”奥兰多在身上找了找,只有些临时治疗外伤的草药。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们每天是怎么独自安然无恙地穿过这片区域回来的,而且长期住在这没碰到麻烦吗?”弥昂忍不住问道,夏洛蒂怎么看住在这都是会惹麻烦的样子。
“我们会化妆,还有把自己打扮的脏一点,这是夏洛蒂的绝活。”维姬替她说道,“这里也不是没有麻烦,不过一旁的仓库管理员一直会帮我们,特别是一些流氓讨厌鬼来到门前的时候,而且我们还有个秘密通道用来逃跑,不过最近几个月似乎再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维姬只得是一旁干草堆下的旧井盖,那里能通往旧下水道中,虽然城市下水道也从来不是安全的地方就是了。
“你们难道从出生就一直住在这里吗?”奥兰多问出一个重要的疑问。
维姬与夏洛蒂相视一眼道:“我们小的时候应该是居住在孤儿院里,后来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火灾,当时我记得还有很可怕的人在追我们,在我们逃出来后躲上了一艘货船,等船停靠在努恩港口时我们才偷偷溜出来,大概有三四年了吧,之前的记忆模糊一些。”
“你们没想过去莎莉娅神殿寻求帮助吗,她们也有孤儿院,并且乐意接受女孩。”
谈到莎莉娅神殿,维姬与夏洛蒂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我们想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害怕那里,也许和我们记不清的一些事有关。”
畏惧,莎莉娅神殿,孤儿院。弥昂隐约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些什么,但还无法联系在一起。
奥兰多则是同情她们的遭遇:“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有些高高在上,不过你们有想过离开这里去新的地方生活吗?”
“我们当然想去新的地方生活。”夏洛蒂点点头道,“不过没想过离开努恩,在外面我们更是什么都做不了,连种地都没有可能。”
“我们其实想努力买一栋街对面的房子,干净些的小地方就好,我们在努力攒钱。”维姬认真说道。
“……很贵吗?”奥兰多小心问道,作为巴托尼亚骑士而且是有大片领地的贵族,他对所谓的房价一向没什么概念,当然弥昂也只比他略知道多一点。
像努恩这样的城市,每亩地的均价应该超过四千帝国金币,不同地方可能有差异,像棚户区自然比阿尔斯泰特的贵族城区便宜得多,但绝大多数市民每年的收入都不会超过五十枚金币,而能剩余的就更少了。
“我们之前看到的是一个廉价公寓房间五百金币。”维姬开始掰着手指数数,“我每周大概有三十枚铜币,运气好碰到新闻有额外的奖金,夏洛蒂在成为主唱后比我多得多,每周有两百枚铜币,运气好那些客人高兴还会有打赏的金币,除去生活必须的费用我们还是能剩下不少的。”
按照帝国大部分地区的兑换比率,一枚金币大概值两百四十枚铜币,按照维姬与夏洛蒂的速度,大概不吃不喝十年就能在平民区攒到一个房间……似乎还算快?
奥兰多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城堡和以前每个月的开销,他每年的用钱大概能买两个房间,而且还是廉价房屋,帝国的房价似乎比他想象的还高一些,或许是努恩这样城市才有的状况。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奥兰多凑到弥昂面前小声问道。
“你问这干什么,想替她们垫一笔?”
“就问你还有多少?”
“金币不算很多,但算上宝石的话,很多很多。”
第三百三十二章 影子地带
“好吧,姑娘们,你们真的打算今晚就待在这?这可太窄了,我带你们去找家旅馆怎样,算我请的。”奥兰多小声和弥昂商议之后向维姬和夏洛蒂说道。
维姬歪了歪头:“有这个必要吗,在这里我明天去报社会近一些。”
“那里的话,我暂时不建议去,而且工作最好也辞掉。”弥昂看着她摇了摇头,“你的那家报社无疑与犯罪家族有联系,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在城区中引起不小的动荡,这种情况下你还是不要有牵扯比较好。”
“但是工作的话……”维姬懊恼地思考着,“夏洛蒂主唱的工作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能展开了,我得更努力些才行。”
夏洛蒂看了维姬一眼,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既然我们插手过这里事,当然也得负责到底。”奥兰多开口道,“刚刚我和弥昂其实商议过一件事,你们有没有兴趣去……上学?”
“上学?”维姬与夏洛蒂都是一愣。
“对,你们应该知道努恩有帝国最好的大学之一,虽然想让你们进入努恩大学很难,但我们也可以试试看,实在不行还有别的学院,那样的话你们可以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完成学业的话生活也不会那么困难。”奥兰多告诉她们道。
这是弥昂与奥兰多商量时提出的建议,虽然以他们身上的金钱直接在城内买一幢豪华的住宅也并非不可,但这样也没法真正帮到她们,弥昂他们在努恩不会停留太久,因此他们觉得或许让这两个女孩去学院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而他们对于帝国也并非一无所知,有许多巴托尼亚贵族都把孩子送到过帝国进修。
“我们会帮你们垫付学费,如果你们想还的,日后有成就再说,不用担心找不到我,到那时我肯定会是名扬旧世界的英雄。”奥兰多不忘自吹地说道,惹得两个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
“细节明天可以再商量,已经很晚了,想去旅馆的话收拾收拾要带走的东西,以后可能不用再来了。”弥昂说完后起身走出门,奥兰多也跟着离开,给她们留下收拾东西的空间。
两个女孩在房间里忙碌片刻,她们也没多少值得搬走的东西,拿当毯子的长布将四周转个身能裹上的东西都一包就差不多完了,只有夏洛蒂打开地上的一块木板,露出下方一个小洞将里面一个铁盒取出,是她们存放攒下来的钱用的。
将东西装好背出,奥兰多看到后接过包裹放在战马的马背上,转身告诉弥昂可以离开时,发现弥昂正认真眺望着远处棚户间狭窄的天空,他不得不喊了声让弥昂回过神来。
“怎么了?”奥兰多发现弥昂的目光有些严肃。
“发现一个人在屋顶上探头探脑的,担心可能是跟踪我们之类的,不过一晃就消失了。”弥昂回过神来说道。
“不太可能跟踪我们吧,可能是小偷,毕竟这里有仓库,或者杀手?”维姬开始各处猜想。
“可能吧,也许是我太紧张了,走吧。”弥昂给奥兰多使了个眼色,多年朋友让奥兰多很快反应过来应和着弥昂的话。
让两个女孩骑在马上,奥兰多与弥昂牵着坐骑走在前面,后面两个女孩因为新奇而闲谈着,注意不到前面弥昂与奥兰多的小声交谈。
“所以说,刚才有人在看着我们是真的?”
“不完全肯定,但很可能是。”
“会不会是其他人好奇打量,或者想打劫之类的?”
“有可能,不过不像,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个人的目光非常专注,而且在被我发现后也没有其他表现,对视了数秒后才转头消失,不像一般偶遇的人。”弥昂回忆道。
“你觉得有哪些可能?”
“要么是找我们的麻烦,要么是找她们俩的麻烦,我觉得更大可能是我们,毕竟我们此前对几个混沌教派造成了严重破坏,他们如果在努恩潜伏有势力很深的话,可能注意到了我们,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势力。”弥昂想起了城内的莱弥亚血系。
“不会牵扯到她们吧?”奥兰多并不怕敌人来找麻烦,但不想牵连无辜。
“希望不会,最好是我们有机会击溃城内的混沌教派,至少让它们不得不将注意放在我们身上。”弥昂叹了口气,不管那是不是来自混沌教派的人,接来下都得保持警惕。
走出了棚户区,沿着街道盘转了些路,他们在瑞克广场对面的地方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旅馆,挂牌上的名字是鹿首客栈,由于就在纽斯达特的商业城区边,这家旅馆显然将自己装饰得很好,以吸引有足够金钱的商人或其他旅客居住。
客栈的服务和它的规格自然是与价格挂钩的,这里的单人间住宿费用是每日五个银币,高档套间的费用则是单人间的三倍,而马厩的价格也要每日一个银币,费用与服务成正比,这里有专业的厨师与每日进购的食物,单独用于洗澡的房间,甚至还有马夫与铁匠在内的一些专业技工,这里的服务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
“一个高档套间,两个单人间,先买一周的。”弥昂看着上面的价格想了想后拿出十枚金币放在桌子上。
门前的侍者一边处理着房间开办,一边打量着弥昂他们,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后面跟着两个穿着破旧的女孩,真是奇怪的组合。
弥昂与奥兰多先将马牵去了马厩,中间是客栈的庭院,种植了一些简单的香料,中间有一口方便取水的水井,半夜马夫已经睡着了,倒是方便弥昂掩饰幻兽的真面目,最多明天奇怪它为什么一直穿着马衣。
之后拎着行李上楼,将高档套间房门的钥匙给了维姬,弥昂与奥兰多分别住单人间,弥昂他们把东西搬进去的时候两个女孩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打量着周围,弥昂还帮她们拎来了一壶开水和牛奶,告诉她们哪里有热水可以梳洗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整理后便坐在床边,片刻后打开窗户四处查看片刻后才关上窗睡觉。
第二天清晨,弥昂醒的最早,晨光微微冒头时便起身打开窗,此时的城市还是一片宁静,虽然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繁忙的人群和车队挤得一塌糊涂。
梳洗后等了片刻再去敲奥兰多的门,片刻后房间内一阵叮咣声响后奥兰多推开门,看起来没有手忙脚乱的迹象,在外探险的这段时间让他也习惯了随时醒来的生活。
“我出去一趟,你先看着她们,她们醒了后也可以陪她们四处转转。”弥昂和奥兰多商议了今天的行程之后便下楼离开了。
当他离开客栈的时候,门前的瑞克广场上已经开始人满为患,又是新一天忙碌的清晨,拥挤的人群与车队开始展开每日的工作,而弥昂则向路边的人问清目的地后径直走向了商业街内的一家珠宝店,他打算将几块宝石换成金币方便接下来的旅程。
店内的主人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刚刚开业,正在抹去桌上的灰尘,抬头看到弥昂的一身打扮后问道:“是来销货还是抵押?”
“卖几块宝石。”弥昂向他说道,从口袋中将三块挑选半天后选出的较小宝石放在案上,“可以鉴定一下大概值多少?”
鉴定师看到弥昂拿出的宝石后愣了一下,三块宝石中最大的是那块半个拳头大的黑玉,以及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和紫水晶。
鉴定师拿出一个专门用于鉴定宝石的放大镜,首先将看起来最值钱的蓝宝石放在光源下检查,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显然宝石的品质相当好,在之后他又检查了黑玉与紫水晶,最后点了点头放回桌上。
“蓝宝石如果请人专门定制首饰的话,价格还能再往上升,你确定现在就要现金吗?”鉴定师看了弥昂一眼后忍不住问道。
弥昂点了点头:“没有太多时间停留,麻烦了。”
鉴定师点点头:“黑玉和紫水晶我可以用六百金币收下,蓝宝石则是三千两百金币,我保证这个价格在努恩其他地方一样不会相差多少。”
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黑玉和紫水晶的价格相对太低了,还是靠黑玉的块头,而蓝宝石的成品价格他估测的是每克拉两百金币以上。
“请稍等。”双方确认后鉴定师便回去库房中取钱,片刻后将一个木箱搬出,近四千枚金币加在一起超过二十公斤,搬出来还要费些力气。
打开木箱盖后一片金灿灿的反光,上面都是努恩金币特有的火炮花纹,以每五十个一摞摆在那里,弥昂清点后将木箱扣紧绑上,干脆地连木箱一同搬走。
在他准备离开时,又有两个人闯进店内,一个光头的壮汉和一个消瘦的青年,两人一进门就直奔鉴定师面前喊道:“销货销货,快帮忙看看这个。”说着将一个镶嵌珍珠的手拍在桌上。
鉴定师皱了皱眉:“你知道规矩,我这里……”
“得了得了。”壮汉不耐烦地挥手,“你没得到消息吗,迪特尔家和胡德曼家族的高层几乎死光了,他们两本盘后接下来你该为谁服务一目了然。”
这个消息震惊了鉴定师:“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还能有假,警卫们已经开始往外面搬尸体了,还不准围观,少数前面偷看到的人说是惨不忍睹,想把尸体整块地搬出来几乎不可能。”壮汉大笑起来。
鉴定师几个呼吸后缓过神来,摇了摇头将珍珠手镯拿过来开始鉴定。
弥昂看了眼那珍珠手镯,又看了看壮汉与青年的衣饰,怎么看这以这手镯的做工都不像是他们能有的,也不太可能是在外面的藏宝中找出,那么很大可能就是偷窃之类的手段获得,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鉴定师不只负责合法的宝石生意,同时也兼职销赃。
虽然明面上受到禁止,但绝大多数市民和商人都愿意购买违法货物,而这些商品由销赃师保管和贸易,他们是为任何物品评估价值的专家,因此能准确地判断物品的热销程度与其风险。
注意到弥昂打量的目光后壮汉与青年满身不自在,在他们看来弥昂几乎是在审视他们,而在壮汉想拍桌子转头壮言两句“看什么看,快滚!”之类的话语时,弥昂手边的武器与平静的面容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我听你说有两个家族的高层死了,他们的影响很大吗?”弥昂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
两人看弥昂主动搭话的话题居然是这个后忍不住松了口气,青年开口说道:“那是当然,纽斯达特城区的许多贸易与店铺都归属这两个家族控制,当他们的主要人员死后其他势力当然开始争夺原本的……”
“别多嘴。”壮汉用手肘捅了捅他,让他闭嘴不再多言。
弥昂大致得到了想要的讯息,便带着金币离开了店铺后走上街头开始从不同的报贩那里购买报纸,昨晚发生的事情牵扯到的人不少,不少报社从昨晚就开始提前印帅早上的内容了,弥昂将内容不同的报纸放在一起。
由于事件是在昨晚爆发的,因此许多事情还没有真正爆发,而且犯罪家族们也不太想让他们的消息过分暴露在明面上,因此今日报纸上除了留出大块给了昨晚的屠杀案件后,只有少数反映了些许当下情况的内容,比如港口的拥堵骚乱,酒馆前的税吏甚至是两个空缺的官员位置。
当弥昂抱着一摞报纸与金币回到客栈的时候,刚好碰到与两个女孩一同回来的奥兰多,他的手中还提着几个包裹。
“几件新衣服与鞋。”他将手中的包裹给弥昂瞧了瞧。
“昨晚还发生了不少事。”随意看了眼后,弥昂将几张报纸递给奥兰多,将上面的一些事件指出。
“有了权力的真空后就开始争执了吗?”过了片刻后奥兰多也看懂其中的状况。
“还不太明显,不过接下来的时日应该是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维姬凑了上来,作为曾经的报贩并且奔走在城中收集小道消息,她懂得的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还要多。
“嗯,你觉得接下来会怎样?”弥昂问道。
“他们会利用盗贼工会争夺范围的控制权,一贯如此,直到最后一片区域中只剩下一个统治者为止,原本这片城区的势力是平衡的,现在被打破了。”维姬跟着上楼后在房间的茶几前坐下。
帝国里有许多诚恳、勤奋工作的人们,而盗贼则致力于尽可能多地窃取他们的钱财,包括敲诈者、绑架犯、扒手和走私犯等等,任何达到一定规模的城镇都有盗贼工会,控制上述人群并组织犯罪活动,而像努恩这样的城市往往不止一个盗贼工会。
“他们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行动吗?”
“在这里可能不会,但在棚户区与港湾区之类的地方,无疑会的,他们会尽快解决他们的纠纷以免遭到明面上的打击,如果他们的行动足够快并足够残忍的话,也许会产生一个低王。”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低王
“低王?”
“低下者们的国王,影子社会的君主,肮脏街道的统治者,他们操纵着这座城市所有的有组织犯罪,几乎所有的扒手、骗子和小偷都对这些统治者有一定的忠诚,一般不会有几位低王存在,事实上他统治着这个城市的灰色地带甚至商贸行会,控制街道,经营妓院,贩卖毒品,资助赌场,他们躲在暴徒和街头流浪汉的后面,用他们作为炮灰,因此他们从没被逮捕过,因为任何为他们工作的人都是可有可无的。”
“原来如此,真是贴切的名字。”弥昂眯起眼思索着,“来自提利尔,商会以及努恩的犯罪家族们长久以来维持着平衡,但昨晚发生的事将会打破这一平衡,在混乱中可能有一个强大的统治者,我可以这么理解。”
“嗯,不过还好,只不过是把交易都给一个人掌控了,一般在短期的混乱后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变化。”维姬捧着一杯柠檬水喝着。
“可能没这么简单。”弥昂和奥兰多走远了点小声说着。
“你怎么看?”
“混沌教派,很多人都知道那些犯罪家族,但更多时候混沌教派只是街头巷尾的故事,但我们都知道他们确实存在,也许他们会想着渗入这场混乱当中。”
“原本我们就打算在努恩等到卡斯兰他们翻译典籍,结果还能惹出这么多事。”奥兰多咂舌。
“光靠我们是不行的,也许我们可以去一趟西格玛神殿,告诉这里的牧师与圣殿骑士们,来获得其他帮助。”
“明天就动身怎样?”
“恐怕得多等两天,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即使卡斯兰相信我们也许也不会有太多支持,而且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想进入到贵族与神殿所在的城区,恐怕手续和审查上会有些麻烦,而且我们这边的事也还没完成。”弥昂想了想。
“你打算主动出击?”
“可能会惹点麻烦,我去探探点就差不多了,这两天我们分头行动,她们交给你,有机会带她们去大学区转转看,我单独去查查看。”
“你说了算。”奥兰多耸耸肩,“不过这么大的城市,你打算怎么入手。”
“放心,我已经有目标了。”
***
当夜幕再次降临,灯夫们开始上街点燃路灯时,弥昂带着一盏油灯和全套武装出发了,从怀里取出之前维递给他的名册和花了不少金币买到的努恩城市地图,弥昂试图对照地图找到名册上的地点,但他很快发现只有努恩的大体区域和少部分标志建筑在上面有标记,而更细节的地方显然没有。
他只能一边问路一边前进,在拐过几个街头巷尾后,他来到港湾区与商贸街之间分界的道路尽头,在路边有一家酒馆,招牌上面的文字是猩红女祭司。
一楼进门时里面烟雾缭绕,摆满桌子或长凳,壁炉内烤着一些廉价食品,在太阳刚刚下山的时候是酒馆的高峰期,这个时候几乎没有座位甚至站立的地方都很少,这种酒馆在努恩乃至整个旧世界到处都是,它们为人们在苦闷的生活中提供了一处逃避、欢笑和故事交流的场所。
讲故者兼时事评论员在坐在一张椅子上高谈阔论,寻常人们的娱乐并不多,讲故者们的叙述甚至是他们了解许多消息的来源,弥昂在嘈杂的声音中隐约听到一点,大概就是这两天发生的琐事,重点自然是两个犯罪家族濒临崩溃和很多人的工作要换主人的情况。
弥昂绕开人群走到酒保的桌前,用力敲了敲桌面,酒保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问道:“食物、酒水还是要个房间?”
“我找你们的主人。”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建议先找经理,这家店归属……”
“我再说清楚一点,我找你们真正的女主人,实在不行你可以把这个给她看看。”弥昂将当时留下的请柬交给了酒保,这上面有亚米娜夫人的私人印记。
酒保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你不会是在逗我吧?”
“如果你想今天正常营业的话,就把事情办好。”弥昂将两枚银币递给他,同时意识到在这里好好说话是很难奏效的,因此语气平静地威胁道。
“好吧先生,要是惹毛了我们主人,你后果自负。”酒保收下银币,服软般退后向楼上跑去。
过了片刻后他从楼上来下,带着点汗的将请柬递还给弥昂:“我们主人请你上去谈,在顶楼最里面的房间。”
弥昂收回请柬,抬步上楼,在来到二楼时闻到一股浓重的熏香味,而在周围的房间里隐约传出一些女人的声音,弥昂摇了摇头来到最顶楼,走进左手边最内侧的房间,门也不敲地直接推开。
“宝贝你真可爱,来再亲一个。”一进门,弥昂就听到一个女人的调笑声,而且还有另外几个女人的笑声,而弥昂没有多少礼貌的开门声显然让门内的女人们注意到情况,调笑声戛然而止。
弥昂扫视一眼,面前的房间正对门的是一张内容纳五六人的豪华红木床,上面挂着薄纱,周围点着玻璃罩的落地油灯,光线下薄纱的遮蔽效果不算太好,弥昂能看到四个化着妆的女人正围着一个红发的年轻女人。
“我们有客人,拉下帷幕。”话音中一个女人走上前拉起了根本称不上帷幕的薄纱,让弥昂能看清前面床中央的女主人,艳丽的红色卷发还有一样深红的吊带短裙,身姿窈窕,脸称得上漂亮,但过分的浓妆显然是败笔。
“真是的,亚米娜大人的使者现在这么粗鲁么,而且穿着毫无美感,要不要来换一套,我这有不少呢?”女人上下打量弥昂一眼后笑道。
弥昂没功夫跟她调笑,开门见山道:“我并不是任何人的使者,我来这是为了获得一些消息,希望你能回答。”
“如果我说不呢?”女人皱了皱眉。
“那女士,你恐怕得看看自己的样子了。”弥昂从怀中取出一个反光的物件,看得对方神色一凛。
一面装饰精美的银镜,弥昂特地准备的,吸血鬼在镜子中是没有影子的,虽然她们也可以用魔法略施手段,但在弥昂手中的纯银镜子以她的能耐还无法干涉,这会直接暴露她的真面目。
弥昂确定面前这个女人是莱弥亚家族的吸血鬼,因为这在维给她的小册上有记录,女人的名字是罗斯,经营的这家猩红女祭司同时兼有酒馆和妓院的作用,因为在纽斯达特城区,因此许多市民中的消息相对伪装成贵妇人们的吸血鬼更方便获取。
“好吧好吧,你赢了,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当然得是我能答得上来的。”罗斯无奈地说道。
“那些地下帮会的争夺现状是怎样的,有谁最可能掌控整个地区的控制权?”弥昂问道。
“嗯,这个问题我还真知道答案,现在的主要状况是位于城北的圣索维诺家族,瑞克河对岸的马罗尼家族,纽斯达特的老鼠与鹦鹉商人行会以及纽斯达特的巡警长在争夺对河港与棚户区的控制权。”罗斯让一旁的女人让开点,坐直身子回答道。
“巡警长?”
“你该不会觉得那些政客会对这些毫无影响力吧,实际上他们不仅有,而且乐于利用他们为自己敛财和恐吓敌人。”
“这样么,那你觉得他们谁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或者说,成为低王。”
罗斯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我可不确定谁会是最后的赢家,但我知道我该支持谁。”
“怎说?”
“当然是圣索维诺家族,我可是他们现任犯罪头领的情人,他以为我为他工作,为他经营这里,但实际上可能正好相反。”罗斯让一个女人取来化妆盒,在脸上补妆。
“这么说,莱弥亚的吸血鬼们已经在在此事中选择支持的一方了?”
“并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支持而已,我们从不会愚蠢地贸然选择一边,你应该知道,我们完全可以渗透到所有势力中,无论谁胜利我们都会与之分享权力,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成功的女人。”
“有趣,这么说你们吸血鬼内部还有各自支持的势力?”
“当然,姐妹会的内部也得努力往上爬才能接近女王,才能获得更多权利,我们之间也会竞争。”
“还真是坦诚,不怕我揭露你们吗?”弥昂的手在剑柄上碰了碰。
“你会向谁揭露?教会还是贵族,自从吸血鬼战争以来猎巫人不是第一次试图清剿我们,但他们全都腐烂了,我们依然在这里,至于其他姐妹,我也不担心,因为你并不相信我们,实际上有合适的机会我相信你会把我们全部杀了。”
“说得好。”弥昂点了点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有关混沌教派的事情吗?”
罗斯的神色微凛:“不太多,数百年来我们一直都在暗中争夺努恩的控制权,不过很显然,至今为止我们双方都没有真正成功。”
“说说你知道的。”
“嗯……莎莉娅孤儿院的儿童失踪,港湾区的特殊品走私,下水道传说,大概只能这么了,针对混沌教派不是我的重点。”
弥昂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别让我找到破绽。”弥昂这样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向着头顶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看去。
“早点去死吧。”当弥昂离开后,罗斯才小声嘀咕道。
环顾一圈,罗斯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女人都离开了,等到房间里空无一人后她才开口道:“你可以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不打算走了呢。”
窗户无声无息地开始了,一个影子一般的人几乎飘入屋内。
“他刚才发现你了吗?”罗斯问道。
“他很敏锐,应该是有些察觉但不能肯定,我之前被他发现过一次。”
“这么危险吗,也许我们该……”
“不用,他或许是个危险的敌人,但也可能成为我们的助力,现在不要将精力分散,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
“我明白了。”
“嗯,还有,你的情人来了,你知道接下来做什么。”那个人影从窗户翻出,窗又无声无息地关闭了。
罗斯理了理衣服,很快听到门前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微笑着上前打开门,将一个高大的男人迎入房内,圣索维诺家族的犯罪头领。
“晚上好,亲爱的,你看起来很开心。”罗斯摆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当然,马罗尼的那群蠢货终于让步了,也不照照镜子,加工厂里的南方佬也配往北和我们争。”男人大笑着将外套扔在了衣架上。
“恭喜,离你的目标又近了一步。”罗斯看起来非常温顺地将男人扶坐在床边,倚在身旁。
“议员也愿意支持我,虽然他是个狮子大开口的混蛋,但确实有很大的助力。”男人揽过她的肩膀,“当然少不了你的帮忙,你哪来那么让他喜欢的姐妹?”
“这是种技巧,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渴望什么,并给予些什么,这样最终能驱使他们。”
“那我呢,你也在驱使我么?”
“驱使你的是野心还是我,你该清楚得多。”
“真会说话,当我统治这个城市的影子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想成为这里的低王?”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太过时了。”男人皱着眉。
“是的,最低贱的国王,而藐视他的都为他做工,敌视他的都欠他的债。”罗斯勾上他的脖子,“管他呢,我会让一人称王。”
“那是当然。”男人搂着维姬躺在床上,没有注意到吸血鬼眼中闪过的寒芒。
过不多时,那道人形的阴影从猩红女祭司的楼上的黑暗中离开,淡黄灰色的光线无法捕捉到街道间最糟糕的细节,无数街角上的小火盆驱散了白天潮湿炽热时积聚起来的一些气味。
在位于瑞克河北岸的笑熊酒馆,这家酒馆长期为水手服务,这个地方生意兴隆,很受旅行者的欢迎,而它的空间足够容纳多达五艘船只的全体船员,但实际它是瓦伦迪犯罪家族的幌子,而当前天的事情发生后,瓦伦迪家族虽然不像胡德曼家族一样几乎全军覆没,但也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不得不全面收缩,而这里是他们为数不多还能控制的地方。
今天酒馆挂上了不营业的牌子,因为有一场重要的宴会兼会议正在进行,八个男人坐在长桌的两侧,身后还有他们的打手和助理。
“见鬼,你说今天不是你们邀请的?”一个男人疑惑地说道。
“我们还以为是你发起的呢,毕竟在河港区的走私有你的一份。”
“扯犊子,兄弟,这是谁的地盘就是谁的聚会。”
“很遗憾,我们在客座,瓦伦迪家族现在没有明确的代表,我们已经放弃了北部的经营。”
“那是谁搞得?我猜是巡警长那个混球,有人给他交了保护费后还打算把其他人都拉下水。”
“不过我们请柬的邀请者是圣索维诺家的老大。”
“那就是他了,毕竟主人的位置还空着。”
“他想我们在这把权杖扔给他,因为他可以让我们飞黄腾达,或者去死。”
“自作聪明,我要走了,你们这些低能的家伙觉得坐在这里……”马罗尼家族的代表起身低骂两句后准备离开。
在这个瞬间,主座背后的窗户轰然开启了,一股不属于夏日的寒风瞬间灌入,所有的灯火都在风中熄灭了,即使是玻璃罩下的也不例外,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你们吃得不错,你们吃得是这座城市的血肉,不过这场盛宴要终止了,是我邀请你们来的,这是我的会议。”那人从一片细微的阴影中现身,行动轻微的像是雕鸮飞过时的风声。
“装神弄鬼可挑错对象了。”一个男人猛拍桌子站起,背后的打手们抽出明晃晃的短刀。
“你找死的话这有的是不费力的死法。”
“可不是嘛,比如找一个错误的对象举刀。”他抬起头,双眼也近乎黑色,一道利风从众人身旁掠过,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距他数米外持刀的两名打手身形一晃,接着一些潮湿感落在附近几人的脸上。
来者在指尖点燃了一根火柴,微弱的光中众人看到那两人的头颅已经不翼而飞,以及断裂处喷涌的血泉。
“听好了。”一举威慑了在场的诸人,“你们这群渣滓是这片废墟中走私,伪币制造和烟毒贩卖上势力最大,油水最多的几个势力头目,我给你们一个交易,你们大可像往常一样经营你们的生意,我只要四成收益,这比你们以前上缴得要少,而我会保证其他势力不会阻挠,而巡警与守卫们会为更重要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听懂了吗?”
“好吧,听起来不错,但你看起来就是个危险的疯子,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冒着和其他犯罪家族从冲突的风险听你的?”
那人抬了抬手,一个头颅被甩上桌子,昏暗中众人看不太清,但很快桌面的烛台与火盆被点燃,火光中众人看清了那颗头颅的主人,无疑是圣索维诺家族的犯罪头领,在场的人全都亲眼见过他,而头颅的眼睛微张,神情表现得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过了片刻,才有人缓缓抬起头,即使四周的烛火都被点燃那个人依然像是被阴影笼罩着,只能隐约看出他戴着面具。
“圣索维诺,那之前胡德曼与瓦伦迪家族的事情……”
“也是我,刚刚到手,你们可以猜猜我一晚能做到什么?”不理会众人惊愕的神情,他平静地回将头颅收了回来,又看向瓦伦迪家族在场的人,“你们家族很快就会恢复到工作中,因为我的准许。”
“他们任何人都不会是问题,我不是在请求你们加入我,而是在告知你们,现在还有问题吗?”
马罗尼家族的代表咽了咽唾沫,开口道:“我会向我们的老板转达……”
“他最好同意,否则明晚就轮到他了。”
“你是要成为我们的低王吗?”一个人小声问道。
“不,因为我不会在尘埃中。”他起身从窗户离开,“到此为止,你们会知道把钱送到哪,还有,我不希望一段时间内有人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你们得假装他还活着,一切照常。”
话音落下时他便消失在窗前,众人过了片刻后才敢上前查看,而无论上下四方都没有人离开留下的痕迹,仿佛一团幻影消失在半空。
“真是活见鬼,也许我们该汇报给治安官……”一个人喃喃道。
“你是蠢货吗?”另一个人捅了捅他,“四成,我觉得挺好。”
第三百三十四章 死亡欢影
努恩公爵剧院就像是这座城市印象的缩影,美丽和奢华伫立在平凡与肮脏之中,这座宏伟的巴洛克式建筑内部的拱形天花板上绘着大幅的壁画,每一根石柱都带有不同的雕刻,在这里舞台上音响的效果是惊人的,即使相比阿尔道夫的布鲁盖尔剧院也并不逊色,对于努恩的平民来说,剧院是一种骄傲的象征。
由于不像在阿尔斯泰特城区专属贵族与富人的剧院,在这里每年的演出相当频繁,每年偶尔还有一两次只需要一两个银币就可以欣赏一次歌剧的廉价日子,因此几乎周围每个人都至少去过一次。
而不出意外的,今晚的歌剧院又是满场,人来人往的努恩总是会有新的观众,无论商人市民甚至是城外的农民与庄园贵族偶尔也会来到这里,包间属于城区的政客与其他贵族们,人们喜欢揣测登台表演的会是哪个大人物的情人。
管风琴宏伟的铜制音管群中余音回响不息,旧世界的歌剧院大都有鬼魂的传说,这里也不例外,人们经常流传着大楼空无一人时伟大的管风琴也会独自演奏的传闻,而且它还会腐化人心,证据就是人们注意到歌剧院的管风琴师们经常发疯或被捕,尽管教会与魔法学院都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随着奏乐的声音停止,舞台中央完成最后一段独舞的女演员缓缓弯下腰向所有观众行礼,她穿一件露背的黑色紧身纱衣,腰肢纤细,黑纱裙裾落下时像是落在地上的花朵般层叠铺开,而观众们则开始疯狂地鼓掌吹口哨。
幕布缓缓落下,将舞台掩盖在后面,而随之则是演员们开始各自退场,漂亮的女主演松开头发后面的绳结,散下一头褐发后回应着其他演员与乐手们的问候,同时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化妆室中。
踹开门反手关上,不出所料房间内已经摆上了大片鲜花,都是来自各路求爱的人们赠送的,上面无不写着“凯茜女士,你就像这些繁盛的花朵一样美丽。”“你就是我梦中最闪亮的星。”这样肉麻的情书或爱慕的词句。
凯茜不喜欢花朵,说到底真正的花朵不可能一直繁盛下去,它们往往很快就会凋零衰败,就像是仲夏最炎热的那晚一样,她喜欢珠宝,珠宝也很美丽,而且它们能保存很久,这些人就不能用宝石来形容她吗?
扔开几束玫瑰腾出地方,她用力推开座椅掀起地毯,将手伸向一块地板按了按后向侧面推去,露出一块可供手拉的空间,然后她再用力将这块可掀起的地板打开,露出下面黄金与宝石的灿烂光芒,然后欣喜地抚摸这些珍藏。
这里只是她储藏的一部分,外面的观众肯定不会想到,他们最喜欢的一位女演员还兼有飞贼与骑劫者等不同夜间身份,某种意义上她是一个盗贼大师,精通窃取他人物品所需的一切技能,喜欢她的人群中不乏富商、贵族与政客,而那些正是她喜欢下手的目标,因此她有足够的时间观察、计划和找到完美时机,一次精心策划的盗窃案可能几个月内都不会被人发觉。
大多她这样的人都是盗贼工会成员,但她不是,尽管这种独行的作风会让她同时受到法律与盗贼工会的双重打击,但她从没在这场危险游戏中暴露过。
“真让人目眩。”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凯茜迅速合上了木板,警惕地看向现身在灯火缝隙间的人影。
“也许你可以换个不那么令人心跳加速的方式登场。”凯茜松了口气道。
“我给了你几天时间考虑第二个条件,你考虑得如何?”
“我还有拒绝的权利吗,第一次的时候你就没给过我。”
“你的脸已经开始碎裂了。”他看似说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凯茜默默地摸了摸耳根后,那里的皮膜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我可以给你一张完美的面孔,甚至是永远的青春,难道你毫无兴趣吗。”
凯茜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起身说道:“我完全愿意,只要你的怒火别把我一起烧尽就可以了。”
“很好,我们出去说,记得带上伪装。”他说完后从窗前离开。
凯茜犹豫了片刻,将裙摆接下只留黑色的紧身上衣,换上一双合适的平底靴后她打开化妆台的抽屉,里面有一卷绷带,随后她将绷带一圈圈缠在脸上,只留下眼与嘴的少部分,随后她也从小窗中离开,向着歌剧院的顶楼爬去,这个距离对一位飞贼而言不算什么。
他们站在歌剧院的顶端,这里是周围除了钟楼外最高的建筑,能一直俯瞰过城区直到瑞克河岸,沿途中有灯火通明的大学,车流不绝的商业街道,漆黑深邃的棚户区,到处都被光影笼罩。
凯茜看着那个背影,在她的眼里那个影子是不断变化的,时而高大如熊时而消瘦如鬼魅,她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晚上某种意义上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如此前所说,她不仅是一个飞贼,还兼有劫道者,这些人狩猎旅行者并劫夺他们的货物和贵重物品,大部分时候她向受害者展示一点礼仪,这是她模仿那些喜欢把自己看作是勇敢的义贼而不是寻常强盗的家伙。
而在那天晚上,她正愉快地蹲在港口区的一栋楼上,看着那些走私者们将一件件货物从船上搬下来,运上不同的马车,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蹲点暗查,辨清了不同类型的货物会在不同的马车上,而她只要盯准装有财宝珍藏的就行,这些走私没有进去到努恩的城墙后,而是在外港出上岸后再伪装成入城以逃避越发严密的河港巡查税吏。
一辆马车上除了马夫外还有蓬内看货的两人,想对付起来还有点难度,好在她很擅长飞镖。
绕到远离河岸的一处拐角屋顶,凯茜静候时机,当马车从拐角出现,她确认没有其他更多人跟随,一般这种时候走私车都不会单独行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是个机会。
身体几乎比想法更快行动,两柄手掌长的旋刃飞镖从她手中甩出,一柄对准马夫而另一柄的目标则是缰绳。
因为马车的移动,她稍微有点失手,没击中马夫的胸口而且肩膀,不过对准缰绳的正中,而在缰绳断裂与马夫因为疼痛松手后,马匹没有控制地前进与停下,马车在惯性下侧滑横移。
凯茜抓住一旁固定的绳索一跃而下,落在车顶的篷布上,割断了绑缚帆布一端的布面,很快在其他三面的牵扯下这段被撕裂,帆布也掀起落下,一部分正砸在里面一个打手的身上,而她在另一人抽出短棍前从篷顶的支架上一记飞踹击中他的脸后一刀补在他肋下,接着飞撞在对方脸上将其砸晕。
而在另一人摆脱帆布时,迎面而来的手掌重推在下巴上,在上下牙齿猛撞断裂时,第二人也已经被击倒,而凯茜放松般伸了个懒腰靠在一旁的箱上,开始考虑着自己该打开哪个欣赏一下,又该怎么安全搬离自己想要的。
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又开始前进,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震颤让她差点摔倒在里面,揉了揉砸疼的头,她想起来之前的马夫也许还没被解决,因此站起身向前走去。
但帆布在下一秒被嗤啦一声撕开了,凯茜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马夫被拧转了两圈的脖子,而站在她面前的是影子般的人,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被她惹毛的盗贼工会终于让刺客来找她了,但据她所知这些人一般不会对目标外的人下手。
“等等,你该不是半道来横抢的吧?”她这么想着问道。
那个身影动作快得像是消逝的影子,转瞬上前擒住了她的肩膀:“答对有奖,给女演员一块银牌。”接着将凯茜扔飞出去。
她在半空中转身让自己别那么难看地落在地上,手已经摸上了飞镖:“这么做可是会令我很生气的,我动手的时候可吓人了。”
“我倒希望如此,但你一个人都没处决。”来者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那你介意吗?”凯茜将飞镖对准了他。
“当然不。”对方向前走了两步,半身走出阴影。
“好吧,你该看到我用耍刀有多快,所以我切实地问一遍,你究竟是谁?”
“你该知道的,凯茜,毕竟是你为我命名。”他从阴影中走出,戴着一张看起来介于欢笑与讥讽之间的诡谲面具,而凯茜认得。
“是你,诸神在上,我还想你活着的话会怎样。”凯茜因为惊骇而退后了两步。
“我一直在寻找答案,致力于摧毁伤害我们的人,这不是我们的梦想吗,凯茜?”
“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就像……”
凯茜的话被打断了,他说道:“你的这趟货归我了,你得庆幸我截下了你,否则这里的东西肯定会害死你。”他打开一个箱子的缝隙,里面微微透出一点绿光。
“这可不好。”谈到这里的时候凯茜又鼓起了一点勇气反驳到。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接下来把这些东西收集好带去这个地方。”他扔出揉成一团的纸条,“努恩的盗贼工会不会再有机会找你的麻烦,那些犯罪家族也一样,而作为回报你得为我工作。”
“这太突然了,我……”
“有趣的时光就要结束了,到时候你会身临其境。”他以不可思议的力量跃上高楼,消失在层叠的阴影之中。
意识回到现在,凯茜看向凝视着努恩城的人,问道:“你看到了什么?俯瞰全城是为了看到什么?”
“就是这样的夜晚,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从很多年前就已经由他们开启的腐化循环,我记得那些恐惧的夜晚,那些胆怯的人不敢直面他们的怒火,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我记得那些伴随着碎浪冲上岸面目全非到不可辨别的尸体,就这样漫漫长夜循环往复,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你还记得它的这一面吗?”
“当然,尽管有时候我并不唾弃它能给我的一切。”
“你自然不必,但你还没见过真正的乐土,而我已经见过了,他们全都是花园里的毒蛇。”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该让花园自由生长了,你是加入我,还是离开这里?”
***
弥昂在又寻访了两个地点后回到了客栈,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不过因为以前的工作缘故那两个女孩都没什么睡觉的心思,维姬捧回了一摞为明日准备的报纸,她带着奥兰多偷偷去了一趟报社,虽然现在她不再当报贩,但对这些她其实很感兴趣。
报纸会将许多事情做出总结,弥昂谢过她们后取出手中的小册划掉上面的两个地址的同时将它们标注在地图上,同时对照报纸上的事件看看有没有在名册记录地址附近发生的事件,也许可以提供一些信息。
“重点是这里,重点是这里。”维姬把报纸掀开几页,指着下方首页上的一排大字,“最近的捞尸人从河里捞出过不少新的尸体,包括只剩骨头的残骸,有的来自下水道的排水口,有的好像是被从桥上扔下来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一艘被遗留在港口的小货船,上面的尸体吊死在水里,船舱里关着一些孩子们,城市守卫正在炫耀拯救了他们”
“人口走私?算了,见怪不怪了,上面有说谁干得吗?”弥昂放下手中的炭笔。
“你是问凶手还是问走私者?”
“都有。”
“走私者被认定为一个小帮派,警卫正在捉拿他们,不过我知道这个帮派是属于马罗尼家族的,至于凶手,没人查出来,只是根据孩子们的说法,嗯,起了个绰号,在这。”
弥昂看着报纸上有点难读的瑞克斯佩尔语:“微笑的死者……不对,狂笑死神,影子没读出来。”
“死亡欢影。”一旁的夏洛蒂忽然脱口而出。
“对,应该这么读。”弥昂点了点头。
“比我还顺畅,明明你认得的字还没我多。”维姬看着夏洛蒂,摸了摸下巴。
“我就是知道。”夏洛蒂坐在床上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歌唱家的创意。”奥兰多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这种又黑又苦的饮料是从阿拉比人那里学来的,它们意外的很提神。
“得了吧。”维姬用了推了推他,“出去了,现在女孩要换衣服。”
奥兰多耸耸肩起身,弥昂则收拾起报纸准备一起带出去。
在出门的时候,弥昂回身带上门,维姬正在帮夏洛蒂换衣服,弥昂隐约看到夏洛蒂背后的两条疤痕,随后他已经将门关上。
“有什么发现吗?”奥兰多把杯中的咖啡喝干,苦的吐了吐舌头。
“没太多,我去调查过的地方都太模糊了,你说是有混沌教派,也许是有这个苗头,但也许更多只是多虑了。”
“你最好快点出结果,我可不擅长带孩子。”
“抱歉了,遇上要战斗的事我会带上你的。”弥昂点了点头。
“那样最好,你明天准备上哪?”
“没想好,不过这个死亡欢影,还有此前被屠杀的犯罪家族,我觉得之前可能错过了些什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探询
今天的行程让弥昂花了不少时间,他得在努恩的城区来回走两趟去寻访两座不同街区的莎莉娅神殿,位于努恩神殿区的莎莉娅教会高阶神殿是没有孤儿院的,这倒是省了弥昂不少力气,而位于商业区的神殿内弥昂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信息,唯一有儿童失踪的就只有西顿城区的莎莉娅神殿。
“很高兴会有人来,毕竟很少有人在乎孤儿院孩子们的状况,每错,最近半个月的时间内我们中发生有三次儿童走失的事件,一共五人。”今日轮班中空闲的莎莉娅修女与弥昂对话道。
“昨天警卫们营救的人中,有这里的孩子吗?”弥昂询问此次的重点。
“没有,这是我们最难过的事情。”
“你们有向城市警卫求助过吗?”
“有,但就像我们刚刚说的,孤儿院的孩子与那些有父母前去求助的孩子是不同的,警卫们很高兴能救回那些有父母的孩子,可以平息城市内的骚乱还能获得支持和奖赏,但这里的孩子们可不会受到那样的关注,莎莉娅神殿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兼顾。”
“我明白了,这里走失的孩子们间有什么共同点吗?”弥昂追问道。
莎莉娅修女仔细回忆了一下并询问了经过的其他两位修女,但对那几个孩子都没有太多印象,也难怪,毕竟莎莉娅神殿内需要照顾的孩子着实太多了。
等她们说完后,弥昂说道:“也许我该去找警卫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莎莉娅修女却是说道:“我建议你不要去找他们,因为警卫们不喜欢多添麻烦,案件一旦多了那么城市议会与贵族们都会找他们上司的麻烦,而接着各种任务就会扔到他们头上,无论如何对于缺乏影响的事情他们更乐意当做无事发生。”
“还有一点,这段时间明面上发生了多少类似的案件?”
“当我们去找警卫的时候,至少有十五件。”
“人数还没对上,之前救回来的孩子只有八人。”
“每错,但警卫们乐意于就此结案,而且那个犯罪帮派的人几乎已经死绝了。”莎莉娅修女说道。
弥昂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各位。”
离开莎莉娅神殿后,弥昂开始思索他接下来该去哪才能找到有关的线索,城市警卫们不愿意透露信息,从报纸上得来的消息也有限,也许他只能再去找莱弥亚的吸血鬼们问问看。
再次找上了罗斯,似乎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当弥昂问出时罗斯很痛快地将她知晓的情报告诉了弥昂,比如进行绑架的那个小帮会是为圣索维诺家族服务,而且他们并不打算将那些孩子贩卖出城,只是因为那种小船在城区内不容易遭到搜查,因此临时将他们藏匿于船上。
这倒有点出弥昂的意料,如果他们没有离开努恩的打算,那显然他们服务的对象全都在这座城内,无论雇主是谁,显然都不是好事。
“还有别的吗?”弥昂问道。
“没有了,我又不他们的万事通,不过据我所知今晚圣索维诺家族有一趟走私交易在河港进行,有他们的高层参与,如果你想打听点什么,可以去碰碰运气。”罗斯耸了耸肩。
“你不是他们老大的情人吗?我要是去了,这买卖就做不成了,而且你也许可以直接问问他?”弥昂连着提问。
“犯罪家族又不是上下一心,想获取私利上位的数不胜数,至于第二点嘛,我得表现得与他们的道德水准一致才行,你以为我这里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罗斯指了指脚下的地板,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别得意忘形了。”弥昂冷哼一声,努恩的情况太过复杂,他现在没法对付那些藏在贵族与官僚们幕后的吸血鬼,甚至是利用对方来查找混沌教派。
“别威胁我,我真的很害怕你突然把我杀了。”罗斯举起双手。
“我暂时不会那么做,因为这会给我和我的朋友带来麻烦。”弥昂淡淡道。
“那最好,不过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威胁般来找我问话,我上面的女主人把我的行踪告诉了你,因为她的示意,我自然会回答你的问题。”
“看情况吧。”弥昂转头离开。
当弥昂的脚步声消失后,罗斯又松了口气,放松地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说道:“他的行动速度比你预计的要快,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节奏,如果你想让他尽快加入这场圣战,也许你得推动一下。”
回应的只有一片风声,罗斯笑了笑,很快起身回到经营的事务中。
而弥昂则在入夜前一路来到港湾区,花了点钱从港口区的酒馆二楼要了个合适的位置,这里可以直接上到天台,这个视野足够了。
一直等到了午夜,两条单桅的内河小帆船才姗姗来迟,如果把他们上面的网架挂起来也许人们甚至会认为他们只是稍稍大点的渔船,不过显然密封的厚底船舱说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而另一边几辆马车也正在赶来。
很典型的碰面,走私者们似乎显得低人一等,在从最后马车内走下的人面前时恭敬而拘谨,弥昂猜那就是他今晚要找的人。
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马车上搬下来的箱子内是金币,而从货船上搬下的货物在开箱验收的时候弥昂愣了愣,那些看起来是烘干的蘑菇,植物根茎与花蕊之类的,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些是致幻剂的原料。
当双方验收完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马车载着货物逐渐离去,而双方在场的首领似乎还在交谈些什么,当金币搬上船后,走私者们拿着打赏的前开始跟着进城去找乐子,而圣索维诺的代表也谈完了下一次交易后准备离开。
不过没机会了,弥昂发觉自己的动作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迅捷,他抽出用来牵引船只的废旧铁索,从楼房的阴影间走出后一击甩出将马车上停留的马夫砸倒。
弥昂的出现显然让他们吃了一惊,四名打手从船内及后面的马车上现身,他们是贴身不离的护卫,但弥昂今天没有和他们多做纠缠的打算,拽直铁索甩开逼退两人,右臂一击将想要招架的人连木棍带小臂一起打折,而其他人在几声清脆的骨折声中也是差不多的下场。
当弥昂解决完追向还没想到往哪跑的两人时,他们互相将对方用力一推想让其殿后,结果是双双摔倒在地,弥昂走近后直接将两人一起从地面上拖起砸在墙上。
“前段时间发生的儿童走私,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弥昂压低喉音开始逼问。
“别别,我就是个跑腿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走私者显然胆怯得多。
“抱歉,朋友,我们的生意多得很,有些事我们都不会知晓,也许你会对别的生意有些兴趣。”圣索维诺家族的人显然嘴硬不少。
弥昂举着他们沉思片刻酝酿了一下语言,然后开口道:“这样吧,你们看我没有戴上面具,表面我并不在乎你们看到我的真面目,我猜你们应该懂这是为什么?现在我给你们个机会,你们指认对方与之前的案件有关系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一条生路,或者你们一起去死,我想明天的捞尸人不会在意你们的衣服不错的。”
沉默了片刻,走私者猛地抬起手指着一旁同样被按在墙上的那人:“我们进行人口走私的同僚在努恩的贸易在此前是和瓦伦迪家族,但现在都是和圣索维诺,他一定知道答案。”
“放屁,我几天前才接手这里的事情,你们也同样做过人口走私,要说知道也是你知道得更多。”被指着的那人也不甘示弱地立刻回应道。
“我顶多也就走私文物和毒品,我们连内城都没去过,怎么可能做绑架的行当,前两日被查证的那个帮派不全是你们的走狗?”
这倒是无可反驳的一点,那人焦急地看向弥昂:“我这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回去问,我向拉纳德发誓,别杀我,死亡欢影!”
死亡欢影?这个称呼让弥昂一愣,旋即哑然失笑,这些家伙似乎是误解了些什么,不过弥昂也懒得在此事上多费口舌,只是紧追着问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管理港湾区,谁会知道相应的事?”
“我们的头领,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知道,最近……”在弥昂准备认真听他的后半截话时,他在河畔的风中捕捉到了轻微而危险的气流声,像是箭矢或是别的什么。
他立刻松手退开半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午夜中一个旋转的刃影折射出些许反光,弥昂探出手想在半空抓住它,但是它绕过一个巧妙的弧线掠过圣索维诺代表的脖子,黑暗中一道血箭飙出,喉咙被切开后他瞪大眼捂住脖子,但动脉和气管都已经被切断了,他无力地跪倒在地。
当那道流光在半空中转过弯回飞时,弥昂才看清那是一个半掌长的轻巧回旋镖,它回飞落到十米外街对面建筑阴影下的人手中,披着风衣,但看得出不是很高还有些消瘦,而脸上则被绷带缠满。
一旁的走私者在看到这幕后只是惊骇欲绝地向后跑去,此时弥昂已经放开了他,并且全神贯注在刚刚出手的人身上,无暇顾及他。
但他也没能逃走,一道更细微的流光从弥昂身旁擦肩而过,弥昂没有出手阻拦,因为那道铜色的光从他数米外的地方掠过,接着他身后响起一声金属钻入血肉的声音,而后是躯体噗地倒在地上的声音,血液滴落的声音被河水连绵的声响所掩盖,四周显得一片静谧。
弥昂紧盯着前面的人同时缓缓退后,他不是要逃走或是拉开距离,只是用余光退到倒下的尸体旁,这次对方扔出的不是回旋镖,它在走私者的背后心脏出开了个洞,鲜血从中涌出。
对方似乎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弥昂半蹲下身伸出手探入尸体的伤口中,在摸到金属硬物后将之取出握在手中,那看起来是枚铜币大小的飞镖。
没有更多时间放在研究这东西上,弥昂将目光转回到那脸绑绷带的人身上:“你是什么人?”
隐约听到对方轻笑一声,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传来,透过绷带的声音仿佛隐于风中:“我不可犯禁,不可泄露任何秘密,要不然我可以讲讲,轻轻几句话,便可魂飞魄散。”
“我不需要秘密,我需要真相。”弥昂缓步向前走去。
“那你走错地方了,这座城里没有真相。”随着弥昂的接近,她向后退去,并转身开始奔跑。
弥昂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对方似乎是女性,但显然身手矫捷,弥昂穿着甲胄的情况下只能远远保持着追赶的势头却无法逼近,他们沿着河港外的道路奔行,在一处小巷拐角中转入进去,弥昂紧随其后,看到她风衣的衣摆消失在前方一扇门后。
那是一个完全废弃的小仓库,里面又潮又臭,当弥昂打开门点燃火光时,他看到仓库内空无一人,四周的墙面破了几个大洞,显然对方已经从那里逃离了,而借着火光,弥昂看到了仓库内的地上放着六个包装起来的木盒,仿佛是礼品盒般用布条打了个结,显然是新近放上去的。
而这六个礼盒有大有小,有长有短,他们拼放在那里形成一个人形,头颅四肢与躯干分明。
对盒内的东西有了预感,弥昂深吸了口气小心地接近,挑开一个礼盒的布带后缓缓打开盖子,在有点**的血气中他看到一条切断的左腿摆放在其中,看大小与轮廓这是条女性的腿。
依次打开之后的几个盒子,这些残骸显然不是同一个人的,有男性也有女性,而且都非常年轻,甚至有一个孩子的手臂,这让弥昂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打开最大的躯干盒,这次显然与四肢不同,因为躯干上是穿着衣服的,而且是一件黑色的外袍,属于牧师与神职人员们的衣饰,在经过翻找之后弥昂从衣饰的兜中翻出了一个带血的,黑色石雕的玫瑰花。
小心地将东西包好,弥昂将躯干再检查了一遍,尸体是一个男性,腹部有一个被阵线缝合上的长伤口,几乎一直到胸前,而内脏都被清空了。
弥昂皱着眉,将盒盖盖回,最后来到属于头颅的礼盒前,他蹲下身打开礼盒,在打开前他猜想过里面可能的头颅,男人或女人,成人或幼童,皮开肉绽或完整无损。
但礼盒打开时的晃动给了他答案,太轻了,里面完全空无一物。
盯着连血迹都没有的空礼盒,沉思片刻,弥昂将盒盖盖回,显然对方是故意将他引到这里,而且还事先杀了两人阻挠他获得可能的答案,但这里似乎并不是警告或恐吓之类,而是一个提示,或者说谜题。
那个女人与儿童失踪是否有关,假设密切相关,那么她杀死知情者灭口,但将自己引到这里并设下一个看起来有所暗示的谜题,并无必要。假设无关,那她就不应该来这里插手这件事,或者她其实另有目。
弥昂拿出那朵黑玫瑰石雕以及那枚铜币般的飞镖,铜制的飞镖上有蛇与玫瑰的图案。
第三百三十六章 节制天使
奥兰多第二天早上来敲了敲弥昂的房门,在得到请进的回复后推开门入内,而在他迈步走入的刹那一道铜光飞过他面前,敲在距离他两英尺外的门扉上,在上面砸出一个小坑后嵌入其中。
“你想杀了我吗?”奥兰多黑着脸看向一旁。
弥昂赶紧道歉:“抱歉,我只是在试手,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诡异。”
奥兰多将嵌在门上的铜镖扣下放在手中观察:“这是什么鬼东西?”
弥昂将昨晚的经过和奥兰多叙述时接过铜镖将它竖起在半空,铜镖的边缘处两截利刃因为重力的作用从中落出,让这枚只有铜币大小的暗器狰狞了不少,这就是其机关所在,当它在半空中旋转的时候里面的利刃会飞旋而出,但利刃是不固定的,这让它的重心会发生改变并因此轨迹难以控制,只有非常熟练的使用者才能把握。
“而且光是铸造这件武器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奥兰多让其在桌面上打了个转,将一枚铜币大小的制品铸造得这样繁杂还配上了独特的烙印,这可不是寻常铁匠能做到的。
“我想把它拆开看看,可能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比如工匠独特的技术痕迹之类的,不过我并不是专业的技师与铁匠。”
“这里可是努恩,可能有帝国最最好的铁匠与技师们,我们去找个人就是了。”奥兰多不以为然地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可能得分头行动了,昨晚的事情我没有报告给努恩的巡警们,还有其他的线索,我得去查查看。”
“好吧,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奥兰多拿过那枚铜镖,“你那一边的线索是什么?”
弥昂取出那朵石雕的黑玫瑰:“黑玫瑰,还有黑袍,帝国诸神中最可能是莫尔教会的标准,如果他们中近期有死者,他们教会应该会知晓。”
“又得去找新的地方,希望你不会迷路。”
“放心,用不着跑太远。”弥昂将黑玫瑰收到兜内出发。
最近的摩尔神殿在棚户区南端的码头边,那是一个用于占卜而非进行葬礼的小神殿,用干净肃穆的灰白岩石搭建而成,而神殿正门的台阶是黑色的砖石。
站在门前,弥昂停留了片刻思忖着,他的身份在这里只是一名异国的骑士,不知道这些冥神的教徒会不会理睬他的问题,不过想到这是少有的明显线索,他很快便将这种念头抛在脑后走向神殿。
“莫尔是死者之神,你在这里能看到有亡者的灵魂吗?”在迈上阶梯时,弥昂忍不住向伊岚问道。
“没有,这点我可以肯定,实际上绝大部分死者的灵魂理应不会在世界上停留太久,除非是在一些特殊的位置或是受到魔法影响等原因。”伊岚告诉他道。
弥昂走过敞开的门两侧一黑一白的石柱,在神殿朴素的岩石建筑内没有点燃多少灯火,开窗也很少,让神殿内的许多地方都笼罩在一层阴影之内,当弥昂正准备继续往里走的时候,阴影中走出了一位高大、消瘦的牧师,他穿着黑色长袍,兜帽向后披在狭窄的肩膀上,由于走动时平稳地几乎看不到起伏的轨迹,仿佛他是从黑暗中飘出来的。
“欢迎,孩子。”莫尔牧师抬起皱褶的眼皮打量着他,“你是想要从梦境中解惑,还是想试试看未来的可能,或是单纯地向梦境与预言的神祈祷。“
“祈祷就不必了,这两个神职我都可以。”伊岚小声说道。
“这是在别人的神殿内,可以暂时保持些敬意,不用再这种事上纠结。”弥昂有点被她逗乐了,不过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向莫尔牧师点了点头。
“确实有一点疑问。”弥昂走近走到他跟前,把放在腰间包裹内的黑玫瑰石雕拿出给他看清,“我在城内的河港边发现了这朵石雕的黑玫瑰,在它旁边还有一些黑色的破布碎片,我猜应该是属于莫尔教会的,所以才特地来这里询问,您知道些什么吗?”
莫尔牧师睁大了眼睛,忽然间清醒多了,他伸手拿过那朵黑玫瑰,定睛看了片刻后问道:“这朵石雕的黑玫瑰并不是莫尔教会的,但它确实属于莫尔教会中的人。”
弥昂心中一喜,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新的线索,赶忙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吗?”
“我知道的并不多,仅仅是在一个月前神殿的会议上见过而已。”莫尔牧师摇了摇头,用手指摸了摸黑玫瑰的边缘,“虽然我们共同侍奉一位神明,不过这不是我们的标志,我们侍奉的是莫尔属于预言与梦境的一面,渡鸦才是我们的象征。”他指了指自己的前胸,弥昂看到黑线在胸口的方巾前绣了一只黑色渡鸦的轮廓。
“玫瑰是属于莫尔的象征,这是属于我们一位看守墓园的兄弟的,他应该是西城外莫尔神殿的一位守墓牧师,我有印象是因为这朵黑玫瑰是他的恋人,一位莎莉娅教会修女手工制作送给他的,在议会空闲里他和周围的人炫耀过,这种事很少见,所以我有印象。”
莫尔牧师实际上没有人们想的那么死气沉沉。很早就在尼赫喀拉确定了这一点的弥昂想起了早先遇到的那位莫尔牧师,不过和莎莉娅教会的成员在一起确实显得有些独特,冥神信徒和慈悲女神的信徒,虽然按照神话莎莉娅是莫尔的女儿,教派之间的关系也不差,只有少部分激进的莫尔信徒对莎莉娅教会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作为不满。
虽然从老牧师这里得知了许多,不过在显然他知晓的也就只有这些,有关于对方姓名以及地址之类的情况一概不知,弥昂谢过后便离开了神殿,知晓自己得再前往一趟城外的墓地或许才能获得答案。
城外的墓地与其说是西边不如说是在正北方,行程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只到中午他就从莫尔墓园回到城内。
确实有一名莫尔牧师失踪了,而且与城内那位老牧师所言都对得上,不过时间却和弥昂猜得近期相差不少,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按照那里的守墓牧师们的说法,黑玫瑰的主人在离开前告诉他们他是要前往努恩,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莫尔教会和城市警卫在努恩城内经过许久的搜查都没有找到,因此也只能在案卷上多添一笔而已。
而弥昂带来的石雕黑玫瑰让他们有些兴奋,查了这么久没想到现在会出现线索,因此拽着弥昂问了许多,弥昂思虑了许久,最后还是只说是在港湾捡到的,并没有将他发现碎尸的事告知,无论是谁将他引到那里,显然是有意为之。
莫尔教会和巡警的搜查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而他们堂而皇之地将其摆在自己面前,目的暂且不论,但对手显然非常危险,以努恩现在的情况各种失踪与帮派战争已经让城区内的警卫等分不出神,莫尔教会在知道后也会派人再查询,说出情况免不了很多解释,没准还会把自己牵扯到繁琐的程序中。
想到这里弥昂想起昨晚击倒的几个打手,主要的两人都已被杀,另外几人被打晕,但他们应该看到自己的脸,而且他的身份特征应该很明显,但警卫们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有杀人的事件,早上的报纸内容也无事发生般平静。
显然这件事被压下了,他当时没有回港口查看情况,但现在再回去显然没有任何意义,现场应该已经被清扫干净了。
带着更明确的问题回到了努恩,弥昂首先前往的就是那名莫尔牧师恋人所在的莎莉娅修道院,而正巧那就是此前弥昂入城第一天赶去的努恩医学院与医师协会处。
再次来到这里,弥昂表明了他的来意后得到了许可,在等待对方到来的期间,弥昂看着此前发生他所见的第一场谋杀的神殿,现在神殿的大门已经被牢牢封住,在巡警与猎巫人的调查得出结论之前,这里是不会再次启用的。
想到这起谋杀,当时的弥昂只觉得是个意外,但联想起目前为止的种种遭遇,他的疑虑只是更多了,努恩这次的旅程,短短几日的时间,怪事没从他身边跑开过。
这种情况比战场还难受,他能用剑去斩杀敌人,但现在他还没摸清敌人的边,但他又感觉敌人早就潜伏在这座城市内很久很久了。
他重新观察着神殿,神殿的高度与治愈所相同,但神殿的屋顶是倾斜的,如果容易撬开的天窗和阁楼会很容易进入,并且神殿与楼上的伤病室相距不远,那是一个很狭长的房间,左右都开了窗户能直到后面的马车场,但中途不可能不被发现……
摇了摇头,弥昂看着花园中央的水池喷泉,站在中央的莎莉娅女神像背后有四个低垂着头祈祷般的天使,她们都是女性的样貌,背后雕刻着折叠起的翅膀,天使的形象在巴托尼亚很罕见,虽然他们常常被描述为某种神性的形象,但从未确切地说有哪位神明的有这样的侍从与使者们。
第一位天使的左脚踏在喷泉的岩石上,右脚则伸进水里面去,重心似乎在两者之间,又像是在低头看自己的倒影。
“我们称这个雕像为节制天使,她象征治愈与神圣的平衡。”在弥昂盯着那座雕像的时候,一个莎莉娅修女来到他身旁说到。
在弥昂转头来看她后,她又淡淡说道:“你是为什么来找我,我在这里很忙。”
弥昂也不说多余的,将石雕玫瑰取出递到她面前:“我猜这应该是你?”
片刻的寂静,弥昂没有得到答复,但他看到修女的眼圈红了起来,但她最后忍住了,说道:“曾经是我的,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弥昂将他此前的经历叙述了部分,最后说道:“我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了部分巡警与莫尔教会调查的结果,不过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亲自来问问看你能否在想起些什么,这让你很难受的话,我很抱歉。”
“没关系,虽然有外人在查证这件事令我有些惊讶,不过早在此前的问证中,我能回想到的就都已经说了,包括他来这里的时间以及离开后我再没有得到消息的时候,这应该已经是全部了。”
“任何事情都可以,我没有提到过的。”弥昂认真地说道。
莎莉娅修女思索着全力回忆:“他那天最后一次前我前和其他同僚有过会议,他和几个人有些冲突甚至斗殴,他来找我的时候身上乱七八糟的,抱怨半天后才离开,当时他已经决定要离开努恩城内回到墓园去,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失踪在那次路途中了。”
这些事情弥昂此前在就从墓园的莫尔牧师们口中得知了,巡警与莫尔教会调查过当天的另几位莫尔牧师,但他们在之后一直留在神殿,对其他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他只有这个石雕和黑袍两样有用的线索,黑袍他没有带来,弥昂回想着那件莫尔牧师长袍的样式和此前莫尔牧师与莎莉娅修女的告诉他的信息。
忽地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莎莉娅修女问道:“你说他当时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大概有多糟?”
“嗯,胸巾被扯断了,牧师袍的半边袖子裂开,还有破了几个洞。”莎莉娅修女回想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我想这应该还是属于你的。”弥昂将石雕的玫瑰还给莎莉娅修女,很快离开了治愈所走回街道上。
中午炽热的阳光落在他的头上,弥昂开始重新回顾从昨晚到现在的一切,包括牧师的证言与昨晚发现的尸体残骸与留下的物件。
在得知莫尔牧师可能已经失踪两个月时,弥昂确定那些尸骸全都做过特殊的处理,否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寻常尸体腐烂了,而尸骸被清空的内脏和缝合显然也是这一点的证明。
这让他一直以为对方可能与努恩的医师或者莎莉娅教会有关系,因为从缝合的手法以及尸体处理上看对方显然非常娴熟。
不过这次交谈给了他一个新的想法,他找到的莫尔教会长袍非常齐整,如果那位牧师是当日失踪的,那么显然遗留的不会这么齐整,要么这不是他的,要么就是他的衣服被修补过,会缝针的不一定是医生,也许是裁缝。
弥昂回到客栈取出黑袍铺在地上,此前他检查的不够细致,现在看来这件莫尔教会长袍上确实有修补的痕迹,都是用很细的同色黑线密密修补在边缘与黑袍内侧,颜色和纹路都与原本的位置近乎相同。
回想起此前尸体上的缝针痕迹,弥昂虽然不确定,但却觉得越看越像是出自同一人的手法。
重新确定目标,他开始沿着从莎莉娅神殿到西门的路途上查询沿途所有的裁缝铺,这里总共也没有几家裁缝铺,全找上并不难。
最后引起弥昂注意的是在西顿城区与棚户区之间街道中的一个叫格蕾蒂的女裁缝,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缝补的手艺很好,而引起弥昂注意的则是周边人们和他谈起的,这个女人总是表现得生气的模样,直到她肥胖而丑陋的丈夫在三个月前被发现死在小巷中。
第三百三十七章 隐秘之恶
弥昂没有直接去找那个女人,他觉得光靠一个普通的裁缝显然不会有导致诸多人员失踪的能力,在她背后应该还有别的人或势力,弥昂不介意等待一段时间,因此他先回了客栈,这个时候奥兰多也已经回来了。
“有什么发现?”弥昂拿着自己标注地点的地图问道。
“跑了四五条街才搞定。”奥兰多靠在椅子上给自己倒水,“我原本想去帝国枪炮学院找个工程师的,顺便参观看看,不过门卫怎么都不肯放我进去,顺带一提那里可真够吵的,然后我就去找了街边的铁匠,不过他们的水平想要完好无损地打开这东西可不是容易的活,我只好几次在他们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坏前将东西带走,最后我以为没辙的时候,突发奇想找到了一家努恩出名的钟表商,让里面的技师成功拆开了这家伙。”
奥兰多将一团布平铺在桌上,同时也让被拆解的铜镖如同被解刨后筋骨齐整的标本般排列在其上,展现出其中心嵌合上下的的金属部件,六根锋利的刀刃,内部保持的齿轮和中心更小的一个转轮。
“有必要把暗器做得这么精细吗?看起来那人都没有回收它的打算。”弥昂将一片刀刃拿到面前仔细观察。
“不用费太多力气了,我让技师拿最好的放大镜检查过,上面没有细微的刻字之类的著名,而那个玫瑰与蛇的图案我问了好些人都没听说过,不过有价值的情报还是有的,猜猜是发现了点什么?”
“说来听听?”弥昂将刃片放回桌上。
“金属,这些铜镖并不完全是铜制作的,我特意问他们拿了块同重量的同色的铜块来对比,它的体积明显要小一些,而且更加坚韧耐磨损,是某种优质的合金,他在真正的工程师那里见过一两次,重要的是它的来源,这是努恩大学炼金学士偶然制作出的合金,失败率很高,产出有限。”
“嗯,你确定,冶金锻造之类的我印象里不是他们主要的学习内容吧?”在弥昂不多的认识里,努恩大学主要是在哲学、文学、神学还有一些其他的研究上较多,更多粗重的活是枪炮学院才会做的。
“当然,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据说他内部还有一些隐秘的魔法研究,当然不像帝国魔法学院那样公开,这是一个炼金师的成果而已。”
“这样吗?看来明天可以去那里问问看,毕竟我们原本也计划要去努恩大学,顺带看看能不能把维姬她们的事情解决了。”弥昂手托着下巴,思忖了片刻。
“好,不过今天就不用再乱跑了吧。”奥兰多挥了挥手。
“嗯。”弥昂点了点头,将桌上的铜镖重新包好。
这所大学的规模可与帝国射击学院相媲美,它坐落在商业街的西北上,由四座大型建筑组成,其中三座是讲解厅,而最后一座是供学生使用的,中央围绕着学校创始人雕像,游客们可以参观南部大厅,但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好在弥昂要找的人主要的工作也集中在这里。
在下午努恩大学开放的时候,弥昂他们走进了这间帝国最古老的学府之一,这里比他预计的更加宽敞,不像城堡需要层层加厚的墙壁或是宫殿教堂的厚重装饰,努恩大学在保持庄严的造型时尽可能留出了空间,也可以容纳下更多的学生。
来这里学习的学生群体多元化,甚至有遥远的阿拉比人,同时学生群体几乎都是贵族家庭出身,还有一些富商子嗣,这很容易理解,因为这里的学费确实高到了一定地步,至少市民阶层是很难负担得起的。
弥昂依然与奥兰多分开行动,奥兰多去找相关的炼金师,而弥昂则带着维姬与夏洛蒂在这里参观。
这里除了学生外还有其他参观的人,因此弥昂全副武装的样子虽然出格但也没引起过多的关注,而弥昂则是不断注意着走道中人来人往的学生与学者,这里对他而言也是一个非常新奇的地方,无论帝国还是巴托尼亚,贵族们往往都有自己的私人藏书或者是阅读教会的典籍学习,而这种学院式的作息生活弥昂未曾见过。
不过绝大多数学生会在一年左右离开,因为这些贵族子嗣们大多都只是来到学府中镀金,很多时候他们不乐意把生活乐趣浪费在这里,真正会在这里长期研究的大多都是这里本来的学者以及他们的学徒,还有神学教会的成员,他们更近似经学院的生活。
维姬和夏洛蒂带着好奇和谨慎地目光打量着这里,其中一个门后传出了浓厚的纸张与墨水的味道,维姬熟悉这些味道,因此推开了那边的门,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高耸的图书馆,里面的书架上满是藏书,有少数学者们正在将一些书籍搬运整理,而在桌前还有其他人正在阅读和小声讨论。
维姬对这里很有兴趣,因此拉着夏洛蒂的手走进其中,弥昂跟在后面带上了门,他的甲胄在略显安静的图书馆内发生两声清脆的声响,让几人抬头望向他,不过片刻就把目光转回到了书页上。
这里没有几个学徒,大多都是学府的导师与学者,他们都是为追求知识而献身研究的人,既有研究哲学和科学理论的学者,专攻宗教知识的僧侣,也有律师文员,不过弥昂猜这里不会有什么禁忌的知识,尽管这里应当有踏上这样道路的学者,而这种求索道路需要极强毅力和承受被猎巫人和其他狂热者伤害的风险。
弥昂穿行在书架前时,前面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碰撞和两声痛哼,弥昂走上前去瞧见维姬和另外一个穿着厚厚的学徒长袍的少女双双抱着头争执着,实际上弥昂猜测她的年龄比自己还大一点,夏洛蒂在一旁给两人讲和,地上还散落着一大摞手抄的纸页。
孩子气的矛盾。弥昂闪过这样的念头,上前去把人拉开,并摘下手甲帮忙把地上的散落的纸页捡起,不过对面的少女显然还有些生气,这么一大摞纸页都是她的手写,有着完整顺序,这下得重头整编了,因此她拉着维姬要去她的导师那里作证带评理,图书馆内禁止奔跑。
弥昂倒是无妨,不如说他甚至很有兴趣见见看努恩大学内的导师,而那个女孩也把他们带到了就在图书馆边的房间内,在这里的桌案前弥昂看到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长袍,上面带有一个天秤的印记,弥昂对此有印象,这是维伦娜的标志之一,她是秩序,智慧与公正的女神,学者与法官们往往都是她的信徒。
一般而言维伦娜的信徒们有两种不同的偏向,捍卫正义或是保护知识,弥昂不知道她的偏好,不过从她学生的角度来看,也许是律法的研究者。
在得知发生的事后,这位导师似乎有些无奈地和少女探讨了一下事情的必要性,而少女则义正言辞地表明维护学院的秩序是她的工作之一。
最后导师装作样子地批评了维姬,尽管她不是这里的学生,她看向弥昂的时候神情有些冷漠。
“巴托尼亚的骑士?”她这样问道。
“你好。”弥昂点头致意,而对方则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他只能猜测这是帝国学者对于巴托尼亚人的偏见了,但她看向夏洛蒂时那瞬间的目光,让弥昂觉得有些古怪,像是惊羡,渴望……恐惧?
她的桌前放着一个瓦罐,上面有很古老的绘图,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黑色皮肤的女性。
他们没在这里太久就被谢客请离了,弥昂离开后带着维姬与夏洛蒂又转了两圈,在一处长廊的尽头他们看到了等候的奥兰多。
“找到那个炼金师了吗?”弥昂问道。
奥兰多点了点头:“嗯,不过他冶炼的金属大多都是卖给枪炮学院和少数商人了,虽然他确认这个铜镖是他冶炼的金属,但具体想找到买家恐怕不太可能了,不过他告诉了我有关些许铜镖图案的可能。”
“混沌教派吗?”
“嗯,毒蛇的标志,努恩一个古老的混沌教派很流行以此作为象征,并且要有一种畸形的美感,行乐者协会,据说从前千年前他们就在努恩进行着渗透,甚至曾经西格玛教会的高层都曾被揭露是其信徒,黑暗王子信仰的一支。”
“和我们此前遇到的一支相似。”弥昂指的是秘密收集混沌典籍的那群人,“但还是不太对劲,此前遇到的那个人,我总觉得她并无多少敌意,如果是混沌教派的话这不可能……”
“我能问到的也就这么多了。”奥兰多摊了摊手。
“这条线暂时只能询问到这里了,不过晚上我会去查查看另一边是否能有别的发现。”弥昂重新计划。
当下午开放的时间结束后,他们便离开了努恩大学,这是一所比弥昂想象的更加高傲一些的学府,显然进入这里的要么是导师的学徒杂役,或者就是贵族富商们的子嗣,奥兰多觉得这里不会适合维姬与夏洛蒂,弥昂深有同感。
晚上的时候,维姬与夏洛蒂留在客栈,弥昂不确定今晚可能会碰上什么,因此他决定和奥兰多一起行动。
他们在弥昂锁定的那家裁缝铺店周围不动声色地徘徊着,时间一长奥兰多也感到了些古怪,当夜幕降临周围的店铺都开始关门的时候,这间裁缝铺依然还开着门点燃油灯,明明街道上都已经没有人了。
“你去后门。”弥昂和奥兰多小声说道,两人分头在拐角的暗中看着两侧门扉。
过了约一个小时,当弥昂开始思考要不要直接闯进去的时候,远处传来马车经过行经时车轮与马蹄的声音,他迈出巷子的脚步收了回去,重新站在阴影下。
不多时,一辆平板马车驶到裁缝铺门前停下,马车没有点夜间应有的油灯,驾车的人穿着一身隐蔽的黑袍,马车后没有其他人,他在门前停下后便从马车上下来,走进裁缝铺内,过了片刻后他和裁缝铺的女主人一同出来,抱着许多看起来精致如舞台上戏服般的衣饰,来回了三趟搬完,接着女裁缝格蕾蒂熄灭了裁缝铺内的烛火后登上了马车,而驾车人驱使着马车离开。
弥昂在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离开小巷,裁缝铺后的拐角中奥兰多也探出头来,双方交换目光后弥昂心中闪过这周围的街道,向奥兰多打了几个手势,让他提前穿过小巷到对面的街道边蹲守,马车很有可能经过那里,而弥昂则保持距离尾随在马车后,夜间行驶的马车速度不快,他能跟上,但如果被察觉的话会很快被甩开。
马车在前方向右拐过后在主道直线前进,弥昂保持着距离,在拐角口和里面奥兰多继续手语保持,两人向前缓步跟进着,一直没有跟丢,虽然他们的行踪有时让守夜的巡警有些怀疑,在应付的时候会拉开些距离,但始终还是靠着小巷中提前穿过城区和碰运气的方式没有追丢马车。
而最后马车的终点,是白天他们曾来过的地方,努恩大学。
门卫们给马车开放通行,弥昂与奥兰多则在围墙外聚首。
“这里的守卫没那么严密。”弥昂与奥兰多走过靠近北面的一段围墙,如果是宫殿和城堡的话瞭望台与高墙上都会有守卫巡逻,不过这里是大学。
“找个街道上巡警看不到的地方,我帮你打掩护翻进去。”奥兰多说道。
两人来到侧面的一处拐角,这里围墙边缘高出墙头的雕像正好可以阻拦视野,奥兰多背靠围墙半蹲,双手叠在一起,弥昂后退两步前奔踩上后奥兰多用力一举把让弥昂能借力跃上八英尺高的城墙,接着雕像作为掩护迅速跃下到围墙后的草坪下。
弥昂左右打量了一眼,四周一片寂静,努恩大学的楼内只有少数高层区上亮着灯,其他地方则一片漆黑寂静。
弥昂谨慎地绕行到中央后才折返到马车驶入时通过的道路上,这里没有灯火,弥昂贴近后才看到了地面上马车新通过时的蹄印和轮上的泥土,他跟着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而在那里他远远瞥见了两人似乎正将衣饰从马车上抱下走入楼内。
弥昂在他们经过后跟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这只是准备一次歌剧的戏服而已,但来到这里后隐约的威胁感与压迫感就不曾止息。
楼内点燃了走廊中的煤油灯,橘红的光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罩落在砖石的地面上,弥昂让自己走在靠墙的边缘,尽量让脚步声不要太沉重,并且和更前方两人没有顾忌的脚步声保持同步。
但脚步声在登上楼梯后消失了,弥昂抓紧赶来的时候只看到通往上层的楼梯前一片黑暗,楼梯上有脚印,但弥昂没再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他在周围的墙面和楼梯上敲了敲,似乎没有机关暗道的样子。
弥昂不愿就此放弃,他来到楼上,这里没有点燃油灯,但接着外界的些许光亮,他发现这里似乎是他白天来过的楼层,跟了一大段路后他似乎来到了之前经过的地方。
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天的事情,本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弥昂向着之前的那个房间走去,拧开房门走入后,摸索到桌上的烛台点燃,烛光照亮房间,里面的布置看起来与白天没有什么不同,两侧的书架墙角边的壁炉还有桌上的案卷,只不过多了一个小小的雕塑,黑色石雕的少女形象,好像是特意让皮肤显成深邃的黑色,面容雕刻得细致威严。
“她坐在高贵的王座上,一个黑暗的少女,用莎莉娅般的目光望向西方,暴风雨掀开了天空。“雕刻的底座上有这么一段话。
弥昂看着这个雕塑,上面少女的造型与那个古旧瓦罐上所绘的异常相似,他打开那个瓦罐,但里面除了一股尘埃的气息外什么都没有,他又看向桌面上的卷宗与手抄本,除了法律条文外还有几本关于不同文字的古籍,里面的夹页上有一些翻译般的文字对照。
没有其他的线索,弥昂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经过被烛火照亮的壁炉时停了下来,壁炉内有灰烬,但现在是夏天,这个取暖的壁炉本不该派上用场,而且这里没有存放木柴或煤炭的迹象。
弥昂蹲伏到壁炉边伸手捏出些灰烬,壁炉内堆积的灰烬不多,而且没有清扫时留下的痕迹,不像是焚烧木料煤块,更像是书卷之类的,弥昂在抬头看到后排的书架时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回过头开始检查整个书架,书架没有完全摆满,但显然经常清理,只有在有书本典籍摆放的位置下才有落灰,弥昂找到了好几处书卷被取下时灰尘的痕迹,而即使把桌面上的都放回去也排不满,显然有什么东西被烧毁了。
即使是偏向与律法与正义的维伦娜信徒,他们也依然致力于获取任何著作与收集知识,甚至会冒着与其他教会冲突的风险保存异端的典籍,而当战火来临时不顾地掩护珍贵文献撤走,很难想象一个维伦娜信徒会烧毁可能珍贵的文献。
在弥昂思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老师,我楼下看到你的房间亮着灯,是还在翻译那份古卷吗?”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直接推开了门,是弥昂白天见过的女学员。
双方看清眼前的情况后皆是一愣,接着她张口就要惊叫,弥昂手疾抓住她的下颚让那声惊叫没有传出来。
弥昂无奈地看着她惊怒的眼神,说道:“我会解释的,先别把人引来可以吗?”
她点了点头,弥昂松开手,但她立刻张嘴准备喊人,弥昂再次抬手把她的叫声按回喉咙里。
“我说了我会解释,如果你再打算尖叫的话,我只能先把你打晕了,但那样摆脱不了麻烦,所以我希望你能听我解释。”弥昂认真说道,双方目光对视,在对方再次点了点头后,他才松开手。
她揉了揉下巴,开口是抱怨道:“我的下巴都快被捏碎了。”接着警惕地退后,“你是盗贼吧,白天你是来踩点的对吗,你的同伙在那里,我警告你你是逃不了的,坦白从宽审判吧。”
“你见过穿着盔甲的盗贼吗?”被对方连珠炮般的话说得有些汗颜的弥昂反问道。
“那就是强盗。”
“都不是,你听完解释……”弥昂把此前发生的事编造了一下,改为他发现可能与地下教会有关的人来到这里,未免打草惊蛇他才进入到学院中。
“你确定你说得不是一个夜间话剧会的需要?那些贵族学员经常能熬上大半个晚上。”对方对他的说法有些嗤之以鼻,“而且遇到这种事情你应该通知巡警和守夜人甚至是猎巫人,这才是应该的,你没有私下调查的权利,而且你是侵入了这里还有严重威胁,我应该……”
在她的教训没完没了之前,弥昂将之前的一些发现指出希望能打断她的话,而显然弥昂此前的发现也足够引起她的注意。
“老师没有把文献带走的习惯,据我所知她今晚应该用不上才对。”她走近到壁炉边,面色有些难看“至少这里你说得没错,有几卷书少了,它们本该也在书架上才对。”
“你记得是什么方面的书吗?”
“没印象,我把书柜读完还要一年时间。”
“你的导师在哪里,回家了吗?”
“她就住在学院,这里也是一处维伦娜神殿所在,我经常晚上去听她讲课,不过她今晚不在,所以我出来看看……等等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得去通知守卫了。”她说着转身要走,但弥昂忽然抓住她推开到打开的门板后。
“你做什么,杀人灭口吗?”她撞痛在把手上后道。
“刚才那里有人在看着这里。”弥昂的目光紧盯着与这里墙面垂直的右侧楼房,那里的底楼一片黑暗,但弥昂刚才确实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在窗后走廊的拐角里盯着这边。
“你在吓唬我吧?”半信半疑地,她也跟着探头看去,眼前只是寂静的走廊。
“没有,那里是做什么的?”弥昂问道。
“好像,是医学研究的地方……”她迟疑着说道。
“这里有通往那栋楼的道路吗?”
“两层都有连接的走廊,你要过去吗?”
“我建议你可以跟着,我怀疑你的导师可能有危险。”弥昂没有说实话,实际上他倾向于她的导师就是危险。
“那样的话,我更要去告诉警卫了。”
“也许会来不及哦,你知道可能会打草惊蛇,如果他们潜藏在学院里的话。”弥昂熄灭了油灯,只留下最小的一根蜡烛在面前,在惊悚的火光中幽幽地说道,接着离开了这里,虽然他有恐吓的性质,但也没有完全说谎。
她思忖片刻后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弥昂在通往前方的走廊前停了片刻,蹲下身借着火光打量地上的痕迹,这里有很多新旧走过的痕迹,这里原本就是人来人往之处,将一些特殊的痕迹掩盖了下去,而在前方的门前,弥昂发现了门上有几滴血迹,原本这没有什么意外的,但重要的是上面有一丝铜光,那是与弥昂此前见过的一模一样的铜镖,在门上还钉着一张字条。
“那么你收到邀请函了,进门将试验台推开。”上面这样写着,弥昂皱眉将之攥紧在手内,没让后方小心翼翼跟来的人发现,接着推开门走入其中。
和莎莉娅治愈所相似,入鼻的是一股药味,但不同的是这里的更加刺鼻,而且还有许多陈腐的味道,在一旁的台上可以看到一些动物的标本,它们的玻璃眼睛被恶趣地正对向门,没有准备的人也许会被眼前的情景吓一跳,而弥昂只是转头找到了木制的试验台,上面陈列着一具人类的骨骼标本。
弥昂走近后用力般起沉重的实木试验台挪偏数十度,在下面露出一个通往地下般的阶梯,而其中一片黑暗,隐约能闻到和房间内一样怪异的药水味道。
身后传来有些退缩的脚步声,弥昂回头看向她道:“待在这别乱跑,我下去看看。”
“不要。”她咬了咬牙,拒绝道,“不管底下有什么,我需要亲眼看到真相。”
“随你吧,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弥昂走入到阶梯中。
“玛丽卡·范德·佩尔森。”
“嗯,佩尔森女士,你是一个法学的学徒吗?”
“不,是学士,五年的辛苦学期我可不想被叫学徒,还要一年拿到证书,神学还要再修满八年……”她忽然开始诉说她有点痛苦的未来修学生涯,弥昂在她的话音提高到会被其他人听到之前阻止了她。
他们已经往下走了近十米的深度,而前方似乎还有一段很长的黑暗道路,弥昂嗅了嗅这里的空气,有一丝烟味和很淡的熏香味,无疑是从前方传来的。
“我建议你现在该去找警卫了,真的。”弥昂想把玛丽卡支开,不仅是前面可能的危险,而且他想到走入这里时人很难靠自己的力量关上那个试验台的掩护,外面很可能还有其他人。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玛丽卡反而快步继续向前走去,弥昂也只能追上,而最后他们在道路的尽头发现了一扇木门,木门后传来宴会欢庆般的声音。
弥昂轻轻停在门前,透过缝隙打量着内部的空间,仿佛是一个宴会大厅,里面有许多人,他们穿着华丽轻薄的服饰,脸上戴着面具,而长桌上有几名具不出死活的**躯体躯体,而在后面弥昂看到了一些没有戴面具的人形,但他们皮肤惨白毫无动静,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就仿佛是蜡像一般。
其中一人走到了中央,他的面具上有粉紫色的蛇形纹路,让弥昂很快想到了那些令人厌憎的混沌教派。
中央的桌前摆有一具缝合般的躯体,肢体的各截都是挑选的优质躯体,但拼接在一起的作呕行为玷污了原本应有的美感,弥昂毫不怀疑他们就是个混沌教派。
为首者走到一个桌前,将一壶药灌入了下一个受害者的嘴中,接着猛地举起短刀刺入了他的腹部剖开,鲜血涌出时周围响起欢庆的声音。
弥昂面色一变,他刚刚迟疑了想等到更多信息,但却已经让一人丧命,他准备进入制止,让玛丽卡回头去找警卫,但显然玛丽卡比他还要急切,居然抢在他前面轰地推开了门,在一众转过来的诡异面具前大声道:“你们所有人都得接受审判!”
该去找警卫的时候偏不去找。弥昂头疼的扶额,难道在她看来自己会比这么一群人更危险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燃烧的修女
玛丽卡猛地推开了门,倒是让弥昂更看清面前的情况了,这个环形的空间混杂了宴会,祭祀等不同形式的建筑,它修筑在努恩大学的地下室边缘,同样也靠近努恩的下水系统,但在那些混乱与肮脏之中,还有一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作呕之地。
弥昂站在火光没有照耀到的地方,冷冷地扫视着面前的景象,他发现了此前那个女裁缝的衣饰,尽管她现在也戴着面具,很好,他算是知道此前为什么会跟丢了。
祭台般的长桌前,那具尸体成列在其上,鲜血不断用伤口中涌出流淌最后落入桌下摆放的瓦罐之中,而在周围的墙上,弥昂看到了其他摆放的瓦罐,上面有的绘画着心脏,有的绘画着肺,还包括有种种其他器官。
而那些静止不动的人形,或者弥昂该称为蜡像,它们看起来装饰华丽栩栩如生,但玻璃制作的毫无生气的眼睛,以及他们皮肤关节上针线缝合的痕迹则诉说着暴行,更令人作呕的是这群人似乎像拼玩偶般把不同的躯体拼接在一起,男性女性,成人孩子,甚至动物与人类。
憎恶混沌、痛恨暴行、恪守正义,难怪维伦娜的信徒会这样愤怒了,尽管弥昂觉得她的做法很不明智。
“在我吸引他们注意的时候去喊人来,你应该跑得比我快。”在弥昂这么想着的时候,玛丽卡向后抬腿踢了踢他,小声说道。
不明智的计划也算是计划。弥昂摇了摇头,正准备拨开玛丽卡应付接下来的局面时,他忽然听见后面的走道中传来些许窸窣的移动声,弥昂面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
玛丽卡怒声吼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隐藏了多久或是隐藏了多少人,但你们不会再有伤人的机会了,猎巫人和巡警就在外面,你们准备接受审判吧!”
介于滑稽与淫荡之间的宴会暂时寂静了那么一瞬,直到片刻后一声嗤笑轻响,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说道:“说真话,讲真理,我记得维伦娜教会是这样教导的,没错吧,我亲爱的朋友。”
玛丽卡没有理会他,因为他的话不只是对她说的,玛丽卡悲伤地看向房间尽头高处的一人:“虽然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在这里。”
“是啊,真是遗憾,玛丽卡,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那个女人叹了口气,摘下兜帽与面具,是玛丽卡的导师,“即使现在我依然很喜欢你。”
“敬谢不敏,背叛者。”玛丽卡只是沉声说道,“但这是为什么?”
“在加入维伦娜教会之前,我就已经是这里的一员了,虽然我曾经放弃过一段时间,但现在一场伟大的事业正在面前,而我乐于参与。”
“黑暗少女娜穆德的遗嘱,你还真会信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你不相信,没关系,你会加入我们的,不关你愿不愿意。”话音落下,四周的人群开始缓缓靠上来,他们只是拿着餐刀、剪刀这样的东西,但火光中那些毒蛇一样尖锐的面具却显得格外骇人。
“把她漂亮的皮剥下来。”
“折断她的四肢。”
“抽出她的脊椎。”
那些窃窃私语回响在周边,玛丽卡面色发白地往回退了几步,但依然无畏地说道:“你们没听过学院的那个传说吗,燃烧的修女,也许你们正在向那些作恶者学习?”
“那你会化身为复仇天使吗?”一个声音讥嘲道,“其他修女都成为了祭品,你现在无路可退,你身后的通道一直有废弃品阻拦,你无法通过,现在该为那讨厌的勇气付出代价了。”
成群的嘶嘶声,像是毒蛇,但一句话语盖过了这些阴谋的声音。
“打断一下,你说的废弃品是指这个大块头和他的牵锁者吗?”弥昂平静的声音从玛丽卡身后传来,接着他把玛丽卡拉开,单手将一个硕大的人形扔进了房间内,砸碎在一张桌子上。
玛丽卡更愿意称呼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形,因为他的肌肉已经臃肿的不成比例,也许比五个玛丽卡加起来还重,但那上面隐约是一个幼儿的脸,身上有数个粉碎肌肉与骨骼的凹陷,玛丽卡终于有些不敢看下去地回头看了弥昂一眼。
“后面被封住了,你的话打不开那扇门,待在我身后。”弥昂小声对她说道,接着走上前踏入其中,而刚才气势汹汹的人群不自觉地退后了。
“他很强壮,但没有那么强大,不过用羽毛作为针管,胆囊作为药袋,其实我还是很佩服你们的想法的。”弥昂扔下手中的另一件带有细管的水袋,水袋破裂时渗出一些淡粉色的液体。
虽然都戴着面具,但弥昂猜测现在后面那些人的面色不会太好,其中一人忽地将数片草药叶扔入在一旁的火盆中,同时喊道:“杀了他们,立刻!”
喝令似乎暂时压下了那些人心头的畏缩,他们一拥而上冲向前,而弥昂则后退两步将玛丽卡掩护在身后的狭窄通道内,第一个人冲到他面前时,弥昂横臂用甲胄挡下了毫无破甲作用的手术刀,但对方的力量让他的身形一滞。
对方显然不是弥昂这样自幼习武的战士,而且也不强壮,但爆发的力量却几乎与他持平,弥昂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药物的作用,就像是此前被他所击倒的所谓“废弃品”身上同样使用的相似药物,也许它是混沌教派所使用的放纵躯体与精神的毒药,但也有让躯体爆发不受控制力量的作用。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不是弥昂击断了他的骨头,而是他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发挥的力量而伤到了自己,但那种药物似乎连痛觉都压下了,并且让人极度亢奋,弥昂甚至猜测刚刚玛丽卡是不是嗅到了一些烟气才导致有些冲动,现在他只能继续发起攻击,而另一个人试图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围殴他。
“够了!”弥昂怒斥一声将两人一同甩开,直接推着一人的头砸在旁边的墙上,他还是收了力气才没把对方的头直接砸碎,而他的每一击都直攻弱点,喉管、心口、膝盖等关节处遭到重击,即使一时不死也会迅速失去战斗力。
“他们拦不住他太久,我听说过他,他是个危险人物。”导师急切地说道。
“很幸运我们不需要太久。”另一个人冷酷地说道,忽地用力掰下身后的一个开关,原本吊在半空载着上百根蜡烛的巨型吊灯猛地坠下,将数人砸得骨断筋折,烛火与灯油一起打翻蔓延在桌布与地毯上,周围的挂画也被点燃,很快火势就蔓延开来,房间后离开这里的另一扇门开启,一直躲在后面的几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弥昂将又一个人掀翻在地,揪住衣领道:“你们已经被抛弃了,自甘堕落的蠢货!”接着补上一拳。
阻挡在弥昂面前的人被他尽数击倒,而原本后面的房间中还有十数人堵在通道外,但当烈火砸落将整个房间点燃的时候他们便开始慌不择路地想跨过火海逃走,身上轻薄的衣饰瞬间被烈火点燃,一团燃烧的人形尖叫着冲来,但弥昂顶着烈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推入到火场之中,冷酷不可动摇,他一向没多少怜悯留给这些人。
玛丽卡上来拖住他的手臂:“行了行了,我们也该逃走了。”
“逃?”弥昂望向房间对面的出口,中间的火焰顺着酒精与灯油点燃了木制桌椅与地板,还有一个沉重的金属吊灯落在中间,而在对面,那些被制成蜡像的尸体上蜡在火中缓缓融化滴落,而后面包裹的皮肤则随之一同剥落下来,露出其中空洞的血肉骸骨,那些遗体站在火焰中被缓缓焚烧着,原本的无辜者也未能幸免。
弥昂松开手,看到末端桌上与火盆边还有一些未点燃的东西,两个装着半透明橙黄液体的玻璃药瓶,还有一包药草,周围的火盆边有一些燃烧的枯叶余烬,弥昂上前去将之取下,接着转头回到通道中与玛丽卡往回走去。
“差点把头发烧着了。”弥昂晃了晃头,落下几缕灰烬。
“你就关注这个,你刚刚……徒手杀了好几人。”玛丽卡似乎对此有些惊骇。
“嗯,我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难道你打算让他们正经地接受审判吗?”弥昂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
“没有没有,教义上说过,战斗是最后的手段,但不要害怕挥舞正义之剑。只是觉得你太厉害了,一个人能把他们一群人击退。”对于伸张正义,由于维伦娜教会自身许多不同教派的解读,往往有许多差异,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愿意将罪犯移交给地方的审判机关,以进行适当的刑事程序,不过在**与偏见下,许多维伦娜信徒也会组织地下法庭,甚至是更激进的措施。
“这里的人应该都是努恩大学的学员,没猜错的话可能地位不低,所以才有闲钱打造这样一个地方,对了,我听到你刚才说‘燃烧的修女’,这是什么传说吗?”
“这个,倒不如说是怪谈。传说在大瘟疫肆虐的时代,这里还是神殿与教会所控的经院修会,瘟疫没有在其中散播,那时这里的都是谦卑而虔诚的修士,在这些人中有一位最为虔诚完美的修士,他是他同伴们的榜样,然而在这完美之下隐藏着堕落的种子,因为他骄傲于自己的渊博学识,也自豪于其清心寡欲,直到他被一个新来的年轻人迷住了,那人向他忏悔自己的罪孽,修士把他视作了一个新的挑战,需要挑战和克服的罪孽,他随那人去往了一处黑暗之所,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渎神的祭坛,带他来的人早已被异端信仰所腐化,这种信仰认为罪恶是通往救赎的道路,沉湎与一切罪恶就能更接近他们仁慈神明的注视,修士很快被卷入黑暗,而他的兄弟们最终决定跟随他。”
“之后发生的事不能确定,但据说从恶魔入体到因囚禁与折磨带来的群体狂乱,形形色色,而到最后,一队修女在瘟疫中前来这里寻求援助的时候,堕落者们实践了他们的新信条,创造了一个痛苦的地狱,制约他们的只有他们的想象能力,而其中一个最小的修女遭受了最残忍的虐待,直到瘟疫开始进入这里,堕落者们把她作为臣服于新神的仪式烧死在了火堆之中。”
“但最后的审判依然到来,雷霆与暴雨带来烈焰与洪水,它们摧毁了这里,传说一些人逃走了,但憎恨在此停留,在那些空荡荡的房间与走廊中,牺牲在火焰中的修女还在出没不停地寻找折磨她的人,传说她身上燃烧着恐怖烈焰,在仇恨消弭前不得安息……”
此刻努恩大学的中央,这里是维伦娜的神殿,柱廊外立处都雕刻着教义上的重要人物,主厅中许多长长的落地窗排列,周围有许多用于会议或用作收藏书本典籍的房间,其中一个档案事内,地面一处在灰尘中掀开,先后五人从中走出,他们是最先从地下那处房间中脱身的人,其中有玛丽卡此前的导师。
“按理说不该被发现才对,你的学生和那个骑士是怎么找来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有外来者露了破绽,我说过素材的收集要更谨慎。”
“不管怎样这次损失了许多,我们得尽快在别人身上弥补回来,反正我们也必须转移了,提前拿这里的贵族学生开刀就是了。”走在最前方的人推开门,入目的是维伦娜神殿的主厅,在这里维伦娜女神的雕像肃穆沉默,她端坐在王座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手里拿着一把剑和一架天平,用布蒙着眼睛。
“你不说点什么吗,平常你都是最有意见的那个。”为首者转头看向走在最后的那人身上,目光有些疑惑,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转来。
他戴着黑白两面的面具,分别画着丑角式的笑容与愤怒的神情,拖着灰色的长袍,当众人看向他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缓缓抬起头,仿佛沉默了很久后最终开口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他会说点什么,只可惜他不在这,路途遥远,你们亲自去问问如何?”
这句话落下时为首者瞬间面色大变,从衣袍下猛地抽出铳枪对准黑白面具扣动扳机,黑火药的硝烟爆鸣声中中弹的面具缓缓碎裂成两半坠地,但那颗铅弹却卡在面具后那人的牙齿间,周围神殿的烛火在风中飞快地晃动着,让那张脸在光影中不停的摇摆,而火光每掠过一次那张脸就扭曲一些,当烛火在一阵阴冷的风中尽数熄灭时,只剩下一片暗影、燃烧般的双眼与尖锐的獠牙。
四人尖叫着转头就想逃离这里,可每当那阴影消失再度现身时,尖叫声就减少一个,最后只剩下那名导师,她向着大门处狂奔,但突然间那本不算远的距离仿佛变得无限漫长般拉远,在她周围无数的烧焦的冤魂带着火焰纠缠着攀爬而来,好像要将其拖入最深恐怖的死寂之中。
那些影子……它们描述恐惧,描述过往,描述所有的罪行与最终的审判,对于背叛者的惩戒与毁灭,而当那些影子趋于消散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以为的奔跑根本就没有迈出一步。
“化身复仇天使,呵。”来者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恐惧的汗水从背后不断滑落,“那你们会恐惧他吗?”
巨大的爪子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獠牙张开在她面前,喷出致命的糜烂香气,渗入血液与骨髓的恐惧被引发而出,在她面前的幻觉中出现了一个挣脱锁链,持剑盲目的女神幻象。
“那些被审判的灵魂说正义女神判断错误,因为她双目失明,这只是表象的,其实女神双目燃烧着炽炙热的白色光芒,可以一眼看穿背后的真相,她用眼睛剥去说谎者的外衣,透视最细微的情感,不在乎叫嚣,不被愿望和期待动摇,她直视心灵,无可动摇。”这是她耳边最后听到的,然后她感觉到过往的罪行回来复仇,感觉到恐惧。
***
弥昂推开沉重的掩盖物重新打开入口,从中离开,玛丽卡跟在身后。
“现在你该去找守卫了吧,记得把巡警什么的都喊过来。”弥昂看着玛丽卡走上来后说道。
“那你呢?”
“当然是去找逃走的人,我不信他们会逃离这里太远。”弥昂话音落下,忽然一团光在暗夜中闪烁着,像是燃烧吊灯的反光映照而出,弥昂转头看去,在窗外中央建筑的落地窗的黑暗中,一团燃烧的火光正在闪烁着。
“那是哪里?”弥昂有种不好的预感,更重要的是伊岚告诉他,在那里似乎出现了什么。
“维伦娜神殿……”玛丽卡在惊讶中捂住了嘴。
“去找警卫,别乱跑。”弥昂翻出窗户,抓住墙沿落地后径直奔向维伦娜神殿。
当他撞开大门的刹那,一股烧焦的肉味传来,他抬头看去,只见维伦娜女神的神像手持长剑,而剑刃上贯穿着一具燃烧的躯体,燃烧的火光中弥昂看到周围四下的其他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与散溢的鲜血。
弥昂迈步上前走到神像下,维伦娜女神的身躯威严肃穆,剑刃上燃烧的躯体仿佛这是一场天罚审判般,而借着燃烧的火光弥昂从躯体的形状比例上看出那是个女性,从周围尸体切裂的长袍装饰上判断很大可能就是此前逃离的混沌信徒,从剩下的头颅几乎要瞪出眼眶的双眼与神情上看,他们都异常惊恐,好像毕生的恐惧被浓缩在刹那。
血液顺着剑身滴落,只不过地上还有两处血迹是从半空直接滴落的,弥昂抬头仔细观察着,看清这些血迹的来源是因为尸体背后的另外两条伤痕,两条从肩胛划到后腰上的狭长伤痕,在火焰尚未焚尽时血液滴落下来。
弥昂心中一震,他想起最初那次谋杀中也有两道相似的非致命的伤痕,那种伤痕就像是——他回想起此前节制天使的形象——就像是把背生的翼翅割去了一样。
第三百三十九章 线索
玛丽卡急匆匆地奔至离得最近的门前,看到有人本来,警卫上前拦住了她并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玛丽卡赶忙说出了学院内有混沌教派的事情,并要求立刻派遣警卫看守和去找巡警以及猎巫人等前来处理。
“快点,要是让他们逃走扩散的话谁知道又会腐化多少人。”玛丽卡急迫地说着,但面前的两个警卫似乎对她的话不为所动。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两个警卫忽然开始向她走近过来,玛丽卡面色一变,想到什么般开始退后,同时说道:“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今晚的警卫都被收买了,所以才会在夜里放任其他人进来。”
“猜得正确,不过着会是你最后知道的事情了。”一个警卫阴沉地说道。
两人步步紧逼,玛丽卡一边倒退着一边在衣服里摸索着有没有能用来反击的东西,但她找得到的最结实的是加厚书封的典籍。
在她准备转头逃跑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警卫们背后的围墙上传来:“看来你们还不够尽责呀。”
两名警卫惊讶地转身抬头看去,奥兰多半边身子跨过围墙,接着一跃而下用带鞘的剑重劈在两人的头上,两击将他们放倒在地,接着将剑挂回腰间。
“关键时刻还是得我出场。”吹了声口哨,奥兰多看向玛丽卡道,“没事吧,女士。”
玛丽卡有点没反应过来地点点头道:“你是?”
“叫我奥兰多就好。”奥兰多用两名警卫的皮带将他们的手绑缚在背后,“其实我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只不过随意袭击女士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容忍。”
“额,你还一无所知吗?”
“嗯,追查混沌教派到这里,然后一个人潜入一个人望风,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奥兰多耸了耸肩道。
玛丽卡松了口气,接着赶忙将发生的事情简略说出,接着去找守夜人与巡警了。
与此同时弥昂独自站在维伦娜神殿中,毫无疑问除了凶手与死者外他是第一个来到现场的,在审判与正义女神的神殿内发生这样一起案件,弥昂也不好说究竟是审判的到来亦或者是某种讽刺。
弥昂将之前那枚钉在墙面上的铜镖取出,还有它之前串上的字条:“你收到我的邀请函了”,无论是谁把它留在那里,显然对方很清楚自己的行踪,甚至可以说是把自己给引导到这里来,为了什么?
使用这种武器的看起来像是个女性,但弥昂觉得她应该不会是出手杀死这些人的主使,无论怎么看她缺乏足够的力量驱使武器在短时间内将多人分尸。
走到打开的门前,有一处地板上的灰尘与周围不同,弥昂点亮墙边的蜡烛照明,掀开看到了地道的入口,不用下去弥昂也知道它通向先前的房间,而令弥昂在意的是另一点,那就是杀死他们的人究竟是一早潜藏在神殿中等着他们出来,亦或者是隐藏在此前的宴会中尾随其后。
弥昂毫不怀疑他有足够的能力杀死房间内的所有人,也许会漏下几个,但在出口有限的情况下他大可在内动手,更不需要把自己引来,但他依然选择在这里动手,这又是为什么,满足某种宗教感吗?
无法确定目的,这种情况令人有些不安,虽然对方看起来在与混沌教派为敌,但其给弥昂的感觉比这些混沌教派还要危险得多,混沌教派……
思索到这里的时候弥昂忽地惊觉,此前被杀的犯罪家族们基本也都和混沌教派大有联系,因此他们被杀并不令人意外,但在此前还有一个被他无意中忽略的死者,他第一次在努恩遇见的那起谋杀,那名莎莉娅牧师,从伤痕与现场来看他不得不怀疑那也是这位“死亡欢影”所为,而那又是为了什么?他果然忽略了一些值得查证的地方。
神殿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是玛丽卡带着巡警们抵达,那些巡警被神殿内的景象惊得忍不住掩住口鼻,血腥味与烧焦的臭味混杂在一起着实令人难受。
弥昂见到有人来后,将现场的情况与事情经过大致告诉了巡警们,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被分尸了,而玛丽卡看到的燃烧身影和弥昂完全没带武器的情况也大致可以佐证。
由于此前玛丽卡发现的警卫中有与混沌教派勾结的情况,因此巡警与守夜人立刻调集人手从学院的几个大门处严加看守逼近,将所有努恩大学原本的警卫都关押起来并按照玛丽卡所说的封锁现场,与此同时神殿牧师与猎巫人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今日发生的事情异常严重,而且涉及到努恩的许多贵族和官员,是足以通报努恩主人的大事,因此守夜人与巡警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弥昂和奥兰多也被拦了下来,和玛丽卡一样,即使暂时可以排除嫌疑,但也得留下来作证,弥昂已经听到许多楼内传来不满的声音,灯火在窗前点燃,守夜人们正部署在各个路口看守,不可避免地吵醒了不少人。
而当猎巫人到来时情况又是另一回事了,西格玛教会官方的猎巫人是令人生畏的存在,无论对贵族还是对平民而言都是如此。
弥昂看到猎巫人中有些眼熟的一员,还是威廉,忍不住抬起手打招呼,而威廉在看到弥昂的时候脸色变得有些精彩,接着走近过来道:“又是你?”
“真有缘不是吗?”弥昂冲他笑笑道。
“是,有缘到我都不得不怀疑你的地步了。”威廉上下仔细打量着弥昂,三番出现在案件现场,这次还有有关混沌教派的大事,他不怀疑才不符合猎巫人的身份,虽然直觉和各方证据都表面弥昂显然不是凶手,而追踪混沌教派的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马车和地下的人物以及之后调查的裁缝铺都是对得上的。
“你还记得之前莎莉娅神殿发生的案件吗?”弥昂忽然一转话题问道。
威廉的脸色微变,他沉住怒意问道:“怎么可能忘记,你问这是为什么?”
“没什么,不过我总觉得那次的案件与今日之事实同一人所为,如果说他既杀无辜者也杀戮混沌教徒,那这是为什么呢?”弥昂想起此前威廉与莎莉娅修女在神殿中的对话,他只听清了部分,但隐约觉得里面似乎有什么内情。
威廉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谁知道,你倒不如给我说点有用的情况。”
“抱歉我还得再问一下,你和那位修女是什么关系?”
“我是个孤儿,在莎莉娅教会的孤儿院内长大的,当时主持那里的人就是她,因此我很敬爱她,仅此而已。”威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是先帮我们把这里的情况处理清楚再说。”
弥昂点了点头,心中揣测着种种。
调查一直持续到了清晨到来为止,整个努恩大学都已经被停课并禁止出入,包括城市守卫在内的许多人都被调集到了这里看守,似乎努恩的主人康斯坦丁一大早就被今晚种种事情的信报弄得焦头烂额,因此大笔一挥全权交给西格玛教会与猎巫人们处理。
而在地下室中还有几个幸存的活口,在确保他们不会死亡的情况下猎巫人们开始了审讯工作,这项工作同时也针对努恩大学的学者与学员们,特别是在神殿内那几具尸体在确认身份后,他们中除了一人身份不明外都是努恩大学的导师,审讯也重点针对了与之走得较近的人们。
目前已经确认的情报是,在努恩大学内的是一个刚刚开始建设的,属于行乐者协会的分支,这一信息让猎巫人们兴奋地想把整个大学掘地三尺挖出更多情报来。
行乐者协会是个神秘的混沌教派组织,归属于混沌四神中的色孽,他,或者说她是一个年轻欢愉的神祇,对于生灵而言没有任何神祇比起色孽拥有更致命的吸引力,不论任何生物或多或少都会追求精神与躯体上的愉悦,这种本性造就色孽就像毒品般还要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因为色孽熟识所有能让人得到满足与雀跃的奥秘,而人类显然是容易为其虚荣所魅惑的种族。
作为其追随者的信徒们自然奉行追求极致的欢愉和苦难,行乐者协会的组织非常庞大,属下黑暗术士与其助手分散在城内不同的角落,他们欢迎各行各业的人加入,尽管行乐者协会对帝国的政治阴谋不感兴趣,仅乐衷崇拜色孽、满足**,但许多贵族和政客,甚至是教会成员的加入为其增添了政治上的影响能力。
在努恩作为帝国首都时,他们迎合权贵的嗜好,并愈加黑暗险恶,狂欢宴会的内容越来越诡谲,探索禁忌、接触奇幻怪诞。虽然他们一度被发现与清扫,但千年来他们依然潜藏在城内,慢慢腐蚀上层阶级。
除此以外审讯出的内容并不多,因为行乐者协会在此分支的高层全都死在维伦娜神殿了,不少人觉得这是女神对他们的惩罚,特别是贯穿在剑刃上烧焦的尸体还非常有仪式感,甚至一些猎巫人都这么觉得,而威廉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这只不过是那些不同教派之间的混乱内斗而已。
弥昂对此持保留态度,伊岚昨晚虽然感觉的波动很短暂,但弥昂相信那不是错觉,这意味着那个“死亡欢影”显然采用了魔法或者巫术之类的力量。
幸存者中审讯出了弥昂昨晚追踪的人,那是一个著名的艺术家,并且开有一个蜡像馆,他声称他的蜡像都是用象牙蜡制作的,用大象的脂肪和巨型蜜蜂的蜂蜡为原材,每个月都会送来一次原材,但实际上那些蜡块中都有一个空洞,里面装有黑莲花、麻藤等不同毒品原料,同时他还与教派中的一些人合作收集躯体拼接制作成蜡像,包括那个已死的女裁缝格蕾蒂,但那些蜡像只是试验品,为了用更好的躯体拼接出给神的容器。
而他说的是黑暗少女娜穆德,一个在米尔米迪雅教会中提起过几次的特殊角色,这个艺术家坚定地认为她是艺术、神秘与隐喻的象征,他是在按照其遗嘱为其回归寻找完美的躯壳,这种对色孽教会欺骗用的话语深信不疑的低阶角色让猎巫人们头疼不已。
说到药剂毒品,弥昂想到了被他搜出的两瓶药剂和一些原材草叶,他犹豫了一会后将其中一瓶取出走过去交给了威廉,反正两瓶看起来似乎是一样的,他希望借助猎巫人的力量看能否查到更多的情报。
威廉收下了药剂,毕竟这可能是重要的线索,其他的样品都已经在火焰中被焚毁了,尽管他不能答应弥昂分享信息的要求,不过他表示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可以告诉弥昂一些努恩的情况。
整个调查一直持续到中午弥昂他们才被允许离开,在此期间猎巫人们在医学院的实验动物身上试验了弥昂提供的药剂,他们发现这种药剂让兔子像是患了狂躁症一样极度亢奋,并且力量耐力大增,生生用牙磨断了两根笼子的铁丝,而在之后不久它就只能瘫倒在地喘息,但心脏依然极速跳动直到承受不住死亡,显然这是药剂的效果,弥昂也记得昨晚遇见的那些信徒,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明显是使用了这种药剂。
色孽的信徒们经常耗费心血发明药物,因为他们总是在寻求更纯美诱人的欢愉,虽然单纯药物的快感甚至比不上黑暗王子最轻浮的爱抚,但这从未能阻止色孽信徒们研制这些极度令人上瘾的药物。
在与玛丽卡简单地交谈片刻后,弥昂他们回到了客栈,显然他们两人一直没回来令维姬和夏洛蒂有些不安,看到他们回来后才松了口气。
看到夏洛蒂的时候,弥昂脑海中闪过那两道伤痕,忍不住问道:“夏洛蒂,你的背上是有两道伤疤吗?”
夏洛蒂和维姬听到后一愣,接着夏洛蒂点点头说道:“是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奥兰多眯着眼看向弥昂:“难道你偷看别人换衣服?”
“是奥兰多偷看的,他告诉我的。”弥昂想也不想就把锅甩回给奥兰多,“你记得那两道疤是怎么留下的吗?”
“不记得了。”夏洛蒂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我和维姬都忘了不少事情。”
弥昂点点头道:“虽然有些难为情,不过可以的话能让我看看那两道伤疤吗?”
“这……倒是没问题。”夏洛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背对着坐在床上,让维姬帮忙把她背后的衣服拉上来,露出光洁背后两道显得丑陋的伤疤。
弥昂看向那两道伤疤,和此前的很像,呈对称状,但显然太短了,只有半英尺多一些,不像此前莎莉娅修女与维伦娜学者那样留下的那般狭长。
“可以了,可能是我多心了,抱歉。”弥昂示意维姬把衣服放下来,道歉道。
“没事,你有想到些什么吗?”夏洛蒂捋平衣服的皱褶问道。
“还没有,不过会的。”弥昂拿出那枚铜镖,像是猜硬币般扔起后握在右手中,莎莉娅修女以及其神殿中可能的线索,应该先查哪个呢?
第三百四十章 恐惧
莫尔花园,也是莫尔神殿,一般所有的死者都将被埋葬在这里,以便他们的灵魂在彼岸得到莫尔的保护,它有一个宽阔的石门,没有门板,就像是通向死亡和梦想的门一样敞开,它的神殿不仅仅存在与地表,在墓地的地下还有着开凿的空间囊括有神殿内部重要的部分。
它是一座黑色的玫瑰园,而现在正是部分玫瑰开放的季节,黑玫瑰点缀在墓园中没有带来阴森感,尽管在中午的墓园中阳光也仿佛被削弱了几分,四周点缀着纪念死者的石碑,这些纪念碑大都很小,一些丧亲的人可以在莫尔牧师的陪伴下参观花园,但普通市。
普通市民是不允许独自进入花园的,此前弥昂用黑玫瑰说服了城外的莫尔牧师,而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不少莫尔牧师知晓,毕竟他们总是要和死亡打交道,这次的莫尔墓园弥昂从威廉那里要来的一份猎巫人书写的通行证明,但很快他发现这里有一位他认识的莫尔牧师,西蒙,因为受伤从尼赫喀拉回来后他暂时放下了追随圣战的工作,加入到守陵中来。
在莫尔神殿的地下祭坛中,熏香环绕,葬礼的仪式正在进行,因为任何灵魂都应该受到莫尔的保护,弥昂没有去打扰这一轮的仪式,站在神殿外等候,他注意到走廊石柱下阴影中的守卫者,为了防御吸血鬼与死灵法师的骚扰,这里隐秘的防御措施并不少。
“所以,即使是与混沌信徒有关的死者你们也会进行安葬是吗?”弥昂和一旁没有参与这次仪式的西蒙低声聊道。
“没错,任何死者都应该接受保护。”
“我还以为猎巫人的火刑架就已经足够了。”
“那确实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突变的尸体需要净化,不过你得知道,虽然我们祝福离去的灵魂,但我们的仪式真正守卫的不仅是灵魂,灵魂是属于莫尔的,而我们关心的是凡间的躯壳,我们的仪式是为了保护死者的躯体封闭与受到神圣的保护,以免有什么东西进入尸体之内腐蚀它,甚至更糟的事情。”西蒙耐心地解释道。
旧世界许多人不喜欢见到莫尔牧师,因为冥神的牧师提醒每个人他们终将死去,但莫尔牧师与他们的仪式是不可或缺的,人们希望自己和所爱之人在死后得到适当的照顾,虽然刀剑和战锤可以摧毁邪恶的亡灵,但只有莫尔的牧师才能让他们安息。
“我打扰死者的行动,不会太过分吧。”弥昂低声说道。
“不,葬礼准备在今天执行,在此之前还有许多工序,我会允许你在此前有些许时间察看到你想要的,因为你得到的是冥神的许可,朋友。”西蒙淡然地说道,在这个严肃的场合他没有表现出此前的幽默感。
“他真的在这里吗?”弥昂忍不住向伊岚问道,这里是莫尔的圣地,也许莫尔会察觉到有一个外神来到了这里。
“也许是的,他有一些与我相似的神职。”伊岚似乎不太确定。
摇了摇头,弥昂决定还是把注意集中回此行的目的上来——那具莎莉娅修女的遗体,在此前他虽然查看了部分,但很快就被威廉给赶了出去,而在经历过这几天发生的事后,弥昂认为这个死者绝对不会毫无牵扯,他显然错过了一些可能的线索,为此他才来到这里提出了一个极为冒昧的请求,但获得准许比他想象的要容易。
很快一场仪式结束了,弥昂看到棺材被缓缓抬离,莫尔牧师带着弥昂朝神殿内部走去,在经过走廊的时候弥昂看到了一些其他的道路,上面的门牌上写着这些门扉通往哪些贵族家族的私人墓地,而莫尔牧师带着弥昂来到一处房间内,阴暗的屋内点着烛火,一个穿戴完整的遗体躺在石台上,惨白的肤色说明她的死亡,但这几日的时间内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死亡后尸体应有的变化。
“我这还有一份记录,也许你会需要的。”莫尔牧师递给弥昂几张纸卷,上面是有关死者的信息,这的确是弥昂所需的。
“开始吧。”弥昂点了点头。
当莫尔牧师开始为葬礼进行最后的仪式准备时,神殿空间中的氛围改变了,弥昂感觉到一股阴冷但并不邪恶的气息蔓延,渡鸦与玫瑰的石雕散发出奇特的感觉,它们仿佛受到共鸣也成为了仪式的一部分。
“仔细看。”伊岚忽然和他说道,弥昂定神向着西蒙看去,在伊岚的帮助下,他看到西蒙的背后隐约有一个披着黑袍的虚幻身影,即使不用伊岚提醒他也能猜得到,那或许是莫尔本神意志的部分显现,那位神明不一定将他的意志投在这里,但相应的仪式得到了冥神的回应。
当西蒙在维埋葬尸体做准备时,冥神俯视着他,尽管他戴着兜帽的眼睛看不见,但弥昂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盯着西蒙的手,西蒙的手在他面前冰冷遗体的额头前移动着,神殿的房间里安静而潮湿,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灰烬的气味,也许还有无数死者经过处理后的气味。
他点燃了尸体周围最后的蜡烛,以适当的仪式姿势在尸体上洒了一些祝福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了那无名仪式的深沉而缓慢的吟唱,祝福的灵性的力量在进入到他的身躯中,又接着在吟唱中传导到面前,为遗体赐福。
西蒙低声吟唱着仪式的歌词,它们的节奏和承载的力量无形地荡漾在半空中,在他面前的肉身只是一具尸体,它的灵魂已经得到了祝福和解脱——尽管在弥昂看来她并不是释怀地死去的——他现在的工作是密封尸体,以确保没有其他实体能够进入并占有这个空壳。
来自冥神的能量盘旋,等待着西蒙驱使,但又好像是在把两块磁石逼在一起,越是用力推向遗体,那股排斥力就越大,西蒙不停地吟唱,把莫尔更多的祝福吸引过来试图把它分散在尸体上,但它像雨水从涂了油的皮革上滑落,西蒙只能不断持续这个过程,但弥昂看得出来,一时半会显然难以完成。
弥昂读完了手中的纸卷,上面记载了死者的部分生平,包括她作为一个修女的成长过程,在治愈所与孤儿院中照顾病人与孩子们,以及在莎莉娅教会中的贡献,而最后是其死亡的记录,弥昂所知晓的三处外伤,以及一个此前弥昂并不知晓的记录,这位修女是一个盲人,在十年前因为意外致盲。
弥昂独自站在房间的角落边凝视着那具尸体,当西蒙的吟唱继续时,他感觉到一阵寒冷冰刺般的感觉从遗体上传开,那是种消逝的恐惧,但不是属于他的恐惧。
门外石阶上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注意力,西蒙的吟唱停了下来,很快门扉被推开了,另一位莫尔牧师走入房间内,看了弥昂一眼后又看向西蒙。
“抱歉打扰到你了。”他说道。
“是的。”西蒙坦率地说,”这是你这个月打断的第三次葬礼上的咒语了,兄弟,作为忏悔你来执行之后的仪式,现在告诉我你来这里的原因。”
莫尔牧师说道:“其他兄弟发现了一具尸体。”
“兄弟,这是死神莫尔的神殿,我们是他的祭司,处理尸体是我们的工作,多一具尸体并不能适合成为闯入这里的理由,也许你以后得再多学点什么。”
“是一个猎巫人。”莫尔牧师说道,“他更像是被谋杀的,就在我们这附近,我想你会想知道的。“
“这不可能。”西蒙眯起眼,弥昂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怀疑,因为莫尔花园有自己的守卫,而一个执行调查的猎巫人不会毫无防备,想要不惊动他人杀死一个猎巫人是很不可思议的。
“这里的事情得先停止一会了。”西蒙脱下他的仪式长袍,向弥昂说道,“也许你会有兴趣来看看。”
弥昂与西蒙离开了莫尔神殿走到街外,朝西南走进街巷中,在努恩这样一个人口密集且紧密联系的城市里,谣言和谎言很快就会传播开,一个无法解释的死亡,而且是有关猎巫人这样敏感的职业,会引起许多的麻烦与问题。
后面的小巷又窄又斜,城市守卫的几个成员试图把旁观者拒之在一旁,但想围观的人仍然堵住了巷子,但当西蒙走近时,那些看客们微微后退了,莫尔牧师的深色长袍就能做到这一点,这不是出于尊重,而是因为没有人喜欢被提醒自己的死亡。
当人群散开让西蒙过去时,城市守卫的上尉似乎和西蒙认识般说些招呼的话,在西蒙回应的时候,弥昂已经在那具尸体旁边蹲下了。
依然是典型的猎巫人装束,尖顶帽与长风衣,留着络腮胡子,弥昂猜测他应该在五十岁左右,他的装备看起来并不是很精良,他的手紧紧抓住路边的卵石块,浑身筋肉紧绷着靠在背后的墙上,最重要的是双目反白,长大了嘴,脸上的肌肉显得扭曲。
没有外伤,只有双肩上的风衣有新的破损痕迹,其中有两条锋利的边缘断裂,看起来就像是被利刃钉住过一样,但弥昂觉得更像是一双利爪牢牢抓住他的双肩,接着用力砸在墙上,这是弥昂看到他风衣上与墙面相同的灰尘碎屑后得出的结论。
而最后……他被吓死了。弥昂皱着眉,他不喜欢这个结论,但这是他想到的最容易得出的杰洛,没有外伤,明显和谁有过明显的接触,在没有下毒之类的结论以前,他看起来就是因为极度惊恐导致的反应而死亡,但关键在于死者是个猎巫人,什么令他如此恐惧?
恐惧,这不是弥昂第一次接触到它了,尤其是在努恩这几天的死者中,注意到这一点的弥昂不由得陷入到思考中。
西蒙在检查完后转向窃窃私语的人群,大声说道:“好了,你们都走开,这没什么可看的了,守卫,带他们离开这里,在西格玛教会到来前我要进行一次死者的仪式。”
实际上西蒙并没有打算施什么仪式,但冥神莫尔的仪式和西格玛教会随时会抵达这两点,足以让周围的人迅速离开了。
如果是寻常的尸体,莫尔教会足以单独处理,但猎巫人的非正常死亡显然非同寻常,西格玛教会会倾向于单独处理这些事件,而西蒙也只打算让莫尔教会的成员严加守卫和注意周遭可疑的动向,为西格玛教会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一些帮助。
“你有什么发现吗?”西蒙看着沉思的弥昂问道。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尸体,你有什么结论吗?”弥昂反问。
“他看起来就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不过我猜测他本身应该有心脏或是血管上的问题,常与女儿约会的人终会见到父亲。”西蒙说得是一个谚语,慈悲女神莎莉娅是冥神莫尔的女儿,那些经常受伤需要莎莉娅牧师治愈的人,往往离见到死者之神也只有一线。
“那么,你对恐惧了解多少?”弥昂沉声问道。
“恐惧?那是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的情感,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见过许多人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有他们的忏悔,它往往是人们不愿接受但又无法改变的东西。”西蒙有些疑惑地向弥昂说道。
“是的。”弥昂同意道,“而恐惧又该怎样触发呢?”
西蒙被他问住了,想了想说道:“当然是面对自己恐惧的东西,你想问我什么会让一个猎巫人这样恐惧吗?”
“不。”弥昂摇了摇头,接着不语,直到西格玛教会的圣锤牧师抵达后,弥昂与西蒙便返回了莫尔神殿内,而弥昂径直向此前的房间走去。
西蒙有些疑惑弥昂在想什么,加快跟上了步子,而弥昂在回到神殿的房间内,第一时间便是走向了莎莉娅修女的遗体,伸手打开了遗体的双眼,里面摆放的只是两颗装成眼睛样的玻璃珠而已,弥昂此前就读到过相应的信息,只不过再度确认而已,接着他拉开了遗体的长袍,看向胸前被缝上的伤口。
“你在做什么?”西蒙忍不住上来拉住弥昂,毕竟弥昂一个外人在莫尔神殿内随意摆弄尸体未免太过分了。
“抱歉,我在确认一些事情。”弥昂收手道,“我记得此前看到她刚刚死去的遗体时,她的神情非常惊恐。”
“所以呢?”西蒙不解。
“她是个盲人。”弥昂说道,“我不清楚盲人在惊恐时是否会睁大眼,但她并不像是简单地因为死亡和凶手带来的威胁而如此惊恐,而且她完全没有求救的动静,那个杀手给他所杀之人都带来了足够的恐惧,因此我猜测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因素,我确认伤口是希望看看能不能找出死亡后与死亡前不同的痕迹。”
“可能会有所区别,但时间太短了,恐怕是看不出来的。”西蒙忍不住道。
弥昂并不在意,只是借着说道:“她和昨晚的死者身上都有相似的伤痕,我猜这里面会有什么含义,这也许也是恐惧的缘由,也许在恐惧中她确实看到了些什么,而这应该在她过去的经历中,我会去查查看的,今天多谢你了。”
西蒙被弥昂的话绕得有些晕,毕竟他不知道弥昂遭遇的一连串事件,最后只是再聊了几句便送弥昂离开莫尔花园,而弥昂将目标转向了莎莉娅修女的过去,为此他得再去一趟治愈所,他想知道了死去莎莉娅修女更详细的过往,特别是在她失明之前的事情,也许威廉那里也可以给他一定帮助,但目前来看那位猎巫人对此不太想提及太多。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这里也得不到多少信息,这里的莎莉娅修女与医者牧师大多都很年轻,即使是几位同龄的修女也知晓的不多,但她们告诉了弥昂另一件事:在十年前曾发生过混沌教派针对莎莉娅教会的案件,当时有不少修女遇害。
第三百四十一章 静谧
“十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事情,而且没有多少当事人……”弥昂回到客栈后就一直陷入思索之中,如果只是想单纯找到一个在努恩居住十年以上的人,那很容易而且他们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些什么,但想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就难的多了,至于努恩的法院和猎巫人等组织或许知道许多,但想来是不会随便和外人分享的。
“关于这点,我想我们能帮上忙。”坐在对面的奥兰多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说道。
“嗯,说说看,别卖关子。”弥昂好奇道。
“让维姬来告诉你吧,我们白天花了不少时间在这件事上。”奥兰多向一旁正在给夏洛蒂梳头的维姬说道。
“嗯,是关于出版社里的档案,十年前的时候出版社和报贩这种职业还不是很流行,主要是抄写员们将一些当时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书记员行会和一些作为出版社前的地方保存了那些档案和抄本,我们去找了那些案卷的抄本,还有早期的报纸,虽然这些东西很难弄到但我们还是得手了,稍微破费一点而已。”维姬摊了摊手。
“那不算问题,你们收集来卷宗给我看看。”弥昂说道。
“都在这。”奥兰多附身从桌下搬出了至少半公尺厚的纸摞,压在桌子上的时候桌腿的关节都吱呀一声,“稍微多了点,你慢慢看,我去帮大家泡咖啡。”
当奥拉的准备溜出门的时候,弥昂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拖回来和自己一起看这些东西,并告诉了他自己在白天遇见的事情和想知道的重点,主要针对的是失踪事件与特殊的谋杀,当然混沌教派有关的事情也不能放过,尽管猎巫人可能早就清理过一遍,其中或许没留下多少直接的事件。
“嗯,夏洛蒂,你被什么虫子咬了吗?”维姬把夏洛蒂的头发拉上到一边,右侧的脖颈边有一小块红肿的痕迹。
“不会吧,我没觉得痛。”夏洛蒂摸了摸脖子,“好了好了,梳完了换我来帮你。”
弥昂与奥兰多埋头在成堆的书卷中,而且都是瑞克斯佩尔语,虽然他们对帝国的文字都不陌生,但泡在这些文字里半天后也觉得头痛,因为这里无用的信息太多了。
“差不多应该是在这个时间的。”弥昂拿起一份新的纸卷,上面标注的时间是帝国历十年前的六月,接着快速翻看,而在这里他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里有此前莎莉娅修女提到过的当时针对莎莉娅教会的袭击案件,弥昂从头到尾查看了整份卷宗,并且从其他的报纸中翻找出同样时间段地进行对照,那些案件主要都集中在努恩沿河的河港以及努恩南岸的城区,并且几乎没有发生在神殿内,都是外出的莎莉娅修女与医疗牧师们,其中有一起修女幸存的事件,弥昂猜测或许就是那位死去的莎莉娅修女。
这段案件被定性为了混沌邪教的阴谋,不过弥昂没有发现更多,显然猎巫人们的工作处理得不错。
“也许这段可以帮到你。”奥兰多忽然也举起一份报纸,指向其中一段,上面的新闻是一所孤儿院发生了火灾的事件,里面指出这是一家由贵族出资开办的孤儿院,偶尔有一些莎莉娅修女在那里义务照顾被抛弃的孩子们。不过此前关于那个混沌教派的事情你知道吗,行乐者协会有时会资助孤儿院和收容所,允许部分机构以任何残忍方式虐待儿童穷人,而不必担心被发现。”
“干得好,我读的那些案件里不少人被提及到在孤儿院的工作,我猜这里面会有关系的。”弥昂接过那份报纸,“雪松小屋儿童福利院,这名字还真难念,它收养孤儿和那些患有特殊疾病的孩子,你觉得它现在还存在吗?”
“不好说,不过我想莎莉娅教会应该会有相关的记录,而且至少知道它在努恩的南岸,当地的人们应该也会有记得的,打算去拜访一下吗?”
“当然,反正我猜现在就算我们不想惹麻烦,麻烦也迟早会找上门来。”弥昂点了点头,“虽然我感觉昨晚真正受到袭击的是那个混沌教派,但我也不觉得那位死亡欢影是多友善的存在。”
新一天下起了暴雨,弥昂他们不得不在黄昏暴雨结束的时候再出行,但浓密的灰黑色云层堆积在天上,给整日带上了一丝不安的基础色彩,虽然在夏日这让气温凉爽了许多,无法散开的水汽却让整座城中的呼吸都显得压抑了些许。
弥昂与奥兰多通过了宽阔的努恩大桥,这座桥梁桥是旧世界的奇迹工程之一,它的中间部分在矮人的帮助下建造了特殊的运转结构,可以依靠蒸汽机来拉升桥面让更大的船只从这里通过,它是帝国最长最宽阔的桥梁,同时腿税,即按照通过者与通行牲畜的腿的数量来收费的一项过桥税,适用于任何过桥的行人。
在经过努恩大桥的时候,弥昂两人停在桥中看向东侧,在瑞克河的河面中央升起了一座黑色和红色的组成的高塔,仿佛指向天空的手指,它被称为“铁塔”,它修建完成于数年前,这是努恩是对帝国猎巫人们辛勤工作的支持,这接近七十五英尺的塔是一座大型的监狱,每一扇窗户上都有铁栏,因为河面的水汽已经开始生锈了,那些锈迹从窗口向下的墙面上流下渗入,仿佛血迹一般。
通过努恩大桥后,他们来到了努恩南岸的福勒施塔特大区,如果说棚户区是恶劣的地带,那么福勒施塔特就是彻头彻尾的糟糕,因为在努恩新城区的扩建当中,康斯坦丁伯爵下令让所有产生废水与大量难闻烟雾的产业都要搬到河对岸,这花了大约两年的时间,但几乎绝大部分的染坊、屠宰场、制革厂等生产基地都被强行搬迁到了这里。
这样做的结果是一群资金匮乏、装备简陋的人很难重新开始,因此这里的生活条件非常糟糕,那些高耸的烟囱上空笼罩着棕色的雾霾,空气里飘着血腥、死亡和染料的刺鼻气味,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而且警卫也从不在这片区域巡逻,因此一些犯罪家族也在此生根经营他们的业务。
但一所较大的莎莉娅孤儿院确实位于这片区域,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地租便宜,教会的神殿或许可以免税,但孤儿院显然不行,因此弥昂他们很快就问到了这所孤儿院的所在,并一路前往,而抵达后他们知道那里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雪松小屋儿童福利院,而是另一所更加正式并有着莎莉娅神殿的孤儿院。
这里的莎莉娅修女接待了他们并解答了弥昂他们的问题,在留下一些捐款后,他们离开前往了询问到的真正目的地。
“你们不会喜欢那里的,现在那里有的只是诅咒和污秽,字面意义上也是如此。”尽管莎莉娅修女这样告诉他们。
而在到达那里后,弥昂他们算是明白了莎莉娅修女所说的含义。
在福勒施塔特大区,由于许多制造产业搬迁到了这里,而那些工厂的生产往往需要大量的用水并排放废水,因此在这个城区中有许多人工修建的渠道,甚至足够小船在其中通行,而那些下水管道都被连在这里,染料坊五颜六色的废水,屠宰场的清洗血水,还有更多其他的废水都充斥在其中并最后排向瑞克河。
奥兰多不喜欢它们,弥昂也是,而沿着其中一条弥昂他们找到了那所废弃的雪松小屋儿童福利院,还有让它一小片区域陷入的大污水坑。
污水坑是个神奇的玩意,在努恩这样的大城市里,管道的泄露与繁重的建筑结构才会促使它们的形成,而努恩或许只有一个这样的污水坑,并且就在此处地基下,地陷与破裂的下水管道结构让它积蓄在这里。
多年前这里是一所重要的孤儿院,直到十年前的火灾后,人们决定重新修建这里时,不寻常的暴雨与河水的倒灌让污水几乎淹没了这里,而当灾难发生后的几日,这里地下隐藏的真相随污水一起浮出了水面。
这里的许多孩子饱受凌虐,无依无靠,现在衣不遮体地在肮脏的屋子里等待腐烂与饥饿将他们带走,终于这里被抛弃了,人们说是那些被遗弃孩子的怨念造就了那场灾难,而现在这里已经被那些孩子们没有安葬的冤魂所占据。
弥昂几乎就要相信这些说法了,因为面前的建筑着实是腐朽不堪,砖石的地基还尚算坚固,顶层的半木制结构几乎都被风雨腐蚀殆尽,一些倔强的植物生长在腐烂木头的烂泥之中,污水坑的臭气在房屋内飘荡着,难怪连流浪汉都不愿意躲在这里,奥兰多甚至觉得那个污水坑里肯定有什么突变的食人怪物。
“回去后我得用掉一整块羊奶皂,和当初家里发生的事后一样多。”奥兰多忍不住道。
“那就注意脚下,可别掉下去了。”弥昂抬头看了眼原本大门上的木牌,现在除了两根杆子外基本已经掉光了。
“那我们最好点个火。”奥兰多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弥昂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提灯,点燃后他们带着走近了这间几乎媲美鬼屋的废弃房屋,至少弥昂现在确定这里没有恶灵之类的,只有溃烂地板上的藻类和菌类,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什么飞虫,破碎的只有指长的窗帘残片在风灌入的时候飘荡着。
踩了踩前面的木板,比想象中结实一些,接着两人继续往前来到拐角的一处房间内,这里的墙面上直接破开一个大洞,外面是满是杂草的荒地,零星的石碑压在那里。
“我就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奥兰多拉开一个满是洞的木制衣柜,咵啦一声半截木板都掉了下来,露出石灰掉光的砖石。
弥昂伸手抓住了地上的木板,用力一拽扯断,底下是一处楼梯,这是这里的地下室,不过已经被水淹没了,就算有什么也不可能冒着这些污水搜索。
屋外的草地间传来了些许沙沙声,不是风吹动的声音,而是有什么东西经过时的动静,弥昂与奥兰多本能地抬头看去,他们手上油灯的光照距离不是很长,只能照亮这间破洞的房间内。
“不是老鼠之类。”奥兰多自然清楚什么体型的动物会造成多大动静。
“你从窗户那堵住。”弥昂扫视了一眼,外面变为荒地的花园一侧是围墙,一侧是污水坑与水渠,只有一边通往大门和另一侧房屋的门,这个距离他们两人足够堵住。
“好。”奥兰多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弥昂走到外面的水渠边,齐腰高的杂草很碍事。
过了片刻,房屋对面奥兰多守住的地方传来一声短暂的惊叫,接着是迈过杂草时沉重的脚步声。
“看看我抓到了什么。”奥兰多的声音传来。
弥昂把提灯举高了点,奥兰多正提猫似地一手拿着提灯一手把一个女孩拦腰夹在手间拎过来。
“维姬,你在这里做什么?”弥昂皱了皱眉问道。
“先把我放下来。”维姬有些怯怯地举起手。
“我这是在帮你,姑娘,这堆杂草可不适合你走,就算穿了长裤也一样。”奥兰多说着往破旧的楼屋内走去,踏上平地后把她放了下来。
“你是怎么跟过来的?”弥昂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
“我不是跟着你们过来的,是夏洛蒂。”维姬拍了拍身上的土灰,来到这里她走了不少的路。
“她怎么了?”
“到傍晚的时候不见人了,前天晚上我就有感觉了,只不过模模糊糊以为她去喝水,但今天发现不太对劲后就偷偷跟了上去。”维姬有些头痛般抚着额说道。
“还有这回事?”奥兰多与弥昂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发现过这个。
“接着呢?”弥昂追问道。
“我看到她上了一辆马车,本来想跟上去但追不上,绕了两圈后本来想去等你们回来,但在桥边看到了她,就一路追着过来了,我看到她进来了,但之后就没看到人,进来后才碰上你们。”维姬把经过说了一遍。
“这不可能呀。”奥兰多皱眉,“从你说的时间上看我们没差太远,但如果她从正门来到这里我们不可能没察觉到。”
“我没说谎,而且……”维姬忽然打了个寒颤般抱紧手臂。
“别害怕,还有些什么?”弥昂劝慰道。
“我感觉,我可能记得这里,我曾经在这里住过。”维姬的脸色有些发白,汗水滴落。
“你记起来了?”弥昂心中的疑虑大增,如果维姬曾经是这里的一员,那么她被引来这里绝对可疑。
“没有多少,只是对这里有些印象。”维姬摇了摇头,她已经努力回忆了。
“没关系,一会再看看,也许你还能想起来些什么。”奥兰多在一旁说道。
“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弥昂沉声道。
“怎么了?”
“别忘了她是被引来这里的,而我们此前可能被许多家伙盯上过,我一点也不相信她是被无意带到这里的,绝对还有别的家伙来了,也许是故意带她来这里,而且另有目的。”现在这里虽然看起来空无一人,但弥昂却异常警惕起来。
“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奥兰多也立刻明白了当前的状况。
“离开这里回街道上,你看住她,有情况立刻离开,我上去再看看,这里肯定有问题,不能放过。”弥昂知道自己的做法或许有点冒险。
“好吧,你小心。”奥兰多牵过维姬向外走去。
弥昂转身在底下绕了一圈后来到楼上,如果不是幻觉或者鬼魂把维姬引来,那么肯定有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他也不顾及行动的动静了。
旧楼梯有部分砖石结构,还能维持得住,二楼相比被水淹没过的一楼稍好一点,地板还没被腐蚀穿,不过火灾在这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砖石与残留的屋顶上到处都是熏黑的烟雾,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块没有被动物和风蚀殆尽的碎骨,木制构架的加剧大多被烧了个精光,熏黑的墙面上偶尔露出一点曾经孩子们涂鸦时剩下的痕迹。
弥昂直接推开残留的木板墙打通路径,快速地跨过所有的房间,原本上层应该还有木制的楼阁,但显然都在火灾中被焚烧殆尽,余留的多是些许石制品与金属架,而在一个木柜的残骸中,弥昂看到了一个碎成几块的石雕,虽然有熏黑和缺失,但弥昂在重摆后依然看得出那是一条蛇缠绕着玫瑰的石雕。
取出收在身上的铜镖,上面所铸刻的是几乎同样构型的,蛇与玫瑰的纹路。
果然会有发现。这个标准可能是当时这座孤儿院真正控制者的标志,可能是混沌教派或者别的什么,而显然这枚铜镖有相似的纹路,显然与之有很深的联系。
弥昂起身准备离开,忽地破风声从背后传来,弥昂回身探手握去,一枚回旋镖飞旋在他身侧,被他右手抓住在半空,捏成几段碎片。
“放开她!”奥兰多惊怒的咆哮此时从外面传来。
弥昂循声看向楼外,街道上奥兰多手中的提灯坠地,蔓延的火光间隐约两个人影从两侧包夹在他前后。
甩开提灯,退后几步然后径直全速冲出,从破裂的墙面之间跃出后在下落中抓住外面的围墙,接着翻过直落在他们之间,前后两人一人是弥昂此前见过的,那个身着风衣脸上裹着绷带的人,而另一个则穿着暗红色的披风,戴着兜帽站在更远的阴影中。
“你受伤了。”弥昂看到奥兰多左手手腕的甲隙间向外流血,而他右手上则握着沾血的带刃飞镖。
“不要紧,别让他们跑了。”奥兰多沉声说道。
弥昂看向那个脸上裹着绷带的人,维姬被她扣在身前,一手拦住脖子肩膀,另一只手上夹着两柄相同造型的带刃飞镖抵在维姬的脖颈前,维姬脸色苍白,呼吸也小心翼翼。
“放了那孩子。”弥昂看向她,语气平静不可动摇。
“放了她?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要伤害她。”绷带下的声音传来,有些变形但又有些熟悉。
“你究竟是什么人?”晚风吹来,细雨开始从空中缓缓飘下。
“我还以为你会更快猜出来呢,骑士,毕竟你比想象的更聪明些。”她缓缓收起刀刃刺向脸上的绷带,随着绷带逐渐割裂,金色的发丝从冲飘出,而当切裂的绷带落地时,她的脸也完全显现在火光下。
“夏洛蒂……”被她挟持的维姬咬着牙说道,那张脸她没看出破绽。
第三百四十二章 毒
“夏洛蒂,怎么可能?”奥兰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弥昂的神情更凝重了几分。
他让伊岚使用了真视之眼,而结果告诉他面前的夏洛蒂不是因为魔法或巫术而虚构的面容。
“你不会觉得我会因为一张脸就相信你是真的吧?”弥昂侧着手将那枚铜镖滑入手心,他不太熟悉这种武器,但又必要的话只能一试。
“为什么不呢,你不是一直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并能准确找到你的行踪吗?”那个夏洛蒂笑了起来,弥昂听不出声音的差别,只是现在的气质变得邪恶而志在必得。
“她是你的朋友,和你居住一起很久了,如果是真的,那这些年你伪装得也太好了。”弥昂忍不住质疑道。
“其实还要更久,只不过她忘得更多而已,还没想起来吗,维姬?你理应记得。”她把维姬的头抬了抬,而维姬咬紧牙关,表现得勇气出乎弥昂与奥兰多意料。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维姬的声音有些沙哑。
“当然是复仇,看看那边。”她掰过维姬的头,“你忘记了,但我却想起来了,你还记得你曾有过的其他朋友吗,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他们训练我们,折磨我们,用他们能想到的一切办法让我们为他们取乐,一些人在表面上受到照顾,而更多人则埋在地下,你该挖开看看那里有多少遗骸。”
“我不记得,也不想记得。”维姬挣扎着想脱身。
“你当然可以,因为那样会更轻松不是吗,只要我这么痛苦就够了是吗?”她的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神色。
“你话是这么说,那我问你,我们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
“因为背叛和诅咒,我亲爱的姑娘,他们在自相残杀中更不留余地。”她凑近到维姬耳边说道。
“你想向那些混沌教派复仇,所以你想利用我们来帮你吗,所以你引导我去找到他们吗?”
“一小半吧。”她冷笑着,把维姬拉紧了些。
“无论如何,她不会是你复仇的对象,放开她吧。”弥昂沉声说道。
“好吧。”出乎意料的,对方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刀刃,推了一下维姬的后背让她们之间拉开一点距离。
维姬愣了刹那后反应过来,小跑着躲到奥兰多与弥昂背后。
弥昂松了口气,那枚铜镖他还不太熟练,即使有伊岚辅助他也没有万全把握命中,而且一旁还有另一人警戒,没摸清她的的底细就更没把握了。
“真是遗憾,快点想起来吧,我期待你回到我身边。”她转身走入到没有灯火的路途阴影之中,而她的同伙也开始后退到巷中。
“留步,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死亡欢影是谁?”弥昂上前说道。
“自己去探索,或者等待答案到来,骑士。”她说着转头快速离开。
弥昂犹豫了片刻后没有跟上去,对方连到手的人质都不要就离开,显然有充足的自信或是后手,而且知晓对方有同伙的情况下只留奥兰多看守并不安全。
“你还好吧?抱歉让你受伤了。”维姬看着奥兰多还在冒血的甲隙。
“没事,没碰到那几根血管和骨头,皮肉伤而已。”奥兰多拿下手甲,临时用布条扎住止血。
“我们赶快离开吧,虽然她们先撤了,但我担心她们或许会引来其他敌人。”弥昂提议道。
踏上返程,沉默地走出一段后奥兰多最先开口道:“弥昂,你真的觉得那是夏洛蒂吗?”
“我没有看出外表上的不同,而且应该不是巫术的伪装,不过直觉上我认为她显然不是真的夏洛蒂,而且她可能是在回避问题,因为很多东西她并不知道。”弥昂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她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虽然脸上看不太出,但她实际上因为以前的生活有些营养不良,而且身手也没有任何修习过的迹象,如果是装的那未免装得太好了,至少在遇到我们前就该有训练,记忆恢复的说法很难说通。”
“维姬你呢,你应该和她最是熟悉。”奥拉多又问道。
“我完全判断不出来。”维姬摇了摇头,“她和我认识的夏洛蒂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她抓住我的时候没带手套,她的手上有茧,而夏洛蒂的手上也有。”
“那只是你们生活留下的痕迹,你自己手上也有些,除非亲眼看到,否则这说明不了什么。”奥兰多摇了摇头。
“至少脸上我真的没看出一点不同,而且身形声音都差不多,就算是我又怎么分辨呢?”维姬懊恼道。
“没关系的,我们会找到答案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那个夏洛蒂是假的,那真的夏洛蒂恐怕已经遭到危险了。”弥昂看着前方夜下的努恩城。
“那怎么办?”维姬有点惊惶地将双手紧握在一起。
“尽快找到真相吧,她说我猜对小半倒不像是假话,如果说他们的敌人是混沌教派的话,按理说我们的之间应该并不冲突,所以要么是他们需要利用我们,要么就是还有其他矛盾所在,我会弄清楚的。”弥昂想了想,“你的过去可能是有用的线索之一,也许这是他们有意来找你的原因。”
“嗯……其实我还是稍微想起来了一点。”维姬低着头说道。
“有些什么,说说看?”弥昂并不太强求,思考后他更希望维姬别掺和在这些事里,虽然眼下看起来无可避免。
“很零碎,无非就是生活在拥挤地房间里,喝一些面糊之类的。”维姬抿着嘴回忆,“好像有几个修女照顾我们,除此之外还有那家工厂。“她伸手指向左侧水渠对面一家灯火通明的加工厂。
“嗯,希特霍芬铸造处?”弥昂眺望了一眼。
“这个我知道,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过。”奥兰多开口,“好像在努恩金属加工行业有领先地位,他们有努恩最大的金属部件铸造厂,供应帝国枪炮学院超过一半的原材料,难道你去过那吗?”
“当时应该还不是这样的,好像是建设时的狭窄管道,他们会找孩子去疏通。”
“然后这个工作很危险。”奥兰多接话道,这家铸造厂雇佣了至少三百名工人,轮班14小时,每周七天,虽然每周至少有一人死在铸造厂,但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找工作。
“你刚刚提到修女,应该是莎莉娅修女,倒是和我之前的情报相符。”弥昂回想着之前从莎莉娅教会以及莫尔教会中了解到的种种,“然后很有可能混沌教派暗中投资和控制着那所孤儿院,作为他们暗中施虐的场所,为了方便他们应该也想办法控制了那几名修女,也许这就是那名修女会被杀害的原因,这倒是说得通了,那位死亡欢影或许是过去的某人回来复仇。”
“现在还能查出当时的孤儿院里都有谁吗?”奥兰多问道。
“显然不太可能,混沌教派事后会销毁所有可能的材料,而且还有其他几个疑点。”
“疑点?”
“那位猎巫人威廉,他和那位死去的莎莉娅修女关系比较密切,他应该也是在莎莉娅的孤儿院内长大的,不过显然他的生活与维姬她们有很大不同,不过这点可以用不同的孤儿院解释。”弥昂说着从兜中取出铜镖,“另一点就是铜镖上的纹路,蛇与玫瑰的象征,我此前在楼上看到了一个相似造型的石雕,努恩的色孽教派喜欢用蛇来作为标志,之前行乐者协会就是证明,我猜测这也是他们的标志,但刚才那个夏洛蒂,如果是要复仇,铜镖上这相似的徽记就有些奇怪。”
“可能是抢来的?”奥兰多猜测道。
“也许吧,毕竟我们也很难追查,先回去,如果夏洛蒂没回来的话……我们先告诉城市巡警们吧,说是失踪。”
在回到客栈后过了一晚,夏洛蒂果然没有回来,弥昂他们前往了一座岗哨去告诉那里的警卫,不过对方表现得像是有些习以为常般,这段时间发生的失踪案比以往要多,在守卫大楼内的案卷可能已经堆了不少,这些还是有人来报案的,至于棚户区贫民窟之类没人知晓的黑数可能就更大了。
“你去找玛丽卡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弥昂将先前从混沌教派宴会上抢出的药草液与小瓶的药水交给了奥兰多,自从混沌教派的事情发生以来,努恩大学就处于休假封锁的状态,玛丽卡早早离开了学院住在家中,由于他们家族也有些势力,顺着门牌找到不难。
弥昂是希望能找人分辨一下这些药草和毒品般药剂的成分,原本这种事让莎莉娅教会专业的药师处理更加方便,但弥昂现在对莎莉娅教会有些许警惕,发生这些事后不知道是否还有混沌教派的人潜伏在其中,保持警惕为好。
“我尽力而为,不过把维姬单独留在客栈内恐怕不是好主意。”奥兰多想了想说道。
“那你把她带上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妨碍。”
“……所以说为什么又是我?”奥兰多无奈地摊手。
“也许我可以代劳?”笑声从门外传来,弥昂推开虚掩着的门,看到维站在房间外。
弥昂看了一眼没多少阳光落入的窗户,接着回头说道:“维,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不过你们看起来有些忙。”维的向外偏了偏头。
弥昂会意,回头和奥兰多打过招呼后走出房间拉好门,有些事可能不好和奥兰多解释。
走到无人的廊道尽头,维正色起来,小声说道:“那个女孩被劫走了。”
弥昂愣了瞬了愣,旋即反应过来道:“夏洛蒂?
“是她。”
“你怎么知道她的行踪,吸血鬼的情报网?”
“没那么复杂。”维摇了摇头,“她和你之前见过的那个女贵族有些交易,她会提供血液饮用,而回报是金钱和有必要时的保护,顺带一提,她的血似乎味道很好,所以亚米娜才会一直保持与她的联系。”
“保持联系,能说得更详细些吗?”
“大概是从去年前开始的,有时在白天会有人接她去富人区的住宅,不过遇到你们后白天自然不再方便了,因此之前两天晚上她有偷偷去,当然是有人来这里接应的,昨天晚上也是一样,但她在回去的时候马车遭到了袭击,亚米娜会知道还是因为早上马车没有回来的缘故。”
“他们有离开内墙来到这边的城区吗?”弥昂知道内墙隔开了努恩绝大部分平民与贵族,而内墙的城门守卫也是相当严密的。
“没有,是在富人区就失踪了。”
“一位贵族女性的私人马车受到袭击,这种事应该会引起守卫的注意吧?”
“也没有,是夫人的私人护卫探查到的,因为令人不解的,那辆马车被发现在河里,而马夫已经淹死了,车厢内空无一人。”
“见鬼了,马夫怎么能自己把车带到河里?”弥昂也因为这些事而疑惑不已。
“马车在两个路口留下了有些乱的轮印,不过奇怪的是在河港边痕迹消失了一小段,一开始亚米娜猜测是魔法,不过后来让一个低阶吸血鬼从马夫的尸体中饮用血液后发现了一点新的东西,血液中有残留的药物,应该是某种具有强力致幻效果的毒药,但也有巫术的痕迹。”维小声说着。
弥昂心中一震,立刻想到了那些制作毒品与毒药的混沌教派,那些教派中有黑暗术士使用巫术也不足为奇。
“别担心我说这些,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她们不知道我来找你说这些,反正我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闲在屋内,而且看她的态度更想和你合作,利用你的力量。”
弥昂刚准备开口,维忽然伸手垫脚搭住他的脖子,脸庞凑近,背后的房门传来开启的声音,不用看弥昂也猜得到是奥兰多打开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两秒后门迅速关上了,然后维松手站回,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弥昂还在分析从维那里得到的信息。
“等你把敌人搞定了再谢不迟。还有一件事,亚米娜让一个低阶贵族来到这边了,既是为了打探消息也是来跟踪你,看看能不能从你这有些发现,她在后门两条街外的路边,红色马车,你有兴趣可以主动发现她问问看。”
“嗯,那维姬暂时拜托你照看一下,我们昨晚可能碰上了敌人。”弥昂将发生的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
“还有这些事?”维似乎很感兴趣,“原本我只是提议一下,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可行,如果那些人打算对那女孩不利的话,我想我的外貌会很有欺骗性让他们出手的。”
“要是这么简单就太好了。”弥昂笑了笑。
“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吸血鬼的,让她们自己查去吧。”维拍了拍弥昂的肩膀。
回到房间内,弥昂告诉奥兰多后与他一同离开,维留在房间内和维姬打了个招呼,向看起来和她没差太多的女孩自我介绍了一下,当然是编造的身份。
走到街上,奥兰多搭着弥昂的肩膀,感叹道:“真不错,看来你进步的不只有剑术。”并且一副我心甚慰的表情。
弥昂思考了两秒他这段话的含义后,将奥兰多推出一臂的距离。
“别不好意思,那女孩具体身份是什么,我记得之前的赌场那里……”奥兰多开始说个没完。
要不揍他一顿吧,弥昂忍不住想着。
当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两人还是将解决当前的任务放在首要,奥兰多去找玛丽卡,而弥昂则是再次动身前往猩红女祭司酒馆,毒品药剂的事情令他有了些别的入手点,至于那可能跟着他的吸血鬼贵族,回头再解决。
第三百四十三章 “敌人”
“啦啦,滴,答。”男人一边哼着歌一边戴上手套,手中拿着一个细口的玻璃瓶,披着一件千疮百孔的风衣,最后戴上一个长角的怪物标本头像。
接着他打开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门,踩着破旧的木板一步步走到下方漆黑的地下室中,里面一个孩子的啜泣声轻微传来。
他点燃一盏灯,火光摇曳在他周围照清他吓人的装束,接着他走近墙角,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蜷缩在那里,火光的到来在她看来只是再次将怪物带来,因此她恐惧地蜷缩地更紧了些。
“别,别过来,你吓到我了。”女孩抬头挡住眼睛,但即使闭上眼巨大的阴影也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是什么?”
“我是食人者,你床底黑暗中躲藏的獠牙恶魔。”怪物头套的巨大独眼像是浑浊的镜子般照出女孩扭曲的倒影。
他扯开女孩的手逼迫她不得不直视那张怪物的脸,一股诡异的香味从他身上飘出,女孩泪流满面地喘息着。
“我是你最糟的梦魇,并且我将教会你什么是恐惧……”
过了段时间,男人从地下室中走出,反手将门关上,当他回身摘下头套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瞬间,在门旁站着一个他曾熟悉但如今陌生不已的人,或者说他也不知道那是否还能被称为人,至少现在外面无知的人称他为死亡欢影。
仿佛瞬间跨越了近十步的距离,死亡欢影抵达了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之举起在面前:“我说过,亨肖教授,不用孩子。”
“孩子的恐惧更加纯粹原始,而其他人的恐惧擦杂了太多过去的记忆,忏悔、自以为是、贪欲不得……”
“我的话不喜欢说第二次。”亨肖被提得更高了些,那是因为抓住他的人身形开始诡异地拔高。
“是的,尚-保罗,但如果你真的想获得让这座城市陷入崩溃的东西,那你就得做出些选择或者牺牲。”虽然异常紧张,但亨肖依然冷静地陈述着。
沉思了片刻,死亡欢影将面前的人从半空中放回到地上,身形也逐渐恢复正常,这样他似乎才能算是尚-保罗。
“没有更多了。”尚-保罗说道。
“当然,不过真令人奇怪,如果你打定主意想然这座城市燃烧,那不管早晚这些孩子都得陷入恐慌,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在教他们面对恐惧。”亨肖拍平皱褶的大衣。
“显然没有人愿意做你的学生。”
“嗯,好像是的……跟我说说我们的客人情况怎么样,那可真是位美丽的小天使。”
“还在睡,不过不太安稳,当时可能波及到了她,但应该不太严重,你真的没有可以应对的药物吗?”尚-保罗将手放在木桌上,拂过时指尖所经之处有如刀锋划过。
“我发誓没有,就算有应对毒素的,但绝对没有什么能消解你带来的力量,不过既然没那么严重我想可以慢慢恢复,唔,你可以等她醒了再去看她,当然是用正常的样子。”
尚-保罗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灯火照亮了这个一直隐藏在影子里的人,他看起来很年轻,在二十岁左右,金色的半长发,面容如同雕刻家们为英雄塑像时所想象的那样,他低头时冰蓝的眼睛笼罩在眉骨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森然冷漠。
“你的行动怎么样,我听别人说你发现了一个可能有些棘手的敌人。”
“没错,可能是整个努恩唯一有那个可能的对手,不过相对我,其他人才是恐惧他又恨他恨得牙痒,他会帮我先扫除最讨厌的阻碍,可惜他着实不够踏上舞台。”
“而他们应该恐惧你才对,因为恐怕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真正的敌人是你。”亨肖将手中的长瓶放回桌上,里面是一些透明的液体。
“眼泪和汗水,这些真的够?我还以为你会用血和脑浆那些更糟的东西。”
“如你所愿,我不会杀他们,激发恐惧是件复杂的事情,尤其是你不想用太多魔法和巫术的情况下,而恐惧其实是可以传染的,作为一种给其他人的警戒机制,极度恐惧的汗水与泪水中都有一些能让其他人极度兴奋的东西,而当之足够浓郁时间够长的时候,恐惧和惊惶就会感染他们。”
“有趣,这会对我有用吗?”
“不可能,你的本质已经绝非这些所能影响,如果你能以恐惧为食,那么这些东西对你而言可能和果汁差不多,想试试吗?”
“无需,不过你得加速了,那个骑士发掘的很快,尽管现在他找到的敌人还不会是我们。”
***
弥昂站在一家破旧的酒馆前,这个地址是罗斯给他的,他又去要了一次情报,之前的药草中有一些是他认识的,包括有麻藤之类,而之前一次走私的生意被弥昂搅和了,不过显然对努恩这样的城市而言一艘小船的货算不了什么,弥昂想知道那些被禁止的药来自哪里,而大量需要它们的又会是谁?
罗斯给了他这个地址,顺带提醒他这里的主人不常露面,不过弥昂依然打算碰碰运气。
推开门,酒水与汗液的臭味飘出,弥昂径直越过吧台来到后面的橱柜前,他知道这里有扇门能到他真正的目的地,而当他打开后,一条有些昏暗的走道暴露出来。
“你不能到这里来!”当弥昂跨过台阶底部的门槛时,一个生硬的声音从阴影和噪音中传来,“我们现在关闭了!”
弥昂不喜欢这个声音,它似乎是一边咀嚼一边传出的,廊道内空气中充满受惊动物的气味和令人窒息的汗味。
“你是迟到的客人吗,门票?”那人从噪音与阴影中走出,他高大而且强壮,粗壮的躯干和脖子上都突出着结实的肌肉,他的手握紧了一根血肠,正用他那稀疏而不规则的牙齿撕扯着什么东西。
“没有。”弥昂坦然回答。
对方显然因为他的话愣了片刻,接着一边咆哮一边大笑着说道:“你第一次知道这里?那你可真倒霉,因为我会把你大卸八块地扔出去。”
弥昂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可以采用更和平的方式来解决分歧。”
“不,这里关门了,而且今天不是你的好日子。”
过了两分钟,弥昂跨过脸色苍白,紧按着肩膀的男人,同时用拇指往回弹出一个银币落在他的身上:“这是我给你胳膊的补偿。”
穿过走廊,出现在前方的是一个空旷明亮的漏斗形大厅,仿佛角斗场一般,弥昂在中央的空地间看到了一个石台和一个巨大的铁笼,周围阶梯状的看台能容纳下几百人,不过今天似乎只有一半的席位被坐满了。
弥昂扫视着想找到一个这里最高的,属于贵宾甚至这里主人的看台,不过在他找到之前,巨大的欢呼声从周围的人中传来,同时两侧有人吹响了小号,弥昂不禁将注意力放在了看台下的角斗场两侧,那里的大门被拉开,在右侧的门中,一座座铁笼被推出,上面都蒙着布,不过从露出的边角和低声的呼噜里弥昂能猜测里面的或许都是猛兽,而驯兽师穿着滑稽的服装,拿着鞭子和长棍走在最前方。
在他身后,一只看不见的野兽摇摇晃晃地撞在笼子的格栅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使得大坑般的四周回荡着一个巨大的重物撞在金属栏杆上的撞击声,驯兽师转过身来,用棍子开始责骂那只动物。
同时另一边的门也开启了,一个**着上半身,强壮只比刚刚弥昂所见之人逊色一点的男人戴着一个布缝的面具,披着披风走出,当他出现时四周响起了上百名观众的欢呼声,而那个男人举起双手回应四周的观众。
他率先走上决斗台,摘下披风交给身后的人,跃跃欲试地在台上活动着身子,向着对面的驯兽师招了招手。
铁笼外站着一个裁判般的黑袍男人,他举起手中的小彩旗挥舞了一下,接着高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又到了我们的冠军挑战时间,这次他将更刺激的随机选择一头野兽,我保证每个笼中的野兽都不一样,不知今日究竟带来的是一场迅速简单的决斗还是精彩缓慢的死亡,有请我们的挑战者选择一只野兽吧。”
角斗士扫视了一排蒙着的铁笼,接着将手指向了第二个,咆哮声最为微弱,而同时呼吸声最为沉重的一个铁笼。
“祝我们的挑战者好运。”裁判向着驯兽师点了点头,接着驯兽师一把扯下了蒙着布的铁笼。
关在上面的是一只巨大的、低嚎的、肮脏的棕色野兽,挂在它脖子上的巨大镶满饰钉的项圈上,挂着几英尺长的粗链,踩在木板地上的巨大四爪被铐在一起,限制了它的行动,它有一个半方脑袋,闪闪发光的尖牙上的口水滴落下来,旁边的伤口流出一种黄色的液体。
在这头巨大的棕熊出现时,周围的铁笼中其他的动物都发出了不安分的声音。
驯兽师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口哨吹出一种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斗兽场的嘈杂声,让所有的猛兽都安静了瞬间。
“把它们弄出来!”看台上的人欢呼着,人群兴奋得发狂。
弥昂冷眼旁观,又看了一眼看台上方阳台般精致的包间,那里现在都是一片黑暗,似乎还没有人出现。
牵着猛兽铁笼出来的人们拿着长矛,站在竞技场的周围以备不时之需,而巨大的棕熊铁笼则被打开,那名驯兽师不惧地靠近了棕熊,打开它的手铐,同时弥昂眼尖地看到,他还给棕熊吃了些什么东西,接着牵引它走上了竞技场。
当驯兽师离开的时候,铁笼的门用铁链缠上,只留下角斗士和那头棕熊在其中,当驯兽师从棕熊的视野中消失时,它开始暴跳如雷,大嘴巴吐着白沫,在几个月的反复虐待之后拼命想抓住眼前的人。
角斗士灵活地躲开了两次攻击,巨大的棕熊没有起身而是四肢着地以它真正最快地方式发起攻击,角斗士缩在铁笼边,当巨大的棕熊直冲过来时迅速闪开到一边,让棕熊的脑袋撞上铁笼,当棕熊头晕片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重踢在棕熊的脖子上延长它的眩晕,接着爬到其背后死死缠住棕熊的脖子要令其窒息。
这个战术似乎有效,棕熊挣扎着,人立起身,想把背上的人甩开,不过似乎它没想到过在地上翻滚用巨大的身躯碾压这个人的想法,过了一两分钟,棕熊因为血管和气管同时被压迫而缓缓倒在地上。
角斗士松开熊起身,高举起双手试图向周围宣告自己的胜利,同时大笑道:“现在这个时代谁都知道对付熊的办法,这种生物攻击方式很单调,你只要……”
“分不清真假最好别乱学。”弥昂摇了摇头,准备把注意力挪开继续寻找这里的主人,不过此时角斗场上发生了异变。
那头棕熊再度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浑身颤抖不已,双眼中闪烁着凶恶嗜血的光芒,在其他人的惊呼中角斗士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转过身来重新面对棕熊,而那巨大的野兽用双足摇摇晃晃地靠近角斗士,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般。
当弥昂看出那不是虚弱,而是紧绷膨胀的肌肉在不断颤动。
“你还真是……”似乎觉得对方只是虚弱反扑,角斗士猛地闪躲到棕熊的侧面踹向双足站立棕熊的膝盖试图将其击倒。
而棕熊确实倒下了,但不是因为攻击所致,是它自己猛地翻转身子压向了角斗士,当对方收腿闪开时,棕熊猛地扭头咬住了这个的角斗士的小腿,用紧绷的下巴锁死了肌肉与骨头,让破裂的回响声出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角斗与下注是一回事,但这场喜剧-悲剧的较量却是另一回事,他们的钱肯定物有所值。
而与此同时,一盏灯在上方的包间中亮起,薄纱后隐约能看清一个女人的侧影,而据弥昂从罗斯那所知,这里的主人正是一个女性,但现在不是去找她的时候。
“住手!”弥昂冲向了角斗台,同时掷出了那枚收留的铜镖。
铜镖在地面上以诡异的弧线弹开,接着没入到棕熊庞大的身躯中,虽然看起来是要害的方向,不过显然巨量的肌肉和脂肪让棕熊安然无恙,只是痛苦地咆哮了一声松开口。
弥昂徒手扯开了锁链,接着闯入到角斗场上,四周的守卫试图上前,但裁判忽然抬手阻止了他们。
新出现的人让野性大发的棕熊暴怒着冲来,但弥昂迎着棕熊的脑袋右臂挥出一击重拳,几乎抵消了棕熊冲锋时的庞大动能,同时打碎了棕熊的鼻子和小半的上颌。
而弥昂后退数步后没有停止攻击,上前数击集中棕熊的头部要害,在头骨碎裂的声响中用力将庞大的棕熊甩开到铁栏上。
弥昂转身想帮那个角斗士止血,不过此时护卫们已经把他抬了下去,而且堵着铁栏的前门。
掌声从上方的房间帷幕后传来,四周的看台上却是一片安静。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怎么称呼?”弥昂淡淡发问。
“随你,那么插手的家伙,你打断了角斗,这可不合规矩,这里的观众们可都是付了钱的,在我来看你没有门票,而且还打倒了我的护卫,你说这该怎么办?”
“也许你该加强安保工作,而且在我看来这算不上角斗,也许你该切开熊的胃看看它是不是吃多了。”
“哼哼,有意思,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需要一些信息,而有鉴于你的回答,决定这里是否还开得下去。”弥昂认真地说道,他不知道在帝国这种地下角斗场合不合法,不过显然他不太喜欢这里。
“问吧。”对方似乎依然心情不错。
“我在追查一些药物,据我所知走私的毒品里有至少三成和一些特殊药物的全部都流向你们了,而刚才这头熊显然不太对劲,那么告诉我,你们都做了哪些药?”
“就这些吗?”那个女人轻笑了一声,“我们只不过做些明面上能用的止痛药和兴奋剂而已,包括烟馆和治愈所都会用的那些,当然还有给贵族们的特供,你有兴趣看看名单吗?”
“之前努恩大学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些特殊的药,那和你们有关吗?”
“没有,我向你保证,不过我知道他们是行乐者协会,如果你要找的话,你应该找丝质的那位,除此以外没有更多了,那么,骑士,你还有别的想问吗?”
弥昂微微眯起眼,那个女人很古怪,但弥昂感觉她没有说谎,而伊岚也是同样的感觉。
弥昂只想隐秘地问问,而眼下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弥昂想要的,他看向堵在门前举着长矛的守卫,毫不在意地向前走去。
“让他走。”出乎他意料的,那个女人下令让守卫们退开了。
“你很冷静,看起来没打算在这里给我惹麻烦,骑士,不过我还是得给你个忠告。”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沙沙的,像是蛇在吐信,“你这是试着在努恩的黑暗中创造一个真空地带,而在自然法则中,真空地带是不该存在的,很快就会更多的东西补上。”
“我拭目以待。”弥昂背对着她说道,旋即跃下决斗台走上阶梯,开始离开这里。
“主人,真的不在这里拿下他。”在帷幕后,一个侍女向女人问道。
“没必要,反正他要找的是那个荡妇的麻烦,他不打算插手这里我又何必现在找不自在。”女人笑道,“不过他确实很有意思,有那样机会的话,确实该试试拿下。”
弥昂走向离开这里的通道,再次跨过那个被他打翻的男人后离开酒馆,阳光下他微微眯起眼,努恩的黑暗面确实扎根很深了,就像混沌深深的根植在人类之间。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脱离酒馆后的安静中他准备离开,不过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路边的一辆马车,那马车的制式和贵族独有的徽记弥昂都认得,是维告诉他的亚米娜派来跟踪他的吸血鬼的马车。
自己找上门来了。心情不大好的弥昂转头走向马车,马夫现在不在车前,可能是去买什么东西了。
也不管什么贵族礼仪,弥昂直接伸手拽开马车门,冷声说道:“我警告你……”
话只说了开头,弥昂愣住了,眼前的马车内一片混乱,碎屑和翻飞的羽毛棉花四散,座椅上的布绒上有一道道利器划过的破裂,而在其中一个衣着在被撕裂前显然华丽的贵妇尸体靠在椅子上,双眼闭合,四周没有太多溅血,而女人手指上伸长的剑刃指甲显然说明她是那个吸血鬼,而现在这个亡灵可是真的死了。
可真“走运”,又来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多重杀戮
因为在这里已经是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特地谋杀在自己附近的情况,弥昂对此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首先他再仔细看了一圈四周,没发现有其他人的痕迹,这显得有些不正常,一般而言这个时候的大街上人满为患都不奇怪。
“有魔法的痕迹,但很轻微,应该是心理暗示之类的把戏,并且持续的时间不长。”伊岚从四周察觉到了一点痕迹。
“有趣,这么多回我们很少会发现那位杀手会用魔法或巫术。”弥昂走到马车前的位置,车夫的位置上有少许血迹,“关键在于施法的是这个吸血鬼还是那个凶手,两者都有可能。”
马车有一位原来的车夫,显然他已经遭到不测了,但没留下尸体,座位上有两处血迹,一处在后方马车的车壁上,一处在座位的中央并拖到边缘,车夫的尸体被处理掉了,而莱弥亚吸血鬼的尸体则被留在车厢内,看来对方更想让人们发现这个莱弥亚吸血鬼的存在,除非那个车夫还有什么秘密。
回到马车门前,弥昂重新审视车厢内的状况,车内墙面的破坏至少证明这位吸血鬼女士是在马车内遭到袭击的,并且双方间爆发了战斗,按理说莱弥亚吸血鬼虽不已正面战力著称,但吸血鬼的体质也能让她轻易碾压一般对手,在车厢的狭窄空间内连门都没打破就就被杀了,要不然是对手的实力非常之强,要么就是还有其他的手段。
“有香水的味道,玫瑰、金钩吻、风信子,还有些别的东西,一点小小的魔力。”弥昂自己可闻不出这些,但伊岚分析得很细致,不过似乎仅限香水这些。
“我倒是能找出那些魔力来自哪里。”弥昂抓起吸血鬼的一只手掌,尖锐的指甲间有些许新鲜的血,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丁点绿色的荧光,这个吸血鬼在和敌人搏斗的时候接触到了次元石。
弥昂再认真看了一下周围存在的血迹,除了吸血鬼的指甲内,她的裙子和旁边座椅上都有几处血迹,吸血鬼体内的血相比人类少一些并且更加浑浊深暗,倒是方便了迅速和凶手区分开来。
车顶和壁内有几处不深的划痕,像是指甲抓住时擦出的,不过很浅并不是吸血鬼的尖锐指甲,而且除了血液和次元石粉末外他什么都没找到,杀手显然非常专业。
弥昂听到了车外传来的一声尖叫声,那个魔法的效力并不强,周围的人群已经再次开始涌上街头,他能单独搜查的时间大概不多了。
离开马车,弥昂横栏在四周禁止任何人的检查,并且要求巡警去找来猎巫人,而在此之前弥昂没有让围观的群众能接近马车一步直到城市守卫们足够拉起一条警戒线挡住周围好奇又害怕的人群,虽然具体情况他们没有看到,但弥昂猜测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努恩城,至于吸血鬼的事情是否会传出去,那就得看猎巫人们自己了。
当猎巫人的队伍抵达时,弥昂再次遇见了可以算老熟人的威廉。
“嗨。”弥昂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相对的威廉的脸色则不太好看,毕竟接二连三地在谋杀现场碰上同一个人,在他看来那种人要么是同行要么就是凶手。
“你跟莫尔有什么私人关系吗,走到哪哪就会死人?”威廉从马背上翻下后一脸质疑地盯着弥昂。
“嗯,没有,不过我想今天发生的事不会让莫尔讨厌我就是了。”弥昂敲了敲车门让威廉把目光移到车内,接着弥昂抓住死去吸血鬼的手掌向外拉出一些,处于车顶阴影边缘的一线阳光下。
在阳光中,吸血鬼的皮肤开始有烧焦的痕迹扩散,冒出燃烧的烟来,而原本还算饱满光滑的肌肉皮肤也开始萎缩。
看到这幕的威廉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从弥昂手中拽过吸血鬼的手臂,除了阳光外他还从腰带上取出一把带银的匕首,划过手背,留下一条与正常划伤不同的,萎缩发黑的伤口。
“这就是为什么我死守着这里的原因,我猜西格玛教会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吸血鬼的事情吧,尽管之前已经发生过了?”弥昂想起最初进入努恩时知晓的事情,
“嗯,当时还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但许多传言已经在下层中传开了,因此引起了一些小型的骚动,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不好说会发生什么,而且那些死亡的吸血鬼与猎巫人或是其他教会都无关,只能说明努恩内部各种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威廉将到收回腰带上。
“跟我想的差不多。”
“看起来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应该不会比你更多。”
“反正大诵经师大人本来就在针对混沌教派进行扫荡,无非多加上吸血鬼而已,康斯坦丁殿下想来也希望动用能驱使的力量来对付他城内潜藏的敌人,临近节日盛宴,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活动会更加频繁。”威廉从口袋内摸出一支卷烟点燃。
“确定这个女人的身份后怎么做,她显然是个贵族,死讯是瞒不住的。”弥昂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于大人物们而言,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瞒得住,我们会调查她的社交圈一个个排查,而其他的无非是贵族身份的问题罢了,毕竟贵族们不希望平民觉得他们都是混沌与吸血鬼的走狗,那样的话别有用心者很容易利用那些煽动起来的力量。”威廉皱着眉思考着,“虽然问题就在于他们显然更容易被诱惑和渗入。”
“我在阿尔道夫见过类似的事情,或许是你们可以关注的方向。”弥昂说道。
“嗯,不过这就是吸血鬼死亡后的真面目吗?跟我想象的差别有些大。”威廉打量着死亡的吸血鬼
“留有尸体的状态并不安全,最好还是烧成灰再让牧师或者其他特殊手段处理。”
“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我杀过的吸血鬼至少两手数不完,你呢?”
“……”
由于这次的死者是个吸血鬼,无论是否有嫌疑,威廉都没有让弥昂留下太久,只是告诫了他不要轻易把消息透露出去,而猎巫人们则要迅速整理和转移现场,必要的话还得对围观过的人进行一些相应的工作。
弥昂回到了客栈,推开门看到维正在教维姬下棋。
“情况怎么样?”维抬头看向他。
“有些麻烦事,我单独和你说。”弥昂在门旁侧过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维跟着他离开房间,走到上次交谈的廊道尽头问道:“发生什么麻烦还特地得和我说?”
“那个被派过来打探情况的吸血鬼,已经死了。”弥昂快速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回过一遍告诉维。
“她的社交圈吗?虽然中间隔了两层,但要是认真找也不是不可能查到亚米娜她们那里。”维得知后思索着,她不太在乎大部分莱弥亚吸血鬼的身份危机或是生命危险,不过她不想也被卷入到麻烦之中。
“我这就回去,虽然以莱弥亚家族的情报网她们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向弥昂点了点头,维便准备离开客栈了。
“我可不是想帮那些吸血鬼。”弥昂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明白,我也会继续帮你的。”维踏着快步走下楼梯,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中迅速离开。
弥昂回到房间坐在椅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接下来就是等奥兰多回来了。
而等待的时间比弥昂预计的要长了许多,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奥兰多才回到客栈,整个人看上去也相当疲惫。
“发生什么事了?”弥昂看到奥兰多的状态就猜到中途肯定有突发状况。
奥兰多的紧绷着脸,异常严肃:“出大事了,玛丽卡的父亲死了。”
“玛丽卡的父亲,他是谁?”
“纽斯达特城区的最高宪兵巡警长官,我今天去拜访的时候才知道的。”奥兰多开始详细解释今天的事发经过,“原本我拜访后和玛丽卡在一楼的客厅内喝茶闲谈,而她们家的私人医师被请来帮忙分析你给的药草,她的父亲则是在三楼的书房内进行文书工作,而当时楼下医师完成后将结果写给我们时,我们在楼梯口听到了楼下窗户破裂的声音,当时有四五个蒙面的家伙闯了进来,而且外面还有其他人在和守卫纠缠,我当时保护玛丽卡无心恋战,在楼梯拐角上借高处应付那些家伙,还用楼梯上的石雕放倒了一个,那些家伙一时半会冲不上来,就迅速转头撤离了。”
“他们的宅邸只有一处楼梯吗?”弥昂问道。
“有两处,除了我当时守着的楼梯,还有一个仆役与库房的小道楼梯,但入口在仓库里,当天的房门是锁死的,这点后来也看过。”奥兰多解释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在他们离开后我原本打算追下去看看,不过玛丽卡迅速跑上楼,她父亲的书房门没有关死,我们进去后看到他的尸体倒在书柜前的血泊中,两道伤口在背后,一道伤口在胸前。”奥兰多比划了一下,和弥昂猜的一样,是他已经见过三次的伤口布局。
“真是……”弥昂的疑虑再度增多,按照奥兰多所说的时间,和弥昂发现那个死亡吸血鬼之间应该没差太远,他们当时的距离在城内即使骑马也要至少半个小时,而且这显然是精心准备的谋杀行动,但却有着部分联系,除了光天化日明目张胆以及多人袭击一点以外,目标还是努恩地位不低的一位巡警长,他本来有少许思路,但现在又被搅乱了。
“你当时仔细观察过房间的情况吗?”弥昂只能指望奥兰多能多找出点痕迹了。
“不太多,当时玛丽卡的情绪很不稳定,顺带一提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当时在照顾她,而且这场袭击动静不小,守卫们赶来的很快,我只有很短的时间在现场查看。”奥兰多摇了摇头,“窗户是打开的,有一道绳索的勒痕,窗框上还有点出入的痕迹,凶手是从那里进来后在那位巡警长发觉转身时迎面一刀刺中胸口,地上有拖过的血痕,然后再留下背后的伤口的。”
“痕迹太多了,我猜这不是那位死亡欢影的作风。”弥昂摇了摇头,无论团伙行动还是这样多的痕迹,都不像是那位这些天努恩一直流传的神秘凶手所为。
“除此之外我只发现了一点明显的,胸口那一刀的位置偏了点,因此他还多活了片刻,当时那位巡警长死亡的时候右手伸出食指似乎想写点什么,不过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右手里有努恩的城市徽章和他自己的巡警徽章,除此外我没发现更多了,城市守卫来的很快。”奥兰多说道。
“那两枚徽章呢?”
“我交给玛丽卡了,我想还是应该给她比较好。”
“……算了没什么,她现在怎么样?”
“巡警和城市守卫一直在询问我们,我倒是没什么,但这让她很崩溃,而且她家里不少仆役都死了,我花了不少时间让她稍微镇静下来,现在她应该还很不安,或者是在想办法去找到杀害她父亲的凶手,这都让人有些担心。”奥兰多想了想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明天你去陪她吧,毕竟不管袭击你们的是谁,如果你们有看到脸或是发现线索的话,都可能再杀个回马枪,虽然城市守卫会驻守,但并不太令人放心。”
“怎么说?”
弥昂竖起三根手指,随着话语一个个收起:“思考凶手的方向,利益、仇恨或者是纯粹扭曲的需求,这样目的明确的行动不像是最后一个,仇恨与利益都有可能,毕竟死者是一位巡警长,而无论哪一个,都可能有更大的势力渗透在这里。”
“也好。”奥兰多点了点头。
“对了,药草的结论呢?”
“在这,药材的种类和可能的配药都在这里,我看过两遍,他还试着现场配置那种混沌教派的特殊药剂,不过显然没成功。”奥兰多取出背包中的一小叠纸。
弥昂将思虑拉回来,准备重新回想自己原本的猜测,但奥兰多举起一份今天的晚间报纸说道:“顺带一提,如果你要找谋杀的话,这里还有一个,死者是一个商会首领,他被吊死在了船头上,而那条船空无一人停在努恩的河岛上,身上的伤痕……”
“你说什么?”弥昂直接接过报纸迅速翻阅了一遍,上面写得很少,但至少明确了时间是在今天中午,而且伤痕与今天的另两起案件一样是背后与胸前的创伤,只不过这个看起来更近似与死亡欢影难寻痕迹的作风。
今天真是疑问重重。
第三百四十五章 麻烦大了
就像原本约定的,第二天奥兰多离开了客栈,而弥昂没有出门,他决定好好回想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与自己的行动目标,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他几乎有些昏头。
对他而言开端是莎莉娅的神殿内发生的对修女的谋杀,而对努恩而言可能更早,从早先的报纸中能知道过去的几个月内努恩的谋杀与失踪案件的发生率显然上升了一个台阶,而从昨天威廉那里确定过的,有些传言是真的,吸血鬼混迹在帝国上层之中,有莱弥亚的吸血鬼被杀死并几乎暴露身份,只不过猎巫人以及莱弥亚自己的力量都在尽可能压下那些信息,一方求稳而另一边更不想被暴露牵扯进来。
随后是针对几个犯罪家族的屠杀,弥昂在此间碰到了两个身份并不明确的人,是否与犯罪家族有关弥昂不能完全确定,似乎有很深的敌意,而且与夏洛蒂、维姬以及一所曾经的孤儿院有关,而在这一条信息的链上,弥昂得知的是可能与混沌尤其是色孽的教派相关,那所孤儿院毁于近十年前,也许足够那些孩子长大回来复仇,不过维姬和夏洛蒂的年龄上依然有些疑点,而且从获得的铜镖上的纹章看,也可能与混沌教派有所联系。
但至少那两个人都不是传言的“死亡欢影”,对于这个处于努恩居民们新传言中的人物,弥昂一定程度上持支持的态度,就他目前感觉而言,莎莉娅修女、那些犯罪家族高层、还有随后的努恩大学混沌教派的那些死者应该都是他亲自所为,而那名死于街上的猎巫人与昨日发生的三起杀戮,弥昂则不能断言。
莎莉娅修女可能涉及到曾经的孤儿院,犯罪家族的走私或许也与混沌教派相关,而最后努恩大学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他们很可能都被共同的混沌信仰联系在一起,因此属于那位凶手的目标,不过此前对吸血鬼的攻击弥昂则不太清楚是为什么,而昨日的事情间又有什么联系则更不清楚。
第二是他追查走私中一些毒品与特殊原料的来源去向,毫无疑问色孽教派们在制作与使用他们研制出的特殊药物,为了让他们享受极端快感的同时借此拉拢他人,或是贩售劣质品在努恩下层中控制人们与牟取私利,他花了不少时间才弄清帝国城市内这些事情。
努恩内部势力繁杂,那些走私品的流向根本不是一两次追问就能弄清楚的,他更不是专业的药剂师,想要通过研究这些来断定最后的流向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不确定这其中与这些日子发生的的事情有什么确切的关系,而唯一他联想到的疑点是在莫尔神殿举行葬礼仪式的时候想到的,之后维带来的,发生在夏洛蒂失踪时候的事情则给了他更明晰的可能。
莎莉娅修女、维伦娜导师还有最后的那名猎巫人,都在死前面容上表现出了极度恐慌的神情,或许对于死亡的恐惧或是凶手的面容让他们惊怖也合理,不过那名死去的莎莉娅修女是个盲人,一位还算资深的猎巫人也不该短时间内毫无反抗痕迹的死亡,而弥昂觉得她依然应该“看到”了些什么,因此弥昂认为如果这和他们的过去有关的话,那名“死亡欢影”不仅是有异常强大的武力,也许还有某些特殊的手段,使人产生幻觉或是……极度的恐慌。
弥昂用炭笔随手在托盘底上写着一些关键的字词,给自己的思路进行一些更直观的整理与联系,在此期间他时不时起身活动或是与脑海内的伊岚交流着,或是去看看维姬的情况,她很担心夏洛蒂,而没有头绪的弥昂也只能简单安慰她,并表示他不认为那日见到的是真正的夏洛蒂,虽然弥昂不能给她解释原因,时间就在此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
到了夏天紫黑色的夜幕降临时,弥昂活动一下双手走到窗边,努恩发生的事情显然有些出乎他的能力,也许他该去西格玛神殿找卡斯兰,当时卡斯兰说是准备花一个星期的时间处理那本混沌典籍,现在虽然还没到但应该也差不多了。
奥兰多还没有回来,弥昂看着街道上的守灯人们把路灯点燃,想着那家伙应该不可能要过夜吧,旋即准备关上窗户。
但在窗户准备关闭的时候,一只手抓在了窗框上拦住了窗户,而且力气不小,接着是维的脸从窗外探过来,冲弥昂笑着说道:“嘿,晚上有晚餐吗?”
维说话时的出气有点不稳,她平时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现这点的弥昂收回了准备说出口的玩笑话,直接开口道:“你受伤了吗?”
有些惊讶与弥昂的敏锐,维愣了瞬间后点头道:“我需要你帮忙。”
弥昂伸手把维拉回房间内,将窗户关好,现在她才看到维穿得是一件白色的长裙,没有裙撑之类琐碎的部件,而洁白的裙裾上沾染了些血迹,不过应该都不是她的,弥昂没看到她正面的伤口。
“在背上,是银霰弹,有一颗打穿了我的肺。”维告诉他,难怪她说话是的出气不稳,因为有一处肺漏洞了。
虽然吸血鬼的流血不多,但维背后的多处弹伤还是出了不少血,染红了一片,维趴在房内的床上,拉开背后长裙的系线,上半的衣饰向两边落下,露出光洁的后背,只不过现在上面的几个弹孔周围翻开的血肉显然有点触目惊心。
“你怎么搞成这样的?”弥昂皱着眉上前检查过一个个伤口后问道。
“呃,今天在城内进行了一次吸血鬼们的集会,这种事情很少会发生,只不这段时间针对吸血鬼的有目的谋杀让亚米娜她们有些不安,因此她召集主要的吸血鬼们用宴会作掩护想要组织和明确下一部的活动,我当时跟着去看看,但宴会发生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灯火都熄灭了,接着是猎巫人们破门而入。”维开始回忆起来。
“然后你就在对付他们的时候背上挨了一枪?”弥昂在自己的包裹内翻出一把锋利的备用匕首,作为武器剑刃和泰波克之翼都异常锋锐,不过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把足够细致的小刀。
“大概没错。处理的时候不用太担心,只要心脏别伤到绝大部分的器官都可以切开,相比钢铁的刀锋银质的子弹更麻烦一些。”维告诉正在准备的弥昂说道。
“现在的你,有多少痛觉?”弥昂用手指划过她微冷的脊背确定准备切开的位置。
“不太多,而且我受到的重伤都多得很。我接着和你说之前的事,当时猎巫人们闯进来的时候我想着是阻拦他们,而那些莱弥亚吸血鬼则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她们直接就开始从各处逃跑了,一个帮忙的都没有,我过来会才想清楚对那些家伙而言隐藏自己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别人好心帮忙之类的根本不用在意,在我准备逃脱的时候,刚好背对一个拿着铳枪的家伙,结果就挨了一枪。”在弥昂切开她背后的皮肤时,维不断叙述着此前发生的事情。
弥昂沿着最近的三个弹孔切开一条线,打开皮肤与浅层的筋膜肌肉后,能看到三颗银弹在脊椎、肺部和背部的肌肉内。
弥昂先去取嵌在脊椎中的那颗银弹,在弥昂用力把它拔出的时候,维不由自主地吸气。
“痛吗,接下来还有肺部的,先别说话了。”弥昂看向她,毕竟银是能真正伤害到吸血鬼的物质,虽然像维这样强大的吸血鬼能很大程度上免疫它的影响,但痛感以及一些伤害依然存在。
维点点头,弥昂则开始处理肺部那颗随着有些漏风的肺张缩间移位的银弹,他不得不切开部分后才能将之取出,最后则是肩胛上的的那颗银弹,相比弥昂造成的损伤,那些银弹无论从痛觉还是创伤的效果上显然都更加明显。
“其实还好。”维有些呼吸不稳。
“还有四发在腰附近,你还得多受点伤了。”弥昂说道。
“没什么,相比让它们留在体内还是尽快取出更适合我。”维肯定地点了点头。
因为脊椎的阻隔,弥昂不得不把腰侧再切开两道足够宽的伤口让他从中取出银弹,他的手法也熟练了些许,他对人体的结构还比较熟悉,不过是为了在战斗中能更快地击杀对方,而对于需要开刀救治的情况他知道点皮毛,好在维是吸血鬼倒是免去了许多能直接致命的情况。
逐步将其他的银弹尽数取出,弥昂把它们扔在一个空的啤酒瓶内,看着那些切开的伤口又犯了难。
“这些伤口……需要缝合吗?”弥昂自己手边没有针线。
“不用,大概一天多就能愈合上了,不过还是包扎上,免得走路的时候内脏掉出了就很难看了。”维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弥昂把背包内随身的纱布取出,帮维把腰缠上数圈捆紧,在再背后绕了两圈把脊背上那条狭长的伤口包裹上,处理完之后弥昂用水壶内的水和剪下的碎布清了清手,维抬起上半身活动了一下,没有了银弹卡在体内即使有些创口也不再影响她的行动。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弥昂看向她问道。
“先让我躲上两天吧,而且我现在连件换的衣服都没有。”维双手合在一起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也好,毕竟现在那些猎巫人应该正在满城搜捕,话说会来那些吸血鬼的聚会怎么会暴露,才刚刚有人被杀的情况下你们不应该更加隐蔽些吗?”
“说来也挺奇怪的,今晚的聚会明面上明明是那些年轻贵族们玩乐的宴会,然后不少莱弥亚的吸血鬼伪装女伴到来的,不是贵族夫人们的茶话会,而且之后还在里面的私人房间,但那些猎巫人们似乎是瞅准了目标似的包围追入房间,因此连原本的守卫都没来得及通知,还有在他们闯进来之前灯火突然都熄灭了,只有桌上的蜡烛还亮着。”维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细想之下不对劲的地方不少。
“会不会是昨天死亡的那个吸血鬼身上发现了她们的踪迹?”
“应该不会,因为是临时约定的地点,而且莱弥亚家族的处理应该比猎巫人更快才对。”维不太关注莱弥亚家族的事务,因此不得不仔细回想自己偶尔听到的几句交谈。
“那可能是她们中有问题了,毕竟还有灯火熄灭这点,可能是有人动了手脚。”弥昂擦干落在地上的血迹,说出自己的想法。
“确实有可能。”维想了想后说道,“没有人料到灯火熄灭,也许是某人事先准备的为了隐蔽逃走的手段。”
“看来吸血鬼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弥昂坐回椅子上。
“在争权夺利上,绝对和人类没什么两样,可能还更极端。”维靠在床头边。
“哼……”弥昂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一阵脚步声抵达房门外,接着是一阵敲门声。
弥昂向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维迅速反应过来往后缩了缩靠在床头拐角边房门视野的死角,同时还把有血迹的床单拉起来翻出看起来干净的一面,而弥昂则来到门前,无论脚步声还是敲门的习惯都不像是奥兰多或是维姬,那来的会是谁?
拉开门,一个弥昂不认识的人站在房门外,但弥昂从他的着装上能看出他的身份,尖顶帽和夏天都不换的大风衣,又是一个猎巫人。
“你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弥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自己的呼吸和神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的破绽。
“确实有,如你所见,我是一位西格玛教会的骑士,其实我今天原本是受威廉所托来找你的,不过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耽搁了,你知道,这个城市里有吸血鬼隐藏。”猎巫人直盯着弥昂的眼睛说着。
“嗯,确实,我对你们的行动能有什么帮助吗?”弥昂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有些淡然又疑惑地问道。
猎巫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我们此前受到密报后突袭了一次隐秘的集会,虽然我们没有当场抓到人,不过我们猜测在场的应该都是吸血鬼,在之后我们分散搜索,而我则是前来找你,不过我刚刚在街道尽头,似乎看到有一个人从屋顶上翻进了这间客栈,而且现在看似乎就是阁下的房间,可能是盗贼吧,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吗,骑士阁下?”
弥昂平静地摇头:“我一直在房间内,没发现有人闯入进来。”
“那样最好,接下来还有些事情我们能在私下谈谈吗?”猎巫人说着就要走进来。
弥昂直接一抬手拦住了他,而猎巫人似乎对此没有太过吃惊,推了推弥昂的手发现他的力量推不开后又退后两步说道:“骑士阁下,我想说一些西格玛教会的秘密信息,因此最好别在这里。”
“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弥昂用请求和不容拒绝混合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的房间内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有什么置换的必要呢?”猎巫人追问。
“现在确实有点不方便。”弥昂依然平静地说道。
“有什么不方便,也许我们还能帮上忙?”猎巫人显然没有退让的打算。
在弥昂开始思索应该怎么应付这家伙的时候,维的声音忽然传来:“亲爱的,服务员有什么事要谈这么久吗?”
弥昂打了个寒战,回头说道:“有些琐事,放心马上回来。”
弥昂转过头,看到猎巫人脸上深以为然的表情:“哦,私人约会是吗?”
“没错。”弥昂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猎巫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确实有些不方便,不过我还有些小问题。”
“请问吧,稍微快一点。”
“第一点,为什么这种约会还需要穿着盔甲呢?”猎巫人上下打量了弥昂一遍,“第二点,为什么房间里的血气味会浓到足够蔓延过来呢?”
弥昂一愣,上下打量扫视了自己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得还真没错,我没想到这些,哈哈……”
猎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双方的笑意都没到眼底。
笑声很快就消失了,猎巫人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手直接摸向腰间的火枪,而弥昂更快一掌扇在他的脸上直接将他撂倒在地,接着转身关死了门,敛容严肃。
这下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