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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本红尘客     论剑风云txt下载     论剑风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风云俱灭 七

    只听群豪一阵大哗,人群中一位高个汉子道:“刁青皮,快放开了这娃娃,要不然一掌拍死了你。”原来那汉子叫刁青皮。又有人叫道:“哼,你想捡这现成便宜,那是休想。”群豪嘴上呼喝,更有人便要抢上去相救。

    只见刁青皮目露凶光,伸手在西门独步脖子上一叉,大声道:“你们谁敢上来我就叉死了他。”这一招果然有效,群豪一听,立时停住了脚步,不敢妄动。有人叫道:“喂,老兄,有话好说,你要是把这娃娃叉死了,大伙儿可饶不了你。”大多数人脾气甚是暴躁,只气得不住骂娘。

    刁青皮冷笑道:“我不知道么,要你来提醒。我警告你,可别过来,要不然我一个失手,说不定就将这小鬼叉死了,那时大家一拍两散,我最多丢了性命,你们也别指望得到剑谱。”眼光一转之下,不由暗暗心惊,见群豪大有跃跃欲试之意,若不是此刻有西门独步在手上,只怕早已成众人围攻的对象。

    他右手紧扣住西门独步的脉门,将他身子拉近,紧挨着自己,丝毫不敢大意,向着群豪道:“让开了,我要出去。”群豪都是站着一动不动,哪能让他说过去就过去。

    刁青皮大怒,喝道:“你们都聋了,没听见么?再不让开,我就杀了这小鬼。”话音刚落,突然间劲风袭体,白无秀迎面攻到。只见他两指分开,向前疾探。一招“双龙抢珠”疾取他双目。这一下出手奇快无比,刁青皮不及细想,右掌急往上提,掌心向外,护住了两只眼睛,扣住西门独步的手立时松了。

    白无秀正是要他使出这招,见他中计,手臂一长,夹手便将西门独步抢了过来,挟在肋下。跟着飞起一脚,将刁青皮踢了个筋斗。刁青皮虎吼一声,爬起来再度攻上。但他武功与白无秀实是相差太远,白无秀手不动,双腿鸳鸯连环,刁青皮胸口,小腹俱各中招,飞过群豪头顶,远远摔了出去。哼的一声,好似一滩烂泥般,再也爬不起来。

    白无秀一怔,想不到对方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一招之间便已受重伤。当下身子急向后退,紧贴墙壁而立。他将西门独步横持在胸前,骂道:“龟儿子,剑谱到底在哪里?”

    西门独步闭上眼睛,慢吞吞的道:“不知道,没见过,再说要是我将剑谱下落说出来,你还有不杀我得么?”白无秀哼道:“那你是决定不说的了。”

    西门独步道:“不要再问了,我是不会说的,你……要怎样就怎样,我可不怕你。”白无秀道:“好,你既不肯说,那我就只好让你领略一下‘分筋错骨手’的滋味。”

    西门独步听他说得似是十分厉害,不禁睁开眼问道:“什么‘分筋错骨手’,没听说过,不会是吓人的吧。”白无秀嘿道:“吓你?‘分筋错骨手’乃是我青城派的独门秘技,只要中了‘分筋钱骨手’,身受之人全身筋骨错位,有如千万支钢针在各处扎刺,浑身痛苦不堪,要哀痛呼号到三日三夜上方才声嘶力竭而死,就算想要自杀,也是不能,怎么样龟儿子,你要不要试一下滋味如何?”

    白无秀是西门独步的杀父大仇人,他心中实是恨极了此人,此刻正想着用什么办法将他除去,闻言心中一喜:“有了。”当下脸上装作露出十分害怕的神色,说道:

    “那……那不是很惨,我不要,你还是一剑痛快将我杀了。”

    白无秀冷哼道:“由得你么,你要是不说出来,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能让你痛痛快快便死。”

    西门独步叹了口气,佯装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道:“好罢,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将剑谱下落告诉你,否则无论如何我也决计不说。”

    白无秀忍不住心头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道:“你说罢。”西门独步道:“我要是告诉了你下落,你答应不许杀我,成不成?”

    白无秀心想:“养虎贻患,除根务尽,若不杀了这龟儿子,日后他定要找我报这杀父大仇。眼下却不妨先答应,待他一吐露剑谱下落再杀也不迟。”当下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将剑谱下落告诉我,就不杀你。”

    西门独步道:“这可是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盼你不要失信才好。”白无秀道:“这个自然,你说吧。”西门独步大声道:“好,我跟你说,剑谱就藏在……。”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声音突然变得细若蚊吟,至于藏在哪里,下面几乎便听不见。

    白无秀将耳朵凑过去,说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西门独步嘴唇贴着他耳朵,动了动,似乎生怕别人听了去,然后大声道:“就在那里,你自己一个人去找吧,我就不陪你去了。”

    白无秀脸露迷茫之色,说道:“你说藏在哪里?我没听见啊。”西门独步假装生气道:“白爷,我什么都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赖啊。那地点儿很隐密,你自个儿慢慢去找,定能找到,怎么说没听见呢。”

    白无秀见他说话之际,目光闪烁,露出狡黠之色,一转念间才知是上了他的当,怒喝道:“龟儿子,你竟敢骗老子,我杀了你。”

    西门独步假装十分害怕,说道:“白爷,这里许多叔叔伯伯都听见了,你说过不杀我的,这会儿怎么又不认帐了。”

    白无秀大怒,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倒头来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给算计了,群豪认定他知道剑谱下落,现在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越想越气,一时什么都不顾了,提起手掌便朝他天灵盖击落。

    蓦地里破空之声大作,数十道暗器挟着劲风呼啸而至。白无秀大惊,顾不得再杀人,伸指在西门独步右肋“外关穴”上一点,将他挟在肋下,身形急晃,避了开去。只听叮叮叮叮叮叮一阵乱响,无数暗器射到墙壁上,纷纷跌落,散了一地。

    白无秀心头呯呯乱跳,知道眼前正是性命交关之时,片刻耽误不得。他人还在半空,左手连挥,几件暗器飞出,“噗噗”声响,登时便将厅中的牛油巨烛尽数打熄了。

    厅中立时变得漆黑一团,谁也看不见谁。这一来厅中立时大乱,群豪纷纷呼喝:“别让那姓白的跑了,快守住门口。”“小心点,提防他在暗处伤人。”“快,快将火烛先点上了。”群豪呼喝叫嚷,你推我挤,乱了好一阵,眼前火光一亮,已有人将蜡炬点了起来。

    只听“咦”、“啊”、“哦”之声大作,群豪此刻虽重见光明,但厅中哪还有白无秀的影子?竟是不翼而飞了。

    群豪大眼瞪小眼,都是暗暗奇怪。只听人群中有人叫道:“这姓白的定是趁乱跑了,大伙儿快出去追。”他这一言提醒了大家,群豪发一声喊,纷纷向门口涌去。嘴里大叫大嚷:“快,快,追上了那姓白的,大家将他千刀万剐。”“哼,这姓白的如此可恶,居然想独吞剑谱,捉到了定要他好看。”厅中本来是人满为患,此刻匆匆忙忙竟走得一个不剩,变得空荡荡的。

    跟着只听庄子里四下呼喊声大起,乱作了一团。东南西北不时传来一两声惨呼,声音悽厉,划破夜空,良久不绝。正是一些穷凶极恶之辈在大肆屠戮庄上的下人。庄上的家丁奴仆十有**不会武功,这些人一刀一个,杀起来犹如砍瓜切菜般毫不费力,遇到稍微懂上三招两式拼命抵抗的,也是不数合便即格杀。

    这场屠戮持续了大约一顿饭功夫,庄上百来口人已被尽数杀了个精光,只见尸横遍地,血流如注,没再留下一个活口。忽听唿哨声响起,已有人四下里纵起火来,火头东一堆,西一堆,越烧越旺,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时间烈焰升腾,到处都成了一片火海,整座庄子已被吞没在火舌中。

    曾经不可一世,傲视武林的天下第一庄,就这样灰飞烟灭,被人付之一炬。

    群豪出得门来,分头追赶。夜色中只听呼啸声渐去渐远,已是在数里之外。

    火势越烧越大,烈焰冲霄,映得半边天也红了。突听“呼”的一声,屋顶上一根巨梁倒塌了下来,淹没在火舌中。这时庄门上无声无息的跃下一个人来,火光照耀下看得清楚,这人白衣似雪,正是白无秀。他肋下分明挟着一人,却不是西门独步是谁?

    原来白无秀打熄了烛火,知道厅中已不能多待,只要一恢复光亮,群豪定要跟他为难,那时双拳难敌四手,非送了命不可。于是趁着黑暗厅中大乱之际,施展轻功抢到了门口。他轻功既高,群豪又怕遭他暗中偷袭,这一来竟是谁也没有发觉。他心下念头转得极快,不急逃走,而是抱了西门独步纵身跃上了庄门上大匾之后。

    这块匾额又长又阔,后面恰可容身。他一指闭住了西门独步的哑穴,屏息凝气,缩在里面静静等待。群豪只道他已趁乱远遁,哪里想得到他竟然就藏在眼前?利欲驱使下,奋起直追,刹时走了个干干净净。

    白无秀缩身其后,确信群豪去得远了,这才飘然落地,嘴角边微露冷笑。略一凝神,心中已有计较,当下辨明了方向,提起西门独步往群豪相反的地方,展开轻功急驰而去。

    西门独步人虽不能动弹,视力却是无碍,眼见白无秀与众人背道而驰,那是再也追不上了,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白无秀为人阴险狡诈,自己落入他手,处境怎样可想而知,暗骂道:“踏马的,老子这一次可真是倒霉已极,落在别人手里倒罢了,栽在这姓白的手中,那不脱层皮可算便宜之至。”想到自己从此在他掌握中,那便是一生厄运的开始,止不住心底直冒寒气。

    白无秀轻功也真了得,手中虽提着一人,内力却无丝毫滞息之状,迈开大步,向前直奔。这一提气急行,真功夫便显了出来,只见他身子一晃,便是丈余,转眼已是在十数里之外,却是面不改色,气不喘。

第三章 逼上武当 一

    西门独步不知已到了何处,只觉越行越高,山风阵阵袭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寻思:“老子落在这奸贼手里,他武功高强,我万万不是对手,他若再向我要起剑谱来,我给他什么得好?说不定他恼将起来把老子给一刀杀了,那爹妈的大仇岂不是永远都报不了?到那时,我……可怎么有脸去见他们。”又想:“这白乌龟看起来精明得很,老子要是跟他胡说八道,能骗他还好,要是被他知道了,说不定他不杀老子,只会将我手脚跺下来慢慢审问,没有手脚的西门独步还能逃到哪里去……?”左思右想,心中实是混乱已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只觉身子凌空急下。西门独步吃了一惊,开口想要叫,却叫不出来,“呯”的一声,摔在地上。幸好所触地面不硬,似是一片草地,不然摔在乱石上,非得哭爹喊娘不可。

    这一下摔得并不重,但心里还是叫了声“啊唷”,心下怒道:“我草你白无秀十八代老祖宗的小奶奶,你把老子往地下一摔,那是什么意思了,是不是想摔死老子哪,啊呦喂。”

    白无秀将他扔在地上,随手解了他穴道,喝道:“快起来,老子有话要问你。”西门独步穴道已解,就是不愿站起来,心道:“哼,老子我就是要赖在地上不起来,你能怎么样了?你武功比你老子高得多,你老子斗不过你,躺在地上非把你气得七窍生烟,八孔流血不可。”他听白无秀自称‘老子’,心想我若也自称‘老子’,未免输一筹,便自称‘你老子’。

    白无秀大怒,喝道:“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西门独步心道:“你老子又不是耳聋,大声嚷嚷干什么了,对你老子也这么没上没下的乱叫,哼哼,你这儿子做得只怕有点不甘心哪。”

    白无秀见他无动于衷,怒火高炽,吼道:“你到底说不说话?”见他仍不开口,气恼更甚,道:“好,好,好,你不开口说话,这舌头要来何用,老子便叫你真的做了哑巴,一辈子也不能开口说话。”用手使劲捏他两腮,右手从怀中摸出把匕首来,作势就要往他口中插入。

    西门独步吓了一跳,使劲一滚,滚出老远,叫道:“你是认真的是不是,这舌头要是割坏了就不会说话,你知不知道?”白无秀怒极反笑道:“兔崽子,你当老子是跟你开玩笑的吗,这舌头就是割坏了老子也能把它修补好,你信不信?”匕首一挺,又要来割。

    西门独步大骇,又一个打滚,远远滚了出去。心中害怕,想要说不信,却又不敢说出口。白无秀见他眼中满是惧意,显是心中十分害怕,哼了一声,收起匕首,恶狠狠的道:“你这小鬼挺聪明啊,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嫁祸给老子。”回想适才厅中情形,差点中了这小鬼借刀杀人之计,险些一命呜呼,心中恼怒不可抑制,抬起脚来,就往他身上踹去,喝道:“现今你在我手里,老子一脚踹死了你。”一脚又是一脚,尽数往他身上招呼。

    西门独步吃痛不过,挣扎着爬起来,指着他鼻子,道:“你不要再踢了,再踢……再踢……。”心道:“再踢怎么样

    ,老子可不是他对手。”叫道:“再踢我要翻脸啦。”

    白无秀狞笑道:“老子就是要踢你,你能怎么样?”伸脚又踢了几处所在。西门独步忍痛道:“不要脸,以大欺小,你打我这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就是踢死了我,我死不服……不要再踢了,好不好?”后面这句话无疑是在开口求饶。

    白无秀哼了声,道:“你们西门家的人不是很有本事么,老子就是要踢你,你有本事就使出来,看我怕不怕你?”西门独步苦着脸道:“我们西门家有本事么,我怎么不知道,我看你才是大大有本事的人。”心想:“你大大有本事个屁,将来还不是让老子杀了。现在老子假装求你,只要能保得住性命,还怕你白无秀飞上了天去。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噗”的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道:“白老爷,你大人有大量,你一打我我怕得要死,不要再踢了,你是当今无敌的大剑客,我给你磕头,你饶了我成不成?”心知只有装得越贪生怕死,没有出息,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白无秀听他出言讨饶,毫无骨气之至,倒是一怔,心想:“这小鬼这么怕死,跟他老子可一点也不像。”当下收住脚不踢,说道:“你如不想死,那也不是不可以。”西门独步抬起头来,道:“多谢白爷饶命,小的西门独步感激之至。”暗想:“感激个屁,老子恨你恨得牙痒痒,对你姓白的那是非杀不可,只是现在说穿就不灵了。”

    白无秀点点头,道:“我再问你什么,可不许撒谎,要老老实实地回答。”

    西门独步连声道:“是,是,小的如对白爷撒谎,就教小的死在白爷手中,万劫不复,白爷有什么要问?”心想:“不撒谎才怪,你要老子说实话,老子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什么人又有真话说了?老子踏马的三句真话里面夹一句假话,定要骗得你这白家伙团团乱转。”

    白无秀失手将西门谦杀死,心中懊悔已极,此刻虽然抓了西门独步在手里,但想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这小鬼定是恨死了自己,若想从他口中探出剑谱下落,自是艰难无比。哪知道这小鬼却贪生怕死之至,自己一顿拳脚,便即求饶,实是大出意料之外,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脓包,按常理来说,我是他杀父仇人,他应该是恨极了我才对,怎么会低声下气的向我讨饶,这小鬼莫非是使诈不成?”望了地上西门独步一眼,又想:“这个小鬼如此不济,就算我不杀他,他将来也是难成气候,绝不会成为什么后患。”言念及此,心中登时大定,说道:“你要死要活?”西门独步忙道:“要活,要活,当然要活。”

    白无秀道:“你如要活,就乖乖听话,否则,哼,你看好了。”手起一掌,向身旁一株大树拍去。大树正当枝繁叶茂,白无秀击在树干上,树身一阵摇晃,树叶籁籁而落,犹似下了场急雨。西门独步大声赞道:“好本事。”

    白无秀道:“我杀了你老子,你恨不恨我?”说着紧盯着他脸,西门独步若是稍有咬牙切齿的举动,又或是脸上有一丝激动的神色,

    绝对不会逃过他眼睛,一定会看出端倪。

    哪知西门独步听了这话,脸色一如平时,毫无异常反应,说道:“我爹爹跟你打架,不小心被你杀死了,这能怪谁,只怪我爹学艺不精,我怎么会恨你。”脸上平静之极,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白无秀哼的一声,凝视着他脸道:“我不管你是假装也好,真心也好,总之你落在我手上那是一辈子都别想翻身。”西门独步连连称‘是’。

    过了一会,白无秀道:“你们西门家剑术超群,自成一家,那剑谱到底有还是没有?”

    西门独步道:“你说得是剑谱么?”白无秀心下一阵紧张,问道:“怎么,你见过那本剑谱?”西门独步道:“见过,那剑谱是不是这么长,这么厚,又黄又黑的还有人在上面?”边说边比划。他知道白无秀一心想得到的就是剑谱,如果自己再说没有,他一定不信,说不定还会受一顿皮肉之苦,索性不知装懂,自己虽然没有见过剑谱,却硬是承认说有。

    白无秀也不知道西门家的剑谱是不是这样,但想那物事‘这么长,这么厚,又黄又黑的还有人在上面’,肯定是剑谱无疑,还会错到哪里去?忙道:“对,对,对,你在哪里见过的?”心下恼怒异常:“西门谦你宁死也不肯把剑谱交出来,倒教我无计可施,哼,现今还不是你儿子招了出来。”

    西门独步暗暗好笑,说道:“我当然见过了,还拿在手里玩过了呢,你说那黄不黑秋的东西就是剑谱?我还以为是谁用过后的厕纸呢。”

    白无秀颤声道:“你在哪里拿的,那东西放在哪里?”突然心中说不出的害怕,又是欢喜又是紧张,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西门独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你是说剑谱么?”见白无秀不做声,道:“就在我家大厅里的神像后面,我亲眼见我爹把它放在那里的。”

    白无秀心中恼怒更甚,重重哼了一声,暗骂道:“西门谦这只老乌龟果然狡猾,你当时叫众人搜查,原来事先就已将剑谱藏好了。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踏马的,老子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自己虽然自怨自艾,但这小鬼若不说出来,实是想不到。突然脑中一个念头闪了出来,失声叫道:“啊呦,不好!”

    西门独步出其不意,吓了一跳,道:“什么不好?”暗想:“是那剑谱不好,还是……还是说我不好。”白无秀大声道:“你说西门谦将剑谱放在厅中的神像后面?”

    西门独步见他脸色突然大变,不知何故,点头道:“是啊。”心下暗暗奇怪:“怎么我刚才有地方说错了么,还是露出了马脚,让白无龟瞧出了破绽。”

    白无秀说了这句话,便不再作声,怔立当地,嘴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半晌,仍没反应。西门独步见他脸上神色闪烁不定,一阵青一阵白的,额头上青筋一条条凸了起来,说不出的狰狞可怖。心中不由害怕,不知他何以一瞬间便变成这付模样。

第三章 逼上武当 二

    白无秀眼中如欲喷出火来,,突然双手一叉,卡住了西门独步脖子,手上用力。西门独步登时气也喘不过来,他心中大骇,暗叫:“不好,老子要归天。”使劲扳他双手。

    白无秀双手越收越紧,西门独步喉中呃呃作响,呼吸越来越困难,拼命叫道:“不要,不要动手,有话……有话好好说。”

    白无秀瞪着血红的眼睛,叫道:“剑谱都烧了,还留着你这小鬼有什么用,我叉死了你。”手上愈发使劲,西门独步舌头也伸了出来,脸上一片铁青。心下念头急转:“这奸贼怎么说剑谱烧了,我……我没说啊,怎么回事?”再一想:“啊,是了,是了。这奸贼听我说爹把剑谱藏在厅中了,以为大火一烧,那剑谱肯定没了。踏马的,要撒这谎也真不容易,老子以后可得在这上面多下点功夫。”拼命叫道:“松手,松手,咳……咳,快松手,剑谱没有烧,快,快。”其时情势十分危急,白无秀手上力道如再大些,西门独步非被扼死不可,当下鼓起余力不要命的大叫。

    白无秀只因心痛剑谱被烧,心智一时给迷住了,一听剑谱还在,有如当头棒喝,立即清醒过来。放开双手,喜道:“你没骗我,剑谱当真还在?”实是欢悦无比。西门独步手抚喉间,咳咳连声,不住点头。

    白无秀道:“剑谱既然没烧,你快说放在哪里,我……我跟你去取来好不好?”他既知剑谱尚在,心想一定是另外藏在什么隐秘地方,心情大大好转,便要跟西门独步去取。

    西门独步暗暗叫苦:“这可怎么办?这乌龟说要跟我去取,那还不戳穿了老子的把戏。把戏穿梆也就罢了,白乌龟倘若知道我骗他,老子的性命再也挨不过半个时辰。”愁眉深锁,一时无计。

    白无秀见他愁眉苦脸,还道他不愿去,怒道:“你不愿去?那么你是想死了?”举起手来,在他头顶一摸,说道:“我就不信,你这吃饭家伙经得住老子一掌。”

    事到如今,西门独步要想不去也不可得了,心想只有另行想法将他骗住了再说,于是道:“去,当然去,剑谱若不取出来,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那不教我一番苦心尽付东流。我这东流也就罢了,白爷如果东流,岂不扫兴的很。”口中乱说,蹲下身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无秀哼的一声,见他又坐下来,催道:“坐下来干么,还不快走?”西门独步道:“我被你这一叉,气也透不过来,要歇一会才有力气赶路。”

    白无秀脸色一变,便欲发作。随即忍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过得一会,问道:“怎么样,够了吧?”西门独步道:“哎呦,我尿急。”破口大骂道:“踏马的,什么时候不好尿,偏偏在这时候尿急,对不住了,我去行个方便。”站起来,走上几步,拉下裤子对着一棵树撒尿。

    白无秀心中一恼,暗道:“眼下且让你这小鬼猖狂,一等到我拿到剑谱,立时便将你杀了。”

    西门独步边尿心中边不住打鼓,心想:“我想个什么法儿骗他得好,这奸贼见我迟迟不动身,不要疑心到老子头上来,那可不得了。老子这么小一个人,被他一顿臭扁,一命不呜呼,骨头也要散架。

    ”拉上裤子,转过身来,道:“走吧。”说完掉头就走。

    白无秀追上来道:“就这么走?”西门独步点点头道:“不走,还能飞么,你走是不走?”白无秀道:“我施展轻功负你一程,这样就快多了。”西门独步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怕风,你一飞起来风就进入了我脑子里,会得脑中风,还是走好。”迈开大步,继续前行。

    白无秀道:“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西门独步道:“不知道,走得快就十天半个月吧,要不然……。”忽然后颈一紧,白无秀抓住他衣领,提了起来。西门独步登时动弹不得,叫道:“喂喂,你想怎么样,你不是要剑谱么,抓住我干什么了。”却听得身后白无秀嘿嘿连声冷笑。

    西门独步一时吓得魂飞天外,几欲晕去,心道:“这可不妙了,白乌龟笑什么哪,难道他知道我在骗他,要杀老子?”白无秀左手提着他后领,右手将他身子扳转来。西门独步慌忙闭上眼睛,不敢看他。白无秀目露凶光,喝道:“龟儿子,睁开眼睛看着老子。”西门独步心中虽害怕,却还是依言睁开眼来,心想:“你有什么好看的了。”

    白无秀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将剑谱藏在哪里了?”西门独步战战兢兢道:“是藏在一个隐秘所在。”白无秀厉声道:“藏在哪里?”西门独步道:“这……。”欲言又止。白无秀又喝道:“在哪里?”西门独步见他逼得紧,心想:“老子也不知道在哪里,爹临死前跟我说‘剑……剑……在……在’就喘气不已。又说‘庐……中’就断了气,连起来应该是说‘剑在庐中’才对。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剑谱在庐中么,我家里的铜炉铁炉倒是不少,就不知道爹是不是藏在里面了,这当真是伤脑筋之至。”

    白无秀见他吞吞吐吐,还以为他不肯说,心想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就范的了。左手一伸,抓住西门独步五根手指使劲一捏。西门独步大叫出声,只觉五根手指根根欲折,似乎全被捏碎了,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

    白无秀狞笑道:“你不说出来,我就把你这只手臂废了,再把你两条大腿也捏断,教你生不生死不死。”西门独步知他说得出做得到,强装笑脸道:“白爷说哪里话来,我一定说,一定说。”白无秀哼得一声,手上便不再使劲,却也不松开他手。

    西门独步眼珠咕碌咕碌不停转动,说道:“其实……其实那剑谱先前是放在神像后面的,后来……后来我爹不放心,又把它送给了别人……。”白无秀惊愕道:“送给了别人,那怎么可能?”心想这剑谱是你们西门家祖传之物,如何会送给了别人?对西门独步这句话登时将信将疑。

    西门独步道:“我还没有说完,不是送给了别人,是送给别人保管。”心想:“这样说,他会不会信?”白无秀沉声道:“送给别人保管?”随即问道:“送给了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西门独步道:“这人在江湖中大大有名,好像是我爹的朋友,武功好像也不错,听说叫什么柳……柳。”白无秀道:“柳大成。”西门谦一拍大腿道:“对,对,好像就是柳大成,咦,白爷你怎么知道,难道……难道你有仙法,能够未

    卜先知不成?”脸上神色显得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白无秀哼的一声,道:“你拍什么马屁,我这是猜的。”柳大成与西门谦是至交,此事武林中知之者众,西门独步说此人姓柳,白无秀便猜到是柳大成,心想:“剑谱既落在柳大成手中,又要费一番波折了。”

    西门独步说剑谱送给了别人保管云云,原是信口胡说,自己随随便便说个姓骗骗他而已。白无秀见多识广,一听说姓柳,一下便想到了柳大成身上。也幸好他是说姓柳,否则以他小小年纪,毫无江湖经验,哪里识得什么武林人物了?若是说姓张姓李,白无秀一问姓名,西门独步如杜撰个人名出来,马脚立露,非穿梆不可。

    白无秀道:“西门谦真的将剑谱交给了柳大成?”仍是不相信。

    西门独步道:“真的,我不骗你,我爹确实说要将剑谱交给柳……大成,我这小孩子说话,你还信不过么?”殊不知他这小孩子的话真正信不过,三句中恐怕有两句半便靠不住。

    白无秀微点一点头,心想:“西门谦跟柳大成交情极好,西门谦知道自己有难,说不定真将剑谱交给了柳大成也不一定。这小鬼怕我怕得要死,我一威逼,便什么都说了出来,应该不假。”心中疑心尽去,不由对西门独步的话信了个十足十。

    其实要论机智、心计,白无秀比之西门独步高出又何止一倍。他精明狡诈,经过的大风大浪无数,世面也见得远比西门独步为多,这种勾心斗角的勾当两人比起来实不可同日而语。白无秀城府之深,犹如古井不波,本来任何人也休想算计他分毫。只是他心系剑谱一物,心有所属,正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眼前这小鬼的话虽然漏洞甚多,却也深信不疑。

    西门独步见他点头,算是相信了自己所说,心中不由大喜。却听白无秀道:“事不宜迟,剑谱既然在柳大成手中,那咱们去柳家堡一趟,将剑谱夺回来。”西门独步登时吓了一跳,惊叫道:“去柳家堡?”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白无秀见他神色有异,说道:“不错,去柳家堡。”

    西门独步心中刹时凉了半截,只是暗叫“糟糕糟糕”。寻思:“这真是料想不到,我原想信口开河骗骗这乌龟,哪知道把柳大伯也扯进了这趟浑水。这奸贼心狠手辣,为了剑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柳大伯若知道是我将这乌龟招惹上门,还不气得半死?再说这乌龟一去柳家堡,便什么都明白了,我这条小命还有得活,这可怎么办?”沉吟一会,心中已有计较,叫道:“白爷,咱们去柳家堡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只是……。”

    白无秀道:“只是什么?”他见西门独步东拉西扯迟迟不动身,心中顿生警觉,对这小鬼生了怀疑。

    西门独步道:“只是,只是……。”说着低下头来,不敢看他。白无秀大声道:“有话就快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西门独步“噗”的一声,又跪倒在地,说道:“白爷先饶了我命,我才肯说。”心想:“我要作戏,也要作得像些,好叫他不生疑心。”脸上登时死了爹般,哭丧着脸道:“白爷,你饶不饶我?”声音哽咽,竟似要哭出声来。

第三章 逼上武当 三

    白无秀皱了下眉头,喝道:“到底什么事,你先说出来。”心想我先问清楚了,不要上了他的当。西门独步道:“你先饶了我。”白无秀道:“你先说。”西门独步道:“你先饶了我命。”白无秀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怒道:“踏马的,龟儿子,你到底说不说。”西门独步受了这一耳光,仍道:“你先答应饶了我命,不然就是打死也决计不说。”

    白无秀见他挨了打还这么倔强,心下暗暗奇怪,看来若不先答应,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了。便道:“我饶了你性命,是什么事,你说。”西门独步道:“真的,你可不是骗我?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你要是动起手来,我可不是你对手。”他生怕等一下说起谎来,激怒了白无秀,若不事先求他答应,他盛怒之下,一掌不毙了自己才怪。

    白无秀哼的一声,冷冷看着他,心想你这小鬼敲钉转角的倒也机灵。西门独步道:“你哼就是承认了,对不对?你不做声,就是默认了是不是?好,我说了。”站起身来,道:“柳大成跟我爹是好朋友,我爹听说有人想来砸庄子,猜到你们多半是来夺剑谱的,就将剑谱藏在了厅中的神像后面,这句话我先前跟你说过了,是不是?”这句话他事先是说过的,白无秀听他问起,便点了点头,不知这小鬼旧话重提是何用意。

    西门独步见他点头,又道:“后来我爹又不放心,将剑谱取了出来,说要送给别人保管,这句话我也说过了,对不对?”

    白无秀听他啰哩啰嗦,心下甚感不耐,怒道:“你尽拖延干什么,想要人来救你么?”西门独步见他动怒,忙道:“是,是,这剑谱是我家的宝贝,我爹生怕被你们抢了去。像这种至宝的贵重东西,交给别人送去,自然不放心……,白爷,我在柳家住了三天,这件事你知道么?”白无秀惊诧道:“难道……难道这剑谱是你送去柳家的?”他想这剑谱是西门家重物,西门谦肯定是不放心交给外人,自是交给了最亲近之人。更何况西门独步又说见过剑谱,更拿在手里玩过了,难道就是这一次送给了柳家不成?他却不知西门独步在柳家住了三天这件事不假,不过却不是去送剑谱,而是去避难的。

    西门独步一笑道:“白爷这次可猜错了,我爹将剑谱交给了我不假,我却没有送给柳家保管。”白无秀失声道:“难道这剑谱在你身上?”瞪大眼睛往西门独步身上不住扫视,不见藏有异物,道:“你没将剑谱交给柳大成,那干么在柳家住了三天。”西门独步道:“我将剑谱带在身上,本来是想交给柳大成的,不过我到了柳家后,哼哼哼,柳大成这老头怠慢了我,老子一生气,就没将剑谱拿出来,何况这剑谱是我家的绝学,上面的剑法自然是厉害之极,我就想自己偷偷将剑法练成了那岂不是好。”见白无秀阴沉着脸,忙道:“白爷这可对不住了,我天生喜武,一见到那剑谱我魂就勾去了,那是杀我头也不会交出来。我剑谱在手,心想这宝贝东西没有交给柳大成,爹若是知道是我私吞了,那还不立即跟我翻脸?我就想怎生想个法子,让他们两不知情,又不会疑

    心到我头上……。”

    白无秀听到这里,更无怀疑,心想:“这龟儿子果然是个败家子,他老子交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竟敢私吞。不过这样也好,倒省了一番波折。”忙道:“这么说,那东西是在你身上了。”眼中凶光渐渐大盛,喝道:“在哪里?”

    西门独步见他上钩,唉的一声,重重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想将剑谱上的剑法学成,哪知道,唉,那东西缺丁少角的,翻开一看,我的妈……。”

    白无秀瞪大眼睛,道:“怎么回事?”西门独步道:“那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识,弯弯曲曲地像小虫子,又像蚯蚓,老子瞪大眼睛直叫妈,又看那上面的人,一个个飞腿弹踢,剑这里一指,那里一指,不是腾空,便是跃地,简直踏马的跳梁小丑,哪里是什么剑法了。”

    白无秀心痒难搔,哼的一声,心想:“那剑谱上的剑法定然精辟无比,你这龟儿子屁大点也想轻易练成么?”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自禁双手搭在他双肩上,道:“你快说出藏在哪里好不好?我绝对不会杀你,我要的只是剑谱。”

    西门独步心想:“我要撒谎,就要撒个十足十,不要老是让这龟儿子疑心我将剑谱藏在哪里了,又要逼我去取。”说道:“那剑谱我没藏,后来我又带到了家里。”

    白无秀道:“又带到了家里?”心下一惊:“难道这剑谱真的烧了,这龟儿子想要活命,怕我杀死他,因此绕了个大圈子来骗我?”这么一想,脸上神色又是一片铁青。

    西门独步见他脸色又变,便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忙道:“那本剑谱当时在我怀里,没有烧着,否则岂不是连我也烧了。”白无秀脸色才缓和下来。

    西门独步又道:“当时我从柳大成家中回来,事先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回到家中,便说我骑着马去柳大伯家,如何在路上碰到了一群强人,自己如何不小心剑谱被他们抢了去,还说那帮人抢了剑谱之后,又要我爹在家中等着他们会来庄上等等等等。我爹听了自然深信不疑,操起棍子还把我打了一顿哪。”心想:“我爹操起棍子要打我是假的,我跟爹顶了两句嘴那才是真的,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白无秀能知道?”道:“后来我爹打久了就有人来了,以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白无秀深信不疑,暗点一点头,心想:“怪不得西门谦宁死也不承认有剑谱,原来他以为是被我们抢了去,这才装得豪气大方让我们搜,哼,只怕西门谦这老小子至死都不知道是他儿子骗了他。”心中忽然一惊:“这龟儿子年纪这么小,说谎骗人的伎俩却这么高明,他会不会骗我?”说道:“你既然没将剑谱交给柳大成,那剑谱的下落你是知道了。”

    西门独步道:“剑谱的下落我自然知道,还要跟你去取哪。”白无秀道:“那咱们快走。”见西门独步不动身,道:“怎么又不走了?”

    西门独步道:“我忽然又不想走了,剑谱的下落我告诉你,你一个人去好不好?”白无秀大喜,暗道:

    “告诉我?这真是太好了,哼,一等这小鬼说出下落,我立时就将他杀了,免得夜长梦多。”脸上却不露丝毫喜色,装作为难道:“你既不去,我就不勉强了,你告诉我,我一个人去吧。”

    西门独步道:“我说出下落,你会不会杀我?”白无秀将胸脯拍得老响,说道:“怎么会杀你,感激你还来不及,你不要多心。”暗想:“不杀你才怪。”西门独步叹了口气,佯道:“好,我告诉你下落,你就是要杀,我也认了。”心道:“踏马的白无秀,你这龟儿子口是莲花心是刀,简直不是个东西,老子说谎倘若说得不精,你这龟儿子不杀了老子才怪,现今你两下答应不杀我,瞧你算不算数。哼,老子撒谎要抓个大把柄在手上,教你不能动老子一根毫毛。”说道:“这剑谱的下落你听好了,还得从我家说起。”白无秀听他肯把剑谱下落相告,心情实是好得不得了,在一旁唯唯诺诺。

    西门独步道:“我爹知道你们前来犯庄,心里怕得要死,硬起头皮去见你们,他害怕你们掳我做人质,就吹熄了灯火将我关在房里面,不让我出来……。”说到这里,心中一酸,心想:“爹爹待我可真好,他害怕我受到伤害,这才把我关起来严加嘱咐不许我出去。唉,只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眼眶一红,忍不住要掉下泪来,生怕白无秀见到,忙低下头道:“我在那间黑屋里待了好久,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我爹回来,心中十分着急,心想爹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眼见房门已锁,我出不去,百无聊赖中便从怀里掏出剑谱来拿在手里把玩。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忽然听得房门响,我大喜,还以为是爹回来了,赶忙跑过去,手中的剑谱一时也忘了收起来。跑到门边,叫了声‘爹’,只听那人哈哈大笑,应了声,说道‘嗯,乖儿子,真孝顺。’我一听这话,吃了一惊,凝目细看,吓了一跳,却原来是个陌生人。我害怕已极,说道‘你……你是什么人?’那人可真无耻,厚着脸皮道:‘我不就是你爹么。’又是哈哈大笑,我大怒,劈手就朝他脸上打去。那人一把抓住我手腕,笑道:‘乖……。’突然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从我手中一夺。我心里立刻呯呯乱跳,暗叫:‘不好!’原来我劈手打他,一时忘了手中还拿着剑谱,那人顺手从我手中抢了去。”

    白无秀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道:“抢去了没有?”自知无幸,大怒道:“快抢啊,怎么能让他得手。”西门独步道:“那人抢了剑谱,左看右看,脸上欢喜已极,突然往怀中一揣,转头就跑……。”白无秀又急又怒,大声道:“快追呀,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西门独步道:“我见他抢了剑谱去,当时又哭又叫,跟着便追了出去。只见他左一拐右一拐,快得不得了,我拼了命也是追赶不上。后来见他远远跑进了大厅,我便也跟了进去,却见到……却见到……。”

    白无秀道:“你见到了什么?”随即醒悟:“这小鬼追了进去,定是见到我杀了他老子,这才说不出口。”西门独步道:“却见到你杀了我爹,我见爹被你杀死了,我……我心中一慌,立时就跑过去,在他身边大喊大叫。”

第三章 逼上武当 四

    其实什么追踪抢夺剑谱之人到了大厅云云,纯属虚构,他背着西门谦偷偷溜进大厅才是事实。原来西门谦吹灭烛火,将他锁在屋子里,西门独步生性好动,在里面待了片刻便感不耐,西门谦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推开窗子钻了出去。他一心想看热闹,便趁着西门谦与群豪理论之际,偷偷也混进了大厅。

    群豪见厅中突然多了个少年,心下却并不奇怪,只道他是众人中哪一个人的儿子,徒儿之属,竟无一人盘问。西门独步躲在人群中,大气也不敢出,心知西门谦要是知道他擅自溜出来定要大声责骂。却不知他因此而得以逃过一劫,若是他当时听西门谦的话乖乖待在房里不出来,群豪屠庄之时逐屋搜查,只怕也是难逃毒手,就算不被杀死,烧也将他烧死了。他得以侥幸逃过一劫,实则是天大的运气。白无秀又怎知这中间的情由,只能听由他胡说,大叫道:“那人呢,你有没见到他?”

    西门独步道:“我叫得片刻,便站起来想要找出抢剑谱之人,只是厅中人实在是太多,那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啦,找来找去就是找不着,后来你们逼问得紧,我没有办法,就……就。”说着望了白无秀一眼。

    白无秀怒道:“他奶奶的,你就找上了老子,嫁祸给我?”西门独步点一点头,道:“我见你武功这么厉害,连我爹也不是你的对手,那些人你更不会放在眼里,才……才……。”

    白无秀听到这里,心中再无怀疑,他自负聪明机警,一生少有对手,想不到这一次居然中了西门独步的借刀杀人之计,老实说,心下一直不服气,说什么也不相信这小鬼会有这么厉害的心计。原来是他剑谱被人抢了去,找不到人这才顺势搭上自己做了替罪羊,就像是一个落水之人偶尔见到一根稻草,明知无用,也是要拼命抓住,又哪里是什么用心深刻的计谋了?这么一想,便即释然。跟着又想到这剑谱落在别人手里不算,自己还背了个大黑锅,更窝囊的是连剑谱什么样都没见过,越想越气,想到恼处忍不住骂了句:“他奶奶的龟儿子。”

    西门独步听他骂人,也不知他到底骂谁,心道:“操你白无秀他奶奶的龟儿子。”心想你就是骂我,我也骂过你了,还不是照样扯直。

    白无秀瞪眼望着西门独步,忽然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倒翻筋斗,摔了出去。西门独步暗叫:“不好,白乌龟不守信用要杀老子。”心知落在他手中,他既要杀,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绝对逃不出他手掌。哼哼唧唧地爬起来,只是下鄂被他踢中,疼痛无比,忍不住掉下泪来。

    白无秀怒极,叫道:“哭,你还会哭?老子杀了你。”左手一探,欺近数尺,朝西门独步喉咙抓去。西门独步往后一退,弯臂曲肘,捣向他胸口。白无秀一声冷笑,手腕一翻,反手扣他脉门,顺势往前一拉。西门独步立足不定,一拉之下又向前摔出。不等他起身,白无秀跟上几步,又逼了上来,往他颈中斩落。

    门独步抬起右脚,朝他踢去。白无秀顺势抓住他足踝,倒提了起来。西门独步道:“你答应过不杀我的,现今又不认帐了是不是?”

    白无秀狞笑道:“我几时答应过你了。”手掌一抬,,便往他小腹上劈落。西门独步大骇,闭上眼睛暗叫:“老子要死了。”白无秀掌到中途忽然一缩,抓住西门独步的手一松,“噗”的一声,将他摔在地上。

    西门独步大叫一声,睁开眼睛道:“你怎么不杀我?”心想难道他又想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又或者是他不杀我,只把我四肢剁掉。想到被剁去四肢的惨状,心中不由呯呯乱跳。

    只听白无秀道:“我既答应过饶你性命,大丈夫言而有信,自不会再杀你。”西门独步大奇,心想:“他的心怎么忽然变好了,不杀老子,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心下又忧又喜,实不知是福是祸。

    白无秀道:“我说过饶了你的小命,你就是保了险,那还有假的?我问你,抢了你剑谱的人你还认不认得?”原来白无秀适才听他说道剑谱被人抢去,一时忍不住,便想杀了这小鬼。可是他往深处一想,忽然想到西门独步既然见过这人,岂有不认识之理?自己带他去找这人,说不定能将剑谱追回来也不一定,暗怪自己一时鲁莽,差点又铸下大错,是以掌到中途,硬生生撤回,饶了西门独步的小命。

    西门独步这才明白白无秀不杀自己的用意,原来是贼心不死,仍将剑谱着落在自己身上。他既有此意,那自己的性命一时三刻看来不会有危险。心下暗自庆幸,寻思:“这也是老子命大,撒谎留下个大……大漏洞给他抓去,不然老子一个胡说八道不清不楚,不留后路,这条命肯定送了给阎王老爷。”又想:“老子胡说八道,决不能将这人相貌说出来,否则白乌龟知道了,还是得杀老子。”说道:“这人我认得。”

    白无秀喜道:“你既认得,那你快说出这人有什么特征。”西门独步道:“我想想,我想想。”过了一会,佯急道:“白爷,我心里明明记得这人的样子,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出来,这可怎么办?”

    白无秀心中也是一急,问道:“这人高不高?”西门独步道:“不高不矮。”白无秀又道:“是胖还是瘦?”西门独步道:“不胖不瘦。”白无秀道:“那是男是女?”西门独步说溜了嘴,顺口道:“不男不……。”猛地顿住,尴尬道:“白爷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有些记起来了。对啦,那人是个糟老头子。”

    白无秀心刹时凉了半截,心道你这龟儿子说了等于没说,这世间的糟老头子这么多,难道要老子一个一个去找?强忍怒火道:“你再想想,那老头子抢你剑谱之时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千万要想清楚,别漏掉了。”西门独步道:“好,那我再想想。”装作冥思苦想得样子。

    白无秀急问道:“怎么样,想到了什么没有?”西门独步忽然一拍大腿,道:“对啦

    ,我想起来啦。”白无秀喜道:“想起来了么,快跟我说说。”西门独步道:“那老头抢了我的剑谱在手上,我记得他好像说了这么一句:‘啊哈,有了这个宝贝,以后就再也不用怕武当山上那些臭牛鼻子道士啦。’”

    白无秀喜道:“他真这么说了,你有没有听错?”西门独步道:“绝对没有,对了,白爷,武当山那是什么地方啊?”武当山是武当派门户所在地,武当派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派,西门独步年纪虽小,却也听人提起过,此刻故意装作不知,好让白无秀去找对方晦气。

    白无秀不答,心中只是在想:“我虽然不知这人是谁,但他既说了这句话,定是在武当山附近无疑,说不得也只好去湖北一趟了,只是武当派声势显赫,势力极大,到了地头务须小心在意。”

    其时天色犹未明,白无秀心想:“事不宜迟,须得赶紧动身才是,若待天一亮,泄露了行踪可不得了。”当下伸指点了西门独步胸前两处穴道,施展轻功急奔。

    出了临安城,直奔钱塘江边而来。约摸行了半个时辰,天色微曦之时,已到了**塔下。江流到了此处已是转了一个大弯,浩浩东流。

    白无秀站在岸边两株柳树之下,举目四望,只见江面不远处漂着一艘小小江船。他招招手叫道:“船家快来,我要坐船。”船夫听得有人叫唤,答应了一声,便摇了小船过来。到得近前,白无秀一个纵跃,已落在甲板之上。船身只微微一沉,却并不摇晃。那船夫是个年老的艄公,见他抱了个少年来坐船,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白无秀随手将一锭银子往船板上一丢,说道:“这些就算是你的船资,我赶着有急事要去湖北,你快些开船,我要马上离开此地。”那艄公虽觉奇怪,却并不多问,应了声‘是’。便驾起小船,溯江直上。

    白无秀低头进了船舱,将西门独步往里一放。他厮杀奔亡了一夜,已是精疲力尽,直至此刻方始喘口气,在舱壁上一靠,稍作假息。

    西门独步也是甚感疲倦,知道白无秀眼下不会有杀自己的念头,性命当可无忧,心中一宽,便即睡去。

    江船在水面行驶一阵,天色已是大明。江面上风平浪静,两岸花香鸟语,朝日斜射水面,波光鳞鳞,犹如闪耀着万道金蛇,奇瑰无比。白无秀心绪不宁,却哪里睡得着?闭目静养了半个时辰,便即睁开眼,却无心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江景,望着江面上呆呆出神。心想:“西门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惨事,此刻定已轰传武林,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我若现身泄露了踪迹,定要引来黑白两道的追杀,从此亡命天涯,江湖上再无我的立足之地,天地虽大,却哪里是我的藏身之处?唉,就算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么?”想起这一切前因后果,皆因这剑谱而起,要是能得到剑谱练成上面的剑法,则大可不惧,但就连这唯一的希望也是渺茫之极,又怎不教他心凉似水,万念俱灰?

第三章 逼上武当 五

    江面上船只渐多,来往穿梭甚急。白无秀看了一会,忽地想到:“长江一带是巨浪帮和长鲸帮的地盘,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在这艘船上岂不糟糕?”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长江水面宽阔,来往船只逾万艘,其中不乏楼船巨舟,对他这么小小一艘江船自是谁也不会多加留意。

    舟行至中午时分,离临安已是甚远,但白无秀兀自不放心,三人在船舱中将就着吃了午饭,在他一再催促下,片刻也不歇息,又即开船。

    傍晚时到了靠近水边的一处小镇,艄公说要到镇上去买一些船上的应用物品,白无秀也不好阻拦,小船便靠岸泊了,艄公自上岸去买东西。

    白无秀等了一会,不见他回来,心中焦躁,解开西门独步被制穴道,喝道:“上去。”西门独步在船上待了一天,手足一得自由,立感全身酸麻,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两人并肩双双上岸。

    镇子不大,只稀疏住着几十来户人家,兼之地点偏僻,也无甚好去处。白无秀心想:“怎的这镇子这么小?”他却不知长江边上惯多渔人居住,几家成村的现象比比皆是,在所多有,一点也不稀奇。

    两人在街上走了会,在一家小客店中坐下。要了几样小菜,刚吃得几口,只听村子东边大道上一阵马蹄声响起,蹄声杂沓,竟是一小队人马急驰而来。

    白无秀皱紧了眉头,脸色顿时沉重起来。西门独步却是嘻嘻而笑,,心想:“白乌龟八成是有麻烦了,不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最好是他的对头,一刀将他杀了那才好。”

    只听蹄声到了店门外,戛然而止。一人掀开布帘,探头朝里一望,便即缩了回去。跟着外面有人大叫道:“姓白的,快出来,我们帮主有请。”

    白无秀哼的一声,脸色更加难看。西门独步登时面露喜色,心想:“果然是白无秀的对头找上门来了,这下可有得好戏看。”白无秀横了他一眼。西门独步伸了伸舌头,心下却是欢喜无比。

    只听白无秀低喝道:“走吧。”掀开布帘,大步走出。店门口五匹马团团围了上来,马上乘者穿着都是清一色青衫,用白布包着头,每人手中执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其中一人道:“姓白的,我们帮主有请,你这就跟我们走吧。”

    白无秀道:“阁下是哪一路的朋友?”那人道:“我们是巨浪帮的。”白无秀一听,哼的一声,心想:“果然是巨浪帮的。”说道:“不知贵帮主邀白某有何事,能否见告么?”那人旁边一个汉子道:“叫你去就去,多啰嗦什么。”

    那人道:“敝帮主得知白大侠大驾光临,不胜之喜,欲请白大侠去饮一杯水酒,以尽地主之谊。”白无秀道:“贵帮主真是太客气了,在下身有要事,不便耽搁,下次有机会再行叨扰,几位这就请回吧。”

    那人钢刀向着西门独步一指,说道:“白大侠大可自行离去,不过这小娃娃却得留下。”

    白无秀心下恍然,知道对方也是冲着剑谱而来,冷笑道:“我要是不留下他又怎样?”那五人大怒,一齐翻身下马,大喝道:“不留下这娃娃,就要你死。”唰唰声响,两条大汉手执钢刀,分左右双双攻到。白无秀哼的一声,右腿一抬,踢中了一个汉子执刀手腕。那汉子把捏不住,钢刀脱手,向后激飞

    而出,直飞出三丈开外,“噗”的一声,插在了泥土里。跟着反手一勾,施展擒拿手法,抓住了另一汉子的右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喀喇喇”一声响,已将他一条手臂扭断。那汉子大声呼痛,向后急退。

    白无秀身形一晃,形如鬼魅,一脚又已踹在另外一人胸口,只见那人口中狂喷鲜血,向后摔了出去,转眼间便已打倒了三人。余下二人自知不敌,不敢再行攻上,抢过去扶起几位受伤同伴。白无秀大喝道:“快滚!”

    五人相互搀扶成一团,不敢出声,直到行出十来丈远,这才大骂出口。其中一人恶狠狠的道:“哼,姓白的,你犯下了天大的事,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找你,瞧你逃得掉么,你等着。”五人一步一回头,脚步蹒跚,骂骂咧咧而去,连马匹也不要了。

    白无秀听到‘黑白两道的人都在找你’这句话,心下一惊,暗想:“怎么传得这么快,这可怎么办?”知道此地已不能多待,这五位汉子一回去通风报信,敌人必定大举而来,到时便是插翅也难飞。当下抓住西门独步手腕,提气往河边急赶。

    艄公早已买好东西在船中相候,白无秀纵身跳到船板上,立足未稳,便即叫道:“快,快开船。”艄公抜起竹篙在岸边一撑,小船离开江岸,缓缓驶向江心。

    白无秀立足船尾,见离江岸越来越远,这才渐渐放心。抬头一看,一轮江月已挂在船头。小船在波光月色里缓缓前进,行了一阵,来到处悬崖前,忽然转了个弯,水流渐渐湍急,浪花滚滚,船身上下癫簸起伏不定。艄公却是颇有经验,稳立船头,一点也不显惊慌。这一段水面虽然水险暗礁多,但他驾轻就熟,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江船在江面上又行一阵,只听后面橹声甚急,两艘小船箭一般从后面驶了上来,一左一右经过白无秀身旁时,两条大汉往船上望了一眼,木桨飞动,远远去了。

    白无秀不知对方是什么路道,心下暗自诧异。只听后面水声急响,又有两船抢过。那艄公已看出不对,低声道:“客官,你瞧出来没有,只怕有点不对头。”白无秀点点头,却不答话。江面上水气蒸腾,寒烟笼罩,站在船上望出去,一片迷茫,不能视远,一阵江风迎面吹来,颇有寒意。

    白无秀转身欲进舱,只听身后江面上一声呦喝,透过江雾遥遥传来:“呔,前面的船只听清楚了,快些停下接受查察。”艄公一听,立时变了脸色,惊恐道:“客官不好啦,是长鲸帮的。”

    长鲸、巨浪两帮在水面称王,是长江一带水域的霸主,这些一年四季在水面为生的船家对其恐惧之程度,犹胜过官府。

    白无秀点点头道:“我知道啦,没你的事,你莫怕。”艄公仍是不放心,问道:“客官,我们要不要停下来?”白无秀皱眉道:“他们追上来再说。”双方初时相距甚远,但对方一阵急划,小船在江面上犹似飞了起来,眨眼间便到近前。这时前面又有几艘小船迎头驶来,正是初时过去的那四艘,将白无秀的船只团团围住。白无秀暗中一数,前前后后共计六艘,每条船上都是三人。

    只见后面船上一人抱拳道:“是白大侠吗?”白无秀一拱手道:“不敢,正是在下。”那人道:“啊哈,那就是了,敝帮帮主有请,还请白大侠过去一叙。”白无秀道:“

    你们帮主是陈广鹏吗?”陈广鹏是长鲸帮的帮主,与巨浪帮的司徒胜并称长江水域的两大霸主。

    那人恭恭敬敬道:“正是。敝帮帮主听闻白大侠大驾途经处,此刻正在帮内备置了一桌酒席,欲邀白大侠前去赴宴。”

    白无秀暗哼一声,心想:“陈广鹏好大的架子,区区一个长鲸帮有什么了不起。你嘴上倒说得好听,却摆了一道鸿门宴给我,这一去还有得活吗?”七大派的人自来不将江湖上的这些门派帮会放在眼里,白无秀也是如此,对方虽然人多势众,要是在陆地上动手自是不惧,但若是在江面上冲突起来,白无秀不谙水性,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开,而对方长年在江面上闯荡水底下功夫必是十分了得。他微一沉吟,便知利弊,大声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去跟贵帮主叙一叙吧。”

    那人呆了呆,听他回答得如此爽快,倒感意外,抱拳道:“请。”六条小船划了过来,一艘挨一艘,一字排开,每船之间间隔五尺,便如是六块跳板,一直延伸到岸边。

    那人当先在前带路,白无秀携了西门独步的手,纵身一跃,已到了一艘船上,接连几个起落,人已上岸。立足未稳,只听蹄声大作,一队人马已驰到了面前。当先一人马僵急提,那马“嘘溜溜”一声长嘶,口喷白气,前蹄腾空,人立而起。在原地兜了个转,这才落下。

    只见他翻身下马,喝道:“可追到了吗?”见到白无秀,吃了一惊,随即抱拳道:“你好,白大侠。”白无秀见他约摸四十多岁年纪,脸膛黝黑,相貌极是威武,迟疑道:“你是……。”先前那人抢着道:“这位是敝帮都胜海都副帮主。”

    白无秀抱拳道:“幸会,幸会。都副帮主亲自相迎,在下何以克当,真是过意不去。”都胜海道:“哪里,白大侠玉体金贵,都某这些手下人不懂事,有怠慢之处还请白大侠包涵一二。”

    西门独步听了这句话,心想:“这个白乌龟又有什么金贵的了,全天下的乌龟王八蛋还不是一个样,你这家伙就知道乱拍马屁。”

    白无秀道:“贵帮陈帮主盛情相邀,不知所为何事,都副帮主定然知晓了。”都胜海嗯了声,道:“个中详情都某也是不知,陈大哥最喜结交,白大侠此去定无恶意尽管放心。”跟着对手下人道:“快给白大侠备马。”一名帮众躬身应了声‘是’,牵了匹高头大马来。

    都胜海道:“白大侠,你请上马吧。”白无秀道:“好。”忽然伸手往后一指,咦的一声,面露异色。都胜海听他语音有异,不自禁转身,背后却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异状?心下正感奇怪,忽然背心上一紧,顿时四肢酸软,全身力道尽失,知是白无秀突施暗算,抓住了自己背心上的“灵台穴”。

    都胜海心下大怒,想不到白无秀居然这么卑鄙无耻,怒喝道:“姓白的,你想干什么?”白无秀嘿嘿冷笑,并不理会。都胜海身躯魁伟,他一只手抓住他,犹如老鹰捉小鸡般,竟毫不费力的举了起来。

    那些帮众见到副帮主被擒,发一声喊,抽出随身兵刃,四下里将白无秀团团围住。口中纷纷呼喝:“姓白的,快些将我们副帮主放了,不然将你乱刀分尸。”白无秀哼了声,叫道:“让开,再不让开我一掌将他毙了。”

第三章 逼上武当 六

    “灵台穴”在人身背心正中,最是要紧不过。白无秀此刻只须内劲一吐,都胜海必死无疑。都胜海浑身冷汗直流,叫道:“白大侠,我跟你可是无怨无仇,何必下这毒手。”白无秀道:“你要是想活命,就叫他们让开,我一离开此地,自然放了你。”那些帮众见到副帮主在他手上,投鼠忌器,都是不敢上前动手。

    都胜海望了众人一眼,心想性命要紧,大声道:“大伙儿退开了,让他走。”四周帮众应了一声,中间让开一条道来。白无秀将西门独步横放在马背上,一手抓着都胜海坐在后面。双腿一夹,那马箭一般便往前蹿了出去。那些帮众只是远远站着呐喊,却并不追来。

    驰出七八里地,白无秀见他们没有追上来,这才放心。哈哈大笑道:“都副帮主,得罪了。”运起内力,将他身子往后一掷,远远摔在地上。只见都胜海一跃而起,在身后不住破口大骂。白无秀微微一笑,便这一瞬间功夫,两人相距已是在数十丈开外,都胜海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白无秀马不停蹄的疾驰一夜,天色微明之时,到了一处镇甸上。此时已是人困马乏,伸足在马屁股上踢了一脚,任由它去了。这才迈开步子,朝镇上走去。在一家客店里歇了脚,吃过早饭,便带了西门独步进房休息。他看了西门独步一眼,心想:“现在全天下的人到处都在寻找我跟这小鬼,若是被他们知道我的行踪,大难马上即至,前面还不知有多少危险在等着我,看来只有隐藏行迹,昼宿夜行,等到了湖北境内再作打算。”心中计较已定,伸指在西门独步昏睡穴上一点,喝道:“好好睡吧。”西门独步只觉眼皮粗重,再也睁不开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睡直睡到傍晚时分,方才醒转。睁眼看到窗口已黑,才知已睡了一天。白无秀道:“这一觉睡得舒服吧,快起来要赶路了。”西门独步道:“赶什么路,现在天色晚啦,要睡觉啦。”白无秀道:“你不是已经睡好了么?”西门独步一怔,才知他是要赶夜路,嘴里嘟囔了几句,这才极不情愿的爬起来。

    两人出了客栈,白无秀在市面上买了一大袋干粮,打了个包,负在背上,携了西门独步施展轻功急行。西门独步道:“喂,好端端的干么走夜路啊?”只觉脚下轻飘飘的,也不费什么力,倒也觉得好玩。白无秀绷紧了脸,一句话也不说。西门独步又道:“喂,黑咕隆咚的赶夜路,你就不怕撞见鬼吗?你不怕,我还怕呢。”

    白无秀听他啰哩啰嗦夹缠个不休,心下甚感不耐,怒道:“住嘴,龟儿子,你再啰嗦老子现在就让你去见鬼。”西门独步被他一吓,不敢再说。心下却想:“哼,你才是龟儿子呢,连你爸爸都敢骂,真是大胆无礼之极。”两人在道上走走停停,白无秀一感疲累,便在路旁歇息一会,待精力一复,又即上路,果然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自此两人晓宿夜行,天一黑便即赶路,挨到天明时分便投客店休息。若是遇到中途没有客

    店,便与西门独步在荒野中露宿。行了几十天后,这一日过了安徽,终于到了湖北境内,便不再赶夜路,而是乔装打扮了换乘马匹在大白天上道,目的自是为了认人之故。但认来认去,西门独步总是摇头,说没有遇见抢剑谱之人。

    白无秀也不气馁,两人一路走一路寻找。这一日过了太平店,仙人渡后,傍晚时分,两人乘船渡过汉水,在老河口投了宿,此地距武当山已只一日路程。白无秀心想:“此处已是武当派势力范围,一切须得加倍小心,现在只能暗中慢慢打听,决不能操之过急,万一要是泄露了行踪,后果不堪设想。”投了客店后,便即闭门不出,一应饭菜茶水都是叫店小二端了送到房里来。

    等到用过晚膳,白无秀伸指在西门独步身上连点了五处穴道。西门独步登感全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白无秀抱起他身子安放在床上,拉过一条被子盖住了。安顿好后,便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到二更天时,只见白无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拉开房门便走了出去。西门独步却并没有睡着,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大喜,心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要起来,全身却僵硬如初,连抬起一根小指头也是不能,哪里还能逃走?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要想睡觉,心头却思潮起伏,难以平定,又哪里能够睡得着?只得睁大眼睛,静静的望着帐顶出神。

    过了许久,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只听房门呀的一声,白无秀推门走了进来。他转身闩上门,解下背上一个包裹,往桌上一丢。只听啪的一声响,竟是沉重已极,中间夹杂着一堆银子的碰撞声音,听来数目着实不少。

    西门独步暗暗奇怪:“怎么他从哪里弄来这许多银子。”脑中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难道竟是从别人家里偷出来的不成?”他这一猜果然没错,原来白无秀这一路花销下来,盘缠已是捉襟见肘,眼见再过几日便要断炊,他既已决定长期逗留,岂可没有银子?心一横,便也去做了一次没本钱的买卖,往日里他自重身份,对这些入室偷盗的下三流行径自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此刻为情势所逼,说不得也去做了一回。只是他不敢在当地作案,怕泄露了行踪,半夜三更直跑到三十里外,在一大户人家偷了五百两银子,这才急急赶回。他脚程极快,这一来一往,只是一柱香的事。

    白无秀站在床前,喘了几口气,只觉疲累之极,解了衣衫,和身躺下。不一会便鼾声大作,竟是睡得熟了。

    西门独步忽然叫道:“哎呦,肚痛。”白无秀睡得正香,西门独步这一叫,登时将他吵醒,没好气道:“龟儿子,你叫什么?”西门独步道:“我要拉屎。”白无秀眉头一皱,喝道:“什么时候不好拉,怎么偏偏这时候拉。”西门独步奇道:“咦,这由得我么,我憋得很急了,你让不让我去?”

    白无秀哼的一声,强忍怒气,伸指解了他受制穴道,拉着他手道:“走吧。

    ”西门独步见他寸步不离的跟着,一时无计可施。两人下得楼梯,在左边拐一个弯,便是茅房。西门独步一人进去,白无秀在外面等着。

    西门独步心想:“哼,老子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开溜,没曾想白乌龟连拉屎都跟着,这可真是叫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又并不是真的要出恭,便蹲在那里尽量拖延时间。店家早已熄灯睡觉,四下里黑咕隆咚的一片寂静,白无秀站在那里,哈欠连连,直等了一顿饭功夫还不见这小鬼出来,怒道:“好了没有,怎么拉这么久。”

    西门独步听他催得急,只怕他闯进来,连连道:“好啦,好啦,这就出来了。”跟着咕哝道:“有没有搞错,这种事也是能催得么?你越催我越急,越急就越拉不出来。”心想在里面待久了也不是办法,于是整了整衣衫,出来道:“走吧。白无秀哼的一声,拉了他手便上楼。”

    进得房间,白无秀伸指点了他身上穴道,倒头便睡。才睡得一会,西门独步又叫了起来。白无秀又给他吵醒,登时怒不可遏,叫道:“龟儿子,你又怎么啦?”西门独步眨着眼睛道:“我要拉屎。”白无秀怒道:“怎么又要拉。”西门独步道:“不知道,想是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快点。”

    白无秀大怒道:“不许去。”西门独步道:“我要拉屎。”白无秀又喝道:“不许去。”西门独步仍是不住大叫。白无秀给他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便要打他耳刮子。只听西门独步叫道:“我不管啦,你再不让去,我就拉在床上啦。”偷眼一瞧白无秀,忍不住好笑。

    白无秀又气又怒,拿这惫赖小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怕他真的要拉了出来,只得解了他穴道,喝道:“快点,你这龟儿子真的是麻烦之至。”拉着他手又走出去,嘴中兀自骂个不休。这次进了茅厕,西门独步待在里面的时间又要加倍漫长一些。白无秀等得极不耐烦,又叫道:“快点,你在里面过夜么,这么久还不出来,是不是掉进了茅坑里?”

    西门独步又待了一会,这才慢吞吞的出来,白了他一眼道:“好啦,好啦,有这么急的么,你下次不要上茅厕吗?”

    白无秀瞌睡已极,眼皮不住上下打架。一见他出来,拉着就往房间跑,又点了西门独步几处穴道所在,心道:“这下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啦。”一经着枕,便即入梦,鼾声悠长响亮。

    睡了半个时辰左右,西门独步又叫唤了一声,白无秀眼睛微睁一缝,看着他。西门独步道:“我肚子又痛了,要拉屎。”白无秀睡意正浓,实在是不想起来,伸手在他身上一摸,解了穴道,迷迷糊糊道:“自个儿去,我要睡觉,快点回来。”西门独步也不应声,心中大喜,忍不住心中呯呯而跳,不敢发出太大动静,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他出了房门,也不敢跑,只怕脚步声太大,惊醒了白无秀,让他意识到自己要逃,那就糟之糕矣。当下下了楼梯,来到店小二房前,轻轻叩门。

第三章 逼上武当 七

    店小二早已熄了灯在睡觉,西门独步敲得一会,房中亮起了灯,只听“吱呀”一声,店小二打开了房门,睡眼惺忪道:“是谁啊,这么晚还敲门,不要睡觉么?”西门独步伸指在唇边一竖,嘘了一声,低声道:“小二哥,不好啦。”店小二一惊道:“怎么了,小客官。”西门独步指指楼上,说道:“你们这里住了一个江洋大盗,你不知道么?”

    那小二吓了一跳,登时睡意全无,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那……那怎么可能?”西门独步道:“是真的,我不骗你,他就住在那间房里。”说着向白无秀的房间一指。店小二道:“你不是跟他一起的么?”西门独步道:“我爸爸妈妈被他杀死了,他抢了我家的金银珠宝,又把我掳到了这里。”在他耳边说道:“这人是个无恶不作的大盗,官府要是知道你们窝藏罪犯,那是要杀头的。”

    店小二被他一吓,心中怕得厉害,语无伦次道:“那……那怎么办?我……我去报告官府来抓他。”西门独步道:“不行,他武功厉害得很,等下跟官府打起来,他要是把客店一把火烧了怎么办?”

    那小二登时面露难色,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西门独步道:“他现在正在睡觉,我是偷空下来告诉你的,要是他醒来不见我,就糟啦。”说着便要转身。

    店小二急叫道:“小客官,等一等,这……我。”西门独步转身道:“你害怕是不是?”店小二不说话,只点了点头。西门独步心道:“他奶奶的,老子可比你还要怕。”说道:“要不这样。”张嘴附在他耳边说了一通。

    店小二眼睛一亮,忙不迭道:“好,”好,就是这样。西门独步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往他手上一塞,说道:“这银子你拿着。”店小二连连摇手道:“我不要,我不要。”西门独步道:“你放心,这银子不是贼赃”。店小二这才收了。他见西门独步既肯出计帮忙,又给他银子,心中感激莫名,没口子的称谢。

    白无秀睡在床上,转了个身,迷迷糊糊中听得楼下开门声响,店小二的声音传了上来:“小客官,你慢走。”跟着便是一声马嘶。白无秀一惊而醒,这才想起西门独步去了茅厕,怎么还不回来?在身边一摸,却摸了个空。他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登时睡意全无,心中只是在叫:“不好,这龟儿子要逃!”从床上急剧跃起,鞋都来不及穿,开了房门,一阵风般往楼下奔去。

    只见店门大开,店小二正站在门口。白无秀喝问道:“刚才是谁出去了?”店小二看了他一眼,迟疑道:“是……是跟你一起的那位小客官骑马走了。”白无秀哼的一声,一把揪住他领口,往后面一推,“呯”的一声,重重撞在墙上。那店小二大叫起来:“喂,你干么打人哪。”白无秀懒得再理他,施展轻功便追了出去。

    西门独步此时正藏身在客店中的一个黑暗角落,听到店小二这声叫,心中暗暗好笑。这一切都是他与店小二事先商量好的,一见白无秀中计,追了出去,他片刻也不敢耽搁,抜足便跑上二楼,进了白无秀的房间。经过桌旁时,见到一大包银子,心中一动,便小心翼翼地拆开一角,取了锭银子出来。又动手恢复原状,不致露出一点动过的痕迹,跟着身子一低,钻进了床底下。

    原来西门独步事先早已算计好,知道如果逃离客店,一来地形不熟,二来武功又低,黑灯瞎火的在外面一阵乱闯,又能跑到哪里去?白无秀轻功高超,定要被他截获,这条计策十有**不行,但如果要是

    躲进白无秀的房间,便又不同。白无秀就是作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就会躲在床底下,就算万一被他发现了,那时自己就说是在跟他玩捉迷藏闹着玩儿,大可有周旋的余地狡辩的机会。他小小年纪,智谋却是高人一等,这一条计策竟是高明之极。

    西门独步刚躲好不久,只听楼下一连串马嘶声响起。他心中一惊:“这恶贼回来得好快。”心下又是暗感得意:“幸好老子聪明,没有骑马逃跑,否则这会儿早被白乌龟抓到啦。”

    只听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响,不一会便已到了门口。西门独步怕得厉害,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屏住了呼吸,气也不敢透一口,缩在那里,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见房门一开,白无秀闪身进了房间,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想是白无秀正在收拾行礼。西门独步暗感放心,忽见他一双脚直往床边走来。西门独步吓得魂飞天外,还道被他发现了,差点就要惊叫出来。幸好他在床前只是略一停留,并不曾往床底下张望。原来是在穿鞋子,并不是发现了自己。

    西门独步暗松了口气:“他奶奶的,老子差点被你吓得尿尿。”心想:“白乌龟现在要是往床底下这么一看,马上玩完。”白无秀却是眼光瞟也不瞟一下,穿好鞋子后,片刻也不停留,一阵风般出了房间。跟着只听马蹄声响,白无秀骑马追了下去。

    西门独步缩在床底下,仍是不敢动,只怕白无秀去而复返,要是跟他碰到,那便前功尽弃,是以坚忍不出。过了许久,直到全身酸痛麻痹到不能忍受,这才爬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想:“这家客店是不能再待了,姓白的龟儿子保不定又回来也说不准,老子还是趁早开溜得好。只是要躲到什么地方不被白乌龟找到,可有点难了。”

    想到这里,脑中忽然一道灵光一闪:“啊,有了,老子这就去武当山上,白乌龟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老子竟会藏在道士观里,即便他知道了,谅他也没这个狗胆找上门来。”登时为这条计策暗暗叫好。

    他连奔带跑的下了楼,打开店门,便投进了茫茫夜色里。只见外面星月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心中不由害怕,壮了壮胆子,硬起头皮就往前跑。黑暗中辨不清方向,又是地形不熟,他嘴里念叨着要“远离大道,远离大道”,尽拣荒僻小路急奔。野外虫声唧唧,露水将他裤脚打湿了一大片,他专心赶路,一时竟忘了害怕,一口气奔出十几二十里,料想白无秀再也追不到,这才气咻咻地停下。

    此时东方已现鱼肚白,竟是天快要亮了。西门独步在前面一处市集吃了早点。那锭银子足有十两之重,省着点也能用上一阵了。他兑换了一大堆碎银子,揣在怀里,向人问明了去武当山的路径,抜脚疾赶。

    这天行了一天,申牌时分已抵达双井子,他却不知是何地界,天黑之前在镇上一家客店投了宿。次晨起床,洗漱完毕,吃了早饭又赶。在路上遇到人一问,知道该处离武当山已不过数十里地,心下一喜,走得更加快了。

    行到午时,太阳越来越大,西门独步浑身大汗淋漓,衣服黏在身上,都快要湿透了,难受已极。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心中忿忿不平,暗骂道:“你个贼太阳,老子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不来帮忙倒罢了,却也来跟老子作对,你要是敢下来,老子非用水把你泼灭了不可。”只感肚中一阵饥饿,四下里望望,却无人家。山道渐行渐窄,路旁山花开得甚是烂漫,他却是无心观赏。

    再行得一

    阵,来到一处三岔路口。迎面被一座山峰挡住了去路。只见山势雄伟挺抜,层峦叠嶂,峰顶有一大半没入了云端里,实不知有多高。他不知道这就是天柱峰,只是在路口转来转去,心想:“到底哪一条才是去武当山的,要是有个人问问就好了。”大道上却空荡荡的,哪里有人?正自委决不下,只见左首山路上远远似乎有两个人影走来。

    西门独步心中一喜,待到两人走近了些,才看清楚原来是两位头戴黄冠身穿道袍的道士。西门独步大喜过望,心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正要上武当山,便来了两个臭道士,真是天助我也。”

    只见那两个道士一路并肩走来,口中说话之际,手指不时指指点点。突然左边的一个胖大道士大声斥责出声,右边的瘦道士便站住了据理力争,想是两人因什么事而引起了争执。那瘦道士似是理屈,争论了几句,便不再作声,跟在胖道士身后,脸上神色难看已极。两人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

    西门独步马上往路边一躺,嘴里呻吟出声:“哎哟,哎哟。”两人走到近前,见道旁躺了个野孩子已是吃了一惊,再听他不住呻吟叫唤,更是大感奇怪。那瘦道士问道:“喂,小娃娃,你怎么啦。”

    胖道士道:“去,去,去,你就爱多管闲事。”西门独步道:“两位道爷行行好,我饿得快不行啦。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了,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这小孩子,施舍一点给我吧。”那胖道士道:“你就是饿死了都没用,我们身上根本就没有吃的东西。”

    那瘦道士道:“师兄,你怀里不是……。”胖道士一瞪眼道:“什么,你想要我把这好东西便宜了给这小叫化,不成。”西门独步一听,心下大怒,暗骂道:“你才是小叫花,你们全叫都是小叫花。”瘦道士道:“师兄……。”

    胖道士一甩手,不耐烦道:“行啦,行啦,由得他在这里叫不好么,我们快走,一整晚没回去,师父要是知道了,又要受罚。”西门独步见他二人争执不下,口中只是不住呻吟叫唤。

    那瘦道士于心不忍,叫道:“师兄,你要是不肯救这小娃娃,回到山上我就去跟师父说,你在外面大吃大喝,一个晚上都不归。”胖道士道:“啊哈,你这是要挟我了,别忘了你自己也有份。”

    那瘦道士一听,登时无话可说,只得央求道:“师兄,你就救救这娃娃吧。”胖道士哼的一声,想要不理,却又真的怕他捅到师父那里去,到时受罚不说,更要关禁闭,只得道:“好吧,就算便宜了这小鬼。”

    瘦道士一听,大喜道:“谢谢师兄。”胖道士白了他一眼,喝道:“我既答应救他,要你谢什么?”那瘦道士忙向西门独步道:“小娃娃,快谢谢我师兄。”西门独步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低低叫了一声:“谢谢胖叔叔。”胖道士啼笑皆非,笑骂道:“谁又是你的胖叔叔了。”西门独步心道:“你既不想做胖叔叔,那我叫你胖儿子好不好。”

    只见胖道士从怀中掏出个纸包来,捧在手里,便如是捧着什么至宝的贵重东西一样,小心翼翼的揭开上面的纸张。一重揭毕,里面又是一重,竟是包了好几重。

    西门独步大是奇怪,心想这又是什么宝贝了,竟然这么小心。只见他揭到第三重上,里面赫然露出半只没吃完的烧鸡来。烧鸡表面涂满了香油,香喷喷的实在是馋人。西门独步见他对一只烧鸡这么郑重其实,居然包之又包,差点笑出声来。

第三章 逼上武当 八

    胖道士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便如是见到了全天下最贵重的宝物一样,“咕”的一声,忍不住吞了口馋涎。他将烧鸡往前一送,极不情愿的道:“你这小鬼真的是好福气,要不是我太虚师弟求情,便饿死了也不管我事,快吃吧。”

    西门独步一把接过,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想不到这烧鸡的味道竟是好极,再加上肚饿,一下子便吃了个精光。他见胖道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知他肚中馋虫难耐,故意将手指伸进嘴里一舔,啪嗒有声,叫道:“嗯,味道真是好极,好极。”

    胖道士狠瞪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向那瘦道士道:“怎么样,太虚师弟,这你总该满意了吧,快走吧。”太虚道:“师兄,你救了这小娃娃,那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功德无量,用不着生气。”胖道士哼道:“谁说我生气啦,你就是小心眼。”两人说着,便朝山上走去。

    西门独步一见,忙紧紧跟在后面。走不多远,两人便已发觉,胖道士转过身来,喝道:“小鬼,你跟着我们干什么?”西门独步道:“我爸爸妈妈都死啦,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外面流浪,现在无家可归,求你们收留了我吧。”

    胖道士大声道:“不行,我们武当派不收野孩子,你快快走吧。”西门独步道:“道爷,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没地方去啦,你忍心看着我这么一个小孩子在外面受人欺负么?”

    胖道士大怒道:“你被人欺不欺负关我什么事,你快走,等下道爷发起火来,你就知道怕了。”太虚听他说得可怜,忍不住道:“师兄……。”胖道士知道他要说什么,大声道:“师弟,你刚才要我救这小鬼,我不怪你,现在这小鬼求我们收留他,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不要忘了门规。”

    太虚一听到“门规”两个字,登时不再吱声,向西门独步道:“小娃娃,你快走吧,我们是不能收留你的。”西门独步心中对他颇有好感,说道:“道爷,我只在你们那里住一晚好不好?”太虚沉吟道:“这个……。”

    胖道士抢着道:“不行,要是答应了,那我们武当派岂不是成了江湖中的避难之地。我警告你小鬼,你再不走,我可要不客气啦。”太虚一拉他手臂,说道:“师兄,走吧。”胖道士重重哼了一声,这才转身。两人脚下行走极快,不一会便已到了山腰。

    西门独步在后面仍是不紧不慢地跟着,胖道士突然脚下一停,身子往后一纵,跃至西门独步跟前。啪的一声,在他脸上打了个耳光,出手快极,西门独步连念头都没转,脸上便已挨了一记。他趁西门独步怔神间,又已跃回原地,口中哈哈大笑道:“小鬼,这下你可知道道爷厉害了吧。”

    西门独步被他这一记耳光打得心头火起,开口骂道:“死胖子,你偷袭我这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还好意思吹牛,要不要脸。”

    那胖道士恼羞成怒,停下脚步道:“你说道爷偷袭你?”西门独步道:“怎么,不是么,有种就跟我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胖道士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似乎是听到了天下最为可笑之极的话,叫道:“就凭你?”说着走下几步,道:“小鬼,这是你自找的,可不要说我冲虚道人以大欺小。”

    西门独步道:“你名字叫冲虚么?”胖道人道:“不错,你听过吧,是不是害怕了?”西门独步摇摇头道:“没听说过,你的名头很大么,不见得吧。”

    冲虚大怒,说道:“你这小鬼真的是找死。”太虚知道师兄定要下辣手,只怕伤了西门独步,说道:“师兄,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娃娃罢了,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冲虚大怒道:“你定是要护着这小鬼了,哼,你也听到了,这小鬼狂妄的很,若不教训一顿,他眼里还有我们武当派吗?”太虚知道再说下去,两人定要破脸,只得退在一旁。

    冲虚道:“哼,小鬼,你听好啦,我这一下要打你的脸。”一个“脸”字刚落,右足踏上一步,只听啪的一声,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西门独步见他随随便便这么一抬手,出手也不是很迅捷,但自己就是躲不过,等到发觉,脸上早着,至于他是如何打的,愣

    是不知道。他初时见这胖道士一付馋相,心中不免轻视,这一来,才知冲虚身负上乘武艺,两人之间武功相差悬殊,简直有云泥之别,他抚着脸颊,愣在那里,一时出不了声。

    冲虚见他连自己一招都避不了,实是胜之不武,“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涶沫,道:“原来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怪不得这么狂,哼。”这一来气也消了,转身便往山上疾行。

    西门独步见状,顾不得脸上疼痛,抜足又跟上,心想:“老子是跟定你了,最多让你再打两巴掌。”只见冲虚便走便数落:“师弟,你就是心太好,让这小鬼在路边饿死了岂不是好,现在你救了他,这小鬼可是一点也不领情,反倒阴魂不散的跟着咱们。”太虚任由得他发牢骚,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见西门独步仍在跟来,有心要撇下他,施展轻功,脚下越行越快,这样西门独步便跟不上了,双方距离越拉越远,一丈……二丈……,眼见再也追赶不上。转过一个山坡后,竟然失去了两人的踪影。西门独步却也不急,心想:“老子既认得上山的路,你们便是撇下老子又有什么关系?总能上得去,迟一点早一点,还不是一个样。”

    冲虚和太虚两人展开轻功一阵急奔,不一会便已到了山顶,见观门口进进出出只不过是几个辈份较低的弟子,心中都是一喜。两人正要进观,忽然迎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掌管香积厨的三师叔玉清子。两人吓了一跳,忙闪在一旁,施礼道:“三师叔,你好。”说着垂下头去,眼望地下,大气也不敢出。

    玉清子在“武当三子”中排名最末,“武当三子”依次是掌门长清子,掌管戒律院的乾清子,和香积厨的执事玉清子。玉清子虽然挂得是闲职,却是三人中对门人弟子管教最严的一个,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比之戒律院的二师叔乾清子犹有过之,那些犯了事的弟子撞在他手上,从来不会讲情面。两人一见到是他,都是诚惶诚恐。

    玉清子“唔”了一声,面容严峻,说道:“是冲虚和太虚啊,你们两个去哪里了。”冲虚心中一跳,低声道:“禀告三师叔,我跟太虚师弟去了山下走走。”玉清子哼了声道:“去山下走走?你们两人的功课做好了么?”

    冲虚战战兢兢道:“禀三师叔,都做……做好了。”玉清子横了他一眼,道:“咱们修道之人的功力讲究稳厚扎实,与日俱进,那都是苦修得来的,你竟说做好了。”冲虚被他横了一眼,大是害怕,连声道:“是,是,师叔教训得是。”

    玉清子哼了一声,道:“你们俩进去吧。”冲虚和太虚应了一声,正要进观。忽见远处一个少年大呼小叫道:“啊,两位道爷,可见到你们啦。”冲虚和太虚一见,都是变了脸色,均想:“怎会是他?”不用说,这少年自然是西门独步了。

    玉清子皱眉道:“你们两个认识他么?”冲虚和太虚对望了一眼,都是不敢出声。只一会功夫,西门独步便已奔到近前,冲虚冲口而出:“你上来干什么,谁让你上来的?”一时竟忘了有三师叔在旁边,这般疾言厉色大是不敬。

    玉清子瞪了他一眼,向西门独步道:“孩子,你上来找谁啊。”西门独步见这道人五十多岁年纪,戴了顶道冠,有些头发都已经白了,脸上却是红光满面,极富血色。又见冲虚垂手肃立在一旁,噤若寒蝉,一付怕极了的样子。心中一动,已然明白,说道:“老师父,我是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在山下认识了这两位道爷,跟着他们上来的。”说着分别向冲虚和太虚一指。

    冲虚和太虚见他指认自己,心中都是暗暗叫苦。玉清子嗯了声,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西门独步道:“那时我躺在路边快要饿死啦,这位叫太虚的道爷是个好人,他见我可怜,想救我命,就叫这位冲虚道爷送了只烧鸡给我吃。”只见冲虚双手连摇,一脸急切之色,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

    西门独步却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哪知道这位道爷见死不救,死活不肯将烧鸡拿出来,还骂我是小叫花子。太虚道爷没法,就说如果这位冲虚道爷不救我的命,就要把他在外面‘大吃大喝,一夜不归’这件事去告诉师父。冲虚道爷听了,哼的一

    声说:‘我在外面大吃大喝都不怕,还怕师父吗?’”冲虚打了他两个耳光,他一直怀恨在心,此时借这机会便狠狠诬陷他一番。他对太虚心存好感,因此处处帮他开脱。

    冲虚怒发如狂,心想我又几时说过这句话,对师父不敬了?大声道:“师叔,这小鬼胡说八道,你老不要信他的。”玉清子喝道:“住嘴!”冲虚见师叔发这么大的火,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吓得脸都白了,哪敢再出声。暗中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小鬼生吞活剥了。

    西门独步心下大是得意,说道:“这位太虚道爷说:‘师兄,你竟敢对师父不敬。’冲虚道爷道:‘我对师父不敬又怎么样?’两个人便动手打了起来。”玉清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哼了声道:“好啊,还打起来啦。”冲虚急怒攻心,差点就没被他气得吐出血来,想要说:“我没有,这小鬼胡说八道”,但这句话在嘴里转了几转,就是不敢说出来。

    西门独步道:“他们两个打来打去,后来这位冲虚道爷一只手按到了太虚道爷的胸口,太虚道爷的一只手也伸到了冲虚道爷小腹。冲虚道爷心里害怕,就叫道:‘师弟,不要再打了,我把烧鸡给这小鬼吃便是,你快住手。’两个人就停手不打了。我见这位太虚道爷心好,吃了烧鸡恢复力气之后,就求他收留我。冲虚道爷却硬是不答应,我说你们要是不答应,那我一个人在外面饿都饿死了。他却说,‘饿死就饿死,关我屁事。’”他说到这里,向冲虚一眨眼道:“道爷,你是这么说的吧。”

    冲虚大怒,想要说‘不是’,却苦于不能开口,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西门独步道:“太虚道爷见我这小孩子孤苦零仃的十分可怜,就说他向师父去求情,让我在山上住一段时间,这位冲虚道爷就拿门规来压他。”

    玉清子一直沉着脸在听,见他说完,向着太虚道:“太虚,这个孩子说得是实情吧。”太虚在旁边一直不作声,此时听师叔问起,便恭恭敬敬道:“启禀师叔,这娃娃说的都是实情。”他想西门独步这番话虽然有些地方跟事实不符,但大致如此,要说是实话,那也不假。

    玉清子沉着脸道:“冲虚身为大师兄,不守清规戒律,带头擅自下山吃喝,无视门规森严。且又对师父不敬,同门互殴,罚你禁食一日,关禁闭五天,好好反省反省。太虚明知师兄犯错,仍不加劝阻,更随同下山,罚你禁食一日,你们俩可服了没有?”

    冲虚和太虚一齐躬身道:“弟子谨受师叔责罚,毫无怨言。”冲虚贪嘴好吃,强拉他下山吃喝,太虚本是极不情愿,但拗不过师兄死皮赖脸的相缠,这才答应。对师叔这一处罚自是诚心领责,毫无意见。冲虚却是心有不平,暗想:“太虚跟我一块下山吃喝,凭什么他只禁食一日,我却要多加关禁闭五天。”

    玉清子道:“你们进去吧,到你二师叔那里去领受处罚。”两人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走了。进观门时,冲虚回过头来,狠狠瞪了西门独步一眼,眼中露出阴狠之色。

    西门独步忽然跪在地上,说道:“老师父,求你大发慈悲收留我。”玉清子一惊道:“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西门独步道:“老师父,你就收下我吧。”玉清子道:“你起来再说。”西门独步摇摇头道:“老师父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跪在这里一辈子也不起来。”

    玉清子面露难色,其实他心中早已有收留之意,只是武当派门规森严,规定不许收来历不明之人。他虽然身为师叔,却也不能循私,开此先例,心中好生委决不下。

    西门独步抱住他双膝,不住央求道:“老师父,只要你肯收下我,就是让我做牛做马都行,你就答应吧。”玉清子沉默半晌,忽然心中一动,叹口气道:“起来吧,你想入我武当派门墙,那是决计不行,这样好了,你去我厨下干一份跑跑腿打杂的活吧。”

    西门独步见他肯收留,心中大喜,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入武当派了,只不过想暂时避下难而已。”

    玉清子道:“这活可能很累,你吃得了苦吗?”西门独步道:“我不怕。”玉清子道:“好了,你起来吧。”西门独步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才起来。

第四章 门户之秘 一

    玉清子拉着他手进了道观,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西门独步心想:“我的真名字可不能告诉他。”斜眼见到观中角落里的一截木头,随口道:“老师父,我叫阿木。”玉清子道:“我是问你的大名。”西门独步道:“大名么没有,只有小名,我爸妈就叫我阿木。”玉清子暗感奇怪,问道:“那你姓什么?”西门独步微一沉吟,说道:“姓颜吧。”玉清子疑惑道:“什么叫‘姓颜吧’,你还有另外的姓?”西门独步吓了一跳,忙道:“没有,我爸妈以前经常叫我阿木,这姓好久没用,我都快有些不记得了。”玉清子不禁莞尔,笑道:“你这孩子说话恁地有趣。”

    两人进了紫宵宫真武殿,只见一个小道童正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真武大帝的牌位。玉清子叫道:“静玄,你过来。”那小道童应了一声,走上前来,恭恭敬敬道:“三师叔祖,你老有什么吩咐?”这小道童是武当派第三代玄字辈的弟子,辈份最低,见玉清子见召,心中不由十分紧张。

    玉清子指着西门独步道:“你带他去厨房,跟照虚说一下,让他安排一份差事给这孩子做。”静玄喜道:“三师叔祖,这是你老新收的弟子么?”

    玉清子笑道:“不是,你快带他去吧。”静玄躬身应道:“是,三师叔祖。”一拉西门独步袖子,说道:“跟我走吧。”说着向殿中一道侧门走了进去。西门独步在后面紧紧跟着。

    西门独步见他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登时生出亲近之意,说道:“师兄,你是叫静玄吗?”那小道士脚下不停,说道:“是啊,掌门长清子道长是我师祖,你呢?”西门独步道:“我叫阿木,木头的木。”静玄“噗嗤”一声,笑着停下脚步道:“嘻嘻,叫阿木?有趣儿,谁给你取这名字啊?”

    西门独步道:“是我爸妈取的。”心想:“阿木这名字很难听吗,我觉得很好啊。”静玄道:“那就是了。”西门独步又问道:“师兄,你在这里待多久了,怎么做了小道士。”静玄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啊,我家里很穷,兄弟姊妹又多,爸妈养不起,就将我送到了武当山上。”说着低下头去,似乎是很伤心。西门独步心道:“原来是这样,唉,小小年纪就做了臭道士,这可太可惜了。”

    静玄抬起头道:“你又为什么上了武当山啊。”西门独步道:“我爹妈死得早,无家可归,要不是老师父好心收留,也不知会饿死在哪里。”

    静玄道:“原来是这样。”两人说着都低下头去,不再说话。走过一排排房间,静玄忽然道:“香积厨里面又脏又累,你做得来吗?”西门独步道:“没事,我是吃苦长大的,从小就会干那些活,你不用担心。”静玄点头道:“那我就放心多啦。”西门独步心想:“我家里的下人成群结队,我又哪里吃过什么苦了?不过要是我说做不来,定要被他小瞧了。”两人说了这会话,只觉得相互之间亲近了不少。

    静玄道:“你在香积厨里做完事后,记住不要四处乱

    跑。”西门独步奇道:“为什么,这里又不是皇宫内院。”静玄道:“你不是武当派的弟子,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要是到处乱闯,被他们碰到了就麻烦啦。”言下之意对自己能作为一名武当派弟子甚感荣耀。西门独步道:“怎么有这臭规矩。”静玄笑道:“这还不算呢,你在这里待久了,慢慢就知道啦。”

    香积厨是在观里极西的一处所在,两人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尽头就是。到了房前,静玄低声道:“到啦。你在这里等一会,我进去跟照虚师叔说一声。”西门独步便站在那里等候。

    只见静玄进去了好一会才出来,说道:“好啦,可以进去啦。”西门独步走了进去,只见置身处是一间很大的房子,靠近墙壁处堆着两个大灶台,上面安放着两口特大号的铁镬,铁镬里正烧着水,往外冒出腾腾白气。一张长桌横放在那里,上面摆满了油盐酱醋一应厨房物品。屋里十几个人切菜的切菜,下米的下米,提水的负责提水,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房中一个干净角落里坐着一位肥大道人,静玄带着西门独步走上前去,躬身施了一礼,叫道:“照虚师叔。”

    那肥大道人漫不经心的瞧了西门独步一眼,说道:“就是他吗?”西门独步见他生得肥头大耳,脸如满月,约摸三十五六岁年纪,说起话来脸上的肉都是一颤一颤的,将一双细小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若不认真看,几乎就找不到眼睛的位置,说话声音却是细声细气,暗道:“哎哟我的老娘诶,这还是人吗,这是头猪吧?”

    静玄稽首道:“照虚师叔,三师叔祖说他初来乍到,让你好生照顾些。”照虚是玉清子的大弟子,香积厨的管事,闻言低哼了一声,摆摆手道:“你快走吧。”

    静玄道:“是。”弯腰行了一礼,经过西门独步身旁时,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殷切之色,自是让他保重之意。

    西门独步点了点头,意示自己会小心。静玄加快脚步,离开香积厨远远去了。照虚眯着一双小眼睛上下不住打量西门独步,问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西门独步道:“照虚师父,我叫阿木。”

    照虚道:“阿木?嗯,你父母呢,住在哪里?”西门独步道:“我自小父母双亡,一个人在外面到处流浪,也没固定住的地方。”

    照虚皱了一下眉头,心想:“师父怎的带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来,这不是叫我为难吗?”说道:“你会做什么?”西门独步道:“我也不知道,照虚师父,我一切听你的。”照虚嗯了一声,对他这句话似是甚感满意。他将西门独步带到一个烧火的老头面前,指着他道:“这是尤伯。”

    那老头看见照虚过来,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西门独步见他年纪甚老,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不知有多少。一双眼珠黯淡无光,似这等行将就木的样子,哪里还能做事?西门独步顿生怜悯之心,叫了一声:“你好,尤伯。”尤伯反应颇为迟钝,过了半天,才道:“

    啊,你说什么?”

    照虚大声道:“他在叫你,是新来的,他叫阿木。”尤伯将手放在耳边做了个听筒状,慢吞吞的道:“你说什么?是说火头烧得不够旺么?”照虚又大声道:“他是新来的,叫阿木。”尤伯道:“好,我这就添柴,将火头烧旺一些。”

    照虚哭笑不得,嘴里喃喃骂了一句,对西门独步道:“走吧。”来到一个光着两条膀子的高大道士前,说道:“这是洞玄。”洞玄此刻大汗淋漓,正忙着将一大筐米倒进锅里去,对照虚这句话直似充耳不闻,看也没看二人一眼。

    照虚将厨房里十几个人一一介绍完毕,说道:“怎么样,都认识了吧?”西门独步道:“都认识了。”他见这些人各自忙着手头的事,对他是谁也没正眼瞧过一眼,心中不觉有气,心想:“老子光认识他们有个屁用,他们又不认识老子。”

    照虚道:“认识就好,你看一下他们有谁要帮忙的,你就过去。”西门独步见尤伯一边添柴,一边在那里咳嗽,便走过去,说道:“尤伯,我帮你烧火好不好?”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蹲下身抓起一大把枯柴就往灶膛里塞。他一刻不停地加柴,尤伯想拦都拦不住,一会儿就塞得满满的。只见一股浓烟从灶膛里冒了出来,眼睛经烟一熏,睁也睁不开了,更被呛得不住咳嗽,难受已极。

    尤伯眼泪鼻涕俱流,不住叫唤:“啊哟啊哟,这下可被熏死了。”西门独步连叫:“对不起,对不起,尤伯,我不是故意的。”尤伯挥了挥手,示意他走开。

    西门独步讨了个没趣,只得转身走开。此刻厨房里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他却转来转去,硬是插不上手。其实厨房里人手已经齐备,尽可忙得过来,让他做帮手,实是多余。

    西门独步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的转了几个时辰,什么忙也没帮上,晚饭却已经做好了。傍晚时分,只听钟声大作,原来是用饭的时间到了。

    香积厨里的人只管将饭菜做好,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去食堂,自不用他们操心。西门独步便同他们在厨下一起吃晚饭,见菜肴都是一些素菜之类,甚是清淡,味道尚可,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晚饭一过,照虚便叫了个小道童来,安排西门独步睡觉的地方。这小道童却不是静玄,而是照虚的弟子。西门独步跟着他来到一处小屋前,小道童便开门便道:“屋里很小,你就将就着睡吧。”打开门后,点亮了里面的一盏油灯。房中光线昏暗,角落里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一些杂物,颇见凌乱,显是仓促之间临时收拾好得的。

    西门独步指着左首靠近墙壁的一张木板床问道:“这就是我睡得床么?”那小道童道:“不是,这是尤伯的,你的我还没有搭好呢。”西门独步一惊道:“怎么尤伯也住这里吗?”那小道童道:“是啊,你跟尤伯都不是武当派弟子,只能住这种地方。”西门独步哼的一声,便不再说话,心想:“你们武当派很了不起吗,真是狗眼看人低。”

第四章 门户之秘 二

    那小道童铺床叠被,直忙了小半个时辰方始就绪,说道:“好啦,你可以睡啦。”西门独步问道:“尤伯呢?我一个人不想那么早睡。”小道童道:“尤伯在厨房里还有一些事得忙,要过一会才能回来,你就先睡吧。”

    西门独步道:“那我出去先走走。”小道童道:“那可不行,观里有规定晚上是不许乱走的,更何况你不是武当派的弟子。”西门独步泄了口气,只得无可奈何道:“那好,你走吧,我要睡觉了。”那小道童便关上门走了。

    西门独步往床上一躺,虽觉木板坚硬,也不放在心上,他连日来担惊受怕,没一觉睡塌实过,此刻心里一松,便放心大胆的睡起来,不一会就睡得熟了。

    这一觉睡得好不舒服,中间没一次醒来过,等到他一睁眼,天已经大亮,已是到了第二天早上。西门独步心中一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心中暗叫:“糟啦,睡这么晚。”侧头往尤伯床上望去,只见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但被褥却有整理过的痕迹,显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他匆匆忙忙洗漱好,抜腿就往香积厨跑。

    香积厨就在小屋的对面,一会就到。他一进去,里面早就已忙开了。西门独步走到照虚面前,行了一礼,道:“照虚师父,你好,我……我睡过头啦。”照虚点了点头,一句话也不说。西门独步道:“我能做什么吗?”照虚眯着眼看他,半晌才道:“厨房里的事,你以后不用帮忙啦。”

    西门独步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不好,这头肥猪是想赶我走吗?”问道:“那我应该做什么?”照虚拿起旁边一把柴刀,说道:“你以后就负责砍柴吧,这活儿也不怎么辛苦,很好做。”

    西门独步知道他有嫌弃自己之意,心中忿忿不平,暗想:“哼,你叫老子去砍柴,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心中虽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违拗,说道:“噢,那要砍多少,什么时间送来。”

    照虚一摆手,显得颇为不耐烦,说道:“随便,随便,你愛什么时候送过来,就什么时候送过来,快去快去。”香积厨里的活分派到位,便是柴火也有专人负责供应。他心下虽对西门独步不满意,但他是师父带来的,也不好横加指责,要他去干这种活,无疑是有放任之意。

    西门独步问道:“照虚师父,那砍柴的地方在哪里啊,我不知道。”照虚手指一伸,道:“在后山,你一个人去吧。”西门独步问明白了去后山的途径,片刻也不愿多待,拿了柴刀就走。

    后山是在正殿之后,他走过两条长廊,转了一个弯,便见到前面一堵围墙。墙上开了道小门,出了门就是,仅一墙之隔。此刻木门紧闭,西门独步开了门走出去,登时一声欢呼,忍不住叫了出来。只见四周茂林修竹,浓荫匝地,草丛深处开着一些不知名的鲜花,色彩绚丽,数也数不过来。各种鸟叫声更是此起彼落,悦耳动听。他心中一乐,随手将柴刀丢在一旁,在草地上连翻了两个跟斗,心中欢喜莫名,想不到武当山上竟有这等好地方。

    西门独步躺在草地上,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吸着清新空气,阳光透过林间的空隙照在脸上、身上,舒服之极,只觉全身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

    这一躺就躺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想起要干活,便拿了柴刀去砍那些

    枯树枝。他从小就娇生惯养惯了,哪里干过这种粗活?才砍了一会,便累得气喘吁吁,只觉手臂酸痛,连柴刀都要握不住了。摊开右手一看,竟起了几个血泡。他心里连叫:“不砍了,不砍了。”将柴刀丢得远远的,便四处玩开了。

    玩到中午时分,随便将那些枯枝扎成一捆,负在背上就往观里走去。好在照虚没有规定数量多少,随便砍一些能交差就行了。

    照虚见他带回来的柴火少的可怜,也不追究。西门独步吃过午饭,又去后山玩耍,直玩到夜幕降临,倦鸟归巢,这才尽兴而归。

    回房睡觉时,只见尤伯早已经睡在床上,背心向外,面朝里壁,一动也不动。西门独步叫了一声:“尤伯。”不见答应,想是已经睡熟了,便不再叫,熄了灯自上床睡觉。

    此后西门独步便借着砍柴的机会,在后山尽情的玩耍,他一个人无拘无束,倒也过得快活。

    这天午饭时分,西门独步又像往常一样负了一些干柴往回走。将到后山门时,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胖大道士,身子斜倚在门上,眼睛不时四处张望,似在等什么人。

    西门独步惊叫一声,转头就跑。那道士也已看到了他,嘴里大喝道:“臭小鬼,往哪里逃。”只一个起落便已跃至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西门独步眼见逃不掉,只得装着笑脸道:“啊,是你啊,冲虚道爷你出来啦。”

    眼前这人肥肥大大,可不正是被玉清子罚关了五天禁闭的冲虚道人。他被西门独步一顿诬陷,禁食了一天不说,更被关了五天的禁闭,这可是生平的奇耻大辱。他心里恼怒之极,这五天的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玉清子叫他好好反省反省,他又哪里用心去反省了?只要一想到西门独步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恨得牙直痒痒。一等禁闭之期一过,便急不可耐的跑了出来,四处打听这小鬼的下落。从别的师弟口中得知西门独步现下正被玉清子安排在香积厨中干活,便一路往香积厨赶来。

    照虚见是大师兄到了,自是刻意奉承讨好,极尽谄谀之能事。要在平日,冲虚必定摇首颔颐,心下大悦,此刻却是理也不理,问知西门独步在后山,,便一路又跑到了后山。料想西门独步到时定要进观,便站在门口守候。等不了多久,果然便见到了西门独步。这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见西门独步要逃,立即展开轻功上前拦住,听了西门独步这句话,心中气恼更甚,怒道:“你以为我出不来了是不是?臭小鬼,我今天不把你扒了一层皮才怪。”

    西门独步突然朝后一指,叫道:“咦,你瞧是谁来了。”冲虚一惊,马上转身,背后却哪里有人?西门独步便趁着他转头的机会,抜足就朝门内奔去。冲虚知道又上了他的当,怒不可遏,在后面骂骂咧咧的追来。他武功与冲虚相差又何止一倍,三两步冲虚便已追至。西门独步一转身,将手里的柴刀向他扔去。

    冲虚大怒,一闪身便即躲过,手臂一长,已抓住他后颈衣领,提了起来。口中嘿嘿笑道:“臭小鬼,我看你再往哪里逃。”西门独步大急,叫道:“冲虚道爷,你快放手,我保证不逃就是。”冲虚哪里听他的,提起他就走,边走边道:“臭小鬼,看道爷怎么收拾你。”

    来到一处僻静柴房前,打开门将西门独步往里一丢。西门

    独步大叫一声,摔在地上。冲虚闩好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嘴里嘿嘿直笑。西门独步被他笑得心中直发毛,不知他要怎样对付自己,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冲虚脸色铁青,哼的一声道:“我要干什么?”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啪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说道:“我要把你的脸打得像个猪头。”他连日来胸中一口恶气没地方出,此时发泄出来下手甚重。西门独步被他这一巴掌直打得头晕眼花,半边脸登时高高肿了起来。冲虚毫不解气,又是“啪啪啪啪”一阵左右开弓,连打了他四记耳光。

    西门独步此时已是面目全非,忍不住开口叫痛。冲虚问道:“痛么?”西门独步点了点头。冲虚当胸就是一拳打过去,说道:“你还知道痛。”

    这一拳打在胸口,好不厉害。西门独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倒转了,蹲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冲虚又问道:“你还痛吗?”西门独步使劲摇头,说什么也不敢叫痛了,嘶哑着嗓子道:“不……不痛了,你别再打啦。”冲虚哼的一声,道:“你既不痛,那我再打一拳试试。”这一拳又打在他小腹上。西门独步痛得弯下了腰,双手捂着小腹,喉头呃呃出声,一阵干呕,张嘴想要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冲虚稍稍消了些火气,又叫道:“还痛不痛?”西门独步暗骂道:“你奶奶的,老子说痛你要打,说不痛你也要打。”这句话实是不好回答,摇头不是,不摇头又不是。冲虚大声道:“好啊,你不说话,那就是不痛了。”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西门独步大叫道:“不要再打了,再打被你打死了。”冲虚只是不理,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西门独步又叫了一阵,突然往地上一倒,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冲虚吃了一惊,心想不要把他打死了,出了人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伸手一探他鼻息,幸好呼吸甚是均匀,这才放心,叫道:“快起来,不打你了。”西门独步仍是一动不动。冲虚骂道:“你再装死不起来,我可要真的把你打死啦。”

    西门独步见被他识破,只得睁开眼来,道:“冲虚道爷,你不要再打了,再打就真的要死啦。”冲虚道:“你怕了么?”西独步道:“怕了,怕了,不要再打了。”冲虚哼了一声,见他身上遍体鳞伤,心中暗暗吃惊,心想怎么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知道是自己打的,那可不得了。说道:“好啦,不打你了,别人要是问起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你怎么说。”西门独步道:“咦,我身上有伤么,没有啊。噢,那是我砍柴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的。”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冲虚点了点头,说道:“你很痛吗?”西门独步忙道:“我不痛。”他身上明明痛得厉害,但迫于冲虚的淫威,只能违心说不痛。冲虚大声道:“你既不痛,就要大声点,说我不痛。”西门独步没法,只得跟着叫道:“我不痛。”

    冲虚道:“你不痛,那就要笑,你笑个给我看。”西门独步勉强咧嘴一笑,他这哪里是在笑了,分明比哭还难看。冲虚点了点头,说道:“你笑得怎么这么难看。”跟着恶狠狠的道:“好啦,我走啦,要是让我知道你去告状,说是我打的,哼,一定饶不了你这老鬼。”说完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四章 门户之秘 三

    西门独步一个人坐在当地,休息了好半天,这才哼哼唧唧的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全身上下疼痛不堪,身子稍微动一下,便牵动伤处,直痛入了骨髓里。去香积厨的路并不是很远,他慢慢挪动着步子,走一步,便骂一句,好不容易挨到了香积厨,这一路上已不知将冲虚骂了几千几百次,但仍是积愤难消,不能解恨。

    照虚见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啦?”西门独步此刻已恨上了武当派所有的人,闻言摇头道:“没事,我不小心摔得。”

    照虚一皱眉头道:“怎么那么不小心,你没事吧?”西门独步暗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又装什么好人了。”说道:“没事,我去休息一下就好。”

    回到小屋里,关上门除下衣衫,只见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到处是淤肿,用手一按,痛彻心肺。他待在房间里几个时辰不出,天渐渐黑了下来,晚饭也不吃了,想要闭上眼睛睡一会,身上疼痛传来,却又哪里能够睡得着?他心中一恼,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自冲虚的老祖宗开始骂起,直骂到冲虚为止,至于是否有人听见,也顾不得了。骂道最后,已是声嘶力竭,心中是舒服了,可身上疼痛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便在这时,突听房中“嗤”的一声,那油灯应声而灭,眼前立时一片乌黑。西门独步吃了一惊,暗叫道:“什么声音?”跟着又是嗤嗤连响,只觉胸腹间似是被什么细小物事打中,立时失去了知觉。

    睡梦中依稀觉得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不住推拿,这双手移到哪里,便有一股热气跟到哪里,全身三百六十五个毛孔好像吃了人参果一样,无一处不熨贴,无一处不舒适惬意,感觉好像要飞了起来。

    第二天一起床,检视伤口,虽然青紫未褪,肿胀却已全消,用手一按,竟然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他心下暗暗奇怪:“怎的一点都不痛了?”

    他本来预计要十天半月才能好,想不到只一晚上便已痊愈,而且活动自如,好像从来就没受过伤一样,忍不住暗暗欢喜:“定是老子福泽深厚,惊动了什么神仙啊菩萨啊来帮忙,否则怎么会好的那么快?哼,冲虚这个杂毛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又想:“冲虚牛鼻子在武当派只手遮天,老子虽然不怕他,只是孤身一人怎么斗得他过?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先忍这一时之气,他日等到老子武功大成了,总要找他报这一箭之仇,到时还怕他飞上了天去。”

    他本是要强好胜,极不认输的性格,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也只得忍气吞声。知道现在若与冲虚作对,无疑是拿鸡蛋碰石头,自找苦吃而已,这个眼前亏是吃定了。他这么一想,以后行事便收敛了许多,尽量不去惹事生非。而冲虚自那次打了他之后,也没再来找过他。

    转眼在武当山上待了二十多天,西门独步整日没什么活干,甚是清闲。他一有时间不是去后山闲逛,便是待

    在房间里不出来,却不敢一个人在观内乱走,只怕又惹来事端。这天晚上他一个人早早上床睡觉,睡到半夜,忽然房门“呯”的一声,被人重重推开。他一惊而醒,叫道:“是谁?”黑暗中看不清楚,只依稀见到一个人闯了进来,跟着“呯”的一声,这人摔在了地上,再也没起来。

    西门独步心中呯呯乱跳,大叫道:“到底是谁,你不说我可要叫人啦。”地上那人呼吸粗重,声音微弱已极,竟似是受了重伤。西门独步大着胆子下床,连声叫道:“尤伯,尤伯,快起来,有……有人闯进来啦。”他心中害怕,叫出来声音都变了。

    尤伯却好像是耳聋了,任他喊破喉咙也不应一声。他摸索着点亮了油灯,持在手里慢慢向那人走近,大着胆子问道:“喂,你是谁?”那人后脑勺动了动,嘴里含糊不清道:“是……是我。”

    西门独步与他一照面,突然啊的一声,吓得向后倒退了一步,手里的油灯也险些掉在地上。他心中这份惊讶实是难以形容,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人就是尤伯。他大声叫道:“尤伯,怎么是你?”尤伯显是伤得极重,有气无力道:“快……快扶我起来。”

    西门独步应了一声,赶忙抢上扶起,见他满脸血污,心下大是关心,问道:“尤伯,你伤得厉不厉害,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尤伯喘了口气,说道:“扶我到床上去。”西门独步扶他在床上坐下,尤伯低声道:“快把我左腿裤子捋起来。”西门独步道:“怎么啦。”依言捋起他左腿裤管。尤伯似是十分疼痛,皱着眉头道:“再捋上一点。”西门独步又捋上了一点,直捋到大腿上。

    尤伯叫道:“好啦。”右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吸铁石来,向左腿膝盖正中一指,说道:“你用这个把它吸出来。”西门独步这才看到他膝盖上似乎是有个细小的针孔,针身已全部没入了膝盖骨里,只见到一个小黑点,若不仔细看,实是不易察觉。

    西门独步吃了一惊,说道:“怎……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在里面。”尤伯两只手抓住膝盖上下两端,吸了一口气,说道:“快吸。”西门独步将磁石凑近针孔,往上一抜,只听“叮”的一声金属声响,已将钢针吸了出来。钢针深入骨中,若是只用磁石去吸,无论如何也吸不出来,大半是靠了尤伯用内力逼取之功。只见这钢针细如发丝,长约五分,通体黝黑的毫不起眼。

    西门独步拿在手里一看,说道:“也没什么了不起啊。”随手就要丢掉。尤伯起出钢针后,不由松了一口气,见他要丢,急叫道:“谁要你丢的,快,快拿来给我。”语气中对这钢针竟是十分看重。

    西门独步心想:“这破针又有什么了不起了,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往前一递,说道:“拿去吧。”尤伯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接过,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珍而重之的包了起来,说道:“你别小看了这小小一枚钢针,它可是江湖中有名的暗器之一,叫‘透

    骨神针’,能够伤人于无形,只要中了它,再高的武功也难以施展出来。”

    西门独步伸伸舌头道:“不会吧,这破针有这么厉害?”一脸不相信的神色。尤伯哼了一声,道:“你小孩子知道什么。”随手在旁边撕下一块床布,绑在膝盖上。

    这一下牵动背上伤处,忍不住低哼一声。西门独步忙道:“尤伯,你哪儿不舒服。”尤伯努力调匀了气息,低声道:“我背上被人打了一掌,现在伤势发作啦。”西门独步探头往后一看,只见他背心上布碎片片跌落,赫然印出一只手掌之形。他先前慌慌张张的不曾细看,及至此刻经尤伯提醒,方才发觉。他看了一眼,说道:“只是打烂了衣服,没伤到皮肉,不碍事。”

    尤伯低哼一声,道:“这是武当派的绵掌,正宗的内家掌力,便是一头牛也打死了,怎会没事。”西门独步心道:“那也没见你死啊。”他却不知武当派的绵掌功夫与别派不同,普通掌法一经人体,立时便会出现或淤青或红紫诸般症状,而中了绵掌功,外表看来好像没事,实则内里筋脉大受损伤,若是练到了极高深之境,能够做到使人全身筋脉俱断,而表面却又看不出一丝伤痕。

    尤伯道:“幸好他功夫没练到家,否则挨了这一掌,肯定熬不过今晚。”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出来,放进嘴里。西门独步道:“尤伯,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尤伯摇摇头不答,闭上眼睛,将两只手掌一上一下合叠在胸前。过了一会,头顶有丝丝白气冒出,正是运功到了紧要关头。

    西门独步见他脸色灰败,,额头上有细微汗珠渗出,显是十分辛苦。便取过一块干净白布要替他擦汗。不料甫一接触,他额头上猛地生出一股力道,将他手臂反弹了回来。这一下如遭电击,半边身子都麻了。西门独步吃了一惊,尤伯开口说道:“我正在运功,你快点离远一点,不要伤了你。”

    西门独步马上离得远远的,心中一阵紧张,只希望他不要有事才好。只见尤伯脸上神色变幻,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蓦地里张嘴一吐,“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血色淤黑,喷在床前地上,斑斑点点的甚是腥臭。接连吐了几口后,淤血去尽,转作鲜红。尤伯伸指在喉间胸口疾点,阻住鲜血上涌之势,便不再吐。

    西门独步见他脸色苍白,吐出来的血量足有数碗之多,不知是好是坏。问道:“尤伯,你没事吧?”尤伯缓缓睁开眼道:“淤血吐出来就没事啦,这条命虽然保住了,不过没有一两个月不能恢复元气。”说着双眼紧盯西门独步,说道:“阿木,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西门独步见他一双眸子精光闪动,此刻虽然神情委顿,但话中自有一股威严之意,令人抗拒不得,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又哪里是那个猥琐老态的烧火老头了?当下应了一声,走上前去,说道:“尤伯,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第四章 门户之秘 四

    尤伯待他走近,忽然手腕急翻,一把扣住了他脉门,举起手掌便要将他劈死。只是此刻重伤之余,全身乏力,一口真气怎么也提不起来,掌到中途,又软绵绵的垂了下去。他喘了几口气,说道:“阿木,你见到我身怀武功很奇怪是不是?”

    西门独步觉他握着自己的手十分无力,只知他伤得不轻,哪里想到这瞬间功夫已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点点头道:“是啊,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会武功的。”尤伯叹了口气,说道:“我在香积厨里一待就是十几年,目的就是为了要查明一件事情的真相。这件事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是稍微泄露一点风声,让我的对头知道了,马上就有杀身之祸。”

    西门独步听他话中显然有信不过要杀人灭口之意,心中大惊,说道:“尤伯,你放心,我保证不泄露出去就是。”

    尤伯摇摇头道:“我信不过,除非你发誓,保证决不将今晚的事说出去,否则我只好杀了你。”其实西门独步此刻只须轻轻一挣,便可脱离他掌握,只不过他心中怕得很了,却没想到这一点。这发誓于他是再寻常不过之事,马上便发了一个死于刀剑之下一类的誓言。

    尤伯点了点头,手一松,再也坐立不住,身子斜斜卧倒在床上。

    西门独步急叫:“尤伯,尤伯。”尤伯却毫无反应,竟是闭过气去了。他受伤本重,又已年迈,精力远不如从前,全仗着内力深厚才支撑到现在,要是换做一般人只怕早已支持不住。

    西门独步将被子拉过盖住他身子,再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便也熄了灯上床睡觉,只是经过这一闹,哪里还能睡得着?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不明白之处,脑子里尽是想的这些事。比如尤伯怎么会受伤?打伤他的人又是谁?他躲在香积厨十几年又是为了什么事?等等,迷迷糊糊到五更天时,便即醒转。睁眼一看,尤伯竟早已醒来了,躺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西门独步道:“尤伯,你醒来啦,怎么不多睡一会。”尤伯嗯了一声,说道:“厨房里还有活要干,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受了重伤,就糟啦,偏生我现在又下不了床。”西门独步心想:“你下不了床么,那真是太好了。”说道:“不用担心,等会我去跟他们说,就说你得了风寒病得很重,下不了床不就行啦。”

    尤伯叹了口气,说道:“只能这样啦。”此时天色尚未大明,西门独步在房中坐了会,直到窗户发白了,这才打开门走出,心念一动,便将房门锁上了。他怕万一有人进来,发现尤伯身受重伤,那就糟糕,只怕到时连他也脱不了干系。

    在香积厨见到照虚,跟他说了尤伯受风寒不能下地,照虚皱着眉头说无人烧火,西门独步便自告奋勇代替。

    到了午时吃饭的时候,他带了一些饭菜就往房间跑。开了锁进房说道:“尤伯,我回来了,你饿不饿,我带了

    一些饭菜给你吃。”尤伯气色已大为好转,将他送来的饭菜吃完,哼了一声,突然说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西门独步一怔,嘻嘻笑道:“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啦,我觉着你就像我爷爷一样,而且你也受了伤。”尤伯乜斜了他一眼,说道:“做你爷爷有什么好,我才不要做你爷爷。”

    西门独步心想:“你想做还做不来呢,你要是知道我爷爷是谁,你就知道怕了。”听他这么说,也不着恼,说道:“尤伯,打伤你的人是谁啊,你告诉我好不好?”尤伯突然发起脾气来,怒道:“我干么要告诉你,有什么好处。”西门独步心想:“唉,尤伯受了伤,火气也变得这么大。”一本正经道:“你要是告诉我,我可以去帮你报仇啊。”

    尤伯瞪眼看了他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就凭你?那人武功比你高出十倍也还不止,你怎会是他的对手。”说着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西门独步道:“武功高有什么用,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再说了我武功虽然不行,可是我人聪明啊。你告诉我,我去外面买些耗子药把他毒翻了,你说可好?”尤伯哼了一声,道:“你很聪明么,真是臭美。我要报仇,自是光明正大的跟他较量,又怎么会使下毒这种下三滥行径,小孩子家真是胡说八道。”

    西门独步奇道:“这我便不懂了,你把他打死也是死,我下毒怎么就成下三滥了。甭管黑猫白猫,总之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这样省事又省力,好过两人打个你死我活。”

    尤伯便要跟他解释为什么不能下毒,但想这中间的道理便是对他说了也未必明白,只得道:“反正就是不行,况且这是我的事,可不要别人插手。”西门独步道:“尤伯,你的对头武功很厉害,你打不过他才受伤对不对?”

    尤伯怒道:“我是不小心中了他的暗算,才被他打了一掌,可不是我打不过他。”西门独步心道:“原来你不中暗算,才是打得过他。”说道:“那你的武功很厉害了,是不是?”尤伯哼的一声,心道:“我剑掌双绝,武林中谁不知道我的名头,又岂是很厉害而已。”淡淡的道:“还可以罢。”

    西门独步喜道:“那你教我武功成不成?尤伯马上道:“你想做我徒弟,哼,那可不行。”西门独步失望道:“为什么?”尤伯淡淡的道:“其实你骨胳奇佳,以你的资质来说,实是练武的上等之才,我若将一身武功授与你,他日定可出人头地,名动江湖,只是我信不过你。”

    西门独步急道:“我很好啊,你为什么信不过。”尤伯道:“我告诉你,这世上人心险恶,即便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要相信才好。有些人在你身边忠心耿耿地侍候了几十年,到头来却还是要致你于死地。”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神情愤慨,显是内心十分激动。

    西门独步见他拒绝,心中不觉有气,暗道:“不行就算了,武功就算练到

    跟你一样,到头来还不是被人打得吐血。”当下问道:“尤伯,你最拿手的是什么武功,这总可以告诉我吧?”尤伯道:“告诉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听好了,我生平最得意的就是剑法。”

    西门独步诧异道:“剑法,什么剑法?”心想:“你这可是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了,老子我最得意的也是剑法。”尤伯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西门独步忙道:“没有,那尤伯你的剑法一定是很厉害了,是不是?”

    尤伯道:“算是有一点名气吧。”西门独步听他说的似是毫不在意,但脸上却掩不住一股骄傲得意之色,显然是在这上面颇为自负,心想:“神气什么,你是天下第一吗?”说道:“尤伯,武林中最厉害的剑法是什么剑法,你知不知道?”他心下暗暗得意,准拟尤伯说得是“西门剑法。”

    不料尤伯却说道:“武林中厉害的剑法可多啦,像武当派的‘先天无极剑法’,峨眉派的‘灭绝’剑法,还有华山剑法,青城剑法……,都是天下闻名的上乘剑术。”西门独步又问道:“只有这些么,还有没有更厉害的?”心想:“天下论剑,无出西门!我们西门家的剑法才是天下闻名才对,难道他没有听说过吗?”

    尤伯怔了一下,突然大怒道:“不知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他说了这阵子话,有些气喘起来,歇了一会,问道:“阿木,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你是江南人氏吗?”西门独步吓了一跳,心想:“他是在查我的底吗?”说道:“是啊,我老家是临安,尤伯,你真厉害,这都听得出来。”

    尤伯微微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年轻的时候曾云游四方,天南地北都曾去过。你父母呢,叫什么名字啊?”西门独步大是惊惧,心想:“他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可我对谁也没有说啊,还是我睡觉得时候做梦不小心说了出来。”小心翼翼答道:“我爸爸妈妈都死啦,是在乡下种田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尤伯嗯了声,道:“怎么死的?”西门独步心中呯的一跳,道:“是病死的,尤……尤伯,你问这个干什么?”尤伯摇摇头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而已。”

    西门独步暗松了口气,这才放心,暗骂道:“你奶奶的,你这随便一问,老子可要被你吓得尿尿。”只听尤伯又道:“阿木,你现在多大了?”西门独步漫不经心的道:“大概十八岁了吧,你要说十七岁也行。”尤伯道:“十七八岁已经不小了,想当年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很有名气了。”说着叹了口气,道:“唉,还是不要太有名气的好,树大招风,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算计的,唉,就连……。”说着又是连连摇头。

    西门独步道:“尤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尤伯道:“你还是不要问那么多的好,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待我将这件事处理好后,到时自然会将一切告诉你。”西门独步一听关系到自己的安危,心中一凛,便不敢再多问。

第四章 门户之秘 五

    在西门独步的细心照料下,尤伯的伤势一天好过一天。他在厨房里忙完以后,一有时间就去房里嘘寒问暖,陪尤伯说些话儿解闷。过了十多天后,尤伯在西门独步的搀扶下已能够勉强下地行走。他说道:“阿木,这些天来辛苦你啦,再过几天我自己就能走了。”西门独步喜道:“好的这么快,这真是太好了。”

    尤伯微微一笑道:“腿上的伤势是好的差不多啦,不过身上的掌伤还要静养一段时间方能痊可,还要你多辛苦一些时日。”他与西门独步相处了这些日子,两人关系已是亲密无间,就像是一对爷孙俩一样。西门独步笑道:“没事,我也不是很辛苦,有个人说说话儿解解闷,我也很开心呢。”

    尤伯正色道:“我生平从不受人半点恩惠,今日你如此帮我,我自会铭记于心,待我伤势完全好了之后,把手头的大事一了,就无牵无挂啦,便带你下武当山去,到时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我一定帮你完成。”

    西门独步此时若再提拜师之意,尤伯无可推托,自必答允。但他想,我若求你教我武功,自然是要你心甘情愿的答应,可不是让你为了报恩才不得不答允。这样我岂不是成了向人施以恩惠而要求报答的小人了吗?因此他绝口不提这件事,只是说道:“尤伯,怎么你要下山吗?我觉得这里很好啊。”尤伯哼了一声,道:“这种肮脏地方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啦。”西门独步心道:“香积厨里也不是很脏啊,你十多年都待下来了,怎么现在又想要下山?”

    他陪尤伯说了一阵子话,便又动身去香积厨帮忙,为了能让尤伯安心养伤,这些天来他天天如此。照虚一见到他,登时大喜,说道:“阿木,你来得正是时候,有件好差事要你去做。”西门独步眼睛一亮,喜道:“什么好差事?”

    照虚从桌子上提过一个精致木制食盒,说道:“这是掌门师伯吩咐要的,我正着急呢,空玄这个小兔崽子今天又不知道跑哪里去啦,你就替我送过去吧。”

    西门独步一听让他去送饭,本来是极不乐意,但一想能见到武当派的掌门人,心里马上又高兴起来。问道:“里面是些什么啊,现在已过了吃饭的时间啦。”

    照虚道:“是一些补血益气调养身子的大补汤之类。”西门独步道:“怎么掌门人病了吗,干嘛要吃这些东西。”照虚道:“我也不知道,掌门师伯要的东西谁敢多问,都送了十几天啦,可真是奇怪。你知道掌门师伯的住处吗。”西门独步摇摇头说不知道,照虚便告诉了他长清子的住处。

    长清子住在观子的东边,西门独步从来没有去过,一过了真武殿,便不认识路了。只得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景物,看与照虚说得相不相符。这一来便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了一所孤零零的小屋前,已是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西门独

    步一看四周,心道:“是这里了。”走到小屋前,便要敲门。

    只听房中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外面是谁?”声音虽不大,入耳却是清清楚楚,充满了威严之意。西门独步道:“道长,我给你送东西来啦。”长清子“嗯”了一声,声音转作柔和,道:“进来吧。”西门独步推门进去,只见屋内空荡荡的,陈设极是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几张板凳外加桌上的一把茶壶外,再无他物,十分清苦。一位道人端坐在云床上的一个圆塌之上,双目炯炯有神,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西门独步见他大概五十多岁年纪,两鬓已是微霜,相貌清癯,俨然一付仙风道骨得道高人的模样,端坐在那里,飘飘然有出尘之状,心下不由好生仰慕,说道:“道长,你要的汤我给你送来啦。”长清子“唔”了一声,说道:“放到那边桌上吧。”

    西门独步应道:“是。”将饭盒放在桌子上,说道:“道长,这汤须得趁热喝才是,凉了就不好啦。”长清子点点头,却并不下床,说道:“你是谁的弟子,贫道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西门独步笑道:“道长,我只是厨房里的一个跑腿的,并不是武当派弟子。”长清子道:“这就是了,你先出去吧,等下再来拿饭盒回去。”西门独步大是奇怪,心想:“你现在就喝完它让我拿走,岂不是好?干么非要让我等一下再回来?”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得道:“是,道长,你慢慢喝。”说完掩上房门出去。

    他在门外只站了一会,便感不耐,心想:“反正来都已经来了,何不四处逛逛,以后可就没有这机会了。”信步朝前走去。长清子住的地方甚是偏僻,观里的弟子很少到这一带来。走了一会,竟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观里又没有什么好的景观。他走完一条长廊后,便转身想回去了。

    突听前面一堵高墙后面传来乒乒乓乓几下兵刃相撞之声,显是有人在动手。他好奇心起,暗想:“怎么有人打起来啦。”他在观里待了这些时日,早就觉得枯燥乏味,此时要看热闹之心再也难以抑制,便想去看个究竟。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探头往里一瞧,只见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中央有十几对道俗打扮的人正在比斗。这些人有些使剑,有些赤手空拳,乒乒乓乓的打得十分热闹。院子东南角的一张太师椅上半躺着一位胖大道人,跷着一只腿,手中正端着一盏茶在慢慢品茗。他眼睛半开半闭,只是随便看了场中几眼,一付漠然之色。

    西门独步看得明白,这人竟然就是冲虚,不禁吃了一惊,身子急忙往后一缩。心想原来这是武当派的练武场地,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可不得了。想起冲虚动手打自己时的凶狠,心底止不住的冒寒气。但是他生性好武,眼见到有这等好机会,自是不愿错过,感觉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

    ,十分难受,又如何教他禁得住?忍不住又向场中偷瞧了两眼,心想:“我自己小心一些就行了,他们是不会发现的。”

    西门独步睁大眼睛瞧了一会,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道人和一个俗家打扮的精瘦汉子斗得甚是紧凑激烈。那道人剑法凌厉之极,一剑刺出,又快又狠,招招不离那汉子胸腹间要害之处。那汉子也是毫不逊色,鼓剑外荡,丝毫不落下风。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个难解难分。

    西门独步暗暗心惊,心想同门之间切磋武功可以,怎么会像仇人一样下手毫不留情,而且又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万一要是伤了对方怎么办?他却不知其中的奥秘,大凡与人动手比武,若是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兵器是假的,自必少了许多顾虑,放对之时也必不会竭尽全力,纵然被刺上十剑八剑又有何关系?既然无关生死,便不能将剑法发挥到极致,这样练剑,日久虽然见功,进展却是甚微。但若是真刀真枪的比斗就不同了,只要一方稍有懈怠,便是残废以论,死生之分,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舍命力战之外,更无别法,这样剑法中的凌厉狠辣之处方始可以展露无余,虽然过于凶险,却是大有裨益。武当派之所以人才辈出,在武林中位居四大剑派之一,与峨眉、华山、青城派齐名,这实战较量实有莫大之功。

    那道人与汉子剑招越使越快,两人时而蹿高伏低,时而腾挪跳跃,刹那间已相交了一百多招。两人的剑法都是同出一门,使完上一招后,便知下一招是什么。该怎么拆解,怎么进攻都是了然于胸。斗了一顿饭时分,也分不出个高下来。

    突然那汉子手腕一沉,长剑上挑,刺向那道人胸口。那道人双足一蹬,腾空而起,半空中一个转身,背对着那汉子,突然一剑从自己胯下倒刺了出去。那汉子不及招架,百忙中往地上一滚,避了开去。

    这几下当真是兔起鹘落,迅捷无比。西门独步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忍不住就要大声叫出好来。他武功已有根底,剑法之高下自能品评出来,只觉武当派的剑法凌厉狠辣,虽然及不上自己的家传剑法,却也有独到之处,便在一旁用心默记招数。

    他记了一些剑招后,便又去看掌法。场中赤手空拳喂招的也有好几对。只听掌风呼呼,一招一式使出来无一不是劲力十足。喂招双方攻守之际均是迅捷狠辣,攻的奇快,守的严密。掌法变幻莫测,有时轻灵飘动,其软如绵,有时却又雄奇古奥,其重如山,但无一不是奇招妙着。直把个西门独步看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里想起还要去长清子房中拿食盒,自己差点就忘了,心中一急,暗道:“糟啦,这下可要挨骂啦,怎么我一见到人家练武,就像着了魔一样,什么都忘了。”心里虽然自怨自责,但还是忍不住朝里面多看了几眼,这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第四章 门户之秘 六

    到了长清子房中,长清子见他过了这么久才来,也并没有出声责骂,只是叫他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些,语气极是温和。西门独步这才放心,想不到长清子竟是这么平易近人,心中对他又多了一丝莫名的好感。

    回到住处,西门独步一开门就道:“尤伯,你猜我今天见到谁啦。”尤伯正躺在床上,见他一付喜不自胜的样子,笑着问道:“你见到谁啦,这么高兴。”西门独步得意道:“我见到武当派的掌门,长清子道长啦。嘿嘿,想不到他人竟是这么好。”

    尤伯脸上笑容立时僵住,随即转为错愕之色,冷哼一声,坐起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终于让你见到啦。”西门独步道:“这个长清子道长身为掌门,想不到还这么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真是难得。”言下对长清子大为称赞。

    尤伯不屑道:“区区一个武当派掌门有什么了不起,什么‘武当三子,四子’,我一个也没有放在眼里。”西门独步道:“尤伯,我称赞长清子道长你不高兴吗?”尤伯哼道:“那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他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物表面上道貌岸然,一付正人君子形象,实则内心里却是卑鄙无耻,要说多阴险就有多阴险。”

    西门独步嘻嘻笑道:“那也不一定啊,我看长清子道长就是一个好人。”尤伯道:“那也未必,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了,你是怎么见到他的。”西门独步道:“我给他去送汤啊。”尤伯奇道:“送汤,送什么汤?”西门独步道:“照虚说是调养身子的汤,我也不知道。”尤伯眼睛一亮,道:“怎么他病了吗?”西门独步道:“我不知道啊,可是好奇怪,长清子道长好像有点怪怪的,可是哪里不对,我又说不上来。”尤伯自言自语道:“原来他是真的受了伤,我还担心那一掌太轻了呢。”

    西门独步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问道:“尤伯,你说什么?”尤伯忙道:“没什么,我是说他可能是病啦,这才需要调养。”说着低下头来,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西门独步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心道:“尤伯,你今天是怎么啦,你背上的伤又痛了吗?”尤伯好像没有听见,半天才回过神来,答非所问的“唔”了一声。

    西门独步道:“尤伯,你不喜欢听到长清子道长,咱们就不要提他了好不好?我今天见到他们在练功,想不到武当派的武功居然这么高明。”说着忍不住指手划脚,将记住的几招武功使了出来。只见他身子往上一跳,一只手从胯间往后插了出去。这一招是模仿那个道士的,只不过他手中没剑,也不能凌空跃起,这个动作使出来,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尤伯哼了一声,道:“武当派的‘倒骑龙’!这是用于凌空下击的招数。”西门独步笑道:“怎么尤伯你也知道吗?”说着左手划了半个弧形,一掌缓缓拍出,右掌斜斜向下,在胸

    前五寸之处凝立不动,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前方。他只不过是偷学了几招武功而已,武当派的武功博大精深,他得窥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又没有名师出言指点,片刻之间怎能学得会?至于这一招是什么名称,有什么妙用他一无所知,姿势固然维妙唯肖,只不过是徒具架式而已。

    尤伯道:“这招叫‘苍松迎客’,是半攻半守的招数,左掌攻敌,右掌自守。嗯,你只看了一次,就能有这种火候,实在是难得。”西门独步喜道:“尤伯,你是说我使得好么?”尤伯点头道:“还可以吧。”西门独步大喜之下,又使了几招,只不过这几招比起“苍松迎客”来却差远了。尤伯叫道:“阿木,你过来,扶我下床。”西门独步走过去,搀扶他下地。

    尤伯往前走了几步,在房中空地站定,稳住身子,说道:“你看好了。”左掌一起,右掌护胸,跟着双掌缓缓向前拍出,就此凝立不动。忽然双掌一撤,右掌自上而下的劈了下来,说道:“看明白了吗?”他不敢用力过剧,以免牵动伤处,这几招使出来动作极是缓慢,但同样是几招相同的招式,一经他使出来,立时变得端凝稳重,法度严谨,好像是毕生研习一样,与西门独步相较,其间之高下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西门独步一脸钦佩之色,说道:“尤伯,怎么你会武当派的武功,你是武当派的吗?”尤伯道:“武当派的武功闻名天下,流传甚广,我会几招掌法那有什么稀奇。哼,其实武当派的武功在我眼里瞧来根本不值一提。”

    西门独步道:“武当派的武功我觉着很好啊,怎么可以说不值一提呢。”尤伯道:“武当派的武功是好的,可是他们还没练到家,所以就很差啦。”见西门独步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你不相信是不是?你将那几招武功使出来,看我是不是应手而破。”

    西门独步童心大起,说道:“尤伯,你要考较我武功么,那好啊。”他两腿分开,拿桩站定,左右手同时抬了起来,一前一后,正是那招“苍松迎客。”尤伯哼的一声,两指分开,陡然向前疾伸,向他眼睛戳去

    西门独步大吃一惊,后面几招还不及使出,赶忙向后退一大步,避开他这一戳。忽觉胸口一痛,已被尤伯疾如闪电般的一指戳中。这一戳实是快极,他右脚刚刚抬起,一步还没迈出,便已中招。只觉胸口气息不畅,大是难受。尤伯伸脚一勾,西门独步“扑嗵”一声,摔倒在地。

    这三招一气呵成,疾逾星火,快如闪电,三招如同一招,等到他胸口一痛,便已摔倒在地,竟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一跤虽然摔得不轻,西门独步却是满脸喜色。他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尤伯,这是什么武功,你教我好不好?”

    尤伯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样,你信了吗?”西门独步连连点头,说道:“信了,信了。我现在

    见到尤伯的武功,才知道武当派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尤伯,你快教我。”尤伯这三招武功如此精妙,正是搔到了他的痒处,非要将它学会不可。

    尤伯笑道:“你倒识货,我这三招武功若是突然使出来,便是一流高手也难以招架,你既然如此热心,我便教了你罢。”西门独步大喜,连声道:“谢谢尤伯。”

    尤伯道:“你看好了,我这一招叫‘双龙抢珠’。”说着右手食中二指向前一伸,说道:“这一招以攻为守,能够在极不利的被动局面下马上反客为主,抢得先机,敌人定然要竭力闪避,以免双眼被戳瞎。”左手伸指在他胸口上轻轻一点,说道:“对方如闪避得快,这一招就落空了,你左手这一指便要在他胸口‘膻中穴’上戳落,出指一定要快,否则让他躲过去了,这一招就失去了效用,成为蛇足之嫌。”

    西门独步问道:“尤伯,‘膻中穴’在哪里啊,我不知道。”尤伯伸手在他胸口一摸,仔细告诉了他位置,说道:“你记好了,这就是‘膻中穴’。膻中穴是人身气海,最是要紧不过的地方,要是被你一指戳中,常人立时便有性命之忧,若是一流高手,全身真气翻涌,马上就会闭气晕厥。”

    西门独步道:“那我刚才被你戳中,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尤伯笑道:“你刚才是不是觉得胸口有些气息不畅。”西门独步点了点头。尤伯道:“我刚才戳中你的地方不是‘膻中穴’,而是‘玉堂穴’。玉堂穴也在人身胸口,位于‘紫宫穴’下一寸六分,‘膻中穴’上一寸六分,属于任脉。这穴道并非致命的大穴,但是位当气脉必经之处,若是一加阻塞,全身真气立受干扰,而引起呼吸不畅。”西门独步道:“原来是这样,尤伯,这招叫什么名称啊。”

    尤伯道:“这招叫‘夜叉探海’,不过要点中‘膻中穴’才算,若是点在别处就不能叫‘夜叉探海’了。”西门独步道:“那应该叫什么?”尤伯笑道:“那应该叫‘乱弹琴’吧。”

    西门独步却不知尤伯是在开玩笑,心想:“怎么这么怪的名称,武功当中有这乱弹琴的招数么?”他于武学之道可说一窍不通,西门谦虽曾教过他剑法,但对于武学中那些最基本最粗浅的招式名称,却从来没有向他说起过,此刻听尤伯说有乱弹琴的招数,便信以为真。

    尤伯道:“你一指戳中敌人的‘膻中穴’后,敌人便无力再反抗,你再出一脚,就能将他打倒。”说着右腿在地上一扫。西门独步道:“这一招又叫什么?”尤伯道:“这招叫‘乌龙摆尾’,是从地堂腿中变化而来的,你练一遍给我看,瞧你使得对不对。”西门独步道:“怎么练?”尤伯道:“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敌人好了,我来跟你喂招。”西门独步摇头道:“那不成,我要是万一把你戳瞎了怎么办?”尤伯呵呵大笑道:“你若是能沾上我一片衣角,就算我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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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剑风云介绍:
“天下论剑,无出西门!”这八个字在武林中流传了二十多年,一直经久不衰……。
“……丁老怪大声道:你武功不错啊,虽然比起老夫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当世也少有敌手了,不知是谁又有这个本事能够将你逐出中土。裘千恶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是姓裘的当年做的恶事太多的缘故。”
丁老怪怪笑道:“嘿嘿,你倒是直言不讳。”裘千恶毫不理会他话中的讥嘲之意,悻悻的道:“姓裘的虽是个恶人,可是为人光明磊落,既做了恶事,从来就不怕担恶名。败在他手下,裘某心服口服,毫无怨言。”丁老怪道:“哦,你说的‘他’是谁?”裘千恶道:“你还记得这几句话么?”丁老怪道:“什么话?”裘千恶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天下论剑,无出西门!”丁老怪脸色一变道:“你说得是西门飞雄么?”裘千恶道:“不错,除了他外,世上更有何人能让裘某放在眼里。”
论剑风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论剑风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论剑风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