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竹片烹茶河东远
赵九重紧盯着风九夭道:“有本事你别跑,跟小爷比划比划。谅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风九夭道:“你还是莫要太高看自己了,以你这种性格,到了河东估计活不过三日。”
赵九重皱眉,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要打就快点!”
风九夭道:“我只是提醒你,莫要小看了我家公子,我赌你到了河东以后,活不过三日。”
说罢,风九夭便转身,走向了窗口。
赵九重双目一扩,单手抄起盘龙棍,自榻上向前踏步冲去。
但风九夭身形灵巧,一下子便从窗口处鱼贯了出去。
等赵九重到窗口的时候,只看到风九夭已经灵活的跳到了隔街的房顶。
风九夭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赵九重,便闪身进了巷子当中。
赵九重紧皱眉头,有些弄不清楚风九夭的来意,低头之间,便看到了那封已经拆开的书信。
此信乃是刘知远写给张寒城的信,旁人都未拆开看过。
赵九重迟疑了一下,便取了信,放在眼前观看了起来。
这信上的内容与柴荣所提到的事情大同小异,除此之外,便是刘知远对张寒城进行拉拢的话语,显然是在讨好张寒城。
其中多次提到了河东所在,丐帮发展蒸蒸日上,等待张寒城回来主持大局。
赵九重觉得此信内容并不重要,便重新装了回去,但还是纳闷,风九夭应该把信拿走才对,留下来做什么?
还主动跑到他这里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赵九重思考了片刻,因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只能喃喃自语道:“赌小爷活不过三日?也太轻看我了。”
……
风九夭回到落脚之处后,便选择了离开,她牵着马匹,离开了县城,朝着河东方向进发。
这一次她前去赵九重那里,实际上是在提醒赵九重,河东的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慕容龙城也会插手,希望他能够小心。
只不过,风九夭毕竟效忠于慕容龙城,这种不忠之语,风九夭心有芥蒂,不想说的太直接,所以只是旁敲侧击。
她心中有些迷茫,又有些伤感,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
望着远方积雪笼罩的山峰,默默的前行而去。
回想道观中的日子里,张寒城几次三番提到赵九重,赵九重在张寒城心中的位置极为重要。
若是赵九重有什么危险,那张寒城心里一定会不好受。
风九夭停下脚步,回首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心里总有些希望能看见某个人恰好出现在后面。
深吸了口气,她便翻身上马,一引缰绳,便朝着远方行去。
……
柴荣、赵普神色凝重的站在赵九重的房中。
关于风九夭造访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
两个人熟睡的时候,包裹全部都被翻了一遍。
赵普道:“这世上的武人,不该插手庙堂之事,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在这世上是最不安定的存在。如果,我们是重要之人,而对方想要行刺杀之事,我们怕是已经死了。”
柴荣道:“武人总会存在,令我担心的是,慕容龙城手下高手如云,河东方面唯有张兄弟的势力中有高手存在,可是,他们总也不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出现,慕容龙城此人太过厉害。”
赵普道:“武夫而已,不懂得治国之策,再有能力也不行。”
赵九重道:“虽然不知她跑到这来做什么,但接下来我们必须要小心一点了,至少,她知道我们来了,慕容龙城就也知道我们来了。”
柴荣深以为然的点头。
赵普道:“希望这些武人不会一时脑热,胡乱插手。”
赵九重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风九夭是什么意思,最后只能当风九夭是在进行挑衅,他这人最气别人挑衅他,轻视他,风九夭赌他在河东活不过三日,他偏要长命百岁。
……
李璟对于丐帮之事十分上心,为了协助张寒城将丐帮在南唐分舵建立起来,特地找了南唐司徒周宗来协助张寒城。
司徒乃是三公之一,位高权重,主管财政、国库、户籍、税收种种,乃是一国最为重要之人。
南唐采用的制度为早期的唐制,这与吴越国不同。
吴越国并没有设置司徒这一官职,而是对司徒进行削弱,形成了唐中后期的户部尚书。
周宗除了司徒之职外,还身兼太傅之职,可以说是南唐最为重要之人。
之所以李璟对周宗信赖有加,主要是昔年周宗便是李璟之父李昇的侍从,一直以来忠心耿耿,且才学过人,曾多次立下汗马功劳。
李璟自幼便与周宗亲近,现如今李璟掌权,周宗的身份当然也水涨船高。
周宗恰好负责财政,手下官吏多为统计之人,建立丐帮的过程,有周宗协助,可以加快许多进程,要比河东还要更加高效。
房间里,张寒城持着一颗白子,看着棋盘上厮杀的局面,有些不知所措。
时年六十有七的周宗轻捻着银白的胡须,笑看着张寒城的样子,道:“看来少侠终于是撑不下去了。”
张寒城道:“是撑不下去了,无论周先生怎样让我,我都赢不了周先生。”
周宗哈哈一笑,道:“你本就不会下棋,这几日才学,能与我下两炷香还未落败已算不错了。”
张寒城摇了摇头,将棋子放了回去。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奔跑的声音。
张寒城转头,看向了门口处,却是个**岁的女童,拎着一支竹条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这女童唇红齿白,眼眸明亮,睫毛修长,五官精致的就如观音座下的龙女一般出尘至极。
张寒城第一次来到府中,初次见到这女童,只觉得她像是从画里面跑出来的一般,愣了许久。
周宗道:“娥皇,跑这么急做什么?”
被称作娥皇的女童撅了噘嘴,放下了手中的竹条,又把手背在身后,道:“爹……你已经缠着张大哥一天了,他该教我剑法了……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周宗道:“你一个女孩家,不去学乐曲,却要学什么剑法,这成何体统。”
周娥皇噘着嘴,跑到周宗身边,拽着周宗的袖子:“爹……求求你啦……”
说起来,初次看到周娥皇的时候,张寒城以为这是周宗的孙女,结果没想到,这竟然是周宗的长女。
周宗道:“你那《平沙落雁》会弹了么?”
周娥皇道:“快啦,快啦,就快会弹了。”
周宗摸着胡须,道:“那明日爹考你的时候,你可能弹得出来?”
“这个嘛……”周娥皇道:“自然……是能的。”
周宗看出周娥皇应该是在哄他,不过还是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学学这剑法好了。”
周娥皇顿时道:“谢谢爹!”
说着,他便跑向了张寒城,道:“张大哥!你来院子里教我剑法吧。”
张寒城道:“好吧。”
他初来府中的时候,周娥皇便对他万分好奇,在与周宗交谈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旁听,知道张寒城是江湖中人,便缠着张寒城教她舞剑。
张寒城就随意教了她几下用起来好看的动作。
结果,周娥皇似乎迷上了剑法,一有空就想让张寒城教她。
院落里,周娥皇眨着眼睛,仰着头期待的看着张寒城:“张大哥,我先给你看我这两天练习的。”
说着,周娥皇便端起了竹条,踏步向前,慢慢的击出一剑,然后又收剑,斜划了一圈,接着,竟在身前舞了个漂亮的剑花出来。
然后就做了收势的动作,紧张的看着张寒城。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这剑法练得不错。”
“真的么!”周娥皇惊喜道:“张大哥,那你再教我一点吧。”
“行。”张寒城从周娥皇的手中接过剑,回忆着俞青竹昔日练剑时的模样,稍作了修改,让剑招柔和一些,然后随意的使了三招。
这三招看上去行云流水,自然不适合真正的实战,但耍起来好看。
周娥皇顿时拍手道:“真好看。”
张寒城道:“能记住吗?”
“嗯!”周娥皇又从张寒城手中取回了竹条,然后便思考着,有些笨拙的模仿起了张寒城刚才的动作。
周宗坐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自己斟了一杯热茶饮了一口。
片刻后,周娥皇便大约掌握了五六分,除了有些动作不是太有力量外,基本已经做到了形似。
张寒城只觉得她冰雪聪明,如果真修习武艺,也绝对有极好的天赋。
周娥皇额头微微生汗,用袖子擦了一下。
张寒城道:“既然累了,那就休息一下吧。”
“嗯!”周娥皇道:“我去给张大哥斟茶。”
说着,她便跑向了周宗那里,取了杯子,给张寒城倒了杯茶,然后又双手捧着茶,高举递给张寒城。
张寒城见她乖巧,微微一笑,道:“多谢。”
周宗叹了口气,并未说什么,又起身,回去自己跟自己下棋去了。
周娥皇道:“张大哥,你什么时候走,带上我行吗?”
张寒城愣了一下,道:“带上你?”
周娥皇偷看了一眼周宗,对张寒城点头,道:“嗯,我想要做侠客,当一名女侠,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张寒城有些无奈,周娥皇绝对算是个难以想象的千金小姐了,却心心念念想要做一名女侠,这令张寒城有些想不通。
周娥皇道:“江湖一定很好玩,在家里我爹只会叫我学琵琶、学曲子、读书、识字、还要我背琴谱,他坏死了,我不想在家里了。”
张寒城道:“他是为了你好。”
“才不是呢。”周娥皇道:“他是自己喜欢听,所以才让我学。”
张寒城道:“怎么会,他如果想听,可以找其他人给他弹。”
“张大哥不了解我爹,我爹就是想听我给他弹。”周娥皇道:“张大哥,我方才说,你带我去江湖里做个女侠这件事情,你能答应我吗?”
张寒城道:“我可不敢……到时候你爹会打死我的。”
周娥皇道:“他?他才打不过张大哥你呢。”
张寒城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
院外却有一青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此人正是周宗派到张寒城身边,帮张寒城打点诸多事宜的随从齐咏。
齐咏看到张寒城在院落中,顿时停下脚步,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张少侠。”
张寒城疑惑道:“发生了什么,如此着急?”
齐咏从袄中取了一封书信,走到张寒城面前,递给张寒城,道:“回禀张少侠,这信乃是从河东传过来的。”
张寒城目光一闪,他早在前段时间身处吴越国的时候,就利用南唐的情报机构向河东传达消息,是准备从河东抽调来叱罗蛇鹤或者是其他人过来协助他建立丐帮,同时也告知河东方面他所在之处。
如今,终于来了回信。
张寒城拆开了信,看向了其上的内容,此信字迹娟秀,用的字都比较简单,应该是周华裳写的。
看着信上的内容,张寒城的眉头微微紧锁了起来。
欣赏提到了陈蛰龙要与张寒城争正统的事情,以及陈蛰龙伏击了刘知远的人,将刘知远的子嗣捉走作为要挟的事情。
张寒城早就知道陈蛰龙会找麻烦,但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找麻烦。
事实上,关于脱离陈蛰龙又建立一处丐帮,这件事情处理的的确不好,因为这丐帮之名,终究借用了陈蛰龙掌握的丐帮在天下间的声望。
周华裳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百骑司中的人很难能够从河东脱身来到南唐协助张寒城,同时,周华裳察觉到了慕容龙城的势力活动的迹象,所以希望张寒城能够尽早回到河东。
张寒城放下了信,现在离开南唐,不利于南唐这边丐帮的推进。
李璟那里已经向张寒城开放了国库、粮仓,甚至让一国司徒来协助他建立丐帮,这种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了。
主要是,接下来中原逐鹿,此刻丐帮唯有河东之力,远远不够参与进来。
周宗已经到了门口处,道:“少侠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第四百一十七章 广施银粮大信舵
(章节修改中,括号内的文字消失后再订阅)
张寒城道:“没什么,只是我已离开河东多时,河东那边总有些事情需要由我来处理。”
周宗若有所思,道:“此刻一切运转刚入正轨,如是少侠离开,那便白做准备了。”
张寒城道:“的确如此,所以我不准备马上回去。”
周宗道:“那少侠准备如何处理河东那边的事情?”
张寒城道:“具体还不清楚,总之,周先生只要知晓,我不会随意退出就行。”
周宗笑着道:“少侠乃是忠义之人,怎会做虎头蛇尾之事?我也只是关心一下而已。”
……
河东的事情,不可不处理,可张寒城分身乏术,也是事实。
思来想去,他决定将这件事情交托给萨拉。
房中,萨拉听闻了张寒城的话语,道:“交给我?但我对这些并不了解。”
张寒城道:“事到如今,并无其他的办法,本来,此事也不该来麻烦你,只是……”
萨拉道:“我并不是要拒绝,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张寒城沉吟了一下道:“你到了河东之后,便全权代表我,要以拖延为主,具体与另一支丐帮帮主,陈蛰龙商谈的时候,不要表现的太强硬,而是……算了,我应该将这件事情写下来,然后你带着信件前往河东,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帮你。我这边会快一点将丐帮分舵的骨架建立起来,然后再尽快赶回河东做最终处理。”
萨拉点了点头:“好,我会尽力。”
……
张寒城当即便找到了齐咏,叫他帮忙书写信件。
他不想与陈蛰龙发生什么争斗,因为实在没有必要,而陈蛰龙手中存在了另一支丐帮势力,这一支丐帮势力力量颇大。
虽然其中恶人居多,但张寒城自己做过乞丐,了解有些事情是在生死关头没办法的事情。
天下大乱的时候,应该先将一切可以收拢的力量收拢起来,即便收拢不了,也不该随意的发生任何的冲突,否则只能两败俱伤,等到海浪来了以后,对谁都没有好处。
张寒城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不惜对丐帮具体的事宜做出了许多让步。
比如说,两帮考虑合并,同为丐帮,力量结合,共同面对乱局,至于丐帮帮主之位,张寒城甚至也可相让,只不过有一定的条件,张寒城具体并未进行说明。
张寒城清楚地知道,这种态度很容易让陈蛰龙轻视他,觉得他是怕了或者怎样,但张寒城并不在乎。
真正重要的,还是能够进行拖延,一切等他到了河东以后再说。
齐咏写好了书信,便小心封好,交给了张寒城。
张寒城道:“多谢齐大哥了。”
齐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不必客气。”
张寒城道:“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齐大哥帮我。”
齐咏连忙道:“司徒公吩咐了,只要是少侠吩咐的,便如同他吩咐一般。”
张寒城道:“我想要找一位擅长马术,并了解中原各地所在之人,能够做前往河东的向导。”
齐咏道:“这件事情好办,我这便去寻。”
张寒城道:“好,那就多谢齐大哥了。”
齐咏离开张寒城的房间之后,便转向了周宗的居处。
张寒城抬头,看着窗外的方向,以他的耳力自然能够知道齐咏的动向。
这件事情,张寒城心知肚明。
齐咏是周宗派来协助他的,有很多事情,齐咏是需要向周宗禀报的。
……
周宗端坐在桌前,低头书写着近期相关丐帮事宜的汇总。
这汇总,是接下来要呈交给李璟观看的。
齐咏道:“事情就是这样,张少侠并不会亲自回到河东。”
周宗抬头,看着齐咏,道:“嗯,我知道了。关于那擅长马术之人的事情,你便不用负责了,由我来负责就好。”
齐咏恭敬道:“是。老师还有什么要吩咐,如果没有的话,学生这便退下了。”
周宗道:“退下吧。”
齐咏这才恭敬离开。
周宗坐在椅子上,并未马上动笔,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
才刚过了正午时分,齐咏便带来了一人来见张寒城,实际上,齐咏带来的不只是一人,而是十人,只是其中一人是首领。
他们还特地带来了十一匹马,做了周全的准备。
张寒城看着这十人的首领,略微抱拳。
此人,张寒城自然见过,乃是跟随在李璟身边的那位黑衣剑客。
这黑衣剑客的剑法出众,专门负责保护李璟,不可能弱,只不过,无法媲美江湖中的顶尖高手罢了。
黑衣剑客略微对张寒城点了下头,道:“陛下得知你的事情,十分在意,所以派我前来负责做为你身边之人的护卫,随同她一起前往河东。”
张寒城道:“原来如此,多谢陛下厚爱。”
黑衣剑客道:“另外就是,一直没介绍过我自己,我师从金剑门,名为谢剑安。”
张寒城道:“我叫张寒城。”
黑衣剑客道:“我知道你叫什么。你的武功非常不错,本来我还想找机会跟你比试,不过看来近期没什么机会了,现如今,也算提前告知你一声,望你记住这件事情。除此之外,我也希望,你要对陛下忠心不二,绝对不能够做出背叛陛下的事情,如果你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情,那么,就算我打不过你,也不会善罢甘休。”
张寒城微微一笑,显然这谢剑安对于他和李璟的关系并不清楚,谢剑安此人显然是李璟身边的忠臣,张寒城当然不会拂了他的颜面,道:“好,我记住了,你放心。”
谢剑安这才对张寒城略一抱拳。
……
河东之事情况紧迫,自然不适合拖延,所以,将信件交给萨拉之后,萨拉便同谢剑安众人一起上马。
萨拉端坐在马上,看着张寒城和银铃儿以及恒真,道:“不用送我。”
张寒城道:“路上一定要小心。”
萨拉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也要小心。”
张寒城道:“千万要记住,不要在河东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拖延为主,我会很快回到河东与你汇合。”
萨拉道:“好。”
说罢,众人便与萨拉一起,朝着城门的方向行去。
恒真道:“阿弥陀佛,保佑这位女施主能够平安。”
张寒城偏头,道:“你与他谈论佛法,她可一直说你是异端。”
恒真挠了挠头,道:“这……那西域的佛,也是善良的,虽然他好像有点排斥我们的佛,但总的来说,也不算什么。”
张寒城微微一笑。
银铃儿道:“希望萨拉姐姐能够平安。”
张寒城点头。
事实上,萨拉早就已经难以在南唐继续安然待着了,她想要复仇,但奈何情势所迫,只能留在张寒城的身边。
此次前往河东,他可以距离耶律德光更近一些,自然也就距离摩尼教以及阿萨辛更近。
……
萨拉离开之后,有关于丐帮在南唐分舵建立的事情,也彻底开始了。
张寒城直接将南唐这里的分舵命名为了大信分舵,正是仁义礼智信中的信字。
之所以选择这个字,张寒城是希望李璟能够与他互相信任。
想要组建大信分舵,单凭张寒城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他需要的是人手,直接从庙堂之中选取的话,那么丐帮也就成为了李璟的机构,这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张寒城还是借用了李璟的力量,来四处打探南唐是否有一些有名望的乞丐,或者是闲云野鹤类型的江湖中人。
然后由李璟的力量,请这些人来到金陵与张寒城见面。
当然,这会很容易被李璟安插他的自己人,但张寒城觉得,有些事情也不至于太过紧张,他也相信,他会选择适合的人,如果李璟安插的人非常适合,能够让这处分舵蒸蒸日上,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
除了这件事情以外,张寒城开始通过周宗,连同周宗手中的人手,广泛进行施舍。
一些粥水、馒头、不断地向乞丐们分发。
虽然张寒城主要是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但在碰到了一些壮年、青年,迫不得已沦落的时候,他还是选择由周宗负责这些乞丐的去处。
无论周宗令他们进入南唐军中还是给他们些简单的活计,都至少让他们的生活稳定下来。
张寒城这种对策方式,最终所找到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妇孺幼童。
这些人根本不会深入理解丐帮的概念,只是因为有粥喝、有馒头吃,所以才选择加入。
对此,张寒城保持着平常心,他也会主动地在一些地方给乞丐们开会。
粗糙的告诉他们仁义礼智信,告诉他们对于天下大乱方面,张寒城自己的思考。
而如何能够减少天下的乞丐,则是张寒城主要和人们探讨的事情。
张寒城觉得,即使南唐这里的丐帮中人,尽是老弱妇孺,那也无妨,至少,他的声音被更多的乞丐听到了,也许,他们就少做了一件坏事,那也是极好的。
不过,张寒城还是借用了李璟的力量,来四处打探南唐是否有一些有名望的乞丐,或者是闲云野鹤类型的江湖中人。
然后由李璟的力量,请这些人来到金陵与张寒城见面。
当然,这会很容易被李璟安插他的自己人,但张寒城觉得,有些事情也不至于太过紧张,他也相信,他会选择适合的人,如果李璟安插的人非常适合,能够让这处分舵蒸蒸日上,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
除了这件事情以外,张寒城开始通过周宗,连同周宗手中的人手,广泛进行施舍。
一些粥水、馒头、不断地向乞丐们分发。
虽然张寒城主要是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但在碰到了一些壮年、青年,迫不得已沦落的时候,他还是选择由周宗负责这些乞丐的去处。
无论周宗令他们进入南唐军中还是给他们些简单的活计,都至少让他们的生活稳定下来。
张寒城这种对策方式,最终所找到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妇孺幼童。
这些人根本不会深入理解丐帮的概念,只是因为有粥喝、有馒头吃,所以才选择加入。
对此,张寒城保持着平常心,他也会主动地在一些地方给乞丐们开会。
粗糙的告诉他们仁义礼智信,告诉他们对于天下大乱方面,张寒城自己的思考。
而如何能够减少天下的乞丐,则是张寒城主要和人们探讨的事情。
张寒城觉得,即使南唐这里的丐帮中人,尽是老弱妇孺,那也无妨,至少,他的声音被更多的乞丐听到了,也许,他们就少做了一件坏事,那也是极好的。
不过,张寒城还是借用了李璟的力量,来四处打探南唐是否有一些有名望的乞丐,或者是闲云野鹤类型的江湖中人。
然后由李璟的力量,请这些人来到金陵与张寒城见面。
当然,这会很容易被李璟安插他的自己人,但张寒城觉得,有些事情也不至于太过紧张,他也相信,他会选择适合的人,如果李璟安插的人非常适合,能够让这处分舵蒸蒸日上,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
除了这件事情以外,张寒城开始通过周宗,连同周宗手中的人手,广泛进行施舍。
一些粥水、馒头、不断地向乞丐们分发。
虽然张寒城主要是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但在碰到了一些壮年、青年,迫不得已沦落的时候,他还是选择由周宗负责这些乞丐的去处。
无论周宗令他们进入南唐军中还是给他们些简单的活计,都至少让他们的生活稳定下来。
张寒城这种对策方式,最终所找到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妇孺幼童。
这些人根本不会深入理解丐帮的概念,只是因为有粥喝、有馒头吃,所以才选择加入。
对此,张寒城保持着平常心,他也会主动地在一些地方给乞丐们开会。
粗糙的告诉他们仁义礼智信,告诉他们对于天下大乱方面,张寒城自己的思考。
而如何能够减少天下的乞丐,则是张寒城主要和人们探讨的事情。
张寒城觉得,即使南唐这里的丐帮中人,尽是老弱妇孺,那也无妨,至少,他的声音被更多的乞丐听到了,也许,他们就少做了一件坏事,那也是极好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苍天无眼自求变
张寒城的话语尖锐刺耳,一时间令许多乞丐都忍不住看向了他,乞丐们的目中皆是愤怒。
独臂乞丐咬牙道:“你胡说!”
张寒城道:“胡说?我不觉得。这世上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妻儿被杀不敢复仇,房屋、田地被夺,只眼睁睁的看着,留下一条命后,便苟且的活着,时而将自己的凄惨遭遇告知给别人,话语里凶残无比,狠辣万分,等真遇见了契丹人,便又要保持沉默,不发一言,此刻如是有契丹人来了,说不定第一个装死,或者想要逃走的就是你了。”
乞丐听了张寒城的话,更加怒不可遏,当即站起来,便要冲向张寒城。
张寒城身后负责保护之人,猛地踏开脚步向前一步,凝视着这乞丐。
乞丐看到张寒城身旁的众人,顿时顿住了脚步,愤愤不平道:“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我这废人,还能复仇!?还能夺回自己的东西么!?难道我还能让自己的胳膊长出来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你明白吗!明白吗!?”
张寒城道:“所以你就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并认为你的境遇不可更改,一切已经注定好了,然后告诉其他人,他们的境遇也不能更改,这对么?”
乞丐喝骂道:“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根本就不懂!”
张寒城看着乞丐的双眼道:“这世上,有些事情,人人都选择了退后,退避,那便会真成了上天注定,因为每个人都只有胆子抱怨,嘴上吃人肉,喝人血,却不敢真的站起来,冲上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乞丐恨不得扑上去,但显然,他又不敢做这样的动作。
众多乞丐看着张寒城,大多数都麻木无比,仿佛张寒城所说的人并非是他们。
张寒城道:“像你这样,只断了一条胳膊,实则有力气愤怒,有力气苟延残喘的人,真的是废人吗?我只知道,如果你死去的妻儿令你心中真的在乎,你绝对无法忍受杀死他们的人还活在世上。你的确打不过他们,但不代表你无法用其他的方式复仇,只不过,你早早的就放弃了而已。”
张寒城话锋一转,看向了诸多乞丐,道:“你们这里有这么多人,有多少人是和他一样,因为契丹人而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又有多少人,是面对所谓的上天注定,而选择了放弃,除了祈求食物之外,却什么都不敢做的?不敢做,凭什么说一切改变不了?凭什么将你们的想法传达给其他的人。你们只想要这样活着?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为了活着,无论别人怎么踩你们,怎么辱骂你们,怎么对你们吐口水,你们都觉得可以接受么?”
一些乞丐被张寒城的话语所触动,暗自握紧了拳头,明明愤怒,但却依然没有动作,更不敢出声。
独臂乞丐盯着张寒城的眼睛,又看了看张寒城身边的人,最终选择了坐在地上,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话音落下,独臂乞丐转过了头,不再看张寒城的眼睛。
张寒城道:“人活着如果只剩下了抱怨、乞食、睡觉那还有什么意义?你们真的放弃了么?我看未必。”
众多乞丐啃食馒头的速度明显变慢了许多。
张寒城继续道:“你们活着,没有去死,或者是寄希望于有人救你们?寄希望于老天给那些夺走了你们一切的人的报应?你们希望我这样的人替你们出头,然后坐享最后的结果。对吧?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还活着?只是因为怕死?”
乞丐们不出声了,有一些埋下了头,有一些则眼圈泛红,忍不住用袖子抹着眼睛。
张寒城道:“你们要知道,这世上的人多是顾及自身的,他们才不会为你们出头,你们也要知道,老天未必是有眼睛的,否则你们又为何会沦落至此呢?在这种情况之下,你们究竟在等什么?活着是为什么?是为了有一天病死在这样的破庙里,还是饿死在这样的破庙里?”
那年岁颇大的乞丐抬头,道:“你给了我们吃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张寒城道:“你们自己看不起自己,谁人又看得起你们。虽然你们饥寒交迫,苟延残喘,有的人身残无力,但如果能够尽自身之力,合力在一起,互相改变自身的命运呢?至少,更好地活着呢?”
“契丹人入主中原,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只当你们是畜生,是猪狗,你们的家人,在他们眼中是被玩弄的对象,是可以随意剪除的草芥,他们杀了人,恐怕还要嘲笑你们?人人都害怕他们,都恐惧他们,那就只会让他们壮大自己,轻而易举的达到自身的目的。”
“如果活着只是在等死的话,我们自身又有什么价值呢?”
张寒城道:“实不相瞒,在下并不是无端的在这里施舍粥水,请你们吃馒头,而是在试图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和你们一样,痛恨、不喜欢那些四处作恶的契丹人,不喜欢那些草菅人命的狗官,不喜欢这世上任何不公平的事情。我们之间不同之处,就在于我认为我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而你们认为有一些事情是做不到的。”
“我也知道,有很多事情,不是想想就能做到的,就像,我不确定我能否说服你们,但至少,无论成功或者失败,我选择了尝试,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努力,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这样?如是让我接受等死的活着,我是无法心甘情愿的。”
张寒城道:“我组建了一个帮派,名叫丐帮,就是要让乞丐们能够多一种改变自身境遇的机会。或许,你们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但在我眼中,你们是有价值的,说不定,我比你们更觉得你们存在价值。”
“我并未读过什么书,但我知道雨水汇聚可以变成江河,我知道一座山是由石土一点点的构成的,我知道一个人或许没有什么力量,但力量相互依托之下,就会变大……”
“试想一下,我们如果能够互相依靠,而在有人遇到难关的时候,合并力量去帮他,那会是怎样的景象?”
“有一个人病了,想要得到医治,但身上却无银两,每个乞丐或许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可是能够拿出一个铜板的话,也许很快就能够凑够银两,救活这个需要医治的人,而当我们自身生病的时候,大家也可以拿出自己的铜板,医治我们……”
“或许,我们自己不是契丹人的对手,但当我们有成千上万的时候,数以十万的时候,那契丹人又真的能够无视我们吗?”
……
天色渐晚,张寒城一行人离开了破庙,走向了落脚处。
这样在破庙里面给乞丐们讲述张寒城自己认知的事情,张寒城已经做了有一段时间。
每一处,张寒城都会停留两天的时间,这两天所说的内容,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的。
这期间,大多数乞丐是麻木的,不过也有乞丐会受到张寒城话语的触动,想要加入丐帮,不过,张寒城都并未同意,而是告知对方,好好再考虑一下,以后会有机会加入。
齐咏跟在张寒城的身后,道:“少侠,我不明白……”
张寒城转头,看向齐咏,道:“不明白什么?”
齐咏道:“就是少侠告知了他们丐帮的事情,也有人想要加入丐帮,为什么少侠没有让他们加入丐帮?而且,这样日复一日,大部分人,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触。”
张寒城道:“我希望乞丐们能够互相传播这件事情,他们的消息其实是十分灵通的,一处又一处的跑,我也十分无力,那要做很久很久,不是有一些青年,我并未拒绝,也已经汇总之后为他们寻求出路了?至于大部分的乞丐,我希望他们最后会自发的,心甘情愿的加入丐帮,等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后,就会有答案了。”
齐咏摇头,叹了口气。
张寒城道:“你似乎不太看好他们?”
齐咏道:“的确不看好他们,他们太没有志气了,我觉得这世上的乞丐便是最无用的人,你却花费时间,想要改变他们,这有些不太值得。”
张寒城道:“那什么是值得的?”
齐咏道:“我听老师说,陛下十分看重于少侠,少侠武艺高强,至少也能做将军,那样的话,少侠就有军队了,对于少侠来说,军队应该是要比这些乞丐更有价值的力量才对。”
张寒城目光一闪。
这话应该是齐咏故意说的,代表了周宗的意思,而周宗代表的则是李璟的意思。
“我不觉得乞丐们是没有价值的。”张寒城道:“你已经听了多次我对乞丐们说的话,那些话是真的。”
齐咏道:“少侠,你的机会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包括我在内,我想,我这辈子恐怕都很难有机会像你一样被陛下看重。我觉得少侠应该珍惜这样的机会,如果错过了,那会后悔一辈子的。”
张寒城道:“如果不做现在的事情,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
在周宗的帮助之下,张寒城获得了大信分舵的据点。
这据点处于金陵城外三十里处的一个山庄,附近有一些村庄、县城,最重要的是这里满足了张寒城的需求,那就是拥有田地,可以进行开垦,只不过现在是严冬,土地都处于冰封当中。
在张寒城的设想当中,丐帮本身是需要一定自给自足的能力的,天下有无数的乞丐,丐帮当然无法让太多的乞丐拥有食物。
但至少,丐帮可以相对成为乞丐们最后的依靠之所,丐帮要保证乞丐们不至于饿死,那些年迈衰老的乞丐,能够尽可能的活着,那些年幼的乞丐,则可以读书习字,有机会长大后不做乞丐,那些生病的乞丐,可以在丐帮得到一定的医治,免除他们病死。
当然,如果不是李璟的大力协助,张寒城根本没办法想这么多,像在幽云十六州还有河东,张寒城就做不到这一点。
据点有了,张寒城也施舍了多日的粥水,这相当于基础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张寒城便从周宗那里借来了许多懂得绘制地图之人,将丐帮大信分舵的所在绘制出来,然后再交由南唐士兵,负责将地图分发广传给乞丐们。
这样的做法,显然也就代表了乞丐们清楚地知道,丐帮与朝廷之间存在了一定的关联。
张寒城暂时不需要考虑人手的问题,一些负责登记造册、接引乞丐、负责给乞丐们讲述儒道,负责给乞丐们看病的大夫,都不需要张寒城发愁,只要他有任何的需求,只需要通过齐咏,告知周宗,便可以得到支持。
如此,大信分舵首日开放,便开始有乞丐慕名而来,主动加入丐帮。
大部分的乞丐,事实上只是为了食物而加入,并不真的是因为张寒城向乞丐们传递的想法而加入。
张寒城对此也心知肚明,因为在河东也好,幽云十六州也好,这样的事情他都经历过,所以也并不怎么失望。
乞丐们简单的知道帮规之后,便成为了丐帮弟子,然后便由齐咏安排他们修习儒道,明确道理。
而同时,一些表现良好的乞丐,则会被侍卫传授一些粗浅的防身武功。
就这样,大信分舵开始迅速的运转了起来。
……
事实证明,张寒城先前分粥的方式绝对有效,越来越多的乞丐慕名而来,乞丐们之间,也会传播张寒城的想法。
这导致原本一些本可以选择从军,或者是能够拥有一些正当活计,免除再做乞丐的人,反而留在丐帮,开始渐渐的接手一些本来要交给周宗的人手完成的事情。
看到这样的结果,张寒城自然十分欣慰,他的努力也并没有白费,如果真的尽是老弱病残来到丐帮,那么最终丐帮必定会破产。
李璟大力支持丐帮不假,但不意味着李璟会一直愿意付出,当李璟意识到张寒城的价值不值得付出太多的时候,李璟就会迅速的断掉一切。
好在,这样的结果没有发生。
接下来,只要寻找到适合成为大信分舵的舵主以后,张寒城就可以抽身赶回河东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武试强军兵马壮
(修改中,这行文字消失后再订阅)
赵九重、柴荣、赵普日夜兼程,数日之后便到达了河东所在。
柴荣带着赵九重与赵普进了军营之后,未曾歇息,便进入城中通知百骑司以及刘知远赵九重来此的消息。
赵九重与赵普在军中一名将领的带领下,参观着整个军营。
身为禁军都指挥使赵弘殷之后,赵九重对于军队了解颇深,在看到刘知远掌管的军队、兵马,以及军中兵士的精气神之后,赵九重立时便感到了诧异。
赵普虽对军队不了解,却也能够感受到刘知远的军队乃是无可争议的强军。
在当今天下,中原军因为前年蝗灾,加上去年一再与契丹交战,粮草已然无比匮乏,兵弱而马瘦乃是各地军队所面临的问题。
但刘知远的军队,士兵个个精神抖擞,时而能够看到一些身材魁梧之兵士,他们在这等严寒时节仍旧未落下演练,在校场之中弯弓射箭,又或者是互相拆解攻伐招数,而这些,全部都是无人引导,而是他们自己在练的。
再看三三两两的马匹,天气虽冷,它们却仍然活跃,完全没有任何的颓色。
赵九重若有所思,十分好奇刘知远是如何能够保证军队处于旺盛状态的,要知道刘知远身处河东这等富庶之地,不缺粮食,但精气神这种东西,绝对不是只吃饱饭就能够拥有的。
想到此处,赵九重主动询问起了前方带路的将领,道:“这位将军,我有问题想要请教。”
将领转过头,看向赵九重,道:“公子请说。”
赵九重道:“我看河东王手下的兵士,每一个都目光锐利,好似虎狼之目,他们在这等严冬还在锤炼自身,却又不需要教头看管,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如此奋进?”
赵普自然也有些好奇。
将领道:“哈哈,你说这个啊,他们练习,乃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品级。”
赵九重疑惑:“提升品级?”
将领点头:“我们的军队,除了按照朝廷制度的编制划分之外,还有河东王自行定下的晋升方式。那便是如同武举一般,以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名目进行比试,以名次来排列,名列前茅者,会统领这一批参与比试之人,同时,得到更多的俸禄,基本与将军无异。”
赵普道:“那这种比试多久比一次?”
将领道:“一般三个月便要比一次。”
赵普道:“那这样一来,不是就要有许多将领了?”
将领哈哈一笑,道:“怎会如此?这名次排行,并非是固定的,当然,极为优异者,将要得到河东王之重用,而通常来说,三个月后,是一切回到原型,重新进行比试,所以,每三个月,大家的俸禄便要出现变动,为了得到更多的俸禄,或者保持自己的俸禄,自然而然,每个人都要努力,而且,这上下级之间,是最容易得罪别人的……比如说,三个月前甲是乙的上级,而甲因为管束过乙,令乙感到不满。那么三个月后,乙如果能够排位在甲的头上,便可以以正当的方式报复甲。”
赵九重感到诧异,这无形之中增加了军中的竞争,同时,人人也总有自危之感,也怪不得刘知远的军队看起来这样强悍。
赵普微微皱眉,道:“这样做的话,岂不是怨气横生,这一军之人,皆是友人,这等竞争过后,岂不是成了仇人,真遇到与敌交战的时候,如何能够保证军队上下齐心?”
将领看了一眼赵普,道:“为何你会觉得士兵们会交恶?”
赵普道:“难道不是么?这些公报私仇之事如此横行,士兵被压制,敢怒不敢言,又无法保证公平,为何不会交恶?”
赵九重摇头,道:“他们并不会像是赵普兄所说的那种交恶。”
赵普疑惑的看着赵九重。
赵九重道:“士兵们互相之间相处,乃是最亲密的朋友关系,大家犹如真正的兄弟一样,平日里,大家会打打闹闹,或许也会骂上几句,但是,在收到上令的时候,必定会是铁板一块,即便有的人会有怨气,但却也分得清楚轻重,如果军中出现了排挤之事,那么这个时候,上级需要出面调停这件事情,如果难以化解,那么就会将他们分开,同时,上级也会促使他们进行和解。事实上,在遇到外敌的时候,他们这种看起来彼此仇视之人,互相会成为对方最坚实的后盾。这种事情,赵普兄可能并不理解,但这就是士兵之间的关系。”
将领多看了赵九重几眼,道:“这位少侠所言极是,听起来,你对军中了解十分之深,不知这是从何得知?”
赵九重沉吟了一下,自然不会随意说出身份,道:“我曾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
将领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也十分不易,这些话语,绝非是寻常的兵士能够说出的见解,他们通常无法跳脱出来看待彼此的关系。”
赵普感到诧异,因为这军营中的情况,似乎违背了他的认知,他主修儒道,而儒道当中,以礼为重,讲究的是要互相尊重,而这军营里的事情,看不出互相尊重,这违背了儒学之中对人与人相处的定义,所以,他才会感到诧异。
赵九重道:“将军过奖了。”
将领道:“哪里,哪里。”
正在此时,远处一名士兵飞快的跑了过来,对将领、赵九重、赵普先后行礼,道:“将军,二位,丐帮的人已经来了。”
赵九重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过去吧。”
将领点头,道:“我带二位过去。”
……
尉迟广汉、甄灵、周华裳站在军营之外,静静等候。
很快,三人眼中便出现了赵九重与赵普的身影。
赵九重看着三人,只觉得除了尉迟广汉高大威猛,甄灵与周华裳看上去却有些寻常。
尉迟广汉对将领略一点头,然后便看着赵九重,拱手道:“尉迟广汉见过阁下,阁下应该便是帮主的兄长了吧?”
赵九重干咳了一声,道:“不错,我与你们帮主乃是兄弟。”
尉迟广汉略微打量了一下赵九重,道:“先前便曾多次听闻帮主提及阁下,今次总算是见到了本尊。”
赵九重道:“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
将领沉吟了一下,道:“众位不如先到营中坐下来聊?”
赵九重连忙道:“这样最好。”
……
一路上,周华裳一直在打量着赵九重,他粗眉大眼,身材精壮,皮肤黝黑,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又给人一种江湖中人直爽的感觉,十分能够拉近与人之间的距离。
进了营帐后,赵九重也不客气,当即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将领看了众人,抱拳道:“我还有些事情,便先离开了,众位慢聊。”
尉迟广汉还礼,道:“好,阁下请便。”
当即,将领便退出了营帐,丐帮内部的事情,他自然心中清楚,不方便参与。
尉迟广汉、周华裳、甄灵相继坐了下来。
尉迟广汉对赵九重道:“阁下是帮主的兄长,加上阁下的兄长赵匡济也与帮主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阁下便算是我们自己人了。之前未提到阁下兄长的名号,主要是因为,这刘知远的军营,终究情况有些复杂,如果贸然提及,恐怕刘知远会想要利用阁下兄长。”
赵九重顿时笑道:“咱们当然是自己人,谢谢这位大哥替我着想,你不说我都想不到这一点。”
周华裳道:“帮主平日里对你多有提及,的确是将你当做了真正的手足,他对你有许多夸赞,今日一见,你确实非同凡响,既爽快,又年少英武。”
赵九重被夸赞一番,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姐姐你也漂亮得很,咳……”
周华裳微微一笑。
一侧的甄灵噗嗤的笑出了声。
尉迟广汉摇了摇头,道:“行了,都别再客套了,反正此处也没有别人。我听柴兄弟说你们以为帮主是去了大理?”
赵九重点头。
尉迟广汉道:“其实帮主并没有去大理,他已经传回了消息。他先是到了洛阳寻你,然后去了绛州,接着便到少林寺去寻那位教他武功的大师了,之后,便去了南唐与吴越。”
赵九重眨了眨眼睛:“他跑了这么多地方?”
尉迟广汉点头:“是啊,真想不到,他竟然跑了这么多的地方。”
赵九重道:“他没事去南唐和吴越做什么?是去……游玩?”
周华裳道:“当然不是,帮主到达少林寺以后,才知道,少林寺将那位教帮主武功的大师交给了慕容龙城。”
赵九重顿时一愣,而后便火冒三丈:“什么!?”
周华裳点头,道:“帮主不可能无视这件事情,所以就去吴越找慕容龙城了。中途恰好结识了南唐国的皇帝李璟。”
赵九重皱眉,道:“那法明师叔可找回来了?”
周华裳摇了摇头:“是否找回来,还不知晓。因为上一次帮主是在南唐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有一些日子了,想来,一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本来,这种面对慕容龙城的事情,我们不该袖手旁观,而要亲自前往吴越和帮主一同面对,但可惜,河东这里的事情,令我们无法抽身。”
赵九重顿时急了,道:“慕容龙城这个卑鄙小人武功厉害的很,他一个人找慕容龙城,一定会有危险,他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周华裳微微一笑,道:“你可放心,帮主虽年少,但却聪慧,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九重道:“怎么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九重看着三人,只觉得除了尉迟广汉高大威猛,甄灵与周华裳看上去却有些寻常。
尉迟广汉对将领略一点头,然后便看着赵九重,拱手道:“尉迟广汉见过阁下,阁下应该便是帮主的兄长了吧?”
赵九重干咳了一声,道:“不错,我与你们帮主乃是兄弟。”
尉迟广汉略微打量了一下赵九重,道:“先前便曾多次听闻帮主提及阁下,今次总算是见到了本尊。”
赵九重道:“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
将领沉吟了一下,道:“众位不如先到营中坐下来聊?”
赵九重连忙道:“这样最好。”
……
一路上,周华裳一直在打量着赵九重,他粗眉大眼,身材精壮,皮肤黝黑,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又给人一种江湖中人直爽的感觉,十分能够拉近与人之间的距离。
进了营帐后,赵九重也不客气,当即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将领看了众人,抱拳道:“我还有些事情,便先离开了,众位慢聊。”
尉迟广汉还礼,道:“好,阁下请便。”
当即,将领便退出了营帐,丐帮内部的事情,他自然心中清楚,不方便参与。
尉迟广汉、周华裳、甄灵相继坐了下来。
尉迟广汉对赵九重道:“阁下是帮主的兄长,加上阁下的兄长赵匡济也与帮主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阁下便算是我们自己人了。之前未提到阁下兄长的名号,主要是因为,这刘知远的军营,终究情况有些复杂,如果贸然提及,恐怕刘知远会想要利用阁下兄长。”
赵九重顿时笑道:“咱们当然是自己人,谢谢这位大哥替我着想,你不说我都想不到这一点。”
周华裳道:“帮主平日里对你多有提及,的确是将你当做了真正的手足,他对你有许多夸赞,今日一见,你确实非同凡响,既爽快,又年少英武。”
赵九重被夸赞一番,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姐姐你也漂亮得很,咳……”
周华裳微微一笑。
一侧的甄灵噗嗤的笑出了声。
尉迟广汉摇了摇头,道:“行了,都别再客套了,反正此处也没有别人。我听柴兄弟说你们以为帮主是去了大理?”
赵九重点头。
尉迟广汉道:“其实帮主并没有去大理,他已经传回了消息。他先是到了洛阳寻你,然后去了绛州,接着便到少林寺去寻那位教他武功的大师了,之后,便去了南唐与吴越。”
赵九重眨了眨眼睛:“他跑了这么多地方?”
第四百二十章 朱雀藏林风隐踪
赵九重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要说他会有不测……”
尉迟广汉道:“我们都相信帮主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九重点了点头。
尉迟广汉道:“目前丐帮终究有些太过于依赖帮主了,这一点我们商讨之后,觉得十分不好。”
赵九重疑惑:“哪里不好,这说明我兄弟重要。”
尉迟广汉解释道:“帮主当然十分重要,但有的时候,为了等待帮主,所以很多事情都会出现停滞的情况,丐帮不能处理问题,就要遭受到压力。比如说现如今,刘知远就在给丐帮施压。”
赵九重道:“施压?”
周华裳道:“刘知远的儿子此刻被抓,他当然救子心切,所以当然会督促丐帮尽快将他的儿子救出来,同时,他自己也按耐不住,试图主动和对方谈条件。”
赵九重这才意识到刘知远的施压是什么意思。
尉迟广汉道:“不错,帮主一日不回来,河东这边的事情只能一直停顿,这对丐帮来说非常不利,本来,赵兄弟你不来,我们也准备进行些动作了?”
赵九重疑惑:“什么动作?”
周华裳道:“我们想找机会,直接杀掉陈蛰龙,将他这一支丐帮瓦解掉。”
赵九重道:“杀掉他?”
尉迟广汉目中杀机一闪,道:“不错,我等众人武功虽不如帮主,但对付陈蛰龙还是不在话下的,之所以一直并未动作,主要是因为刘知远害怕我们的举动会导致他的儿子死亡。”
赵九重道:“现在他不怕了么?”
周华裳道:“有些事情刘知远不宜知道,至于他儿子,我们想办法从陈蛰龙手中解救出来就行了。刘知远和丐帮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虽然刘知远对丐帮的建立稳固提供了便利,但丐帮不是隶属于他,没有必要听他的意见。”
赵九重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那陈蛰龙,我好像有点印象。要杀他的话,怎么杀?”
尉迟广汉道:“杀他并不难,我们只要想办法跟他谈论丐帮的事宜,将他约出来,提前做好多种手段埋伏他,设下陷阱将他杀死就可。然后,由甄灵负责收尾。”
甄灵点头。
尉迟广汉道:“甄灵的箭术高超,百步之外杀人绝无空箭,单要躲避甄灵的箭矢,陈蛰龙就做不到,更况且其他人配合?”
赵九重多看了甄灵几眼,有些好奇甄灵这个看起来十分清秀的姑娘的箭术。
周华裳道:“原本,我们还不清楚要如何将陈蛰龙约出来,现在赵兄弟来了,就正好,你作为帮主的兄弟,正好可以带着帮主的口信前来,亲自与陈蛰龙交谈,成为引陈蛰龙入陷阱之人。”
赵九重顿时一笑,道:“行!找我兄弟麻烦,小爷要一棒打死他。”
尉迟广汉道:“赵兄弟果然痛快。”
赵九重道:“哪里哪里,我觉得你们的想法极好,将这陈蛰龙杀了,一切就清净了,不过,这刘知远的儿子,应该如何解救?”
尉迟广汉道:“我们到时候兵分两路,一路是赵兄弟负责引陈蛰龙入陷阱,一路则前去解救刘知远之子。杀了陈蛰龙,我们将他的丐帮接手过来,让我们的丐帮成为唯一,如此也免除了日后的后患。”
赵九重道:“好!我觉得十分不错!”
他本就喜欢江湖中的快意恩仇,此次刚来到河东,便能够参与到江湖中的事情,令赵九重心中激动,这些日子他在家里已经闷坏了,再加上,他很羡慕张寒城过往的经历,今次听到了尉迟广汉等人的计策,自然一百个同意。
尉迟广汉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
但!
营帐之外,突然间响起了噗的一声裂响!
跟着,一枚箭矢竟嗖的一声朝着赵九重冲了过去!
尉迟广汉眼看着箭矢冲入,当即道:“小……”
心字还未脱口而出,却见到箭矢直接从赵九重的身前飞了过去,钉在了一旁的木柱之上。
“心!”尉迟广汉的心字落下,顿时腾的起身,转身奔向营帐处,一手已经握住了背后的铁鞭。
掀开营帐的布帘,他左右查看,军队四处的士兵都在如常走动,没有任何异样,唯独营帐一侧多了个三指粗细的窟窿。
尉迟广汉紧锁眉头,退回到了营帐当中,看向了赵九重等人。
赵九重被方才出现的冷箭吓了一跳,刚才那冷箭如果是对着他的脖颈,那么他就已经死了。
周华裳起身,走向了木柱所在,从其上拔出箭矢,这箭矢之上,存在了一道布条。
将布条展开,上面的字便显露了出来。
“你活不过三日。”
周华裳疑惑的念出了上面的字。
赵九重顿时瞪眼,道:“是她!”
周华裳转头,看向赵九重:“谁?”
赵九重皱眉,道:“是慕容龙城的人……”
周华裳顿时一惊。
赵九重道:“在来此之前,我们曾经遇见过她了,她知道我们的行动,并看过刘知远的书信……所以知道我的动向,看来,她一直在跟踪我们……”
尉迟广汉道:“这下,有些棘手了,但活不过三日是什么意思?”
赵九重愤愤不平道:“她说我到了河东之后,活不过三日。”
周华裳道:“此人究竟是什么人?可是慕容龙城的铁卫?他竟然能够悄无声息的跟踪你,绝不简单。”
赵九重道:“是个女子,轻功十分厉害,她竟然如此卑鄙,竟然对我放冷箭,吓唬我。”
甄灵道:“不对,她不是在杀你,她是在警告你。”
赵九重疑惑:“警告我?”
甄灵道:“这么近的距离,她能够一箭射中木柱,那么原本就能射穿你的脖颈,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且,她故意写了你活不过三日,明显是在警告你,但是,没有直说出来。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一直沉默的赵普开口道:“对,的确是在警告,之前赵兄不就说了她的出现,他将我们的东西都翻了一遍,本来,她可以不露面,或者把我和柴兄杀死,但她没有这么做。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九重兄不是也觉得奇怪?”
赵九重道:“慕容龙城的人这么好心?小爷看他是在捉弄小爷!”
尉迟广汉道:“毫无疑问,一切的计划,恐怕被打乱了。”
赵九重道:“被打乱了?”
周华裳端详着箭矢,点头道:“不错,计划被打乱了,不能按照原本的设想执行了。原本,河东出现慕容龙城的势力我们是清楚地,但是,不知道慕容龙城势力的深浅,你说刘知远的书信已经被人看到了,那么,对方很可能知道的更多,而慕容龙城在河东的势力,恐怕也已经盯上了我们,只不过是在暗处。”
赵九重皱眉,道:“什么意思?就是方才我们聊的那些,全部白聊了?”
尉迟广汉道:“慕容龙城处于暗处,我们对他的势力深浅并不了解,本来,我们观察慕容龙城的势力,发现他们可能在做其他的事情,但是与丐帮的事情无关,但现在看,情况变得有些不同了,除非这个放冷箭的女子只是觉得吓唬你好玩。”
赵九重道:“我觉得她就是觉得吓唬我好玩。”
周华裳摇头,道:“没有必要。而且,刚才我们的计划,恐怕也已经被她听去了。我倾向于她是主动在警告我们,但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们也不好多做猜测,说不定与帮主有关。”
赵九重顿时有些失望,原本他能够参与到这次的事件当中还有些兴奋。
结果风九夭半路跑出来,一下子让他没了表现的机会。
周华裳看向了尉迟广汉,道:“看来,一切要重新规划了,作对方是敌的假设,我们已经打草惊蛇,陈蛰龙一定知道计划,不会中计了。”
尉迟广汉点头:“一切又要从长计议了……”
赵九重郁闷无比,他丝毫不知什么时候被风九夭跟踪了,但是仔细想想,风九夭跟踪他应该是件正常的事情,他一路上跟赵普、柴荣大摇大摆的骑马进入河东,要跟踪他们的确不太难。
想到计划是因为他突然来河东而不能实践,赵九重顿时道:“这件事情都怪我,早知道,我们应该小心一点,避免被跟踪。”
周华裳道:“此事不怪你,说不定,我们还要谢谢你,因为,我倾向于她是警告我们,如果你没有来,我们贸然行动,说不定还要更加危险。”
尉迟广汉冷哼了一声,道:“这慕容龙城竟插手到河东来了。”
……
军营一侧的林间,风九夭站在一棵树木旁边,抬头看了一眼岗哨,便悄然的后退。
她的确是过来提醒赵九重危险的,因为,赵九重显然没有把她之前的提醒太放在心上,一路上大摇大摆的来到河东。
风九夭先前为了解救疯僧,耽搁了一段时间,其后,又在路上故意行走的慢了些,所以从慕容龙城告知她来到河东应对张寒城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按照风九夭对慕容龙城的了解,慕容龙城不可能只派遣了她一个人。
也因此,风九夭知道赵九重太过粗心大意,一定会吃大亏。
方才,他隔着营帐听了几人的交谈,就知道,如果计划按照他们的说法实践,杀死陈蛰龙也好,救出刘知远的儿子也好,几乎都不太可能。
慕容龙城一定已经接触了陈蛰龙,极有可能是铁卫在陈蛰龙的身边。
或许赵九重武功不错,周华裳、尉迟广汉也很厉害,但绝对无法完成他们的计划,而因为对陈蛰龙的情况了解不深,反而容易出现折损。
风九夭当即便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才刚一转身,却猛地看到了一个罩在宽大黑纱中的身影。
正是朱雀卫。
风九夭目光一闪,并未开口。
朱雀卫的声音响起:“风九妹方才在想事情?所以未曾察觉到我们?”
风九夭道:“嗯。”
朱雀卫道:“不知风九妹在想什么?”
风九夭道:“没什么。”
朱雀卫道:“距离之前在参合庄风九妹接到公子的消息已经许久,为何风九妹今日才到达河东?”
风九夭道:“路上耽搁了些。”
“耽搁了?”朱雀卫疑惑。
风九夭道:“嗯。”
朱雀卫道:“做什么事情耽搁了?是去会情郎了么?”
风九夭道:“你来此便是质问我这些?”
朱雀卫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风九夭道:“我并非听命于你,我有自己的行动方式,而且,我也并没有什么隐瞒,在路上做了许多的记号,否则,你也找不到我,对于我的事情,你最好少做猜测。”
朱雀卫道:“风九妹的轻功厉害,来无影去无踪,你要做什么,我们怎么看的住你,察觉到了你的记号之后,我才亲自前来,是想要提醒你,你独自行事,不符合公子交代你的事情。”
风九夭道:“公子交代我要与那人打好关系,并拉拢那人,但那人未在河东,我自然也无法拉拢于他。”
朱雀卫道:“也就是说,风九妹现在是在想办法拉拢那个不在河东的人?”
风九夭道:“不错。”
朱雀卫道:“如何拉拢?这些时日,风九妹做了些什么?”
风九夭道:“公子并未告知我要向你汇报自己的动向,我做什么,也不需你知道。”
朱雀卫道:“看来,风九妹对我有些排斥。”
风九夭道:“不敢。”
朱雀卫道:“那人既然不在河东,那么,风九妹就应该暂时将拉拢他的事情放下,参与到公子其他的计划之中。”
风九夭道:“公子并未交代我做其他的事情,莫非你想要叫我帮你做事?据我所知,你是公子的侍卫,而我则是公子家臣,你我之间的地位,孰高孰低,恐怕需要你自行思索。”
朱雀卫道:“风九妹何必如此?至少,你目前独自行事,与公子交代给我的事情出现了冲突,为了避免我这里的事情出错,风九妹应当听我的建议。”
风九夭道:“你有什么建议?”
朱雀卫道:“风九妹不做妨碍我的事情,这不是听命于我,而是为了公子大计,莫非,风九妹不愿么?”
风九夭道:“我哪里妨碍了你?”
第四百二十一章 纸上谈兵终觉浅
朱雀卫道:“你行走飘忽不定,极易打草惊蛇,为免公子大计出现任何问题,奉劝你不要一意孤行,否则,那结果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玄霜庄如果因风九妹而出什么问题,不知风九妹要如何自处?”
风九夭道:“我可以不妨碍你,跟你离开,但如果你是要我帮你做你的事情,那就算了。”
……
月明星稀,军营四处燃烧着篝火。
一间温暖至极的帐篷中,刘知远坐在主位处,正在给赵九重敬酒:“赵兄弟,请。”
赵九重连忙回敬了刘知远一杯:“刘大哥请。”
二人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各自放下了酒杯。
赵九重未曾想到,刘知远竟然会亲自来见他,毕竟,赵九重自认为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人才对,刘知远跑来见他,叫他十分意外。
刘知远微微一笑,道:“敢问赵兄弟,你父亲可还安好?”
赵九重目光一闪,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他还安好。”
刘知远道:“恐怕赵兄弟并不知道,我与你父还算得上是故旧。当年我追随之人乃是明宗李嗣源手下的石敬瑭,也就是晋高祖。而你父赵弘殷可是救援庄宗李存勖的有功之臣,掌管了禁军护圣营,做了都指挥使。”
刘知远陷入思绪当中,道:“昔年你父之官职,可是要远高于我的,想必赵将军应该不太记着我。后来李存勖昏庸,我跟随晋高祖辅佐明宗李嗣源取代了庄宗,令他做了新的唐主。而你父作为护圣营都指挥使,还曾与晋高祖对峙,当时我便在晋高祖手下,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并未负隅顽抗。”
赵九重沉默,刘知远所说的事情,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不懂事呢,哪里知道这些?
刘知远笑了笑道:“说起来有趣,没过几年,闵帝即位不久,我便又随着晋高祖一起又与你父对峙。之后,高祖石敬瑭才真的做了高祖。而你父赵弘殷,却依然在迁都之前做护圣营的都指挥使。”
赵九重道:“咳……那赵兄弟之称,我……担不起,您还是将我视作晚辈吧,我叫您刘伯伯。”
刘知远哈哈一笑,也不客气,道:“当然可以。”
柴荣、赵普皆不敢出声,只是偷偷的看刘知远,赵弘殷的确厉害,但刘知远要更厉害一点。
石敬瑭建立晋国之后,原本由石敬瑭管理的河东,便辗转到了刘知远的手上,今时今日的刘知远,就跟昔年的石敬瑭差不多。
而且,刘知远的兵马要比当初的石敬瑭更强,当然,刘知远的背后却没有契丹作为依靠。
赵九重道:“我爹一定认得刘伯伯,只不过,可能他觉得我是小孩,所以没有跟我提及而已。”
刘知远道:“真想不到,我们如此有缘,只能说这世上的事情,皆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张兄弟也好、你父亲也好,都与我有瓜葛,我看你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一看便是领兵打仗的将才,我们这辈人老了,正是你们这辈人该起来的时候,但不知,你可有兴趣来河东做一名将领,在这乱世之中一展心中报复?”
赵九重初次遇见这种事情,早先他便有心随柴荣一起从军,只不过,事情耽搁搁浅了下来,现如今,刘知远却要给他机会,这实在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赵九重虽然鲁莽,但近年经历事情,已经聪慧了许多,他知道,刘知远这样说,所看重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爹赵弘殷、他兄长赵匡济、以及张寒城。
所以,赵九重心中叹息了一声,便马上道:“多谢刘伯伯好意,实不相瞒,我已经成婚了,家中妻子即将就要生娃娃了,虽然我想跟随刘伯伯一展抱负,但实在无法抽身。而且,我也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不适合做将领,不过,将来等我想做将领的时候,再来找刘伯伯,如何?”
刘知远道:“这大好男儿要一展抱负,宜早不宜迟,男子汉女子是小,自身为大。”
赵九重心中不大同意,挠了挠头,道:“还是算了。”
尉迟广汉一直在另一头饮酒,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赵九重算是让刘知远白来了一趟。
刘知远道:“也罢,人各有志,不过,咱们的关系亲近,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只要与我说一声就好。”
“好。”赵九重笑道。
赵九重心里当然也有可惜,但总的来说也还好。
倒是柴荣觉得有些可惜,微微一叹。
至于赵普,则突然间端起酒杯,站起身子,道:“学生见过河东王。”
刘知远看向了赵普,道:“你是?”
赵普道:“在下赵普,洛阳人士,自由便喜爱读书,少年便钻研黄老,治国之方,今日得见河东王,甚是欢喜,所以,学生想要向河东王自荐,不知,能否投身河东王麾下?”
刘知远略感诧异:“赵普?”
赵普道:“在。”
赵九重没有料到赵普竟然会突然间如此,但仔细想想,赵普想要施展才华,这的确是一个机会,他不至于禁止赵普为自己寻求出路,所以只是旁观。
刘知远看向了赵九重,道:“这位赵普是你的?”
赵九重连忙道:“是我的朋友,亲如兄弟。”
赵普的身子躬的更深了几分,心中感激赵九重说出亲如兄弟四字,因为这四个字,很可能能够让赵普成功。
刘知远道:“赵普,赵普……你先不必行礼,我且有些问题要问问你。”
赵普连忙直起身子,道:“是。”
刘知远打量着赵普,道:“你可懂得带兵打仗,出谋划策?”
赵普迟疑了一下,道:“学生孱弱,不擅骑马射箭,也不擅武艺……出谋划策,学生可以,但,学生对兵法知道的并不深入,不过,学生相信,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共通之处,如河东王需要,学生大可试着出谋划策。”
刘知远道:“你可知道赵括?”
赵普顿时皱眉,赵括谁不知道?
刘知远道:“赵括熟读兵法,代替了廉颇,结果大败。并非是我轻视与你,而是带兵打仗,并非儿戏,你没有经验,又不懂兵法,由你带兵打仗也好,出谋划策也好,总归有些风险,不如这样,你可以跟着柴荣的叔父郭威,在他的手下锻炼锻炼,如此,等到你在他那里锻炼够了,我再另给你重任如何?”
赵普目光一闪,迟疑了一下,道:“这……也可,多谢河东王提拔。”
刘知远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并未因我将你与赵括比较而生气,这很好,你叫赵普,我记住了。”
赵普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落座。
接下来,刘知远正色了起来:“你们从洛阳赶来,可以说让我十分感动,但可惜的是,张少侠不在,想要解决现下的窘境,显然有些艰难。此次的事情,涉及到了江湖中的争斗,对此,我并不懂得,我那子嗣十分无辜,我希望,众位能够帮我想想办法,如果,能够化解此恩怨,那就最好了,至少我的儿子不会有什么危险。”
尉迟广汉道:“刘将军放心就是,我们不会让令郎出现什么问题,而且,刘将军接下来也要注意一点了,说不定有人会主动找上刘将军。”
刘知远看向尉迟广汉道:“哦?”
尉迟广汉道:“慕容龙城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刘将军也知道慕容龙城的存在,这逐鹿中原之事,慕容龙城知道你是潜在敌手,必然会找到你的。此次的事情,恐怕表面上是丐帮正统之争,实际上却是慕容龙城在背后操弄。”
刘知远目光一闪:“你们的意思是,这慕容龙城想要拉拢我?”
周华裳点头,道:“帮主和我等共同分析过慕容龙城的势力,他的势力主要以江湖门派为主,而缺乏兵力,目前,帮主传回消息,慕容龙城的非武人力量在吴越一带,与晋国之间间隔了南唐。慕容龙城想要逐鹿中原,单纯有武人显然不够,而军力在吴越又太过遥远,纵观这天下间的军力,慕容龙城一定不会放弃河东,所以,刘将军应该清楚,慕容龙城的意思。”
刘知远当然心知肚明,有些事情不需要周华裳、尉迟广汉点出来,他就十分清楚,不过有的时候,他想要装糊涂而已,他心中对称帝之事有所期许,屈居别人之下的事情,他并不愿意做,虽然,此刻他已经与耶律德光有了些联系,但本质上,他并非是要效忠耶律德光。
现在,又多出来了个慕容龙城。
刘知远道:“那不知两位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尉迟广汉道:“这件事情,跟我们丐帮的关系不大,该怎么做,应该由刘将军自己考虑,我们也不想插手这件事情。当然,帮主与刘将军之间的关系在那,所以,刘将军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告知我们。”
赵九重目光一闪,现在没有人知道刘知远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一开始,显然尉迟广汉和周华裳并没有把慕容龙城的影响放在很高的位置上,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人知道慕容龙城的介入,就已经确定,这件事情不再是简单的江湖纷争,而是背后有慕容龙城的授意。
慕容龙城的目的,是刘知远,所以,这件事情,主要还是刘知远决定怎么办,如何处理,而并不是丐帮随随便便帮他做决定的。
接下来,众人并未再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大多是一些空洞的言辞,这也是众人之间的默契。
刘知远接下来会怎么做,没有人询问,而刘知远也不再提及或者是催促丐帮帮他救子的事情。
……
刘知远目前的军力,声望,都处于一个极高的水平,他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跟契丹交战而取胜的将领。
为了能够留住刘知远,石重贵这边不断地给刘知远好处,安抚刘知远。
而耶律德光那边,也与刘知远有了一定接触。
现如今,慕容龙城又出现了。
可以说刘知远十分的炙手可热。
但是,刘知远不想要辅佐任何人,而是想要亲自逐鹿,否则,他也不会看重张寒城了。
按照刘知远目前的了解。
耶律德光最强,而耶律德光非但有虎狼之师,同时还有属珊军一众武人,他的力量春天便会席卷天下。
而石重贵那里,如果刘知远选择出力,说不定还能继续拦截耶律德光一段时间,不过,刘知远不想帮助石重贵了。
晋国亡国已经注定好了,而且,刘知远一直不太看得上石重贵,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辅佐他?
至于慕容龙城这边。
刘知远其实同样也看不上,因为耶律德光和慕容龙城相比,耶律德光要更强,如果要选择一方,刘知远会选择耶律德光,不会选择慕容龙城。
只不过,现在,刘知远的儿子如果是掌握在慕容龙城的手上,慕容龙城以儿子来要挟刘知远,究竟该怎么做,刘知远还未想好。
但,慕容龙城以为可以用子嗣要挟刘知远,刘知远只觉得慕容龙城这种江湖人的方式,未必在他身上适用。
……
众人坐在营帐当中,赵九重忍不住开口道:“这河东王会不会干脆直接向慕容龙城投降?”
“投降?”尉迟广汉道:“怎么可能?刘知远是毒蛇般的人物,绝非是寻常之人,想要威胁他?恐怕,他儿子死了,他都不会太在乎,毕竟儿子死了可以再生。”
赵九重道:“不至于如此吧?我看河东王还不错。”
此刻柴荣不在,否则,尉迟广汉绝对不会说出此类的话来,毕竟,被刘知远知道了不好。
尉迟广汉道:“我觉得很有可能。总而言之,刘知远可能会做出选择,但选择的一定不是慕容龙城,而是耶律德光。”
赵九重道:“耶律德光?”
尉迟广汉道:“不错,刘知远和耶律德光之间,一直有私下里的联系,这件事情,我等观察到了许久。”
第四百二十二章 客至参合莫堵门
赵九重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刘知远准备投靠契丹人?”
尉迟广汉道:“当然有这种可能。”
赵九重愤然道:“这怎么可以!?契丹人在中原大地上四处烧杀抢掠,如是投靠了契丹人,那不就是另一个石敬瑭?”
尉迟广汉平静的看着赵九重,道:“这天下的野心之人皆是如此,他们考虑的多是利弊得失,而并非公理。”
赵普连忙道:“不会的,我了解过刘将军,当年石敬瑭借耶律德光之力覆灭后唐,割让幽云十六州,做儿皇帝,当时刘知远可是做出过反对,认为对契丹称臣即可,当儿子太过分,只需要给一些金银就可,不能割让幽云十六州……”
尉迟广汉冷笑道:“答案已经在你的话语之中了,你也知道,他觉得对耶律德光称臣无妨。”
赵普顿时哑然。
赵九重紧握拳头,道:“既然这刘知远如此摇摆不定,有可能会选择耶律德光,那为何你们还要协助他?”
尉迟广汉道:“方今天下,除了慕容龙城以外,你还能够找到比刘知远更适合称霸之人么?”
赵九重道:“刘知远如果可能会降于耶律德光,那他就并不比慕容龙城好,至少,慕容龙城和耶律德光乃是对抗关系,这还不如选择慕容龙城了。”
周华裳道:“原本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如果慕容龙城来坐这天下,你觉得是一件好事么?”
赵九重道:“当然不是好事。”
周华裳继续道:“那就对了,慕容龙城的实力强劲,某些方面比刘知远还要更加厉害,刘知远只是武将出身,且年岁也已经大了,而慕容龙城正当盛年,又通晓武功,他若是做了君王,那便几乎可以稳固天下,无人能够抗衡于他。刘知远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赵九重疑惑。
周华裳继续解释道:“其实,目前这天下间,并无人适合做这中原之主,这世上不是没有那等有能力,又强势之人,比如说高行周高将军,但,他们虽有才能,却对帝王之位并无什么想法,同时,也不是帝王之材。选来选去,皆是一些有才无德之人。而选择刘知远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可以被基本掌控。”
赵九重道:“掌控?”
周华裳点头:“如果刘知远不适合做帝王,那就把他赶下去,换成另一个人,至少杀死他并不费力。”
赵九重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选择的是刘知远而不是慕容龙城。
赵普听着周华裳的话,眉头紧皱了起来,目中透出了一些不喜之色,但并未说什么。
周华裳道:“刘知远或许真有可能与契丹为盟,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时机不对,因为耶律德光明显就是要雄踞中原,刘知远也惦念着称帝,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正好慕容龙城这个潜在之敌刘知远也非常清楚,他想要做的是渔翁,在两虎厮杀之中得利。而这,也是帮主的意思。”
赵九重道:“原来是这样……”
尉迟广汉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刘知远是一条毒蛇,他可以咬死自己的子嗣成就自身的帝位,当然,他也有可能投靠别人,只不过,投靠的人会是耶律德光不是慕容龙城。至少,现在刘知远虽然和耶律德光有瓜葛,但不会突然向耶律德光投诚,因为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赵九重道:“这件事情,一定不能发生。”
尉迟广汉笑了笑,道:“此事,当然不会让他发生,如果发生了,第二日便是刘知远死时。”
赵九重深以为然的点头。
赵普那里终于有些忍不住,道:“在你们眼中,帝王如是做的不好,武人便可以将他杀死么?”
尉迟广汉看向了赵普:“当然。”
赵普道:“这怎么可以?”
尉迟广汉道:“有什么不可以?这天下应该给适合的人来做,不适合的人做了天下,只会致使民不聊生,石敬瑭、石重贵都是例子,他们该杀,为何不能杀了?”
赵普道:“那为何你们不去将石重贵杀了?”
尉迟广汉道:“石重贵死了,得利之人会是耶律德光。”
赵普道:“试想一下,你们觉得要杀的君王乃是不义之君,但如果说,你们想要杀死的只是个帝王,于是你们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天下何时才会轮到一个好的君王来做?”
之前赵普向刘知远自荐,尉迟广汉不太看得起赵普,认为他这个人有些功利,赵普突然插言提起杀死帝王之事,尉迟广汉本以为赵普是有了护主的心思,是将刘知远当成了主子,没想到赵普压根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延伸到了明君也有可能被杀的说法上。
尉迟广汉道:“既然是明君,那当然要保护,而不是杀死。”
赵普道:“但是,你怎么保证你们说的慕容龙城不会杀死明君呢?”
尉迟广汉道:“我们会阻止他。”
赵普道:“那如果你们死了呢,就是,你们无法保护呢?”
尉迟广汉顿时皱眉。
赵普道:“那么,这个问题就出现了,那就是不会武功的君王,无法自保的君王坐了天下,只要有武人想要坐天下,便可以刺杀君王,取而代之。”
尉迟广汉道:“你究竟要说什么,你这些话,根本就没有意义。”
赵普道:“按照你们之所言,真正适合做帝王之人,非这位慕容龙城莫属,这个慕容龙城不是武功非常厉害,这天下间应该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所以,他能坐稳帝王的位子,不像别人,他们被杀死了,天下就要大乱了。”
赵九重沉默,赵普心中一直不喜欢武人,因为赵普认为,这天下一切的根源祸端是由武产生的。
无论是军队也好,还是掌握了各种武功的武人也好,他们造成了祸端。
赵普认为,这世间的武应该削弱,如此才利于长治久安,无论是武功,还是各种军队,都不能拥有太强的力量,有了力量,他们就会谋反作乱,因为赵普坚信荀子的人性本恶论。
尉迟广汉哼了一声,道:“不可理喻,你的话,与当前发生的事情毫无关联,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赵普道:“真的没有意义吗?我觉得你们这些武人,应该共同退出天下争霸当中。”
尉迟广汉被赵普说的烦躁,道:“退出?你这书生是否读书读傻了,我等退出,其他人会退出么?今日,我给赵兄弟面子,不与你一般见识,你最好莫要胡说八道。”
赵普冷笑道:“果然,一言不合,便不讲道理了。”
尉迟广汉瞪了赵普一眼,立时起身,看着赵九重道:“罢了,我等也先不留在此处了,原本,是想要带二位去丐帮的,但想来,或许有些不太适合……”
赵九重连忙道:“尉迟大哥不要误会,赵普兄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只是喜欢做这样的论述……”
尉迟广汉道:“天真,幼稚之人,能做什么大事?希望有的人好自为之。”
……
尉迟广汉、周华裳、甄灵离开之后,营帐之内,便只剩下了赵九重和赵普两个人。
赵普看着赵九重,道:“九重兄难道不觉得他们有问题吗?”
赵九重道:“嗯……我不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
赵普摇了摇头,叹道:“看来,九重兄也觉得我的想法有问题。”
赵九重道:“也不是,只是……我觉得你的想法有些太过理想化了一点。尉迟大哥所言是有道理的,你觉得武人随意插手庙堂之事是不对的,但是,他们退出了这天下纷争,其他的武人却不会退出,试想一下,他们退出了,谁来对付耶律德光的属珊军,谁来对付慕容龙城的五岳盟?别人不会因为你退出了和你一起退出。这才是现实,就好像,晋国不养军队,难道契丹也会不养军队吗?如果晋国解除了军队,恐怕耶律德光进入中原如入无人之境吧?”
赵普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赵九重打断了赵普,道:“赵普兄的想法非常之好,先前我们在家中也曾讨论过,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理想的,天下之人都懂得道理,选择止戈是不现实的,赵普兄也知道人心险恶……”
赵普道:“至少,武人不该存在……”
赵九重哈哈一笑,道:“天色也不早了,方才喝酒有些晕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赵普沉默,点了点头。
……
武人究竟该不该存在?
赵九重坐起身子,看着火炉之中的火光。
江湖中的武人,是没有错的,是可以存在的。
而争权夺势之中的武人,的确是不太应该存在的。
从前,武人们皆是闲云野鹤,在江湖之中便已知足,他们仗义行侠,有些人作恶,但不会参与到权力斗争当中。
但现下不同,无论是慕容龙城还是述律太后,都将武人生生拉入到了权力斗争当中来了。
赵九重转头,看向了已经熟睡的赵普。
赵普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像慕容龙城这种人,武功高绝,除了那些隐世高手,他便已经天下无敌,谁人他杀不死?
别人做了帝王,他不服气,只要将其杀了就可。
现如今,有人能够牵制住慕容龙城,但如果某一天,有一个慕容龙城这样的人物,武人能够牵制他,又会发生什么呢?
武人存在,如果其武力只在一定的范畴内,或许,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赵九重思量着,重新躺下,一边想一边打起了呼噜。
……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
参合庄外,一些仆从正在扫雪。
马蹄声从远处响起,令家仆们纷纷停住了手中的事情。
三匹马停在了参合庄之外,两男一女,皆看着参合庄门口悬挂的匾额。
为首之马背上那人黑袍黑发,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身后背着一把剑柄紫金之剑。
而后方那男子,是个中年人,同样穿着黑袍,相貌也十分英俊,其手中捏着一杆似是包在黑布中的棍子。
至于那女子,乃是个打扮奇异,满头银饰的少女,她古灵精怪的道:“喂,那个拿扫帚的,慕容龙城在家吗?”
一名家仆左右看了看。
少女道:“嗯,就是你,问你话呢,看什么?”
家仆道:“你们是什么人?”
少女咳嗽了一声:“你听好了。”
说着,少女指向了一侧的中年人,道:“这位乃是鬼谷门当代掌门,苏玄冲。”
言罢,少女指了指自己:“至于我,乃是鬼谷门下一代掌门苏月儿。”
“至于……”少女指向了前方的青年,道:“他乃是当今天下之中,剑法天下第一,无人可敌的独孤大侠。”
众多家仆听到苏玄冲、苏月儿还未太当一回事,因为参合庄时而都会来一些掌门之类的人拜访,众多家仆已经见怪不怪。
而独孤之名,众多家仆早就如雷贯耳,顿时露出了惊愕之色。
那名被苏月儿问话的家仆立时反应过来,便赶紧扔了扫帚,慌慌张张的转身便冲向了参合庄。
风六郎正巧在门口处,眼见着家仆冲来,脚步腾挪,直接闪将开来。
这家仆躲闪不及,噗的一声便摔在了地上。
风六郎挑眉,看着这家仆,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家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道:“回,回禀风六爷,独孤……剑侠独孤来了!”
风六郎纳闷:“哦。”
接着,他便突然间缓过神来,道:“谁来了?”
家仆道:“剑侠独孤。”
风六郎连忙道:“还愣着做什么,去通知公子。”
“是!是!”
家仆应了一声,便奔向了参合庄深处。
风六郎咽了口口水,走向了参合庄门口,看向了独孤一行人。
苏月儿看着风六郎,道:“你是慕容龙城?”
风六郎指着自己:“我?我当然不是公子爷。”
苏月儿道:“我问你是不是慕容龙城,不是问你是不是公子爷。”
风六郎愣了下,道:“不是。”
苏月儿道:“不是的话,就躲开,莫要堵门。”
第四百二十三章 踏波飞临剑止前
(修改中,等括号里的文字不见后再订阅)
风六郎双目圆瞪,心中万分不满,但看苏月儿乃是个姑娘家,不想与其一般见识,轻哼了一声,便站到了一边。
片刻后,玄武卫来到了门口,遥望着独孤,道:“我家主人不见客,请便。”
苏月儿顿时道:“你家主人好大的架子,不见客是什么意思?”
玄武卫盯了苏月儿一眼,便转身离开。
苏月儿道:“诶!你,给我回来!”
风六郎抱着胳膊,笑道:“既然公子不见客,那么诸位请回吧。”
独孤道:“既然他不见我,那我只好去见他了。”
话音落下,独孤陡然间飞身而起,单足点在马首之上,豁然间从高处飞向了参合庄内部。
风六郎被独孤的举动吓了一跳,转身间便冲入了参合庄当中,见到独孤已经直奔参合庄深处,顿时大喊道:“有人入侵,速将其拦下!”
此话落下,四处暗卫便霎时从四面八方的房檐,墙后纷纷出动,当独孤落在一处房顶之后,这些暗卫便不由分说,直接释放弩箭!
独孤微微偏头,单手握住剑柄,腾空躲避先袭来的箭矢,而后哐啷一声便抽出软剑,左右攻伐。
呯呯呯呯!
但听见一连串箭矢撞击软剑发出的争鸣之音,这些箭矢竟被轻易打落。
玄武卫袖中锁链已经犹如银蛇冲向独孤。
独孤挥手向下一斩!
但见火花四溅,银色节鞭瞬间便被生生斩去了蛇首。
独孤目光平静,看着玄武卫,豁然间提起紫薇软剑,朝着玄武卫挥击一斩!
嗖!
一道剑气直冲向玄武卫。
玄武卫大吃了一惊,双臂猛地护在身前。
呯!
剑气撞在玄武卫双臂之上,令他整个人倒飞出去,他慌忙以双足在地上接连卸力,好不容易才停下身体。
却见到独孤已经直接冲向了参合庄深处。
风六郎咽了口口水,接着,便踏开凌霜幽步,朝着独孤追去,玄武卫自然不会落后,立时紧跟在后。
还施水阁前方的亭子所在。
慕容龙城持着《易筋经》观看,一旁的小火炉里,火星微微钻出。
他偏过头,看向了水塘的另一侧。
独孤飘然落在地上,遥望着慕容龙城。
四处暗卫纷纷显现,以弩箭对准独孤,但并未催发。
慕容龙城微微一笑,朗然道:“方才未曾前去相迎,还望独孤大侠莫要介意。”
独孤平静的看着慕容龙城,道:“上次华山一别,许久不见了,你的剑法平平,架子却这般之大。”
慕容龙城眸光一闪,道:“独孤兄来到我这参合庄所为何事?莫非是前来叙旧么?”
独孤淡淡道:“先前我与摩尼教教主交手,你突然出现,暗算了我一掌,那一掌我可是牢记在心,莫非,你的记性不好,将此事忘了么?”
先前在华山脚下,独孤与慕容龙城交战,夺取五岳盟书,后来场面混乱,独孤便和摩尼教教主厮杀在了一起,而慕容龙城突然冲出,在背后打了独孤一记一拍两散掌,其后,独孤摸你教教主攻伐,受了重伤。
如不是张寒城突然出现,阻挡住了摩尼教教主,独孤此刻已经身死。
慕容龙城道:“独孤兄应当是记错了,我怎么不记着发生过这种事情?”
独孤道:“记错了?你好歹也算是江湖上极负盛名之人,连自己所做之事,都不愿承认么?”
慕容龙城道:“哪里,如果真有这件事情发生,我自然会记住,不过,独孤兄居然遭人暗算,此事龙城记下了,将来定会调查清楚,还独孤兄一个公道。”
独孤遥望着慕容龙城,道:“看来,你决定不认账了,即使如此,那也莫怪我了。”
话音落下,独孤猛地握紧剑柄,豁然间向上一撩!
一道剑气陡然间自剑刃处冲出,划过水塘,直接冲向了亭子一侧的木柱!
只听嘭的一声,剑气便直接斩入木柱三分之二,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因无法承受重量,突然间歪斜崩断。
慕容龙城微微一叹,持着《易筋经》,踏开脚步,瞬时闪将出来。
与此同时,各处暗卫终于动手,纷纷朝着独孤释放箭矢。
独孤提着紫薇软剑,左右防御,并不疾不徐的朝着慕容龙城走去。
后方,玄武卫与风六郎已经到达,玄武卫立时从独孤身后冲上。
独孤回首,直接对着玄武卫劈出一剑!
一剑袭来,玄武卫再次以双臂抵御。
嘭!
一切一如上次一般,只是一剑,玄武卫便已被劈飞出去!
风六郎赶紧扶住玄武卫,两腿打颤,心道他可没有玄武卫缠了一身铁鞭,若是叫独孤来上一剑,还不直接被斩成两半?
但此刻他又不好不冲上去。
沉吟了一下,他放开了玄武卫,猛地奔向了独孤。
独孤左右斩落箭矢,回头看向了风六郎。
风六郎双目如炬,做出攻击姿态,见到独孤已经准备向他挥剑,猛然间朝着一侧跳跃而去!
这一剑还未挥出,风六郎便噗的一声落入了水中。
独孤略微蹙眉,收回了剑,看着桥另一端站在那里持着书卷的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道:“独孤兄何必如此呢,你我相争,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独孤道:“你不认账无妨,我不是一定要你认账,将你斩了,天下太平。”
慕容龙城摇了摇头,道:“你我同出于鲜卑族,乃是关系极近之人,何必针锋相对。”
独孤已然到了慕容龙城的身前,剑已经提起,朝着慕容龙城的脖颈挥动。
慕容龙城眸光略微一闪,不躲不避,任由剑锋袭来!
当剑锋即将划开慕容龙城脖颈之时,独孤突然间止住了动作:“你是何意?”
慕容龙城道:“何意?”
独孤道:“为何不做抵御?你想任由我击杀么?”
慕容龙城道:“独孤兄已经打定了主意杀我,我抵抗又有什么意思?”
独孤道缓缓收回了紫薇软剑,放在一侧。
后方,玄武卫已经冲上,慕容龙城抬手,止住了玄武卫的动作。
玄武卫这才停下。
慕容龙城看着独孤,道:“独孤兄为何不将我杀了。”
独孤道:“我不杀不反击之人。回去将你的剑取来。”
慕容龙城摇了摇头,道:“罢了。”
独孤皱眉。
慕容龙城道:“这世上与我之经历最为相似之人,武功又能让我敬佩之人,就只有独孤你一人了。你想要杀我,我又如何抵抗呢?只是心里觉得悲哀罢了。”
独孤道:“你是在求饶么?”
慕容龙城轻笑,道:“求饶?只是觉得悲哀罢了,你之先祖出身鲜卑,再去追溯,那便是汉光武帝了,而我,亦是出身鲜卑,乃是大燕国皇室之后。你我二人,同属鲜卑,又同出于皇室,如今却要兵刃相见。说不定,你我先祖还曾相识。”
独孤道:“那又怎样?”
慕容龙城道:“没什么。”
独孤道:“先祖之事,与我关系不大,我不在意。”
慕容龙城道:“但我在意。”
独孤看着慕容龙城的双眼。
慕容龙城道:“我想要恢复鲜卑族之荣光,定鼎天下,令天下太平,百姓安泰,何错之有?”
独孤道:“你以为找这些借口,我便不杀你?”
慕容龙城摇了摇头,道:“独孤兄要杀,那就请便吧。”
说着,慕容龙城转身,背对着独孤,自顾自的走向了前方。
独孤皱眉,看着慕容龙城的举动,道:“先前你暗算我之事,休要以为如此便可轻易逃过。”
慕容龙城道:“独孤兄剑法已是天下第一,拼杀之结果,必是我身死,所以,独孤兄要杀就请便。”
独孤道:“既然你求死,那便成全于你。”
话落,独孤已经执起紫薇软剑。
但。
噗!
慕容龙城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血液霎时间化作血雾,落在了一旁银白色的积雪之上。
独孤放下剑,道:“原来你受伤了。”
慕容龙城擦拭嘴角,转头看着独孤:“被你发现了。”
独孤道:“怪不得不反抗,你知道自己无力抵挡我的剑。”
慕容龙城自嘲一笑,道:“我这伤势,大约不会好了,从今以后,这天下逐鹿,都将成为云烟,而我的武功,也都不在了,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独孤看着慕容龙城,道:“的确有些可惜。”
话音落下,他双目一凝,踏开脚步,直接冲向了慕容龙城。
后方玄武卫大惊:“主人!”
话音未落,独孤已经捉住了慕容龙城的手腕,略举起来,两根手指搭在慕容龙城的心脉之上,感受着慕容龙城的经脉。
片刻,独孤松开了手。
慕容龙城看着独孤,道:“如何?”
独孤道:“的确如你所说,能活下来已是不易。比起你打我的一掌,此伤更重。”
慕容龙城道:“所以,请独孤兄动手即是。”
独孤道:“无趣,罢了。”
说完,独孤便随意转身,自顾自的将紫薇软剑重新插入背后的剑鞘,直接朝着玄武卫走去。
玄武卫看着独孤迎面走来,顿时闪开,没有多做阻拦。
独孤平静的走向远处。
慕容龙城道:“独孤兄这便要离开了?”
独孤道:“不错。”
慕容龙城道:“不杀我了?”
独孤道:“你之生死已不重要了,有人替我伤了你,这很好。”
慕容龙城道:“那今日多谢独孤兄放我一马,将来如是有可能,我也会放过独孤兄一马。”
独孤道:“你没那种机会。”
慕容龙城道:“请独孤兄稍等。”
独孤止住脚步,略微偏头。
慕容龙城示意玄武卫近前,而后在玄武卫耳边轻说了两句。
玄武卫点了点头,便快步奔向了还施水阁。
独孤道:“什么事情?”
慕容龙城道:“独孤兄稍后便知。”
过了一会儿,玄武卫便持着玄铁重剑走了出来。
慕容龙城道:“宝剑当赠英雄,此剑乃是我无意中得到,赠予独孤兄最为恰当。”
独孤看向了玄武卫手中的玄铁重剑,微微皱眉。
玄武卫走向独孤,双掌托起玄铁重剑,递给独孤。
独孤低下眼睑,看着玄铁重剑,抬手,握住重剑剑柄,而后向一侧轻轻挥动,目中闪过了一丝讶色。
慕容龙城微微一笑,道:“如何?”
独孤道:“此剑我认识。”
慕容龙城道:“哦?”
独孤道:“那一日救下我之人,便是持着此剑。”
慕容龙城道:“是么?”
独孤道:“原本,我还想着放过你,此剑既已落在你的手上,想必,救我之人已被你杀了。”
说完,独孤便随意转身,自顾自的将紫薇软剑重新插入背后的剑鞘,直接朝着玄武卫走去。
玄武卫看着独孤迎面走来,顿时闪开,没有多做阻拦。
独孤平静的走向远处。
慕容龙城道:“独孤兄这便要离开了?”
独孤道:“不错。”
慕容龙城道:“不杀我了?”
独孤道:“你之生死已不重要了,有人替我伤了你,这很好。”
慕容龙城道:“那今日多谢独孤兄放我一马,将来如是有可能,我也会放过独孤兄一马。”
独孤道:“你没那种机会。”
慕容龙城道:“请独孤兄稍等。”
独孤止住脚步,略微偏头。
慕容龙城示意玄武卫近前,而后在玄武卫耳边轻说了两句。
玄武卫点了点头,便快步奔向了还施水阁。
独孤道:“什么事情?”
慕容龙城道:“独孤兄稍后便知。”
过了一会儿,玄武卫便持着玄铁重剑走了出来。
慕容龙城道:“宝剑当赠英雄,此剑乃是我无意中得到,赠予独孤兄最为恰当。”
独孤看向了玄武卫手中的玄铁重剑,微微皱眉。
玄武卫走向独孤,双掌托起玄铁重剑,递给独孤。
独孤低下眼睑,看着玄铁重剑,抬手,握住重剑剑柄,而后向一侧轻轻挥动,目中闪过了一丝讶色。
慕容龙城微微一笑,道:“如何?”
独孤道:“此剑我认识。”
慕容龙城道:“哦?”
独孤道:“那一日救下我之人,便是持着此剑。”
慕容龙城道:“是么?”
独孤道:“原本,我还想着放过你,此剑既已落在你的手上,想必,救我之人已被你杀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立言为定郊外雪
苏月儿这才关注到玄铁重剑,立时道:“这剑怎么会在这里?”
苏玄冲道:“难不成他……”
独孤道:“我会弄清楚此事,如果他死了的话,我就回来将慕容龙城杀了。”
苏玄冲略有些迟疑,如果张寒城被慕容龙城杀死,独孤过后才回来杀慕容龙城,慕容龙城大可以逃走。
苏月儿马上就开口道:“那慕容龙城跑了怎么办?”
独孤道:“我想杀的人跑不掉。”
……
慕容龙城扶着栏杆,手掌紧紧握着《易筋经》。
玄武卫道:“主人……您没事吧?”
慕容龙城看向了独孤离去的方向:“没事。”
玄武卫顿时单膝跪地,道:“是我护卫不力,请主人责罚。”
慕容龙城道:“不关你的事。即便更多人在此,也拦不住此人。”
玄武卫道:“此人对主人来说,绝对是个隐患……”
慕容龙城道:“是啊……不过他对这天下纷争没什么兴趣,也不算什么。”
玄武卫道:“主人的伤势严重,众人四处走访各处医家,无法抵御威胁,不如,主人暂且先离开参合庄躲避,以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慕容龙城道:“的确是该躲避一二了……”
今次独孤没有杀他,是因为独孤脾气古怪,他有些幸运,但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慕容龙城也无法保证自己如同这次一样幸运。
之所以觉得参合庄危险,主要是因为他重伤的事情很可能已经传出去了。
张寒城不会想不到大肆传播他重伤的事情,如此,自然而然就会引来许多仇敌对他进行讨伐。
这次独孤的到来,算是给慕容龙城做出了警示。
……
大信分舵的框架已经基本铺开,丐帮的一切开始走上正轨,张寒城觉得,以后恐怕都不会遇到一国之君支持他建立丐帮的事情了。
丐帮已经有了框架,自然也是该做事情的时候了。
首先,便是情报方面,丐帮中人四处乞讨的时候,如果有情报,需要汇总上报给暂代丐帮长老之位的南唐情报机构官员。
而他们会将情报进行汇总,传达给李璟知晓。
除此之外,李璟则会颁布他要做的事情,令丐帮传播舆论,或者是主动的散布李璟之敌的丑事。
单凭这两种能力,对于一国之君来说,便已经十分重要了。
从前,李璟并不是没有做这类事情的人,只不过完全无法像丐帮这样快速散播。
张寒城一直在等待适合的大信分舵舵主人选。
这期间不是没有一些颇有名望、身怀武功的乞丐来见他,但张寒城甄选之后,便并未让其担任大信分舵的舵主之位。
大信分舵有李璟的扶持,理应协助于李璟。
但,这样的势力建成完毕,李璟自然又想要插手更深,最近来见张寒城的人选,看起来多是已经与李璟有了紧密的瓜葛,张寒城觉得,如果将丐帮交给这种人手上,那么丐帮本质上就成为了李璟的势力,而不再是单纯的丐帮。
张寒城觉得,丐帮应该是要属于天下百姓的,不能做皇帝党争,庙堂之争的工具。
未来乱局已成,张寒城不得不需要李璟协助,但如果就此让丐帮成为李璟的,那绝对不行。
大信分舵成立之快超过了张寒城的预期,但适当的舵主,恐怕又难以等到,最好其实是能够从百骑司中抽调来人作为大信分舵的舵主,但现在河东是多事之秋,显然不太适宜。
张寒城心念河东之事,心下便已经决定,暂且将丐帮搁浅,但不交舵主之权出来,先找到暂代舵主之位的人,然后回去处理河东的事情,到那个时候,再令百骑司之人来到南唐接管丐帮。
思来想去,张寒城决定把丐帮交给一个旁人意想不到之人来管理。
……
入夜,李璟寝宫后园。
李璟吃惊的看着张寒城,道:“你说什么?让朕做你这丐帮大信分舵的暂代舵主?”
张寒城点头,道:“不错。”
李璟皱眉,道:“此事有些不妥。”
张寒城道:“我知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而乞丐是世上最为卑贱之人,将一国之君与乞丐放在一起,的确不好。而且,舵主这个位置,恐怕也辱没了陛下。再加上陛下朝政堆积,难以处理,管理丐帮恐怕又无时间。”
李璟道:“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要让朕做这大信分舵的舵主?”
张寒城道:“因为我想要陛下能够了解自己的子民。”
李璟皱眉。
张寒城道:“在陛下眼中,这大信分舵,或许不过就是陛下手中的一个器物,是一把武器,可以用来做一些陛下想做的事情。陛下或许现在倾向还不严重,但可想而知,以后陛下会如何。”
李璟并未否认张寒城的说法,道:“朕作为君王,南唐作为朕的国土,这子民都是朕的,而这大信分舵建立,朕付出了许多粮食,又付出了许多银两,朕将大信分舵当做兵刃有何不妥?”
张寒城道:“这便是不妥之处。陛下作为南唐之君,掌管天下,这天下子民的安危,生死,都是由陛下说了算的。这天下,君主说了不算,谁又说了算呢?这些乞丐作为南唐的子民,陛下有必要保证他们的生计,有必要保住他们的性命,也有必要让他们能够安然度日,但是,是陛下你做不到填饱他们的肚子,做不到让他们不必流落四处,所以才有了他们存在。陛下付出粮食,银两,难道不应该么?做帝王,难道不该爱民如子么?”
李璟顿时道:“此话却是在胡言乱语了,这些乞丐中,至少有七成乃是从中原逃来的,那晋国之君庇护不了他们,他们跑到南唐,我南唐并未将他们赶走,便已算是仁慈,现如今,他们朝不保夕,饿肚子之事,怪在朕的头上,你不觉得哪里不妥么?”
张寒城道:“我觉得,这世上的君王,享有了天下百姓的爱戴,享有了无穷无尽的尊重,享有了整个江山的荣华富贵,就应该要肩负起对百姓好的责任。这些人逃到了南唐躲避,便是南唐的子民,陛下难道真的要将他们赶走么?难道不是,在他们流落南唐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注定了是陛下的子民了么?”
李璟紧皱眉头:“朕不能接受,你平日给朕的建议都十分之好,但这一次,朕觉得你错了。如果是朕的子民,朕当然要保护他们,而晋国的皇帝害了他们,朕凭什么替晋国的皇帝弥补?既然朕并非是弥补,而是施舍,你就不能怪朕使用丐帮。”
张寒城道:“陛下不想了解自己的子民,百姓么?”
李璟道:“朕作为君王,怎么不了解自己的子民,百姓?”
张寒城道:“不如陛下跟我打个赌,你就做这大信分舵的舵主,只是暂时,看一看你是否了解自己的子民,如果你了解他们,那便是我输了,从今以后,我便辅佐陛下,帮助陛下,但如果陛下输了,那便要答应我,要和丐帮各取所需,而并非是操控丐帮作为陛下的势力。”
李璟目光一闪,道:“那恐怕你要输了,而且,这里是南唐国土,你一定会输。”
张寒城道:“陛下应该还不至于作假,所以我相信陛下与坦诚相待,会实话实说。陛下也知道,如果陛下说谎,无论如何也栓不住我。”
李璟看着张寒城的眼睛,目光闪动道:“可以,便这样作赌,你若是输了的话,可莫要食言,朕也信任你。”
张寒城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张寒城斟酌了许久,之所以直接选择李璟,主要是因为,李璟是一个不错的君王,并非是石重贵那等昏庸之刃。
而除此之外,李璟跟他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是君臣关系,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关系。
张寒城认为,李璟之所以相对来说是个英明的君王,是因为他本质上足够的善良,否则,南唐也不会被他经营的尚可。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不若直接向他挑明了说。
李璟当然不会仁慈到帮石重贵弥补对百姓的过失,这一点张寒城十分清楚。
张寒城只是希望,让李璟有机会去真的接触百姓,接触丐帮的乞丐,如此,或许能够让李璟明白一些什么。
……
第二日,张寒城便牵着马,离开了司徒公周宗的府邸。
周宗牵着周娥皇,站在门口处为张寒城送行。
张寒城回头,道:“先生请回吧,天气寒冷,以免受了风寒。”
周宗道:“张少侠路上小心。”
张寒城点头。
周娥皇急忙道:“张大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很快就回来了。”
周娥皇道:“你会不会不回来了……你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你记着么?”
张寒城眉毛一挑,他并未答应过周娥皇什么,不过,略微一想,就猜到了周娥皇心心念念想的是什么。
周娥皇对江湖十分好奇,他很想要逃离周宗,跟张寒城去江湖那个地方,最好能做一个女侠。
但张寒城并未答应过她,此刻周宗在一旁,张寒城也不好挑明,只能道:“我妻子、师父还在这里,所以我一定会回来。”
周娥皇道:“那你可要快点回来,不然我就生气了。”
“嗯。”张寒城应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周宗,道:“先生不必再送,很快我们还会再见。”
周宗点头。
张寒城笑了笑,当即便翻身上马,而后便一夹马腹,直接去向了远方。
周宗道:“诶,这侠客的日子,真是惬意,可以天南地北,四处走动,真是快哉。”
周娥皇眨了眨眼睛,仰头道:“爹,我也是这样想的。”
周宗捋着胡须,啧啧道:“不过,这江湖也有些危险,不是什么人都能闯荡的,只有张少侠这种来往若飞的非凡之人才能够混迹。你我只是这世间只能走动的常人,那江湖,就不适合你我。”
周娥皇连忙道:“是不适合爹你,但却是适合我的。你年岁大了,已经老掉牙,练武已经来不及了,但我不一样,我今年才九岁,正适合练武。”
周宗道:“你那花拳绣腿,能打得过谁?”
周娥皇道:“我打败了爹身边的侍卫叔叔。”
周宗道:“那是他让着你呢。”
周娥皇道:“才不是,是张大哥教我的剑法厉害,我才一用,侍卫叔叔便害怕了,因为他害怕了,所以无法抵挡,就被我打败了。”
周宗无奈,道:“等你张大哥回来以后,我们来问问他,你的武功到底怎么样。”
周娥皇笑道:“张大哥夸我天赋好,学得快,我一定行。”
周宗道:“他走了,那练剑之事,便停下吧,这些时日,那琴棋书画都叫你搁浅了,也该是时候补回来了。如果,你张大哥回来之前,你学不好的话,那爹便不让他住在府上了。让他永远教不了你剑法。”
周娥皇顿时道:“爹!你怎么可以这样!”
……
积雪皑皑,城郊松林之外。
赵九重、尉迟广汉、周华裳带着一众丐帮弟子已经等候了许久。
昨日他们收到消息,陈蛰龙要约他们见面,尉迟广汉和周华裳觉得没道理不赴约,便来到了此处。
而远处,甄灵早已经潜伏好,随时可以向陈蛰龙放出冷箭。
大约两炷香以后。
陈蛰龙终于从远处行来,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些乞丐,显然是陈蛰龙那边的丐帮长老或者弟子。
陈蛰龙眯着双眼,停在赵九重等人身前。
赵九重握着盘龙棍,看着陈蛰龙,回忆起昔日在华山脚下,陈蛰龙逆反天下门派,站出来不同意慕容龙城建立武国的情景。
当时,赵九重虽然跟丐帮弟子闹了些不快,但陈蛰龙的举动让赵九重对丐帮稍微有了些改观,甚至对陈蛰龙还有几分敬意。
现在,得知陈蛰龙站到了慕容龙城那一边,赵九重的眼中又多了几分轻视之意。
陈蛰龙道:“众位倒是守时,早早地便来到了这里。”
第四百二十五章 退位让贤止干戈
周华裳道:“我们当然守时,不似陈帮主这般倒是迟来了些,难不成陈帮主不怕来得晚了会被杀死么?”
陈蛰龙冷笑,道:“杀我?难不成你们真敢?就不怕叫刘知远责怪么?”
尉迟广汉喝道:“废话少说,你们和我们两个丐帮之间的事情,不必扯到河东王的身上,将河东王之子放了,我们慢慢解决两帮之争。”
陈蛰龙轻蔑道:“两个丐帮?简直荒谬,丐帮乃是由我师降龙禅师所创,天下只此一个,你们这丐帮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虚假的罢了。”
周华裳笑了笑,道:“这天底下谁规定了丐帮只能有一个?”
陈蛰龙道:“黄巢之后,天下分崩离析,我师降龙禅师建立丐帮,自此之后,天下乞丐成了一家,从此不再是丧家之犬。你等所立之丐帮,沦为势力纷争之爪牙,利用天下乞丐,谋取私利,做这等事情,也配与我师所建之丐帮相提并论?”
赵九重冷哼了一声,插言道:“莫非你不是在搞势力纷争么?你背后不是站着慕容龙城么?”
陈蛰龙喝道:“胡说八道,丐帮从来都是天下第一大帮,慕容龙城不配指使丐帮行事,我等与慕容龙城之间的关系,并非是投靠关系,你这小子莫要胡言。”
赵九重摊手道:“我们也是一样啊,谁告诉你我们是投靠河东王了?”
陈蛰龙道:“你们在河东地带利用乞丐大肆宣扬刘知远的英明神武,难道不是爪牙?像你们这样的存在,根本不配存在在这世上。废话少说,你们那个所谓的帮主,究竟能不能露面,他是害怕了,所以不敢出来了吧?”
“怕你么?”赵九重哈哈大笑:“我兄弟的武功岂是你可以比拟,他会怕你?他懒得见你而已,天下第一大帮,应该归我兄弟建立的丐帮,不该是你这乱七八糟的丐帮得到。你师父建立的丐帮,你掌管的丐帮,手下的乞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我们的丐帮乞丐们讲仁义,做好事,究竟谁不配和谁相提并论,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
陈蛰龙勃然大怒:“你这小子倒是牙尖嘴利!无恶不作,烧杀抢掠这是胡说八道,你们故意污蔑我们丐帮!这等行径,真是无耻至极!”
赵九重撇了撇嘴,道:“当初在华山,我的马匹好好的拴在酒肆外面,就是你们这群乞丐将我的马给杀了。他们难道不是无恶不作,如同蝗虫一般么?”
陈蛰龙道:“你的马匹能够救活人命,不至于叫人饿死,他们吃了你的马,是你之福分。”
“什么歪理邪说!”周华裳道:“陈帮主的记性不太好,当初你们的人劫了商贾,强暴别人家的女儿,这事情莫非陈帮主忘了?你这般胡搅蛮缠,毫无意义。这天下之丐帮,自然是应由我们帮主统御,至于你们,早已经**至极,由你们引导乞丐,最后只会教出一群恶匪!”
陈蛰龙道:“争论这些废话没用,那小子不露面,也无妨,你告诉他,不要以为躲起来就可以得过且过。我要求你们解散所谓的丐帮,至于那小子,他要负荆请罪,主动认错,否则,你们就等着给刘知远的儿子收尸!我们走!”
说着,陈蛰龙便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周华裳蹙眉,正准备说话。
陈蛰龙又回头,道:“你们拖来拖去,却迟迟不肯解决,不要以为这样就没有任何事情,你们一日不解决,你们的麻烦便会不断发生。现在一切还能解决,就速速解决,从今日开始,你们便知道令丐帮愤怒将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赵九重道:“好大的口气,吓死小爷了,我们等着看你们能怎样!”
陈蛰龙瞪了赵九重一眼,便穿过了随行的乞丐,带人离开。
那些乞丐纷纷回头,吐口水在地上,目光十分挑衅。
赵九重做了个鬼脸,然后转头看向周华裳,道:“甄灵妹子呢?她怎么还不放箭将这陈蛰龙杀了?”
周华裳道:“不行,杀了他的话,河东王的儿子就危险了。”
赵九重道:“要我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河东王的儿子是否还回来,要慕容龙城说了算,这陈蛰龙就是个跑腿的,就算他跟丐帮没矛盾,释放河东王的儿子,也释放不回来,有没有他都不重要,不如杀了干净,免得他找麻烦。”
尉迟广汉看了赵九重一眼,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乞丐早已经与常人不同,如是陈蛰龙死了,他们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盘散沙,愤怒之下,哪管慕容龙城答应不答应,先将河东王的儿子杀了便好。”
赵九重道:“那不如偷偷将他杀了怎么样?这件事情我去干,绝对做的干净利落,我偷偷给他一棍子就行。”
周华裳道:“再说吧,暂时不要有什么举动,还是看河东王那边的决定。”
赵九重道:“行吧。不过,这件事情总要处理,难道就这样一直拖着?”
尉迟广汉道:“不拖着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如此,我们只能看看,借河东王之力,将这陈蛰龙手中的丐帮弟子拉拢过来,他们得了食物,便不用挨饿受冻。方才你也看见,那些乞丐大多衣衫篓缕,这等天气,稍有不慎,便要冻死饿死。他们不烧杀抢掠,也没什么办法。但我们不一样,我们丐帮的乞丐,至少目前不愁吃喝。”
赵九重道:“说的也对。那就这样吧,河东王的儿子让他自己想办法就好。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一棍敲死这陈蛰龙。”
周华裳道:“敲死了他,慕容龙城亲自指派一个丐帮帮主,你觉得那种情况好,还是现在的情况好一点?这陈蛰龙本身应该的确不太服气慕容龙城的管制。”
赵九重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道:“好像有些道理。”
……
一行人回程之后,便看到丐帮据点外面多了一些陌生的马匹。
一名八袋弟子急匆匆的迎了上来,道:“周长老,有人从南唐过来了,此刻正在等候。”
周华裳道:“哦?”
当即,周华裳、尉迟广汉还有赵九重便加快脚步,走进了据点当中。
进了堂中,便看到了一群人此刻正落座在椅子上等候。
这些人相继回头,看向了周华裳。
为首之人浑身披着黑袍,乃是女子,正是萨拉。
李璟身边的剑客谢剑安起身,对周华裳抱拳道:“在下南唐金剑门谢剑安,见过这位长老。”
周华裳回礼,道:“在下周华裳,诸位从南唐而来,可是传回我帮帮主的消息?”
谢剑安沉吟了一下,道:“麻烦周长老将无关人等先清退。”
周华裳目光一闪,点头,示意四处的丐帮弟子先行离开。
等到他们离开,赵九重合上了房门。
周华裳道:“现在可以了。”
谢剑安点头,退到了一旁。
萨拉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真容。
因为她是西域人,所以难免容易引起乞丐们的指点和窃窃私语,所以才令乞丐们先行退去。
当看到萨拉的真容之后,周华裳、尉迟广汉、甄灵都微微一怔。
赵九重则眨了眨眼睛。
萨拉起身,向周华裳行了一礼,道:“我是萨拉。”
说着,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信件,递给了周华裳。
周华裳接过信件,道:“好漂亮的女子。”
萨拉微微一下:“过奖。”
周华裳这才拆开信件,从其中取出了张寒城的传信。
萨拉同时开口道:“他在南唐建立丐帮分舵,无法脱身开,所以就让我先来协助你们,他的意思是和另一支丐帮之间,尽量不要发生冲突。”
周华裳蹙眉,已经看完了信件,略微摇了摇头。
尉迟广汉上前,将信接过,也看了看。
赵九重好奇,当即便凑到一旁,也跟着看起了信,当看到张寒城的意思之后,顿时道:“我这兄弟怎么犯糊涂了,他是什么意思?”
周华裳道:“他虽成长了许多,但心中毕竟还是过于善良,所以不想和陈蛰龙起什么争执,甚至认为将丐帮帮主之位交出去都无所谓。”
赵九重道:“这怎么能交出去。”
尉迟广汉皱眉道:“迟早他要被这种善良之心害死,我本以为他已经不再这样了。”
周华裳看向了萨拉道:“谢谢这位姑娘传信回来,麻烦你了,也麻烦诸位了。”
谢剑安连忙道:“不必客气,此事乃是南唐国主亲自交代,我等不敢怠慢。”。
他本来不太瞧得起丐帮,这次到了河东之后,寻找之中碰到了一些乞丐,他发现这些乞丐很有礼貌,都热心的指点,这才对丐帮有了改观。
众人心中惊异,看来张寒城和李璟的关系有些非同寻常。
萨拉道:“这一次我并不是传信,而是,同时代表他,虽然很多事情我处理不来,但是,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代替他做什么。”
“你?”赵九重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代替我兄弟?”
萨拉沉默,将黑袍掀开了一些,葱白的手搭在了腰间的剑上,道:“代替他保护你们。”
众人更加疑惑,这西域女子的武功难道很强?张寒城叫她来代替?
赵九重本来也有些怀疑,但下意识就想起了在华山的时候,那位十分厉害的摩尼教圣女,那绝对是顶尖高手了,同样也是西域女子。
萨拉道:“所以,你们有事情,告诉我就好。”
周华裳倒是不太信任萨拉,但还是点头道:“好。众位来得急促,帮了我们大忙,我这就去叫人准备吃食。”
……
丐帮虽不算富庶,但有刘知远支援,所以不缺粮食,招待萨拉等人的宴席还算得上丰富。
酒桌之上,甄灵对萨拉满是好奇,安静吃东西的同时,总在观察萨拉。
萨拉感觉到甄灵的目光,便会还之一笑,对她轻轻点头。
众人觥筹交错,谈论着有关于南唐之事。
谢剑安虽然护卫李璟,但遇到丐帮众人之后,自然就化作了江湖中人,变得亲切了许多,对于自己的门派,以及南唐的风土人情不断介绍。
“此次一路之上,路途遥远,那积雪之中,总是能够看到各种尸体,这中原大地,实在太过艰苦了。”谢剑安感叹道:“比起南唐来说,便像是两般世界。”
赵九重道:“南唐真是幸运,竟然那么安定。”
谢剑安道:“多亏了我国国主英明,一直在维护稳定,改善百姓生计,所以我觉得终有一日,我们南唐会重现盛唐光景。”
尉迟广汉道:“那就希望南唐国主有这样的机会吧。”
谢剑安连忙举杯,道:“有些话,我也就不隐瞒了,国主对你们的帮主十分看重,待他完全不似君臣,甚至,国主还让自己最疼爱的皇子叫他做老师,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赵九重道:“代表什么?”
谢剑安道:“代表大部分人,一生都无法和国主成为这种关系,你们的帮主很幸运,他应该珍惜。相比刘知远来说,我们的国主有真正的国土,有正统的兵马,稳固的庙堂,而且,他是个英明之君,绝对不会像刘知远这样的小人一样!我觉得,你们选错了人,应该来到南唐,选择我们南唐国主。”
话到此处,周华裳和尉迟广汉面面相觑。
谢剑安此话,应该是故意在旁敲侧击,大概是李璟授意的,这谢剑安看似是醉了,但其根本没醉。
赵九重得意道:“算你们南唐国主识货,知道我兄弟非凡,至于别的,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有些事情,主要还是南唐插不上手啊,南唐虽然有军队,但军队的力量,显然不如河东王,如果南唐又这么强的军力,早就统一南方了,不会打下南唐之后就停止扩张。”
谢剑安连忙道:“那是我们南唐君主不想要让天下生灵涂炭,所以才没有四处征战。”
赵九重道:“……只是这么说而已,南唐的能力,虽然挺强,但没有什么资格逐鹿中原。”
谢剑安皱眉,看着赵九重,道:“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们南唐?”
第四百二十五章 纯阳道祖宝应寺
(修改中,暂时不要订阅,等括号里的文字消失后再订阅)
赵九重顿时意识到谢剑安的不满,他连忙大大咧咧道:“哈哈,我就是随便说说,莫要放在心上。”
谢剑安哼了一声,便不理会赵九重,而是继续道:“南唐国主乃是良木,而诸位应该选择更好地栖身之处,像现在这般,未免太不值得。”
众人面面相觑,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沉默了许多,对谢剑安也只是客套的交谈。
……
谢剑安此举究竟是什么样的目的,众人心知肚明,这一次说是护卫萨拉,显然还肩负着拉拢丐帮人心的任务。
如果丐帮真是一群乞丐,恐怕谢剑安的话语已经足够打动众人。
可惜的是丐帮的众位长老,皆是百骑司的后人,相比于一般的江湖中人看法见识都不同,谢剑安说的天花乱坠,却没人放在心上,反而让众人心里了解了些隐藏的事情。
比如南唐对于张寒城的看法,恐怕十分与众不同。
百骑司作为李唐之后,可以说本质上如果能够效忠一方代表李唐的势力,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南唐的把戏或许南唐百姓想不清楚,但落在百骑司的眼中,却再清楚不过。
南唐鼓吹自己乃是李唐正统,李唐之后,所以应该天下归心,这只是骗骗人,不能真正作数。
……
张寒城离开金陵之后,便一路北上,辗转数日便到达了琅琊山所在。
原本,琅琊山古时称摩陀岭,唐大历六年,滁州刺史李幼卿搜奇探胜,听闻传说琅邪王司马伷曾率兵驻此,因名,又称琅邪山。
琅琊山山水美轮美奂,景色非凡,犹如人间仙境,在此山内,存在了一处修建于唐代的宝应寺。
此寺正是李幼卿当年到此之时,与僧人法琛所建。
张寒城牵着马匹,行过积雪皑皑的林间,隐隐看到宝应寺的轮廓,到达第一道山门,抬手去看,便能看到山门之上琅琊胜境四个大字。
遥望着前方的韦陀殿,张寒城继续牵马而行。
他一直赶路,听闻山下之人说此处有寺庙,所以准备在这里落脚。
不得不说,这宝应寺看上去十分非凡,距离此处不远便是长江与江南诸峰,其内假山、怪石四处林立,前方,此刻正有几名僧人扫着地上的积雪。
一名年轻僧人看到了张寒城,顿时提着扫把,快步的跑了过来,单掌停于胸前,行礼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好。”
张寒城停下脚步,对僧人还礼,道:“这位师兄好。我此番途径贵宝刹,见天色已晚,想要在此处借宿,但不知是否能够行个方便。”
年轻僧人顿时转头,看向了另一名正缓缓走来的僧人。
这后来的僧人乃是中年,远远便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能来到此处,便是缘分,在宝应寺留宿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施主留在这里,恐怠慢施主,还望施主能够多多包涵。”
张寒城连忙道:“那就多谢两位师兄了。”
中年僧人微微一笑,看向了年轻僧人:“清恩,你帮这位施主牵马,将马匹安顿,我为这位施主安排住所。”
年轻僧人道:“好的,师兄。”
说着,年轻僧人便从张寒城手中接过了缰绳,又对张寒城行了一礼。
张寒城取下包袱,便随着中年僧人向前走去。
“敢问这位师兄法号是什么,便于我能够称呼你。”张寒城道。
中年僧人道:“小僧法号清叶,不知又该如何称呼施主?”
张寒城道:“我姓张,名叫张寒城。”
清叶和尚道:“原来是张施主。”
说着,他看向台阶,道:“张施主这边请,小心脚下。”
“多谢。”
张寒城随着清叶和尚上山,穿过了宝应寺的殿堂,这里的僧人寥寥无几,一些僧人时而会转过头,好奇的看向这边,但很快便去各忙各的了。
张寒城沉浸在宝应寺的景色之中,再看宝应寺的僧人衣衫整齐,绝不像是乱世中的贫苦寺庙,心中感慨这里真的是一处世外桃源。
清叶和尚道:“施主随我来。”
说着,清叶和尚便引着张寒城去向了大雄宝殿左侧小径所在,带着他进入林间,同时道:“实不相瞒,其实除了施主以外,不久之前寺里还来了两位施主在此小住。”
张寒城道:“哦?”
清叶和尚道:“不过,他们一人是老者,一人年纪也颇大,都是道家之人,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张寒城点了点头。
很快,张寒城便随着清叶和尚来到了小径尽头之处的凉亭所在,此刻亭顶之上满是积雪,而在亭子下面,正有两人在石桌之上下棋。
张寒城目光一闪,一瞬间陷入了愕然当中。
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人究竟是谁。
那年老之人,分明便是昔日在华山时所遇到过的扶摇子。
那日华山顶上,他与赵九重下棋比试,还说赵九重将华山输给了他。
至于扶摇子对面之人,则并非是与扶摇子关系不好的那怪雕的主人逍遥子,而是一名陌生的道人,这道人黑发,黑须,看起来约有五十岁左右,一双眼眸炯炯有神,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把剑,即便坐着也不曾卸剑。
张寒城的到来,两人头都没抬,仍旧关注着棋盘。
清叶和尚看出了张寒城有些异样,道:“张施主,怎么了?”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清叶和尚道:“请张施主随我来这边,我来为张施主安排居所,斋菜方面,稍后我会叫人送来。”
“多谢。”
张寒城再次道谢,回头又看了一眼扶摇子那边,对方还是没有回头。
对此,张寒城只想着稍后安顿下来,便再回到这里拜访这位老道。
……
清叶和尚离去以后,张寒城便独自一人走出了房间,顺着小径回到了凉亭所在。
扶摇子和对面的中年道人依然在下棋。
两个人的动作很慢,显然,这棋局乃是一场拉锯之战。
这些日子,张寒城虽然被周宗拉着下棋,但其实根本就没怎么学会,所以对棋盘上的情景也不太看得懂。
只觉得黑子白子互相交替,错综复杂,恐怕杀机四伏。
两个人依旧没有理会张寒城,而是继续下棋。
大约到了三炷香之后。
扶摇子举着白子悬在半空当中,盯着棋盘上的情景,微微偏头,又笑了笑,道:“纯阳子师公的棋艺精湛,陈抟不敌,再无余地了。”
对面的中年道人笑道:“已经不错了,这盘棋与我下了两天,等明日我们再来继续。”
扶摇子顿时点头,道:“好。”
张寒城起初还觉得是他听错了。
很快,张寒城便随着清叶和尚来到了小径尽头之处的凉亭所在,此刻亭顶之上满是积雪,而在亭子下面,正有两人在石桌之上下棋。
张寒城目光一闪,一瞬间陷入了愕然当中。
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人究竟是谁。
那年老之人,分明便是昔日在华山时所遇到过的扶摇子。
那日华山顶上,他与赵九重下棋比试,还说赵九重将华山输给了他。
至于扶摇子对面之人,则并非是与扶摇子关系不好的那怪雕的主人逍遥子,而是一名陌生的道人,这道人黑发,黑须,看起来约有五十岁左右,一双眼眸炯炯有神,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把剑,即便坐着也不曾卸剑。
张寒城的到来,两人头都没抬,仍旧关注着棋盘。
清叶和尚看出了张寒城有些异样,道:“张施主,怎么了?”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清叶和尚道:“请张施主随我来这边,我来为张施主安排居所,斋菜方面,稍后我会叫人送来。”
“多谢。”
张寒城再次道谢,回头又看了一眼扶摇子那边,对方还是没有回头。
对此,张寒城只想着稍后安顿下来,便再回到这里拜访这位老道。
……
清叶和尚离去以后,张寒城便独自一人走出了房间,顺着小径回到了凉亭所在。
扶摇子和对面的中年道人依然在下棋。
两个人的动作很慢,显然,这棋局乃是一场拉锯之战。
这些日子,张寒城虽然被周宗拉着下棋,但其实根本就没怎么学会,所以对棋盘上的情景也不太看得懂。
只觉得黑子白子互相交替,错综复杂,恐怕杀机四伏。
两个人依旧没有理会张寒城,而是继续下棋。
大约到了三炷香之后。
扶摇子举着白子悬在半空当中,盯着棋盘上的情景,微微偏头,又笑了笑,道:“纯阳子师公的棋艺精湛,陈抟不敌,再无余地了。”
对面的中年道人笑道:“已经不错了,这盘棋与我下了两天,等明日我们再来继续。”
扶摇子顿时点头,道:“好。”
张寒城起初还觉得是他听错了。
很快,张寒城便随着清叶和尚来到了小径尽头之处的凉亭所在,此刻亭顶之上满是积雪,而在亭子下面,正有两人在石桌之上下棋。
张寒城目光一闪,一瞬间陷入了愕然当中。
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人究竟是谁。
那年老之人,分明便是昔日在华山时所遇到过的扶摇子。
那日华山顶上,他与赵九重下棋比试,还说赵九重将华山输给了他。
至于扶摇子对面之人,则并非是与扶摇子关系不好的那怪雕的主人逍遥子,而是一名陌生的道人,这道人黑发,黑须,看起来约有五十岁左右,一双眼眸炯炯有神,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把剑,即便坐着也不曾卸剑。
张寒城的到来,两人头都没抬,仍旧关注着棋盘。
清叶和尚看出了张寒城有些异样,道:“张施主,怎么了?”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清叶和尚道:“请张施主随我来这边,我来为张施主安排居所,斋菜方面,稍后我会叫人送来。”
“多谢。”
张寒城再次道谢,回头又看了一眼扶摇子那边,对方还是没有回头。
对此,张寒城只想着稍后安顿下来,便再回到这里拜访这位老道。
……
清叶和尚离去以后,张寒城便独自一人走出了房间,顺着小径回到了凉亭所在。
扶摇子和对面的中年道人依然在下棋。
两个人的动作很慢,显然,这棋局乃是一场拉锯之战。
这些日子,张寒城虽然被周宗拉着下棋,但其实根本就没怎么学会,所以对棋盘上的情景也不太看得懂。
只觉得黑子白子互相交替,错综复杂,恐怕杀机四伏。
两个人依旧没有理会张寒城,而是继续下棋。
大约到了三炷香之后。
扶摇子举着白子悬在半空当中,盯着棋盘上的情景,微微偏头,又笑了笑,道:“纯阳子师公的棋艺精湛,陈抟不敌,再无余地了。”
对面的中年道人笑道:“已经不错了,这盘棋与我下了两天,等明日我们再来继续。”
扶摇子顿时点头,道:“好。”
张寒城起初还觉得是他听错了。
很快,张寒城便随着清叶和尚来到了小径尽头之处的凉亭所在,此刻亭顶之上满是积雪,而在亭子下面,正有两人在石桌之上下棋。
张寒城目光一闪,一瞬间陷入了愕然当中。
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人究竟是谁。
那年老之人,分明便是昔日在华山时所遇到过的扶摇子。
那日华山顶上,他与赵九重下棋比试,还说赵九重将华山输给了他。
至于扶摇子对面之人,则并非是与扶摇子关系不好的那怪雕的主人逍遥子,而是一名陌生的道人,这道人黑发,黑须,看起来约有五十岁左右,一双眼眸炯炯有神,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把剑,即便坐着也不曾卸剑。
张寒城的到来,两人头都没抬,仍旧关注着棋盘。
清叶和尚看出了张寒城有些异样,道:“张施主,怎么了?”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清叶和尚道:“请张施主随我来这边,我来为张施主安排居所,斋菜方面,稍后我会叫人送来。”
“多谢。”
张寒城再次道谢,回头又看了一眼扶摇子那边,对方还是没有回头。
对此,张寒城只想着稍后安顿下来,便再回到这里拜访这位老道。
……
清叶和尚离去以后,张寒城便独自一人走出了房间,顺着小径回到了凉亭所在。
扶摇子和对面的中年道人依然在下棋。
第四百二十六章 魂归昔年此当时
张寒城瞪大了眼睛,突然间想起了吕洞宾该是民间传说之中的八仙之一,而昔日他初到绛州城时,福远帮帮主黄山海曾向他介绍过疯僧使的一套看起来像喝醉了一般的棍法,就是醉八仙棍!
但是,虽然张寒城记不清楚黄山海当时所说的一些细节,却也知道,这吕洞宾绝对不是当代的人物了。
此刻再看他不过像是五十来岁而已,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甩了甩头,只觉得好似像做梦一般,眼前这一切,似乎不是真实发生,应该是梦幻才对。
怎么会有人活了几百岁之久,而且如此年轻?
人中之仙,真的确确实实存在吗?
他们难道不只是武功绝顶之人,更是这等真正羽化飞仙,不老不死的高人?
却听见纯阳子疑惑道:“醉了?”
张寒城甩了甩头。
扶摇子哈哈大笑,道:“怕是醉了。”
张寒城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好像不断闭合,忍不住用袖子擦拭头顶的汗水,他只觉得浑身热的可怕,而他的内力在与这酒力汇聚的过程当中,一再壮大这种酷热,好似整个人都快焚烧起来了。
他再也顾不上胡思乱想,连忙起身,也未向纯阳子和扶摇子说一声,便一头冲向了小径边上的雪地所在,一屁股坐了下来,双眼紧闭,开始运转起了自身的内力,以平稳这怪异的酒力。
纯阳子微微一笑,轻捻着下巴上的胡须,道:“这孩子有些意思。我还以为他会一头栽倒。”
扶摇子点了点头:“这等年纪,便能练就这样的内力,的确不凡,莫非师公心动了?”
纯阳子哈哈一笑,道:“是否心动,还要看他自身的悟性与造化,这无心酒,只有有缘人才能得它之真谛。”
扶摇子若有所思。
张寒城难受万分,口干舌燥,只觉得自身血液都好似干涸了,他虽然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但好似越是与这酒力对抗,他就越是难受。
这酒力好似神怪一般,令他体内的内力不断地被生生压榨出来,在与酒力对抗的过程当中,这酒力也在壮大一般,二者彼此消融,致使张寒城的内力不受控制的向外徐徐倾泻。
一些积雪被吹向了周围,转瞬之间,张寒城所坐之处,周围便已经没有了雪。
张寒城浑浑噩噩,一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压制住这酒力。
大约过了两炷香以后。
张寒城并没有任何好转,端坐的姿势也终于不再能够坚持,两只手忍不住去脱自己的衣裳,他瞪大了眼睛,双眼猩红,呼哧呼哧的喘息。
或许是太过急切,动作还没完成,他便双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摔在了地上。
扶摇子抚须:“果然是个厉害的年轻人,居然能坚持如此之久,真是怪哉,按照常理,他的内力应该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即便是天下再厉害之人,像他这般胡乱抵御,应该也坚持不了这么久吧?”
纯阳子道:“他的身形,气质十分端正,其双目之神非同小可,武功定然不俗,但也不至于如此之强,他能够坚持如此之久,恐怕其身上正有少林寺至纯至胜之功护体,那等菩提达摩传下的修行法门,自然非同小可,弥补了他的内力不足。”
扶摇子点了点头:“他会睡多久?”
“多久?”纯阳子道:“当年我睡了三日三夜。他的话,我不知道,当年我饮下此酒之时,可并不像他这般身怀武艺,只是个寻常之人罢了。不过,现在看他的样子,幸亏当年我是寻常之人,否则也就要让这酒折腾的生不如死了。”
扶摇子哈哈大笑。
纯阳子看向扶摇子,道:“你方才说也想要饮此酒,真的?”
扶摇子连忙道:“还是算了,算了。”
正在这时,清叶和尚拎着食盒走到了这边,他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无比狼狈的张寒城,立时担忧的跑了过去,放下食盒的同时,便推向张寒城。
只是手还未触及张寒城,却只觉得有股热流好似暖水般令他的手被烫了一下,赶紧缩了回去。
他大吃一惊,连忙道:“施主!施主!你怎么了?施主?”
扶摇子抚须笑道:“无妨,他只是喝醉了,正睡觉呢。”
清叶和尚转头,看向了扶摇子,挠头道:“他,他不像是睡觉,好似是病了。”
纯阳子道:“他就是喝醉了,说起来我也有些饿了,快快把吃食拿过来。”
清叶和尚道:“二位怎可眼看着他躺在这里,这身子是要冻坏的。”
扶摇子道:“我们两个是背不动他这么大个人,不如你背他去房中?”
清叶和尚道:“也好。”
说着,他便要背张寒城。
扶摇子道:“先将饭菜拿过来。”
清叶和尚郁闷的叹了一声,他觉得此事人命关天,但耐不住扶摇子年纪大,不想争论,只能捡起食盒,快步跑过去,放在了棋盘边上,然后折返回来,试着小心的碰了一下张寒城。
张寒城的身体有些发烫,但并不是那么夸张,只不过清叶和尚在冰天雪地里行走,手指已经有些冻僵,稍微触碰便好似碰到了滚水。
清叶和尚深吸了口气,赶紧还是将张寒城背在了身上,然后快步跑向了房舍的方向,同时道:“施主?施主?快醒醒!”
扶摇子摇了摇头,看着清叶和尚离开,打开了食盒。
纯阳子哈哈一笑,道:“我们先吃,吃完了继续下棋。”
……
清叶和尚将张寒城放在了炕上,又叫了张寒城几声,发现还是没有反应,他赶紧从一旁扯过被子,直接盖在了张寒城的身上。
驻足片刻,便赶紧跑了出去,他准备去找宝应寺的方丈过来看看。
大约一炷香之后,宝应寺今年已过七旬的洪深方丈随着清叶和尚匆匆赶了过来。
清叶和尚连忙道:“师祖,您快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了。”
洪深方丈慈眉善目,立时坐了下来,抬起手掀开了被子,然后摊手。
清叶和尚急忙取来了张寒城的手腕,放在了洪深方丈的掌中。
洪深方丈认真的为张寒城摸起了脉,才一搭上脉,他便露出了狐疑之色:“这……”
他连忙左右看了看张寒城,又将手指放在张寒城的鼻息所在,感受张寒城的呼吸。
“这位小施主并未身亡,为何没有脉象?”洪深方丈踌躇自语。
清叶和尚吓了一跳:“没有脉象?”
洪深方丈点头,道:“确实没有脉象,就像是身亡一般,可他呼吸却如此平稳……”
清叶和尚挠了挠头,道:“那应该如何是好?”
洪深方丈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当他是得了风寒,莫要让他严重了,你稍后再去熬些姜汤备上,他醒了的话,便喂他喝。如果不行……那……诶……”
清叶和尚叹息:“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才专眼没见,却变成了这样,这世上之事,当真是无常。”
……
寒冷的风吹过,令张寒城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外界的冰寒叫他不想张开眼睛,他只下意识的试图缩在一旁温暖之处。
但仔细思索,却又觉得不太对劲,他便恍惚的张开了眼睛。
四下里看上去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皆是些枯黄的茅草,旁边有呼吸声,张寒城转头,看了过去。
便看到了一张令他有些恍惚的女子面容。
这面容让他感到熟悉,感到茫然,细细思索,他突然抬起了手,看了起来,而后,才突然间发现,他的手变小了,分明就是一个小童的手。
正思索间,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些嘈杂的声音。
女子突然张开了眼睛,与张寒城对视,然后便立时坐了起来,接着,便一把将张寒城抱起。
张寒城看着周围的情景,才终于发现,这是一处有些破旧的公堂。
女子抱着张寒城,藏到了公堂的桌下,然后摇了摇他,对张寒城做了个止语的动作。
张寒城有些恍惚,只觉得这一幕好像从前曾经发生过,但是,他却完全记不得了,这个女子是谁,是自己的娘亲么?
嘭!
踢门的声音突然间响起,令原本静谧的厅堂变得嘈杂了起来。
交谈声又紧接着响了起来。
“此处公堂,怎会藏什么财物?一眼便全都看清楚了。”
“妈的,都叫他们搬空了,一点都没有给咱们留下。”
“算了,咱们走吧,张彦超已经率军反扑蔚州,到时候我们就危险了。”
正说话间,张寒城突然感觉到自己向后退了一下,之所以是感觉,是因为他并未后退,这个动作好似不是他做出的。
而正因为这个动作,张寒城只觉得他撞到了桌角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张寒城不等开口,女子却已经咬着下唇,以一只手按住了张寒城的嘴,十分坚定的盯着张寒城的眼睛看,而后便轻声道:“不要说话,答应娘亲,不要动,无论发生了任何事情,一定要活下去,记得,要好好的活下去。”
说着,女子便红着眼圈,松开了手,起身之际擦了擦眼睛,离开了桌下。
张寒城蹲在地上仰头向上看去,试图看到她,但因为桌子遮挡,他无法看到,下意识的,便伸手,扯了扯女子的裤脚。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响起了诧异的声音。
“呦呵,这还藏了个人。”
“你是什么人,藏在这里?”
“我是府中的丫鬟……”女子缓缓的说道,同时退了一步,令张寒城的手松开了。
“丫鬟?”
“看着有些不像。”
“是不太像。”
女子道:“二位军爷,奴家只是小婢,只是在此处躲藏,请二位军爷能够网开一面,饶过我一次……”
“哎,你是婢女也好,还是什么都好,你们蔚州刺史张彦超投降契丹,你们这知州府里,自然也尽是一群叛贼,也就是说,你也是叛贼。”
女子道:“奴家只是弱女子,这些事情奴家不懂,奴家只想活命。”
“这知州府上上下那么多人,都已经被斩,人头塔堆在那里,你的头也该放上去。”
女子嘭的一声跪了下来,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张寒城,轻声道:“记着娘的话,不要出声。”
说着,她便爬到了一边去,从张寒城的眼前彻底的消失了。
女子道:“二位军爷,奴家与这知州老爷毫无关联,只是为了生计,才被卖到这里做婢,奴家如是知道知州老爷家里一门皆是逆贼,纵使死一万次,也不敢待在这里,早先那些军爷冲进来,四处杀戮,奴家惊慌失措,才跑到了这里,想着等事情平息以后,明日便逃走……请二位军爷网开一面,奴家在此给二位军爷磕头了。”
嘭!嘭!嘭!嘭!
张寒城听着叩首的声音,突然间感到酸楚无比,想要叫喊,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而他的手,却拼命地按着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能出声。
“别磕了。”
一人的声音响起。
女子磕头的声音这才停止。
“你这言谈,不似是未读过书的妇人,你缺说你只是个婢子,做婢,是否有些委屈了你?”
“奴家陪同小姐读过几日书,加上府中要求婢子知书达礼,所以才……”女子连忙道。
“你要如何证明你只是婢子?万一你是这府上的小姐呢?”
“奴家如是小姐,那便就好了……不不,那便糟糕了,军爷方才也说,府中立了人头塔,小姐的头,一定也在那上头,奴家可以为军爷指认。”
“罢了罢了,晦气。你无法证明,那便陪她们一同去吧。”
说着,但听见抽刀的声音哐啷一声响起。
女子发出了惊恐的声音:“军爷……求你饶了奴家……”
脚步声近了些:“饶了你?你说的倒轻松。”
女子道:“奴家……奴家愿意以身子来换奴家一命。”
“哈哈,这女人有些意思。大哥,你离得近,看看她长得好不好看,如是好看,这也没什么。”
“有些道理,我来瞧瞧你。”
张寒城跪在地上,透过缝隙,看向了外面。
第四百二十七章 归魂无心火如荼
女子仰着头,将手放在脸上,将散乱的头发拨到一旁,紧紧地注视着低头俯瞰的军士。
军士嘴角露出一丝玩味道:“姿色还真是不错,既然如此,那便遂你之愿好了。”
说罢,军士抬手,直接扯住了女子肩膀的衣衫,而后转身,一把将女子拉得摔倒在了地上。
女子回首,看着那张桌子,眼中泛红。
接着,她便被拖到一旁,张寒城再也看不见她了。
“你去把风,莫要让人过来。”
“是,大哥,嘿嘿,不过大哥你可要快点,别忘了张彦超正在往回赶呢!”
“哈哈,没事,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片刻后,张寒城便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脱了吧。”
“快点!”
军士催促的声音响起。
“哈哈,还挺乖巧。”
张寒城死死地捂着嘴,脑海里尽是女子先前告诉他的话语。
啪!
“臭娘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死了一样?”
“妈的,真他娘的晦气,像死尸一样。”
片刻后,随着军士的一声低吼,四下便安静了下来。
“真他娘无趣,连动都不动一下。你莫非是看不起老子?”
“说话!”
“奴家不敢看不起军爷。”
“如是看得起老子,怎么不动也不出声,你莫非当老子傻?”
“奴家不敢,只是奴家过于惊恐,军爷,奴家已经将身子给了你,请军爷饶我一命。奴家给军爷磕头了。”
说着,叩首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娘的,老子让你磕了吗?”
“奴家不磕就是。”
砰砰砰!
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大哥,张彦超已经率军到北门了,此刻正在撞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行了!我知道了!这就出来了。”
“你将衣服穿上。”
“是。”女子回应道。
“多谢军爷饶我一命,奴家必回感恩戴德,牢记军爷。”
“感谢我?哼,既然如此,那便随我一起走好了,老子偏就不信,你这娘们永远像个死人!”
“军爷!您答应放过奴家了……”
“这难道不是饶你一命么!?”
“奴家不会跟你离开。”
哐啷!
拔刀声响起:“你不跟我走,我便将你的头砍了!”
“奴家不能跟你走,请军爷就此放过奴家。”
啪!
“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但你却瞧不起老子!他娘的,老子偏要你跟老子走!”
嘭!
四下彻底安静了下来,而后,张寒城便听见了破门的声音,外面嘈杂的奔行脚步声,如同潮水一般远去。
又过了一会儿,喊杀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马蹄好似要将石板踏破。
张寒城不敢动作,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等待着女子回来。
此刻,他的心里无比的复杂,茫然,这些事情,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又好像万分的陌生。
那个女子的声音不见的时候,张寒城只觉得心都连带着抽痛了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寒城只觉得眼前慢慢暗淡。
等再恢复意识,公堂内已多了许多脚步声。
“都死了么?”
“回禀张刺史,都死光了,人头都堆在院子里。”
“死了也好,都烧了吧。”
“烧了?”
“嗯,将这府邸连带这衙门一同烧了,烧的干干净净。”
“这,难道,不将他们安葬么?”
“人都死了,还安葬什么。”
“是,卑职这就去办。”
张寒城听着谈话的声音,心中重复着蔚州、张彦超这样的词汇。
不久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刺史大人,已经点燃了。”
“走吧。”
“是。”
张寒城依旧坐在桌子下面,并没有动作。
依然在等待着某个身影会回到这里。
火势延烧的很快,不久之后,便延烧到了房子里。
四处尽是些黑烟,火舌顺着墙攀爬上去。
张寒城惊恐的向后缩着身体,忍不住抹着眼泪。
不久后,便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便直接晕厥过去了。
……
野地间。
张寒城再次张开眼睛,只觉得自己靠在一个人的背上,一旁的景物不断地后退。
或许是感受到了张寒城的动作。
背着张寒城的人停下了脚步,然后便随手将张寒城放在了地上。
“醒了?”
说话的人是个乞丐,大约有六十岁,身材枯瘦,头发和胡须粘连在一起,呈灰白之色,他浑身破破烂烂,看着张寒城,道:“喂!”
张寒城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人,这便是一直与他相依为命的老叫花。
只不过,老叫花已经不在了。
张寒城不记得他曾经历过这个场景,具体他也不知,是何时跑到老叫花身边的。
对于自己没有这部分的记忆,他从来没有特别认真的思考过,原来只当自己是不记事,但现在看来,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老叫花蹲下来,抬起手,放在张寒城的眼前晃了晃:“诶,看来是叫烟呛傻了?还是本就是傻的?”
老叫花歪着脑袋:“怕是本来就是傻的,孩子,你是和别人玩的时候,藏到公堂去的?”
“你不知道,要不是老叫花子正好想趁着着火偷点东西,你就叫火烧死了。”
“说句话来听听?”
张寒城依旧不出声。
张寒城也疑惑,这时的他是否真的傻了。
老叫花叹道:“傻了也好,也好,人若是太聪明,那便要万分痛苦。说起来,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既然你傻了,老叫花子也就不骗你了,我将你戴在身上,等我饿极了,没东西吃的时候,就将你给吃了。你已经傻了,反正也不明白,索性,便就这样吧。有吃的时候,我就分你一口,就算是寄存在你那,你觉得如何啊?”
“你不说话,那老叫花子就当你是答应了。行吧,那就这么办。”
说着,老叫花又将张寒城背了起来,挂在了背上,弓着身子朝着远方走去:“此处临近契丹,有些不够太平,咱们就往南边走吧,走上几个月,也就到了冬天了,正好能过冬。”
“希望在洛阳那里,一切都能太平。”
“你这孩子一个字也不会说,应该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哑巴好了。”
“不好不好……你也不一定是哑的,算了,还是不取名字了,取了名字,该取出感情了,往后狠不下心吃你。你说对吧?”
“说起来,这契丹人可真够凶狠的,也不怪那姓张的刺史投降契丹,他若是不投降,那不就要叫人弄死了吗?我若是他的话,也就投降了,难道等人砍死我?”
“哼哼,其实,这契丹人也还好,那后唐军队才是够狠,这一城的人,都快叫他们给杀光了。要不是我眼尖,藏死人堆里,怕是也活不成了。要我说,他们可是比契丹人还要可恨凶残。”
……
其后的日子,老叫花便带着张寒城一路向南,起初,老叫花背着张寒城走,但到了后来,张寒城可以跟着他走。
平日里,老叫花吃什么,便会分给张寒城一点。
每日,老叫花都会与张寒城说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从家国天下,再到他年轻时节的事情,又或者曾经跟某个乞丐抢吃的最终胜出。
这样的日子寒来暑往,老叫花也算是幸运,一直都有东西吃,途中也遇到过战乱,但他都带着张寒城侥幸活命。
最艰难的一次,老叫花已经有些想吃了张寒城了,但最后决定去附近村子里走走,正巧赶上了一队被杀的士兵,便吃了士兵的肉。
张寒城对于这些,根本毫无记忆,他只觉得自己在这个阶段,就像是没有活过一般。
不知不觉的,老叫花便带着张寒城过了黄河。
而辗转之间,却因为走错了路,到了绛州。
城门下,老叫花牵着张寒城的手:“咱们爷孙两个虽然没到洛阳,但这绛州城也还不错,这里距离洛阳也不算远,咱们在这里试试看,如是能过活,那就先不走了。”
两个人就这般留在了绛州城里,每日老叫花会带着张寒城乞食,多数情况下,老叫花都在装可怜,祈求路人好心帮助他,并将张寒城变成了他的孙儿,逢人便说,是自己的孙子傻了,无法度日,所以请好心帮他。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
老叫花一直乞讨,便碰到了个行脚的江湖郎中。
这江湖郎中许是好心,蹲下身来帮张寒城看了看,之后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又扒他的眼睛瞧。
老叫花询问道:“怎么样?大夫?你能治他么?”
江湖郎中摇了摇头,道:“这病倒也奇怪,看他神态不像是呆傻,他到底是怎么病的,生下来就得病了?”
老叫花道:“倒也不是,是家里失火了,这孩子不听话,在房子里玩,被困住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之后他又醒过来,就成了这样。”
江湖郎中道:“哪怕是毒烟入脑,致使他如此。”
老叫花道:“那能治么?”
江湖郎中道:“这等病,也不好说是否能治,服食汤药并无什么效果,你可试着教他说话,言语,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好了。”
老叫花道:“啊,是这样啊。那大夫,麻烦您给我留下些银钱,这样,我也少乞食,多教他说话,银钱,便是最好的方子了。”
江湖郎中道:“我帮你孙儿瞧病,还未要诊金,你却向我要钱,算了吧。”
就这样,江湖郎中走了。
老叫花大骂他是个庸医,但每每日暮西山,老叫花便会拉着张寒城去到角落里,试着教张寒城说话。
或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张寒城终于开口说话,但皆是在模仿老叫花的话语。
老叫花顿时发现了财路,于是便开始教张寒城应该如何祈求走过路过之人,教他说话。
张寒城这才终于开始有了些模模糊糊的记忆,这时,他应该是已经开始恍惚的能记住一些事情了。
其后,一切便如同张寒城记忆中那样,每日张寒城便跟着老叫花一同乞食,随着他渐渐聪慧了些,老叫花却越来越喜出望外。
两个人相依为命,便在绛州城附近一直过着此般的日子。
……
张寒城缓缓张开了眼睛,只觉得腹中饥饿,他躺在炕上,回想着梦中所经历的一切,中途他尝试过苏醒,但却无法做到。
平日里做梦,是不记得梦中的事情的,但此次,张寒城对于梦里的一切,却记得十分清晰。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转眼间,却好像已经过了多年一般。
梦的情景最终停留在了老叫花病死的那一刻。
他缓缓坐起身子,方才看到清叶和尚正靠在一侧的墙壁上酣睡。
张寒城有些诧异。
清叶和尚如是醒来,道:“施主,你醒了?”
张寒城道:“嗯。”
清叶和尚惊喜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张寒城道:“我睡了多久?”
清叶和尚道:“已经有四日了,你一定饿坏了吧?贫僧这就去给你找吃的过来,顺带再将这里的事情告知方丈一声。”
张寒城道:“多谢清叶师兄。”
清叶和尚喜出望外,道:“不必客气。”
等清叶和尚离开,张寒城便缓缓掀开了被子,有些虚弱的下地,穿上鞋子,然后便走出了房间,辨别了下方向,他便走向了那亭子所在。
蹒跚了一会儿,便看到扶摇子和纯阳子依旧坐在那里下棋。
“来了。”扶摇子轻声道。
纯阳子点头,而后回首,笑看着张寒城。
张寒城心心念念尽是这一场奇怪的梦境,一切就好像是重新发生了一遍,但却又好像没有发生过。
他来到了亭子下面,自顾自的坐在了石凳上。
纯阳子哈哈一笑,道:“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你竟睡了这么长时间。”
张寒城看着纯阳子,道:“那酒?”
扶摇子哈哈大笑,道:“那酒名叫无心酒,乃是师公师门之酒,此酒十分奇特,听说饮下之后,便会酩酊大醉,一醉多日。”
纯阳子道:“不错,那正是无心酒。”
“原来如此。”张寒城点了点头。
纯阳子话锋一转,看着张寒城,道:“你可做梦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蝶化庄周吾心执
张寒城略一点头,有些疑惑。
纯阳子眼睛一亮,道:“那做了什么梦?”
扶摇子也好奇道:“孩子,快说说,做的什么梦?”
张寒城沉吟,道:“是有关于从前的一些事情。”
纯阳子眉毛一挑:“关于从前的事情?”
张寒城点头道:“不错。”
纯阳子陷入了沉思当中。
扶摇子道:“师公,此事何解?”
纯阳子摇了摇头,道:“这有些奇怪,自我修道以来,饮过无心酒之人也有数十之数,其中做梦之人大约半数不到,大多都是有关于未来之事,这还是头一次遇见梦到过去之事的。”
张寒城道:“未来之事?”
难不成人能够预知未来?
纯阳子抚须道:“是假想的未来之事,就譬如我昔日未修道时,点化我之人叫我饮了此酒,此后酩酊大醉,三日三夜未曾醒来,在梦中却度过了数十载春秋。”
张寒城顿时大奇。
纯阳子道:“不说这个,做了梦,你有甚么感想没有?”
张寒城沉默,思索道:“有些事情,我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我不知道梦里的一切,是不是我从前真正经历过的。在梦里的时候,我会想这里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这才是一场梦。醒来以后,我又想我现在是在梦里,还是真实存在的……”
扶摇子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果真有些修道的潜质。”
纯阳子道:“的确,你此番之梦,恰如《齐物论》之中,庄周梦蝶之思,庄周梦见自身化作了一只蝴蝶,在天地间自在遨游,而后等他梦醒了,才发觉自己是庄周。那么,究竟是庄周梦见了蝴蝶,亦或是蝴蝶梦到了庄周?”
张寒城若有所思。
纯阳子道:“这世间之事如梦似幻,便犹如梦境一般,而我们皆不知,是否是在梦中。也不知,这梦究竟是我的,还是你的。那你觉得,这里是真的,还是梦里是真的?”
张寒城更陷入了思索当中,也许此刻的一切,当真是一场梦?
老叫花死了,他也饿的难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或许,就在某一瞬间,他睡着了,又或者说已经快死了。
而那一刻的梦境,被无限的拉长了,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但其实,那或许也是短暂的梦,就像自己睡了四日,便在梦中经历了好久好久一般。
张寒城道:“我觉得这里是真的。”
纯阳子道:“哦?”
张寒城解释道:“如果此刻是梦,那为什么我接触到了许许多多,我未曾见过的东西?又有很多的字,我从前从未学过,但,我开始认识它们了……这里让我感觉更像是真的。”
纯阳子目光一闪,道:“我明白了,其实你并未了然那庄周梦蝶一说,也对,你与旁人不同,所梦之事并非未来,而是过去……”
张寒城道:“我……或许明白您的意思,大概是,或许我是一只蝴蝶,无论我的梦,还是现在的一切,大约都是虚假的,蝴蝶有一天或许会醒过来。那一刻我会明白其实我不是我,我是蝴蝶。”
纯阳子道:“正是如此的道理。”
张寒城道:“我觉得这件事情并不重要,此时此刻,我跟您叙话,在这里,我有很多熟识的人,我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很多事情对于我来说,都历历在目,我与蝴蝶,是不同的。我就是我,蝴蝶是蝴蝶,我永远不是蝴蝶,而蝴蝶永远也都不是我。”
扶摇子奇道:“有趣,有趣。”
张寒城继续道:“既然我永远不是蝴蝶,那蝴蝶是否存在,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应该做我自己,明确这件事情,即使是梦,但对于我来说都是真的。您说的那位庄周前辈,在他做蝴蝶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是庄周,而是蝴蝶。那遨游天地的事情,是对蝴蝶来说真实发生的。”
纯阳子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喜爱之色:“你的思考十分有趣,旁人很少有你这番想法。你所言,是有道理的。不过,你难道不想去见识一下蝴蝶的世界么?”
张寒城道:“见识蝴蝶的世界?”
纯阳子道:“我辈之人一生求道,是要追寻道,成就道,化作道,这道,便存在于天地之间,任何事物之中,追寻这道,是为了成就自身,成为不同于现在的存在。”
张寒城道:“不同于现在的存在?”
纯阳子道:“有的人,想着修道便是羽化飞仙。”
扶摇子插言道:“对,你记得逍遥子吧?”
张寒城略一点头,逍遥子他当然记得。
扶摇子道:“在他眼中,修道便是做神仙,长生不死。”
张寒城点了点头。
纯阳子道:“有的人,想着从这场梦中醒过来,那便是修道。”
“还有的人,想着我们此时的世界之外,还有着另一个世界,修道可以让我们自身突破现在这方天地,去到天外。”
纯阳子道:“道,是很多人追寻的东西,参破了人生之后,我们最终选择追寻的便是道。”
张寒城道:“原来如此。”
纯阳子道:“你悟性非凡,心地至诚,十分适合修道,你可愿意入我玄门,得我之道法,行你自身之道?”
张寒城愣了一下。
扶摇子大喜,道:“孩子,还愣着做什么?”
张寒城疑惑:“嗯?”
扶摇子道:“师公是看你天资聪颖,要收你为徒,传你道法,这是世间之人一生难求之事,你也知师公在世间名气颇大,已是人人口中之真仙,得此机会,不速速把握,岂不人生憾事?”
纯阳子抚须,笑看着张寒城。
张寒城缓缓摇了摇头:“我不做道士。”
纯阳子抚须的动作微微一顿,诧异的看着张寒城。
张寒城道:“您说道是很多人所追寻的事情,每个人的道都有不同,我想我有自己的道,不必学习您的道。”
扶摇子大吃一惊,张寒城这话如果叫天下的道人听见了,一定会恨不得破口大骂。
纯阳子道:“你自己的道。”
张寒城点头:“我有自己想追寻的事情,我不想从此刻这场梦中醒来,因为我认为这是真的,不是虚假的。我不在意自己能不能长生不死,也不在意自己能活太久,我只在意我能不能在活着的时候,将我想做的事情做完。我不知道在这方世界之外,是否有其他的世界,可能因为我念书少,所以我想不到就算有,那里又有什么好。”
纯阳子的眸光更盛。
张寒城道:“我想要练功,让自己的武功变得很好,不用做天下间最厉害的武人,但一定要能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想要把我看不惯的事情,全部都改成我看得惯的事情,我想让那些可怜人不再可怜,我想做故事里的侠客,还有一些,比如我想对得起那些对我好的人,我觉得这些就是我的道,我已经有很多的道,不需要再去追求那些我没办法理解的道了。”
扶摇子从原本的吃惊,渐渐归于了平静。
纯阳子道:“原来你已经有了道。”
张寒城道:“我听人说日有所思,便夜有所梦。您说我与别人不同,别人梦见的是他们幻想的未来,而我梦见的,是我不知道是否是幻想的过去。他们一定对他们想梦见的未来有执念,就像我,虽然我没有认真想过,但我对自己的过去,一定是有执念的。我不觉得我对过去的执念是假的,我想弄清楚关于过去的事情,所以……多谢您的好意,我还是不修您的道好一点。希望您不会因此生气。”
纯阳子洒脱一笑,道:“生气?怎会?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启发了我。修道,未必要舍去自身之天性,全然保留其真性情,才该是修道之基础。正如我喜爱饮酒,又爱诗词歌赋,又喜欢……世上之女子……从始至终,我也没有放下过这些……真性保全,不错,不错,以后我若是遇见了另外一位不错的年轻人,向他传道之时,便要他将门户定为全真,全然保持真实之性情,何必如同那天下玄门一般,做了道士便要守些无用的规矩。”
扶摇子道:“可惜了,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便早就答应吕祖了,这等机会便如神仙点化一般,难遇难求。”
张寒城看着纯阳子,道:“世上之人说您是神仙,您怎么看?”
纯阳子道:“哈哈,许是我活的久,年轻时便有些名气,所以慢慢的,就被人说成了神仙。”
张寒城道:“您的武功非凡,定然是天下间最厉害的武人,现在世间在大乱,您为什么不来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百姓们一定有人祈求过您,虽然是对着您的画像,或者是泥塑。”
扶摇子笑容一僵,张寒城问出这种话,对纯阳子是有些不敬的。
纯阳子道:“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天下人当成神仙,我觉得世上的神仙,并非是那种真的救苦救难之人,尤其是我们修道之人,更加了然,这万物生长、消亡,皆是处于自然之中,权谋争斗,朝代更迭,生老病死,皆是自然,既然是自然,便不该干预,而该让一切自然发生,更况且,我虽有炼气之法,也修行多年,确实比常人要厉害,但却并无千手千眼,没有那等真正的神通之术,哪里能救什么人呢?不过,我所遇到之事,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这许多年便皆是这样行来的。”
张寒城道:“自然?”
纯阳子点头,道:“自然之道,便是天地之规律,即使是人,亦或者是我们修道之人,也无法脱离自然之外,这冥冥之中,一切皆在运转,无数机缘巧合,早已注定,形成整个的自然。人死,人活,世上的一切,皆是自然,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超脱自然之外。”
张寒城不大听得懂纯阳子的话,道:“所以,您不主动做神仙该做的事情,是因为自然?”
纯阳子笑道:“我并非是神仙,即使百姓们称我做神仙,我也不是神仙,而神仙,也没有什么该做与不该做的事情。”
张寒城道:“那神仙与常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纯阳子道:“神仙完成了自己的道,行使了自己的道。”
张寒城道:“我或许懂了。”
纯阳子道:“其实百姓们拜神仙,也多是为了自己,大约是将神仙当做一种寄托。”
张寒城清晰地感受到了道与佛之间的不同,从前,他只觉得两者是差不多的,但此刻才感受到不同。
纯阳子道:“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道,尽力去追寻它,等你完成道的那一天,你便是神仙了。有的道很难修成,你的道就是这般,不过是否做神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寻道,追逐道。”
张寒城道:“我有一事相求。”
纯阳子道:“但说无妨。”
张寒城道:“我想再饮一次那无心酒。”
纯阳子诧异,道:“再饮一次?”
而后,纯阳子又恍然:“你是放不下过往,所以想再尝试?”
张寒城道:“大概是的。”
他想要仔仔细细的,再经历一次从前的事情,有对过去的依恋,也有想要对过去更清晰的查明。即是这次梦回过往,张寒城也并未看清楚自己的过去,他想要再醉一次,这样,他就可以弄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或许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纯阳子道:“这无心酒一生只能饮一次有效。”
说着,纯阳子直接从身边拿起了葫芦,放在了棋盘边上,道:“不信,你可饮之。”
张寒城沉默,抬手握住葫芦,打开葫芦口,仰头,朝着口中倒入了无心酒。
接着,他将葫芦放了下来。
张寒城眸光闪动,这一次无心酒的味道与先前他饮,全然是不同的味道,此酒,变得苦涩难饮,甚至张寒城有些想要将酒吐掉的感觉。
他微微皱眉,强行将酒咽了下去。
便正如吞了一口苦水,从口到腹,尽是苦涩意味,却并无饮酒时的那种感觉。
他抬起头,看向了纯阳子。
纯阳子微微一笑,道:“我常常酿它,带着它,是时时告诫自己,昔年我执之未来,便是如此苦涩酸楚。”
第四百三十章 将赴沙场不若留
“来得好!”
校场之上,柴荣的姑父郭威裸着上身,大喊了一声,便做虎扑之状,与同样裸着上身的赵九重缠斗在了一起。
赵九重天生神力,双臂才抱住郭威,猛力一提,便已将郭威提的双脚离地。
校场四周观望的将士不敢叫好,只敢握着拳头,义愤填膺的看着赵九重占据上风。
郭威毕竟也是骁勇善战之人,加之赵九重也并未动用内功,他当即单足猛力落在地面,想要将赵九重甩出去。
可赵九重力气甚大,他的动作才刚做出,便如遇见了千钧重石,根本无法奈何赵九重。
赵九重哈哈一笑,道:“郭伯伯,小心了!”
话音落下,赵九重反其道行之,单足落在郭威脚侧,手臂顺时用力,将郭威整个人生生扳倒,一把便按在了地上。
这一幕令众多将士脸色更加难看。
郭威因为一直跟随刘知远,立功不少,加上近来忙碌丐帮之事,已是刘知远身边的红人,赵九重这个愣头青,根本不管不顾,直接折了郭威的颜面!
赵九重松开手,笑道:“看来这摔跤技艺,还是我厉害一点。”
郭威也不生气,从地上爬了起来,道:“果真英雄出少年,我这力气已算是甚大,军中也难找敌手,你这力气,却更比我的力气大了数倍。”
赵九重道:“郭伯伯过奖了。”
郭威道:“不若你在我这军中任职,我马上给你个军校做做,你觉得如何?平日里也好好帮我操练操练这些人。”
赵九重自得一笑,道:“先不了,我还要回家去呢,等以后有机会,我想当兵了,便来郭伯伯你这里。”
郭威点了点头。
赵九重道:“不过,我向郭伯伯推荐一人,此人虽不懂摔跤,但一定会是个十分不错的谋臣。”
郭威道:“你说的是赵普吧?”
赵九重点头,道:“正是他。”
说着,赵九重便回头,看向了赵普,招了招手。
赵普连忙走了过来。
郭威看着赵普,道:“其实你的事情,荣儿已经与我说了,你是荣儿的朋友,自然是自己人,来我的帐下自然是理所应当。”
赵普赶紧抱拳,道:“多谢郭伯父。”
郭威沉吟,道:“不若这样,我这里一时之间,不好空出什么职位给你,你便在我身边暂做个从吏史如何?”
从吏史?
从吏史即是从事,大约是跟在郭威身边,做一些散碎的事情,这些事情下到鸡毛蒜皮,上到参与议事,并不算是什么实官,但相对来说,是与郭威十分亲近,可在郭威的位置锻炼。
赵普自然十分欢喜,心中觉得郭威还是看重自己,而且,这其中柴荣的推荐一定十分重要,同时,赵九重也不遗余力的举荐他,都是他该感谢之人,当即,他便行礼道:“多谢郭将军,从今往后,我便是您的从吏史了,有什么事情,您只管吩咐,赵普绝对不敢有半点怠慢。”
“好!”郭威道:“这样,吃过饭后,下午你便去找我身边其他的从吏史,可以与他们多做了解平日里处理的事情。”
赵普道:“好。”
……
午后,营帐之外。
赵九重靠在木柱上,抱着胳膊,对赵普道:“你进去吧,以你的本事,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至少,拿下这从事之首,绝对不会是什么问题。”
赵普道:“我能够出任郭将军身边的从吏史,多亏了九重兄举荐,这恩情,赵普一定会记着。”
赵九重拍了拍赵普的肩膀,道:“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
赵普点头,而后便向赵九重告辞,走入了营帐当中。
这方营帐之内,此刻已有五人落座在四处,两人做军士打扮,三人则是文士打扮。
原本,他们正在营帐之中谈论探讨,赵普进来后,他们便止住了交谈的声音,纷纷看向了赵普。
赵普微微一笑,道:“在下赵普,见过众位同僚。”
五人打量着赵普,随意的挪开了目光,然后便开始自然而然的进行起了讨论。
一名文士道:“依我看,不久之后,耶律德光便会再次展开攻势,而那时,也一定会是石重贵催促河东王出兵支援之时,而河东王除了派出郭将军,恐怕也别无什么选择了。我们要早做打算,想个办法将这件事情推脱过去。”
“不错,虽然我军也算是河东王麾下的一支强军,但也确实不算顶尖,与契丹士兵交战,定然危险至极,所以不可前往。”一名做军士打扮之人开口道。
赵普有些悻悻,这些人没有理会他,而且所谈论的内容,令赵普不由皱眉。
又一名文士开口道:“目前来看,除了郭将军以外,那刘词刘将军,似乎更适合一些,不如,到时候河东王希望郭将军负责支援石重贵的时候,我们就把刘词将军推出去,让他来支援石重贵,至于我们,则安然在军营之中,随河东王就好。”
“刘词将军……这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昔年隶属后梁杨师厚麾下,在军中便勇悍十分,后来历任后唐,当今的晋国,参与过梁晋争霸,前几年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叛乱,刘词在杜重威麾下立了不少功劳,听说他亲自登上云梯,身先士卒,这才有了今天。说起来,他的过往,要强过郭将军不少,这身先士卒,那自然保家卫国,该要他身先士卒才是。”旁边的文士思索道。
赵普听到这里,顿时挑眉,忍不住道:“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的好。”
或许是音量太小,所以无人理会他说话。
一名军士打扮的从事道:“嗯,不管怎样,可保我军安然,那最好不过,又能跟随河东王,以郭将军目前的威望,跟随河东王,必定也会让我军更有分量。”
赵普道:“众位真觉得这样做好吗?”
话音落下,五人纷纷看了赵普一眼,皱眉、轻蔑等表情一应俱全,接着,便撇嘴,继续互相商讨,完全将赵普排除在外。
“等这件事情了了以后,郭将军必定在河东王这里有了更好地威望,这样有助于……”
赵普十分想不通,他突然到此,却直接就被排挤,而且,他说自己的看法,却无人响应。
他近来连番受挫,心中本就有些傲气,其他人让他受挫,那并无办法,毕竟皆是强势之人,但现如今,一群从事却敢挫败于他,这立时令他心中愤慨,道:“你们何必如此排斥于我?我虽是新到此处,但也是与诸位一样的从吏史之职,并无高下之分,难道各位商讨事情,不算上我么?郭将军叫我过来,是叫我了解从吏史的职务,你们无视于我,难道不是逆反了郭将军的意思么?”
那名正说话的文士被赵普打断了发言,转头看向赵普,冷笑道:“赵普是吧,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靠着关系做了从吏史而已,你只管坐在一旁,不必探讨,便可以拿到俸禄。我们各不相干,皆大欢喜,你拿郭将军压我们,莫不是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靠关系?”
赵普顿时眉毛倒竖,道:“靠关系?”
一侧的文士道:“怎么?难不成你像我们一样,是靠自身做到的从吏史?我们商讨的事情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在一旁不断地插言?我们也来看看你有什么见识。”
当即,五人便都做了一副看戏的姿态。
赵普皱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道:“将帅之所以能成将帅,乃是因为战功,你们方才提到了刘词将军之过往战功,恐比郭将军要更多。如今契丹压境,侵犯晋国领土,河东王乃是晋国的河东王,而郭将军,更是晋国的将领,无论最终结果怎样,郭将军作为晋国将领,应该积极应对与契丹之交战,如此,即便最终无法影响天下战局,但却可以立下战功,留下骁勇之名,如是做得好,将来必定会被河东王更加看重,怎可以避战推诿,将这等机会给其他的将领?”
一名军士打扮的从吏史冷笑道:“上战场的又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战功哪是那么好建立的?契丹乃虎狼之士,与我等交战,我等还不全军覆没?此等危险之事,你要郭将军去做,莫不是期望郭将军死,期望全军上下的将士去死?”
赵普道:“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当了兵,为了将,就该时刻准备赴死。”
“胡说八道!”
“歪理邪说!”
赵普道:“各位之高见,令赵某不敢苟同。”
“因为你没有见识,是靠关系做的从吏史,所以你根本就不懂从吏史该做的事情,做从吏史,当然要为郭将军着想,你说什么当兵赴死,为将赴死,又沙场立功,这些都是漂亮话而已,若是真去了,死的那一刻,你就知道后悔了。”一名文士以一副老人姿态看着赵普。
赵普道:“如是士气强盛,设计无误,自然有一争之力,未打先败,怎配当兵为将?”
“你那套忠义之词还是早早的收起来吧。”一人冷笑道:“方才他不是告诉你了,我们是为郭将军考虑,这在外带兵打仗之人,是远远比不过跟随着河东王之人更被看重的,在外面拼死拼活,虽立战功,但结果却远不如留在河东王身旁。”
赵普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
那人冷笑道:“什么道理?你是如何来到这里做从吏史的?你有什么过往,有什么经历?是否立下过什么功劳?那为何有更多比你强的人,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机会却让你给得了?难道,这不是一样的道理么?”
赵普道:“尔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排斥于我,我未曾参与过事宜,却先说我无能力,无本事,只是靠着关系做的从吏史。”
“事实证明了你就是没有本事,只是靠关系。否则,你怎会不知我等商讨之事才是正道?”
“不错,留在河东王身边好,还是在外征战好都看不出来。说简单一点,在外征战,与契丹人拼杀,会死,留在河东王身边,安全,又得河东王青睐,那战功只是虚的,只要活着,就有无数安全的机会立下战功,根本不必选择危险的方向。你若是想要做好从吏史一职,最好能够收起你那些可笑的言辞,多听,多看,明白怎样才是做一个真的从吏史,而不是像你这般想当然。忠义之类的事情,都是些胡说八道,骗小孩子的东西而已。”
赵普袖子下的拳头早已经紧握,他紧紧的盯着对面五人,道:“莫不是你们以为河东王是傻的?他看不出你们这拙劣的想法?”
“看出了又怎样?”
“是啊,看出了又能怎样?河东王不会说什么,只会觉得郭将军的选择是聪慧的。”
“不错,而且,那去征战之人,说不定即使立了功劳,最后也无法活着回来。”
赵普终于忍不住,一甩袖子,道:“尔等好自为之,我无法与尔等共同参事!”
说罢,赵普便气冲冲的走向了营帐外面。
五人冷笑,面面相觑,尽皆露出了得意之色。
……
赵九重并未走的太远,只是在附近看着一对将士练矛。
赵普气冲冲的出来,赵九重立时回头,看向了那边。
他有些纳闷,赵普才进去一会儿功夫,也就盏茶时间,这么快就出来了,这不太正常。
赵普径直走到了赵九重身前,抱拳道:“九重兄,对不住,我叫你失望了,这从吏史,我做不了。”
赵九重纳闷儿,道:“做不了?怎么了?”
赵普当即便将营帐之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给了赵九重。
赵九重听了以后,也有些纷纷不平,冷哼道:“这帮贪生怕死的东西,当兵便是要打仗的,不打仗不立战功当什么兵?他们才是歪理邪说。”
赵普道:“正是如此,只可惜,我无法与他们相处。”
赵九重道:“我们现在去找郭伯伯,跟他说此事,叫他来教训他们。”
赵普摇了摇头,道:“不了,不用了,那样他们又该说,我是去告状,用郭将军压他们了。”
赵九重道:“有靠山为什么不用?有靠山也是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