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扫棒加身对不住
目前整个朔州城掌握在萧鲁直的手中,而掌握了萧鲁直,就代表掌握了朔州城。
原本张寒城已经准备好了进行摊牌,那是基于掌握萧兀隆困难的基础上,而萧鲁直更容易掌握一些,自然也不需要马上进行摊牌。
为了能够让萧兀隆和母亲活命,萧鲁直不得不从府上取出金银财宝交给百骑司众人。
百骑司众人得到了这些金银财宝,也不会直接放了萧兀隆和萧鲁直的母亲。
而是将萧鲁直的父母作为长期向萧鲁直索取的本钱。
这种违背侠义的做法,令张寒城时常沉浸在自省当中,他欺骗了萧鲁直,欺骗了耶律璟,同时又使用了看起来卑鄙的阴险手段,最终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总的来说,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一切就像是慕容龙城的翻版。
真正的侠义之道,是应该用各种诡计来完成吗?
如果不是的话,什么才是侠义之道?
与仇敌讲道理,是侠义之道吗?
与仇敌保持“正当”的攻伐关系,是侠义之道吗?
与仇敌针锋相对的时候,应该敬重仇敌吗?
面对仇敌时,将道义施加在仇敌身上,是侠义之道吗?
如果按照这些侠义之道来做,那么是否能够完成最终的侠义?
张寒城将慕容龙城视为自己的对手,而却在不经意间,与对手越来越像,就连想法也越来越相似了。
他无法用侠义之道说服自己不去变得阴险狡诈。
无法在明知道自己阴险狡诈的同时,自称自己是一个侠义之辈。
一切在不经意间,开始与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
坟前的火盆熊熊燃烧,黄纸在火焰中化作飞灰。
赵九重坐在地上,将一张张黄纸送入到火盆当中,心中、眼前一时之间尽是赵京娘的身影。
他对赵京娘并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对待妹妹那样,或者是朋友的关怀之情。
赵九重极力压制自身的冲动性子,可在危机关头,它还是一样会爆发出来。
如果,不是赵京娘替他挡住了那一记板斧,赵九重应该会与饕餮卫同归于尽。
现在,饕餮卫死了,被愤怒之下的赵九重杀死,而饕餮卫的命,是用赵京娘的命换的。
赵九重已经见惯了太多的人死,身边的人死,他经历的很少,只有幼年时爷爷、奶奶的离世,令他痛哭了许久。
此刻赵京娘死了,应当是长大之后,赵九重为数不多遇到的身边的人死掉的事情。
在这浮浮沉沉的乱世之中,身边的人,他们很危险,他们或许还是会死。
他们死了的话,自己到时候又要做如何的感想?
赵九重有些后悔,先前因为自己的不愿意而拒绝了赵京娘,甚至在赵京娘死前的不久前,他还想着斩断赵京娘不切实际的情愫。
赵普叹息了一声,道:“京娘才这么小,却离开了人世,这一斧,九重你大可不必完全揽在自己的头上,如果不是我阻拦不及时的话,京娘也许也不会死。”
赵九重一言不发,继续烧着黄纸。
赵普道:“其实,这一次,这个人应该是奔着传国玉玺来的,想来是昔年那个赌棍将消息散播了出去,如此才引来了人到朔州探查,他们顺着赌坊,摸到了京娘的家中。”
赵九重仍然不说话,心中却默默的想到了慕容龙城。
饕餮卫定然是慕容龙城派来的。
这世上的帝王,能够得到传国玉玺,便是真正的天下正统。
慕容龙城的武国虽未建立,但是却已经开始为未来的武国铺路了。
赵普道:“好在,这传国玉玺最终并没有落到恶人的手中,现如今潞州城已经待不了了,我们回去洛阳吧。”
赵九重道:“今日之仇,我赵九重铭记在心,他日定然会叫慕容龙城这狗贼付出代价。我对不起京娘,如他日我有机会了,定然要想尽办法来弥补她,就算她已再也不知。”
赵普看着赵九重的背影,暗自点了点头,这些天他对赵九重的关注颇多,赵九重虽然有一定的缺点,但总体来说,要比天下间普通的常人要更加的聪慧,并且明白事理。
而赵九重本身这样的性子,定然会有许多的朋友,而赵九重本身的能力又不弱,除了那些江湖上的武功之外,赵九重对于天下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看法。
如果,赵九重真的是一个在这乱世之中,有着足够底蕴的青年,或许,这天下定然会有赵九重的一席之地。
但可惜,他的父亲已经卸任,而且只是禁军的力量,不足以统御天下,而他的兄长目前虽然在统领禁军,可这禁军,已经基本姓石。
这样一个上马能够杀敌,下马又能够谈及天下的可期之人,或许这一生即便波澜壮阔,但也只是会在军营、马上了吧。
赵普暗自觉得可惜,帝王之材,如是生在了不适宜的地方,那这帝王之材便不是帝王之材。
不过,即便如此,赵普也忍不住思考,赵九重这样的人,如果再成熟一些,再聪慧一些,真的坐了天下又会怎样?
或许,他也有机会能够终结乱世吧。
赵九重与赵普继续又祭拜了京娘一天,两个人便朝着洛阳赶去。
这潞州城的事情,让赵九重和赵普成为了朋友,只是回洛阳的路上,两个人谈及的天下大论并不多,只因为说上几句,便又忍不住提到了京娘。
……
洛阳作为古都,即便在战乱中,也依然比其他城池要繁华许多。
整个洛阳依旧竟然有序,比潞州强了许多。
赵九重辞别了归家的赵普,转而朝着自家的宅邸方向走去。
越是接近宅邸,他的心中就越是忐忑。
这一次逃婚,他本想要做一件大事,坏了慕容龙城的野心。
可结果这件事情并没有成功,慕容龙城还是成事了。
就等于,赵九重这一次出去,除了见了见世面外,就再也没有做什么大事。
想起离开时的意气风发,赵九重只觉得心中叹息。
离开的时候还是初春,转眼间,都快要到秋天了。
看着门口的两棵树木,赵九重有些不敢再靠近了,赵弘殷不知究竟要怎么责罚他。
只是,才走到院门口外,赵九重便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
“义儿不要乱跑,要乖,只有你听话了,娘亲才会欣慰。”
赵九重微微一怔,这声音并不是杜氏的声音,而是更加的年轻,赵九重也并不觉得陌生,这声音正是他那个媳妇儿贺凝的声音。
“好吧,义儿听嫂嫂的话。”
“嗯,义儿可想吃嫂嫂手中的这块糕点?”
“想吃!嫂嫂能将这糕点给义儿吗?”
“如是义儿能够背出来昨日教给义儿的诗,嫂嫂就将这糕点给你吃。”
“啊?”
赵九重瞪大了眼睛,他这弟弟赵匡义自幼便是个魔王般的人物,不是抢这就是抢那,他作为兄长的,没少因为赵匡义被母亲杜氏训斥。
结果,此刻赵匡义的声音竟无比乖巧,而贺凝的声音,却又那样的温柔和煦。
“那好吧……义儿便试试吧……”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然后呢?义儿忘了后面是什么么?”
“没,没有,我是觉着,嫂嫂手上的糕点,只够我背这一句,如是嫂嫂还想听后面的,须再给义儿一块糕点。”
“你这个小机灵鬼。”杜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好吧,那你背来听听,你若是背的对了,嫂嫂便再给你一块糕点。”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拍手的声音顿时响起,贺凝道:“义儿真是聪明,我才教了你一遍,你便学会了呢。”
“那是当然,我可比二哥聪明多啦。”赵匡义道:“我听娘说,二哥小时候游手好闲,不听管教,这些诗,他可要背很久才能背会,然后很快就忘了。但义儿不会,义儿念了的诗,会记着一辈子。”
“你这孩子,你知道一辈子多长吗?”杜氏笑道。
“这……”
赵九重哼了一声,觉着赵匡义这个小子人不大,但却学会了背后说他的坏话,心中有些不快,但其实,他心中还是疼爱这个弟弟的,见到他学的乖巧懂事了,心中也觉得不错。
犹豫了许久,赵九重最终还是走到了门前。
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惹了祸,总要面对。
当即,他便鼓足了勇气,开始叩门。
哐哐哐……
叩门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面的说笑声。
“我去开门!”
赵匡义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赵九重便看到门缓缓地打开了。
赵匡义看着赵九重的腰部,忍不住抬头,看着黑着脸的赵九重,大叫道:“逆子回来了!逆子回来了!”
这些日子赵弘殷总是在饭桌上骂赵九重是逆子,赵匡义听见了,自是学会了这个词,见到赵九重直接就喊了出来。
赵九重本想着进了门主动向杜氏认错,顺带……再好好跟贺凝道歉。
只是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己的媳妇,赵匡义这个小子竟然喊他逆子。
当即,他目光一凶,双眉倒竖道:“此话也是你能说我的!”
赵匡义呆了一下,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逆子骂我!”
说着,他便转头朝着杜氏那边跑去。
贺凝看着赵九重,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窘迫万分的低下头,又忍不住偷看赵九重,目中带着幽怨之意。
杜氏从椅子上坐起来,抱起了赵匡义,紧盯着赵九重,道:“你这不听话的孩子!”
说着,杜氏干脆又将赵匡义放了下来,径直走向了院子一旁的扫把,直接抄了起来。
赵九重脸色难看,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能心中一叹,任由杜氏去到他身后。
啪!
啪!
啪!
啪!
杜氏一改贤妻良母的模样,道:“你这孩子,也不说一声,就跑了!你害的家里人多担心你!”
啪!
啪!
啪!
杜氏道:“你爹因为你,都长了白头发,你这媳妇因为你,差一点就被贺家接回去了!”
啪!
啪!
啪!
杜氏说着,眼圈红了起来,怒道:“你可知道,凝儿回到了贺家,那凝儿往后怎么办?你平日里只想着你自己,可曾为你家人考虑过!?”
啪!
啪!
啪!
啪!
杜氏道:“你若是在外面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凝儿怎么办?你要你爹,你娘怎么办!你这不肖的孩子!”
啪!
啪!
杜氏接二连三的抽打着赵九重。
赵九重心中万分愧疚,任由杜氏抽打,只想着只要杜氏能够撒气,就算扒他层皮他也认了。
赵匡义看着赵九重,原本就是装哭的他,此刻竟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看戏的笑容。
赵九重一直低着头,不代表他看不见,顿时发现了这一幕,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杜氏抽打了赵九重半晌,才终于停了下来,道:“快去跟凝儿道歉!看你爹回来了以后,怎么收拾你!”
“是,娘。”赵九重应了一声,低着头也不敢看贺凝,有些僵硬的走了过去。
杜氏喝道:“跪下!”
赵九重心中有些不情愿,男子汉大丈夫,跪父母也就罢了,即便赵九重心中觉得万分愧疚,可跪在贺凝身前,总归有些觉得不舒服。
杜氏道:“你是没听见娘的话么!”
赵九重心中一叹,只能赶紧要跪下。
贺凝原本目光躲闪,委屈的已经落泪,此刻见到赵九重要跪下,赶紧道:“不,不要,不要跪。”
她赶紧阻止。
赵九重的身子微微一僵,看着两只葱白的小手推着他的胳膊,心里一暖。
不过,原本不想跪下的他,倒是因为这一下,真心实意的缓缓跪了下来。
赵九重低着头,道:“凝儿妹妹,对不起,我不应该在成婚那日跑掉……我对不住你,你……你打我一顿吧,这样你心里能舒坦些……”
贺凝终于控制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这些天她受了太多的委屈,父亲要给她退婚,杜氏、赵弘殷想尽办法请她不要退婚,而贺家对于这件事情也颇多的说法,造成了她太多的压力。
如不是她自小就记着赵九重,想着赵九重离开时说的话,她早就走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戚城黑云欲催山
耶律德光率契丹兵马深入中原,大军一路南侵至澶州,特派藩将伟王领兵继续侵占。
刘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讨使,在忻口大破伟王。
石重贵得知此事,当即将刘知远升太原王,兼任北面行营都统、北平郡王、太尉,耶律德光勃然大怒,派遣属珊军追击刘知远,令刘知远不得不率军改道向西,一路遭遇、诛杀了吐谷浑白承福等五支部族中的数百人,并以另一部族王义宗统领残余五族之人,尽收囊中。
刘知远本想在这乱世之中称霸河东,成就王业,可耶律德光属珊军逼的刘知远不得不想尽办法进行逃窜。
五支部族在刘知远统下与属珊军纠缠,刘知远在身边心腹的建议之下,当即舍弃了原路返回的心思,直接从西绕行进入幽云十六州境内,准备通过骚扰之法来令耶律德光因幽云十六州之动乱,不得已将他放回中原。
此举甩掉了属珊军,令属珊军不得不受到耶律德光召唤,退回主战场,转而攻击高行周大军。
而耶律德光则连夜下令,传讯至幽云十六州各州组织军力,对抗刘知远,同时又连续向正朝着度过雁门关,朝着朔州城行进的耶律李胡连下了三道命令,叫他负责以携带的部分属珊军,联合朔州城守城军队,以及各州军队进行汇合,聚集起来负责剿灭刘知远一行。
刘知远去向未知,石重贵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将刘知远提拔为太原王,是希望刘知远能抵御契丹铁骑。
而刘知远进入西方之后,便失去踪影,屏障失去,使原本由刘知远负责抵御的契丹军队剑指高行周。
高行周本就在正面与耶律德光冲突,而如今侧面又有契丹军队进行夹击。
致使高行周且战且退,主力军队被生生围困至了戚城当中。
一时之间,高行周主力军队被围困,中原战局直接被推至了万分危机的地步。
……
城楼之上。
高怀德背着长枪,手持着弓箭,遥望着戚城之外黑压压聚集的戚城军队,此刻他与他父高行周被困在这戚城当中,但凡敢踏出城池,必然要被契丹军队左右包夹,纵使有羽翼插背,也根本难以逃离此处。
连日来的征战,叫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此刻看着自家军队所面临的局势,脸上露出了几分沮丧。
杨业立在高怀德身后,拍了拍高怀德的肩膀,道:“我们下去吧。”
“嗯。”高怀德应了一声,脸上的沮丧之情尽是收敛,化作了坚毅之色。
他作为统帅高行周之子,自是知晓士气的重要性,如果他这个先锋都表现的沮丧,兵士们见了他的表情,难免会士气大减,干脆失去了与契丹交战的想法。
高怀德查看了契丹驻军的情况后,便携杨业一同前往高行周的营帐。
高行周现年已经六十,两鬓早已经斑白无比,如今被困在此处,更令他的白发丛生,短短一夜之间,原本还漆黑的头上,已经多出了许多白发。
他身体虽因自幼习武而强健,但终究已经有些老了,此刻端坐在营帐当中,赤着上身,其上旧伤新伤纵横嶙峋,正由城中医者负责换药疗伤。
唐末军阀混战时,他父高继思在燕地天下无双,后又连续经历朝代、政权更替终至现今。
高怀德与杨业进入营帐,见到这一幕,躬身行礼拜见。
高行周虎目转过,看向了高怀德,道:“城外情势如何?”
高怀德道:“城外契丹士兵已经开始驻扎,应当是准备将我们生生困死在城中,他们已经从左右绕城封锁住了各城门,我军如是弃城撤退,必定要遭到夹击。”
高行周目光一闪,嘴角勾起了一丝悲哀之色,道:“这一次,你我父子,恐怕就要埋骨此城了。”
高怀德目光炯炯道:“即便如此,孩儿也愿意,并以此为荣。”
高行周道:“好,不愧是我的儿子。你下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昨夜间你斩敌不少,身子早已疲乏了。”
高怀德道:“孩儿休息是小,这就派人增加城墙守备,以免契丹军强行来犯。”
高行周摇头道:“不必了,耶律德光行军打仗,既有契丹人的勇猛,同时也狡猾如狐,你令将士们不得休息,上了城墙,正是耶律德光想要见到的情景。我军如是不能好好休养,便失去了主力之能,只有主力还在,才能令耶律德光忌惮。”
高怀德略一思索,点头道:“我明白了,爹,那我便叫将士们轮番休息。”
高行周深吸口气道:“好。”
高怀德当即便准备带着杨业离开,但思索了一下,便又停住脚步,道:“对了,爹,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难道……难道就这样被一直围困在城中吗?粮草在半路上的时候,不小心失了大半,纵使城中有粮,可……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高行周道:“现如今,我也只能想办法派人离开此地,去向景延广求援,希望景延广得知我此处之危,率领侍卫亲军从后方冲击契丹军队,如有外界支援,我军便能够一举杀出脱困。”
高怀德这才松了口气,道:“孩儿这就告退。”
“对了。”高行周道:“你可与将士们说,我们现如今还未到真正的绝境,只要景延广率军前来,我们必定逃出升天,并可诛杀契丹狗贼。”
“是!”
……
高怀德与杨业退出营帐,当即按照高行周所说,叫神经紧绷的将士们开始换岗,好生休息,同时又告知众将士景延广将会率领禁军前来支援,安抚军心。
杨业默默的在一旁跟随,心中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景延广深得石重贵喜爱,掌握大权在手,但是,实际上景延广在许多人看来,并不那么值得依靠。
这契丹南下,其由头就是由景延广挑起的,景延广放话给耶律德光,中原有十万口大剑随时准备将契丹人尽数诛杀。
可真的打起来,晋国败多胜少,如今最强的高行周主力,都已经被生生围困。
而先前,也并不是没有人向景延广求援,但最终景延广并未出军去管。
入夜,高行周便派人火速潜伏离开,一路快马去景延广处求救。
但,契丹军队在中原深处横行,一连花了三天的时间,这消息都未成功传到景延广那里。
终于,直到第五天的时候。
消息终于抵达了景延广的军中。
传递消息的士兵坐在马上,脸上尽是土灰和淤伤,见到火速奔来的赵匡济,当即翻身下马。
只是,这士兵虽然中间进行了休息,身子却已经扛不住了,才刚落到地上,便脚下一软,摔倒而去。
赵匡济箭步冲上,一把扶住了这士兵,道:“兄弟。”
士兵看了赵匡济一眼,张开了干裂的嘴唇,目中满是希冀:“终于到了,终于到了。将军,将军,我军被围困戚城之中……已经多日,希望您能告知景将军,可以派军支援我们,求您一定尽快,我军的粮草,已然不够了。”
赵匡济恭敬的看着这名士兵,重重的点头道:“兄弟放心,此话我定会传达给景将军。”
士兵听到了赵匡济的话,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翻,便晕死了过去。
赵匡济转头,看着随行的洛阳禁军,道:“你们将这位兄弟接去营帐,务必好生照看!”
“是!”
洛阳禁军顿时应声,争先前去将这名士兵背了起来。
赵匡济不敢拖延,当即亲自前往景延广的军帐。
……
景延广背对着赵匡济,看着悬挂在身前的地图,手中毛笔沾染了血色,在一座城池之上,勾了几下。
这座城池,自然是属于晋国的城池。
现下,整个晋国已经有十几座城池失守了。
赵匡济抱拳道:“参见景将军,卑职有要事禀报。”
景延广点了点头,道:“嗯,你说吧。”
赵匡济道:“高将军派人前来求援,此刻高将军被围困在戚城,难以逃脱出来,还望景将军能够派出精锐,前去协助高将军逃脱。”
事实上,高行周被逼入戚城的事情,景延广、赵匡济等人知道的非常清楚。
先前,赵匡济等人是希望前去支援高行周的,但是景延广说,在战局的角度考虑,不可妄动,要看接下来的情况。
最好是由高行周一个人杀出契丹包围的重围,这样,就不必调走军力前往戚城。
赵匡济等人觉得这种说法也十分有道理,虽无比担心高行周的情况,但也决定相信高行周。
现在,高行周已经求援,就代表了高行周无论如何也已经基本支撑不下去了,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不想看到的。
高行周是晋国最厉害的统帅,他要比景延广、刘知远还要更加的厉害,他的主力军队连年驻守边疆,是最为强大的军队,如果高行周死了,这支主力军队完了,晋国也就亡了。
景延广看向了地图上戚城的所在,道:“看来,耶律德光也已经到了戚城,从我们最初得知消息,到如今,已经差不多有七日的时间了,这七日时间,太久了,按照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前往戚城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而这三天,变数极大。”
赵匡济微微皱眉,道:“不知何来变数,还请景将军赐教。”
景延广比赵匡济高了半级,但实际上赵匡济的身份是暂代,将赵匡济视作下属也不为过,赵匡济一直对景延广多数都是比较尊重,如今询问景延广的语气,令景延广略感到了一丝不适。
但是,景延广并未发作,而是解释道:“七天时间当中,以耶律德光的才智,必定会想到困住高行周之后,派出军队讨伐陛下。此刻陛下正在我军军中,他御驾亲征,如果我们将兵力派出,前去支援高将军,那么陛下必然会遭到危险。”
赵匡济道:“可是,我们现在的军力,保护陛下还是不成问题的,可以让整个军队迁移,朝着戚城进发,解救了高将军之后,再与高将军汇合,陛下自然没有危机。”
景延广皱眉道:“你还是太年轻了,那耶律德光,一定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这么想,你能够想到的事情,莫非耶律德光他想不到么?”
赵匡济目光闪动,忍不住攥着拳头。
景延广继续道:“除此之外,十天的时间,也许我们赶到的时候,高将军已经死了,如果我们贸然去了,便如同羊入虎口一般,会被耶律德光直接一口咬死。如此景象,你想看到吗?”
赵匡济道:“难道,景将军的意思是,不支援高将军了么!?”
景延广道:“当然不是,我们应该再看看情势再说,必须要等到适当的时机,做出适当的选择。”
赵匡济道:“那么,看情势又要看多久?”
景延广道:“先看五天再说,到时候如果高将军需要,再想办法支援高将军。”
赵匡济道:“十天、十五天,十天都无法支援高将军,十五天又如何救得了高将军?我觉得景将军近来太过谨慎小心,每次遇到了此种事情,都是在说看看情势再说,致使丢弃了多少城池?”
景延广顿时转头,盯着赵匡济,道:“你的意思是,本将军是故意如此了!?”
赵匡济义正言辞道:“卑职不敢质疑景将军的决策,也不敢说景将军是否是故意的,卑职只知道,高行周将军是晋国最强大的统帅,他的军队是晋国最强大的军队,他的主力军队如果灭亡了,晋国也会灭亡,如果我们不能解救高将军和他的军队,我们迟早也都会死!”
景延广道:“高行周厉害到了何种地步,你觉得没了他,晋国就要亡了!?你此话简直大逆不道,看在你父赵弘殷的份上,我不将此事告知给陛下,但如果你再敢胡言乱语,此事我会禀告陛下。”
赵匡济深吸口气道:“既然景将军不愿出兵,可否下达一道指令,叫我带着洛阳禁军前去支援高将军!”
第二百六十五章 隔岸观火无道君
“你要支援高行周?”景延广淡淡开口道。
赵匡济严肃道:“正是。”
景延广道:“你莫要忘了你的职责,此番是负责为陛下统领,究其根本,你只是暂代都指挥使一职,不是真的都指挥使,陛下才是说了算的人,你还要私自带陛下的兵离开!?”
赵匡济眉头紧锁,道:“景将军!你为何明明能救高将军,却不出手!”
景延广淡然道:“事情究竟如何,我已与你说的清清楚楚,你若是还有什么意见,我也可以随你去见陛下,此事就由陛下来决断,如何?”
赵匡济深吸了口气,道:“理应如此。”
景延广眯着眼睛,道:“那便走吧。”
……
营帐内,琵琶的声音清脆而动听,里面尽是娇笑声与嬉闹的声音。
景延广和赵匡济来到账外,驻足停下。
赵匡济脸色越发难看,拳头又握紧了几分。
景延广偏头看着赵匡济,道:“赵将军,你是要扫了陛下的雅兴么?”
现如今天下大乱,晋国节节败退,这石重贵作为晋国帝王,却在军中账内嬉笑怒骂,就好似此刻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原本,赵匡济只是觉得石重贵虽然愚钝,但本质上终究还是个有血性,愿意跟契丹交战的皇帝,此刻,赵匡济只觉得他昏庸到了极点。
景延广道:“赵将军怎么不说话了?”
赵匡济看了一眼景延广,站直了身体,而后抱拳,缓缓的躬身,大声道:“臣赵匡济有要事启禀陛下,不知可否入内!”
景延广目光一闪,赵匡济的性子与赵弘殷不同,赵弘殷是个圆滑的人,可赵匡济却心思直爽,即便知道可能会触怒石重贵,他都敢开口打搅。
营帐内的乐曲声顿时戛然而止,原本的嬉闹声也停了下来。
石重贵的声音有些不耐的响起:“赵将军?朕觉得这一路上行军有些疲乏,所以正在休养,如果赵将军有事情,可直接告知景将军,景将军可代朕做决议。”
景延广笑看着赵匡济。
赵匡济仍旧躬身,道:“臣要说的事情,乃是有关于高行周将军之事,此事关系重大,需要由陛下亲自决定,事关整个晋国之存亡,还请陛下能放我和景将军入内。”
话音落下。
营帐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什么?景将军也在?”
“你们,都速速下去,我有大事要商量,快,都走!”
当即,营帐的帘子掀开,一个又一个花枝招展的婢女纷纷的从营帐中退了出来,有两名还正在整理着衣裙。
景延广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赵匡济,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之色,但却并未说什么。
“咳……”石重贵干咳了一声,道:“请景将军、赵将军进来吧。”
赵匡济这才直起身子,自顾自的走到了营帐门口,掀开了帘子,放景延广入内。
他并未去看石重贵,而是抬手抱拳,将视线停留在地上。
事实上,有关于石重贵此刻的模样,赵匡济已经看见了,他衣衫不整,脸上到处都是女子留下的脂粉,就连头发都是披散着的。
景延广也与赵匡济的动作相同,丝毫不去看石重贵此刻的样子。
石重贵扯了扯衣裳,端坐在雕龙的木床上,道:“方才朕在歇息,所以见二位有些迟了,二位莫要放在心上。”
赵匡济与景延广齐声道:“臣不敢。”
石重贵看着赵匡济,道:“赵将军有何要事禀报,是关于高行周高将军的?”
赵匡济深吸了口气,道:“目前高将军被契丹大军围困在戚城当中,已经有十日之久,高将军进退无路,所以请求景将军支援,希望景将军能够率领军队解救。”
石重贵顿时道:“那还等什么,快快去救就是了,高将军可不能死。”
赵匡济顿时看了一眼景延广。
景延广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我如今所带之军队,乃是保护陛下的军队,如是我率军前往戚城支援高将军,那么谁来保护陛下?陛下乃是天子,如果陛下没有人保护了,那么万一遇到危险,岂不是陷我晋国岌岌可危!?到时天下百姓,便要失去一位明主。”
石重贵听了景延广的话,顿时惊恐万分,道:“啊,既然如此,那可不能贸然前去支援。”
景延广点头,道:“正是如此,陛下理应知道,这行军打仗并非简单之事,贸然前去支援,可要中了契丹人的诡计。”
赵匡济连忙道:“陛下,有关于您的安危,陛下不需要太过担忧,如果景将军前往戚城解救高将军,那么臣则率领洛阳禁军护卫陛下,纵使我等身死,也绝不会叫陛下有半分损伤。”
石重贵微微一怔,陷入了犹疑当中。
景延广连忙道:“赵将军对陛下之忠诚,令我深感佩服。但赵将军年龄尚浅,才不过二十出头,你又是刚刚接管洛阳禁军,从前又并未经历过什么大战,我并不是不相信赵将军的才能,可万一……总之,赵将军还是莫要冲动的好。”
石重贵顿时一阵后怕,道:“这……嗯,这契丹人乃是虎狼之辈,他们奸诈狡猾,如果景将军离开了,赵将军就算拼了命,也许都敌不过那些契丹人,到时,朕便危险了,朕危险了,便就是这天下危险了。”
赵匡济心中已经积怒已久,此刻强忍着道:“可是,现在天下又何尝不是危险了?高行周将军乃是晋国大军的主心之人,他的主力军队,是晋国的精锐,最为骁勇善战,如果没有了高将军以及高将军的军队,那么晋国何来军队再抗击契丹?难道,这不算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危险么!?”
石重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了景延广。
景延广道:“高行周将军的确是我晋国大将,他勇武无双,又是从前名将高继思的后代,对于我等来说,他十分重要,但也正因为如此,以高将军的能力,说不定已经从戚城依靠智计与勇武逃离出来了。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十天之久,等我们过去了,也许高将军早已经死了,到时候契丹军队一拥而上,我们这支军队,也会陷入危机当中,到那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万万不能冒险,冲动的前去救高将军,高将军走了,陛下手中仍有其他的贤臣可以动用,可如果陛下遇到危机,那天下就完了。”
说到这里,景延广当即跪在地上,叩首道:“臣恳请陛下能够深思熟虑,莫要因为爱惜臣子,而做出冲动之决断,高行周将军如果知道,这救援乃是通过陛下的安危所换取的,定然会责备自身。”
石重贵急忙道:“对,对,高将军乃是忠良之人,他如是知道景将军去救他,就无人守护着朕,定然会不同意此事,一切,就按照景将军所说的吧,咱们观望观望,希望景将军能够从戚城当中冲杀出来,朕相信他!”
赵匡济脸色难看,咬牙道:“既然陛下担心此事,那不如就派臣率领洛阳禁军,前去支援高将军,至于景将军,则负责守护陛下。如此一来,陛下不必担忧自身安危,毕竟景将军的资历在,军力也在。至于我,则有机会协助到高将军,解救了高将军,就是解救了晋国。”
石重贵若有所思的点头,觉得赵匡济所说的十分有道理,当即便要答应下来。
景延广连忙道:“陛下,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赵将军虽然任职洛阳禁军都指挥使,但先前臣已经说过,他的资历尚浅,如果贸然带着军队去救高将军,高将军救不出来不说,整个洛阳禁军都会因此而丧命,这洛阳禁军,真正的统帅乃是陛下,难道,陛下愿意看到自己手下的将士们白白送死吗?”
“这……”石重贵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景延广道:“如果一定要救的话,也可,陛下作为洛阳禁军真正的统帅,一切计划,如何作战,应当听陛下的意思,陛下文治武功如此厉害,定然能够想出十分优良的计划,所以,如果陛下觉得赵将军可以带领洛阳禁军前去支援高将军,那便亲自来指挥洛阳禁军的好。”
赵匡济目光一闪,他倒不在意这件事情,石重贵就算做的计划不能用,至少算是让他带洛阳禁军出兵。
如何救高行周,石重贵看不见,自然而然,还是赵匡济说了算。
石重贵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这……这……”
赵匡济听着石重贵的迟疑,心中登时感到不好。
石重贵道:“朕仔细想了想,还是景将军说的有道理。赵将军,朕知道你正值盛年,需要建功立业,所以急于立功,你忠于朕,朕知道,但,朕希望你能够保全自己,就按照景将军所说,我们观望观望,隔岸观火,对,就是隔岸观火。”
赵匡济听着这隔岸观火四个字,登时怒火中烧。
这简直就是混账!
岂有此理!
如果高行周不是高行周,而是蜀国的将领,他和契丹人打仗,自然可以说是隔岸观火。
可是,高行周乃是晋国的将领,他和契丹人打仗,石重贵竟然说隔岸观火!
看着自己的重臣、忠臣在危难之中,还要冰冷的说隔岸观火!
石重贵道:“此事,就这样定下来……”
赵匡济顿时抬头,盯着石重贵,不再故意躲开视线,道:“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莫要寒了高将军的心,莫要让高将军在契丹人的冲杀下战死!”
说到此处,赵匡济霎时间跪在地上叩首,道:“还请陛下三思,此次解救高将军,臣主动请缨,如是有任何后果,臣一力承担!”
事实上,石重贵是不懂得带军打仗,景延广方才夸赞石重贵文治武功厉害,就是故意让石重贵感到他自己厉害,可后面让石重贵真的做什么计划,石重贵却根本做不出来,做不出,如是承认做不出,那边不符合文治武功厉害,做出来了,做的不好,难免引起别人嗤笑,笑话他没有什么文治武功。
所以,石重贵才希望能够躲开这件事情。
“大胆!”景延广喝道:“赵将军,注意你的身份,你的语气,你怎敢以此腔调与陛下说话!”
赵匡济道:“臣知罪,但还请陛下能够考虑臣所说之话。”
石重贵只觉得赵匡济在逼迫着他,心中万分难耐,当即道:“朕累了,朕从汴京一路御驾亲征,接连劳顿,现如今,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赵将军、景将军,此事,容许朕好好想上两天,再给二位答复,请二位离开此处,朕要歇息一下了。”
景延广顺势道:“是,陛下万万要保重龙体,我二人这便告退……”
赵匡济道:“但,我还没有说完……”
景延广勃然大怒,喝道:“赵匡济!你这是何意!方才以非臣之语气与陛下说话,陛下不问你罪过,乃是陛下仁慈,现如今陛下龙体有恙,你却还要烦扰陛下,你莫不是希望陛下身体吃不消!”
赵匡济道:“臣并无此意,只是……”
景延广道:“退下!”
赵匡济抬头,看了一眼石重贵佯装虚弱的模样,心中一腔怒火都已经有些忍受不住。
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景延广道:“赵将军,还不起身么?”
赵匡济这才缓缓站起:“臣告退。”
景延广道:“臣也告退。”
而后,赵匡济便在景延广的注视之下,走出了营帐。
才刚刚离开营帐,营帐之内却响起了石重贵的声音:“方才那些婢女呢?快来服侍朕就寝!”
账外的兵士听了,便赶紧去到了婢女们所在的营帐。
赵匡济只觉得双腿犹如灌铅了一般,跟在景延广的身后,紧握着拳头。
景延广目无表情,走在前面。
终于,两个人回到了景延广先前的营帐所在。
景延广顿住脚步,转过头,道:“赵将军……”
赵匡济再也忍受不了,提起拳头,猛地朝着景延广的头挥动了过去!
嘭!
他赵匡济自幼乖巧懂事,温和待人,那是因为他是长子,是兄长,但不代表他心中没有火气,本质上,他和赵九重乃是一奶同胞,只是惯于忍耐,实则他的火气同样暴戾。
此刻忍耐不住,必定还是要以拳化作怒火,去打他见不惯之人!
第三百零三章 虎狼代豹终为恶
景延广未曾料到赵匡济居然敢打他,等倒在地上,感受着脸颊上的疼痛,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赵匡济怒瞪着景延广,忍不住提拳跨前了一步,但终究没有继续下去。
景延广擦去了嘴角的血液,盯着赵匡济,道:“赵匡济,你竟敢打我。”
赵匡济盯着景延广道:“打的就是你这奸人!”
“你说我是奸人!?”景延广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赵匡济道:“你不是奸人,又是什么?”
景延广并未动怒,淡淡开口道:“我知道赵将军对我见死不救这件事情有所不满,所以,我也能够理解赵将军心中的不忿,此事便就此揭过,景某看在你一心护着高行周,又是赵弘殷的儿子,不会因此责怪与你,望你好自为之。”
赵匡济道:“你以为这样,我便会对你感恩戴德?高行周将军常年护卫边关,保护中原百姓,他死了,那契丹虎狼将更加的疯狂,那些人命,你景延广是否真的能够背得动!?高将军一腔热血,秉承其父之志,为天下,为苍生克敌于外,舍生忘死,你可对得起他!”
景延广道:“景某确实对不起他,但景某不悔这样去做。这晋国究竟如何,你赵匡济随军离家,不会不懂。你眼中的晋国,可还真的有救么?”
赵匡济冷笑道:“景将军大忠大义,为何要说奸人之语?”
景延广淡淡道:“奸人又如何?你太年轻了,这晋国早已经救不了了,你不会看不懂。晋国常年积弱,君臣不睦,君主昏庸无道,四方臣子狼子野心四起,而这石家,又是通过出卖中原得的天下。无论如何,晋国都会亡,都该要亡。你能明白吗?”
赵匡济并未言语。
景延广继续道:“石家不该得这天下,更不配得这天下,身为汉人,中原之臣,如何能看奸贼当道,统御天下,辅佐这昏庸无道的外族来坐稳天下?简直可笑!”
赵匡济低声道:“景将军是什么意思?”
景延广道:“晋国终会要亡,何不让那一天来得早一些呢?你说呢?赵将军。景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赵将军不懂我在做什么。”
赵匡济目光闪烁,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有些事情我也就懂了。景将军之所以做这些奸臣才做的事情,是因为做了奸臣,能够得到更大的大义。”
景延广道:“赵将军虽然年轻,但却是聪慧之人,景某稍微一说,赵将军便懂了。”
赵匡济道:“简直可笑!愚蠢!景将军你真是个天大的笑柄!”
景延广瞳孔一缩。
赵匡济咬紧牙关,道:“你不知你为了让晋国灭亡,最终牺牲的究竟会是什么,你是真的奸人,愚蠢,不必觉得你有多么的忍辱负重!当晋国失去了它的力量之后,契丹虎狼会进入中原,到处烧杀抢掠,契丹人与我们打仗,一直都是打草谷的方式,他们连粮草都不带,完全依靠抢夺,你莫非不懂,晋国灭了,以契丹人的力量,必然会轻易的入主中原!到了那个时候,外族还是外族,天下并非是中原汉人的天下,这天下,将会变成另一番景象,汉人只能做贱民,下等人,你可真的明白!?”
景延广道:“莫非晋国不亡,这天下百姓又不是在水深火热当中么?”
赵匡济低声道:“景将军,我不知你是如何做的将军,你是个不自知的人。你以为你做的事情,让晋国这只豹子死了,可杀死豹子的却是一头恶虎,与恶虎相比,豹子不知要善良到哪里去了。你景延广已经大权在握,皇帝听你的话,为什么你不教他变成一个好的皇帝,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在军营里胡作非为!他敢这样做,是因为你景延广故意的!”
景延广目无表情,一时间有些失语。
赵匡济道:“恶虎引入中土之中,豹子死了,你景延广,要做什么?是继续投靠契丹,想办法用同样的方式,去让这恶虎也死掉么?你的自知之明,在什么地方?”
景延广面容快速变换。
赵匡济道:“你不喜欢晋国,很正常,我也不喜欢晋国,但我知道猛虎入侵之后,苦不堪言的究竟是谁,将要失去的究竟是什么,既然不是正确的时机,那就想办法让晋国当下变得更好一点。此战契丹借了景将军不敬的由头,从关外杀入,景将军所思所想,看来是早就已经进行了预谋,怪不得你会叫契丹人放马过来,你这卖了天下的东西,比石敬瑭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你是希望汉人的子子孙孙,都成为契丹人的奴隶!”
景延广终于愤怒交加道:“胡说八道!赵匡济!你是在血口喷人!这根本不是景某所想的!”
赵匡济道:“那你想的是什么?高行周将军他庇护的是晋国,还是天下百姓,你难道看不懂吗?天下没有了你景延广只会更安定,天下失去了高行周,天下便要大乱!这结果,你可曾真正的想过!?你以一己好恶,胡乱弄权,所作所为罄竹难书,明知帝王残害百姓,非但不劝说,反而纵容,就为了让他自己找死。我与景将军道不同,与你待在一处军营之中,只觉得是对我的污辱!”
说罢,赵匡济懒得给景延广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朝着营帐外面跨步而去。
景延广看着赵匡济离开的背影,紧握住了拳头,低沉道:“我何来有错?我哪里有错?石家卖了天下而得天下,如此之天下,就该令它灭亡……景某没错,是你不懂……”
赵匡济终究不能阻止景延广的决策,景延广连夜修书一封,命令军士骑乘快马前往戚城,禀报无法支援之消息。
此事赵匡济根本无法阻拦阻止,赵匡济幻想过是否能够强行率领洛阳禁军前去支援高行周,但,此乃是大罪,他前面顶撞石重贵也好,拳打景延广也好,这些问题真要追究,都是他自己的过失。
但,如果敢率军违抗上令,这便成了逆贼,如此一来,赵家就完了,甚至跟赵家亲近的人,也都要遭殃。
赵匡济看着那携带着消息离开的快马,心中暗骂自己是个缩头乌龟。
……
戚城的军士们站在城楼之上,嘴唇已经干裂。
风吹过城上的虎纹大旗,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
契丹大军围困在戚城的四方,令高行周的军队,只能以残粮勉强活命,如今军粮已经全部消耗光了,百姓们又在乱世之中无比困苦。
整个戚城,陷入了一种死寂,疲惫不堪的状态。
军营之中,高行周看着高怀德亲自端来的粥水,道:“这粥已然不多了吧。”
高怀德低下头,这整个军营之中,都已经没什么吃的东西了,这碗有着不少米的粥,轮到将士那里,一碗可以做成五碗。
高行周道:“昔年黄巢反叛作乱,到了后期没有了粮食,便开始去吃人肉。此事后来也在各方军队之中发生过几次,无一不是到了最终毫无办法的时候。”
高怀德目光一闪,愕然的看着高行周。
高行周开口道:“我们从来不杀战俘,即便是契丹人,也是尽量的留下来,甚至叫他们吃我们的粮食……但现如今,一切已经到了这一步,也许,我们要进行改变了。”
高怀德攥着拳头,道:“爹,你莫要着急,咱们的粮食,省一省,还能支持两天,我今天就决定去百姓那里请些粮食……只等到景将军带着军队过来,咱们就解了危机,不必选择吃人。”
高行周道:“消息已经传出去七八日了,这期间我已经派出了五人,这五个人纵使路上遇到险阻,应该也早就有人到了景将军那里了。景将军怕是不会再来了。”
高怀德道:“怎么会,景将军定知父亲的重要,一定会率军前来!”
高行周自嘲一笑,看着桌上的粥,道:“既然你不想吃人,那便开始去将马杀了吧,虽然这些战马,或许比人命更重要……但如是最后我们无法逃出生天,这马都将是契丹人的。将马杀了,叫将士们吃顿好的,而后咱们想办法突围!”
高怀德目光闪动,点头道:“好……我这便去叫人将马杀了……”
……
朔州城中的丐帮势力短短时间便已经壮大了多分,整个丐帮分舵已经不可与最初的时候同日而语,现如今整个朔州城上下几乎三千名乞丐、或者是一些穷苦的百姓,都已经成为了丐帮的弟子。
而坐了丐帮弟子之后,本来过不下去的苦日子,终于有了一定的粮食维持生计。
大片撒网招收弟子,自然不如先前选拔招收弟子来得更加的优良,毕竟很多人只是因为有粮食才选择加入。
不过,这件事情百骑司最初已经商讨了多次,当今恶世的百姓,需要教化,所以百骑司早就已经寻访了许多贫苦的儒生,希望他们能够多来为这些丐帮中人讲述什么是仁义礼智信,什么是为人之道等等,同时又叫他们理解和了然丐帮所立下的规矩,其目的和意义究竟是什么。
萧兀隆夫妻一直在百骑司的手上,百骑司并未亏待这二人,非但叫她们在一起,还特地请了医者为萧兀隆进行诊治。
反过来,萧鲁直那里,则一次又一次的在被百骑司的人索取钱财、粮食,一来二去,萧鲁直已经完全傻眼了,他多次想要见到萧兀隆,但偏偏没有这样的机会。
至于耶律璟,则还被萧鲁直软禁着,萧鲁直被朔州城的事情牵着鼻子走,一时之间,甚至忘了耶律璟的存在。
每日,都是张寒城负责看守耶律璟。
一切如果能够一直保持这样,丐帮一定会越来越好。
但可惜的是,这一日,变故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支契丹军队,从远方靠近了朔州城的城门之处,前方的高头大马之后,便是一两撵车,其上所端坐之人,正是耶律德光的弟弟,耶律李胡。
而耶律李胡所携带的军队,正是属珊军的高手,虽其中并未有阿萨辛、摩尼教的身影,可大雪山般若寺的三名高僧,赫然也在其中。
城墙上负责巡视的士兵见到了这一幕,顿时惶恐的前去通知守城将领。
而守城将领得知了耶律李胡的身份之后,自然不敢拖延,赶紧派人去请萧兀隆前来亲自相间。
耶律李胡并未进城,而是命人开始在城外安营扎寨。
此次耶律李胡携带了三千名蕃汉高手,以及一支两千人组成的军队,即便未达到几万人,却也一样声势浩大。
耶律李胡此次是过来解决之前雁门关的事情,同时也是将耶律璟任命为副帅。
说起来,耶律李胡得知了耶律德光的意思之后,心中有些不忿,那就是耶律璟不过是个孩子,而耶律德光却让耶律璟来做属珊军的副帅,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一般。
耶律李胡虽然心中不忿,可终究还是不敢违抗,只能想着如何要将他这个侄子压制住。
耶律李胡进入到了扎好的营帐当中,开始等候了起来。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那负责传递旨意的士兵,将耶律璟带来,就连萧兀隆也不见了。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之后,耶律李胡终于冷哼了一声,道:“我这侄儿竟然这么大的架子,莫非本王到了这朔州城外不行,他还要让本王亲自相见么!?这萧兀隆竟也敢不来!”
“王爷息怒!”顿时,守城将领道:“这些日子萧将军身染了重疾,一直都未露面,绝非是不来,许是走的慢一些……这样,王爷在此等候,我这就去派人,去城中找些美女过来,给大王助兴,再叫人弄些酒肉,给王爷品尝。”
耶律李胡道:“也罢,那你就去准备一下吧,本王在此等着,等他们来了,再找他们算账。”
……
“你说什么!?耶律李胡来了!”
萧鲁直此刻正在府邸的正堂当中抓耳挠腮的看着朔州城中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听见心腹随从的禀告,顿时傻眼了。
“是……是的,公子。而且,还有个人在外面候着呢,他是过来寻……寻找小王爷的。”随从小心翼翼的说到。
萧鲁直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第三百零四章 无中生有乃邪瘟
“公子……公子……”随从赶紧叫了两声。
萧鲁直这才回过神来,道:“这……他一个王爷,此刻应该正在中原才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算了,先让那等候的人进来再说。”
随从赶紧点头,而后便出去请了来人。
来人正是耶律德光先前所派来的那名负责传递旨意的士兵,他进入房间当中,看到萧鲁直,微微皱眉,道:“我找萧将军以及小王爷,还请公子引见一下。”
萧鲁直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这样,我爹身染重疾,不宜相间,至于小王爷,他前些日子就已经离开了府上。”
士兵听了萧鲁直的话,微微一怔:“什么?”
萧鲁直连忙道:“小王爷已经走了,至于我爹染了重病……”
士兵目光一闪,道:“小王爷去做什么了?”
萧鲁直心惊胆战道:“这,我也不知道,小王爷去了什么地方并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多问。”
士兵皱眉道:“那就请你引我去见一见萧兀隆、萧将军吧。”
萧鲁直心中无奈至极,只能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我爹染了重疾,这些天朔州城的事情,都是我在处理。”
士兵道:“无妨,有些事情,必须要见萧将军才说得清楚,尤其有关于小王爷的去向,我要详细问问。”
“这……”萧鲁直迟疑了一下,脸色僵硬,道:“那这样好了,请这位兄弟在此等候,我这就去询问我爹能否见你……”
士兵点了点头,萧鲁直表现的有些不自然,令士兵很是疑惑。
萧鲁直对随从道:“好好照看这位兄弟,不要胡说八道,触怒了这位兄弟,知道么!”
“是,是,小的知道。”随从赶紧开口。
萧鲁直是在提醒他不能胡言乱语,毕竟府中的一些事情,府中之人还是清楚的。
当即,萧鲁直便离开了此处,准备找张寒城商量一下情况。
张寒城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易经》,试着认识上面的字,正准备翻页之间,门外的脚步声惊醒了张寒城。
张寒城赶紧将《易经》收回到怀中,而后,萧鲁直便已经慌慌张张的推开了门。
这房子目前是张寒城的居所,而在这居所旁边,便是耶律璟的居所。
萧鲁直窜入了房中,急忙道:“黑子,不好了,发生大事了。”
张寒城道:“什么事情?”
萧鲁直连忙道:“耶律李胡带着军队来了,现在正在城外呢。”
张寒城眸光一闪,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丐帮会否受到影响。
萧鲁直继续道:“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有人专门找我爹还有小王爷。我爹,我爹他遭了歹人劫持,此事黑子你也知道,这几天下来,我花了那么多钱,还没将我爹娘赎回来。小王爷这里……方才我跟来人说小王爷走了……这……现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对方又要见我爹。”
张寒城只觉得萧鲁直已经乱了马脚,说话都已经颠三倒四:“那,公子是怎么说的?”
萧鲁直道:“我说……我问问我爹能不能见面,我说我爹染了重疾。”
张寒城道:“那就回去回复说,不见就好了。”
萧鲁直连忙道:“这样怎么行,对方如果追问的话,我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张寒城沉吟:“就说这病会传染,不过有什么事情,可以跟你说,然后你再负责传话,这样一来就行了。”
萧鲁直道:“那若是对方问是什么病,又该怎么说?”
张寒城道:“就说是染了邪瘟好了,这名字听起来吓人。”
萧鲁直这才道:“好,我这就去回复他,他说了什么,我再回来跟黑子你商量。”
说着,萧鲁直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张寒城心电急转,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一定会出大问题,甚至大问题已经发生了,耶律李胡带军队前来,那自然就是属珊军。
而属珊军不在中原打仗,肯定是有耶律德光的授意。
这一来二去,其中万分复杂,张寒城也一时之间难以推敲出其中的所以然。
现在,他又没办法联系百骑司,只能靠他自己来左右现在的情势。
至于依靠萧鲁直,恐怕萧鲁直不太能靠得住。
……
萧鲁直又回到了接待士兵的房间,自己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忐忑的跟士兵说了张寒城的意思。
士兵原本还想亲自去见萧兀隆,可一听到“邪瘟”这样的病名之后,顿时吓了一跳,道:“那就劳烦公子了。”
萧鲁直勉强一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士兵深吸了一口气,道:“事情是这样,小王爷之所以来到朔州城,最初乃是陛下亲自授意的,因为小王爷虽然还年轻,可已经即将成人,这朔州城在萧将军的治下,十分的安定,所以,陛下决定让小王爷来到朔州城接任守城将军之位,锻炼一下。”
萧鲁直僵硬道:“这件事情,小王爷并未说过啊……”
士兵连忙道:“这件事情小王爷其实还不知道,只是陛下传讯叫小王爷到朔州,有事情要交代他做而已。”
萧鲁直只觉得一切好像连上了,那就是这耶律璟,分明就是来调查萧兀隆的,而且,还要让耶律璟接任守城将军,这件事情,分明就像是在削弱他家的势力:“原来是这样。”
士兵继续道:“前段日子,雁门关发生了一件大事,倒是不知道小王爷是否有所耳闻?”
萧鲁直怔了一下,他最近忙的乱七八糟,怎会知道发生的各种事情,道:“这……我不知道。”
士兵沉思了一下,道:“也对,事情发生也有一段时间了,先前,雁门关遭到了一伙势力的袭击,这一支势力乃是江湖势力,十分厉害,从雁门关抢夺了不少的粮草,而后,他们便逃窜进了幽云十六州的地界当中。”
“哦?”萧鲁直眼角一抽,只能故作疑惑。
士兵继续道:“于是,陛下就派王爷带属珊军来到幽云十六州,负责捉拿这一伙贼匪……小王爷恰巧是在朔州城,所以陛下就觉得,让小王爷加入属珊军,作为属珊军的副统帅也不错。”
萧鲁直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士兵道:“所以,这一次我是携带了圣旨回来,如果公子能够告知萧将军一声,询问他是否知道小王爷的去向,将去向告诉我,也不错。顺带的,还有一句话,是陛下叫我带给萧将军的。”
萧鲁直并没有把前面有关耶律璟的事情放在心上,唯独关注着有关于萧兀隆的事情:“什么事情?”
士兵道:“就是,陛下记着昔年与萧将军并肩作战时的一切,他的两位儿子,现在在军中都十分不错,继续在朔州城努力经营,他的两位儿子拥有足够的战功,也可以为他们攒下更多的军功,获得更好的职位。”
萧鲁直有些犯晕,点了点头,道:“这样,我先将这些话跟我爹说一下,然后再回来。”
“也好。”士兵道。
……
萧鲁直目中疑惑万分,他觉得他有些想不通这件事情,所以必须找张寒城继续商量商量。
张寒城一直在等候着萧鲁直,同时也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做,可是思来想去,张寒城决定看看再说。
萧鲁直连忙将士兵的话语七七八八的告知给了张寒城。
因为太过紧张,所以萧鲁直的话并不完全,目的一直停留在有关于萧兀隆的身上。
尤其是耶律德光特地给萧兀隆的话,让萧鲁直想不通。
张寒城快速理清着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大约已经了解了情况,前段时间雁门关的事情,终究惊动了耶律德光,至于朔州城里的事情,耶律德光似乎并不知道。
有关于萧兀隆这里,张寒城思考了一下,眸光一闪道:“这件事情,恐怕像是警告的意思。”
萧鲁直微微一怔,道:“警告?”
张寒城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警告,这是在警告萧将军呢。或许,陛下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有关于萧将军和王爷之间,决定谋逆的事情……虽然只是传言,可是到了陛下的耳中,就不一样了。”
萧鲁直陡然间焦急道:“可,这件事情是冤枉的啊,根本不是这样,怪不得陛下要提我的两位大哥,他们是希望我爹因为我两个大哥老实一点……”
张寒城道:“应该就是这样。”
萧鲁直道:“看来,陛下真不相信我爹了,否则怎么会先派来小王爷查探?”
张寒城思索着局势,道:“那,会不会是,陛下先让小王爷来探查,然后再专门让王爷和萧将军有机会见面,决定观察一下他们是否真的决定谋逆?”
萧鲁直道:“这件事情太可能了,而且,还有圣旨要册封小王爷做属珊军的统帅,这分明也是不相信王爷了。陛下真是太多疑了!”
张寒城点了点头。
萧鲁直道:“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办才好?怎么说小王爷的去向?”
张寒城沉吟道:“就说小王爷回上京好了,暂时拖延一下。”
萧鲁直点头,道:“对,这么说应该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张寒城看着萧鲁直匆匆离开,这只能说是一种缓兵之计,因为耶律璟根本就已经失踪了,辽国国土内,根本就找不到耶律璟的任何踪迹。
倒是,这城中的一些事情,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张寒城也是希望用这种缓兵之计,先让耶律李胡带着属珊军先离开朔州城,而后再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
萧鲁直忐忑的说完了耶律璟已经回去上京的说法。
士兵陷入了沉思当中,道:“那,小王爷是什么时候走的?”
萧鲁直道:“大概,大概有些天了,前些天就已经走了。”
士兵道:“看来,小王爷有可能是觉得在这朔州城呆不惯,所以就离开了。如此一来,我就必须再向陛下复命才行。”
萧鲁直道:“是啊,是啊,我方才已经与我爹说了陛下告知的那些话,我爹说多谢陛下记着他……”
士兵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先要去王爷那里将此事说清楚,此刻王爷恐怕还在等着呢。”
萧鲁直僵硬的点头,道:“对,快去吧,千万别让王爷久等。”
……
耶律李胡仰倒在椅子上,不断地打鼾。
营帐中的美女扭动着腰肢,伴随着乐曲起舞,即便耶律李胡没有看,她们却也不敢停下来。
那与萧鲁直见面的士兵火速从朔州城出来,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耶律李胡的营帐之外。
才刚被放入营帐当中,便看到此刻耶律李胡正在酣睡。
可是他又不敢叫醒耶律李胡,只能站在一边候着。
虽说,他看起来只是个士兵,但其实却算是耶律德光的眼线之意,可以说的上是耶律德光的人,可本身他却仍旧是个小人物,哪里敢惹到耶律李胡?
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已经过去,舞女们已经停止了舞蹈,都站在各处候着。
耶律李胡终于苏醒过来,看着已经有些昏暗的景象,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道:“人呢?”
士兵咳嗽了一声,抱拳道:“王爷。启禀王爷,小王爷已经回上京去了,至于萧将军,因为身染恶疾,所以不能相见。”
耶律李胡顿时道:“就是说,我那侄儿回家了对吧?那萧兀隆就算得了病,也该来见本王,他简直天大的胆子!”
士兵道:“并非如此,是因为他染了一种叫做邪瘟的恶疾,此恶疾能够传染,他不敢伤到王爷,所以不敢过来见王爷。”
耶律李胡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哼了一声道:“这次来到朔州,根本就是白来一趟,毫无趣味,我这皇兄想着给他儿子锻炼的机会,但他儿子却回家了,算了,这幽云十六州中的贼人,还是得靠我来捉拿。”
士兵急忙道:“我这就将此处的事情禀告给陛下,王爷可早些歇息。”
耶律李胡不耐烦的道:“行了,你先下去就是了。”
第三百零五章 雄关漫漫河东王
北风东走,卷起阵阵砂砾,打在夯土砌成的阳武关之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一名斥候蒙着面巾,疾走如奔,迅捷无比的躲在了一处黄石后方,小心的探出头来,看向了阳武关之上的情景。
此刻,两列契丹士兵处于阳武关之上,正以自身之手遮挡着吹来的沙土。
斥候眸光一闪,自顾自的点了下头,便顺着原路迅速返回。
巨大的烈阳悬挂在高空之中,令他的发梢处泌出阵阵汗水。
大约奔走了两炷香的时间,这名斥候绕到了一处山坳之后,便冲向了躲藏在这山坳之后的,正在林中遮阴的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此刻正在休整当中,但人数众多,密密麻麻的从此处的山林,一直绵延向了后方的山岭。
“报!!!!”
“报!!!!”
斥候大声喊出了声音,惊动了军队之中的将士,众人纷纷看向了这名斥候。
斥候一路穿行,径直跑向了前方的营帐,而后冲入了进去。
营帐之中,此刻正有一名约有五十岁的将领,正与四名副将一起观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斥候的跑入,瞬间打破了原本的交谈。
当即,斥候单膝跪地,抱拳看向了那为首的中年将领,道:“禀报都统大人,前方便是阳武关了,这阳武关军力不强,只有数百。”
中年将领听到斥候的话,顿时哈哈大笑道:“看来此行算是走的对了,这耶律德光将精力全部放在了中原,而这幽云十六州的军力却并不强,我们从西边绕进幽云十六州,恰好可以转而将朔州城打下来,也学那契丹人打草谷,打完了草谷,便顺势将雁门关夺取,在后方捅耶律德光一刀,如此一来,耶律德光就不得不将我等放回到中原。”
四名将领听到此话,纷纷喜上眉梢。
“都统大人果然厉害,您不愧是太尉,又是北平郡王、太原王,换成是一般人,怎能想出如此之妙计?”
“不错,就算是诸葛再世,也未必能够比得过都统大人的智计。”
“以都统大人的能力,定然能够在这天下间,得到一席之地!反观那小皇帝石重贵,简直就不可理喻,与都统大人相比,便犹如皓月与萤火之别。”
中年将领眸光一闪,道:“诸位谬赞了,我刘知远何德何能?哪里又敢跟皇帝比试高下呢?还是莫要夸赞了。”
一名将领急忙道:“怎么不能比?都统大人的能力,天下间有目共睹,此次若不是以借道为主,那吐谷浑恐怕都要被都统大人收复了,如此之能,自古以来,都是帝王才有之能。”
刘知远道:“好了,再夸下去,本将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我们还是来商谈一下有关于如何拿下朔州城的事情好了。”
当即,四名将领正经了几分,随着刘知远的手指,看向了前方的地图。
刘知远道:“这阳武关虽然并非雁门关那样的大关,可是却同样难以打下来,虽然守军不过数百而已,但想要短时间内破掉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如是拖延的时间久了,朔州城必定会有援军赶来,这些援军多数都是守城之军,但胜在数量多,必定会对我军造成不小的重创与伤亡。”
说到此处,刘知远顿了一下,众将领忍不住点头。
刘知远继续道:“所以,我们这一次出击,必须要找到合理的时机,借用天时,一举迅速的将阳武关夺取下来,此关一破,后方之路从狭窄变成坦途,接下来,以我们的军队之力,必定能够直接能够将朔州城的守军直接破除,如此,朔州城便成为了我们的囊中之物。”
众将领纷纷大喜过望,一名将领道:“那咱们就按照都统大人所说的,找准时机,一举冲过去。”
刘知远道:“不过,此举终究还是要小心,需要先探查敌方换岗之情况,寻找薄弱之机,最好趁夜出动,另外,此举并非是小事,很容易会引起我等不知的变故,毕竟这朔州城还是十分重要。”
朔州城乃是雁门关之后幽云十六州中的第一座主城,雁门关是中原咽喉,朔州城本身也是十分重要之所。
按照刘知远所说,一切顺利,将朔州城打下来之后,便直接拿下雁门关,就相当于反将了耶律德光一下。
如此举动,耶律德光也并不一定不会防备,毕竟刘知远先前与属珊军交战,最后的去向耶律德光一清二楚。
刘知远继续提出了有关于冲击阳武关,如何兵临朔州城的一些细节,势必要杀整个朔州城一个措手不及。
刘知远的军独行进入幽云十六州,对辽国来说,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之举,可恰恰这种胆大包天之举,却叫刘知远生生做成了。
昔年石敬瑭仍在的时候,就曾夸赞刘知远的勇武,也因此,刘知远其后在晋国风生水起,节节高升。
不同于高行周那种艰苦守卫边关的将领,刘知远处于河东地界,说一不二,跺一跺脚,整个河东都要陷入震荡当中。
当初石敬瑭在世的时候,还能稍微压制刘知远,此刻石敬瑭死了,石重贵十分无能,无法压制住刘知远,刘知远虽未造反,也未称王称霸,可实际上却已经成为了河东之首。
此次面对辽国之战当中,刘知远在征战的时候,并未用尽全力,先前在忻口与伟王大打出手,进行交战,也是无奈之举,否则刘知远定然会选择继续看戏,要做这天下间的黄雀,而非下场与螳螂和蝉一同陷入战局之中。
这一次与伟王之间的攻伐,致使刘知远不得不跟辽**马对抗,不得不在被追杀的被动情况之下,窜入到吐谷浑当中,如若不是属珊军逼的太紧,刘知远也不会以一己之力对抗吐谷浑,并利用吐谷浑阻碍属珊军的脚步。
刘知远一边说着对策,一边忍不住想到了属珊军的强势。
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拥有属珊军的勇武,那是汇集了天下武人的军队,跟哪怕最精锐的军队比起来,属珊军中的一人也可抵挡五人,而属珊军的两万多高手,便至少相当于十万大军,这才是真正的十万口大剑,绝非是景延广随意胡说八道出来的那十万口横磨剑。
……
朔州城上下此刻丝毫不知在朔州城不远处的阳武关,已经被刘知远定位了目标。
耶律李胡仍旧处于朔州城外驻扎,而且时值正午,耶律李胡还没有退走的意思,这让萧鲁直不由得担惊受怕了起来。
他所做的事情,可以说是谋逆的罪过。
如果可以的话,萧鲁直恨不得干脆叫朔州城的守军一拥而上,直接将耶律李胡给杀了,但可惜的是,那属珊军太过吓人,萧鲁直不敢触怒耶律李胡半分。
同时,耶律李胡又在朔州城如此近的地方,如果真要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他必定将要遭殃。
萧鲁直想了一夜,都没有想清楚事情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诡异局面,他自问和萧兀隆一样,对于耶律德光十分的尊敬,同时,跟耶律李胡之间也没有半点的瓜葛。
结果现在,不但要害怕耶律德光,又要害怕耶律李胡,同时,还要担心父母是否能够活命,接下来又该怎么把朔州城打理的如同往日一样。
像他这种纨绔子弟,哪里有三头六臂的本事,哪怕再坚持一天,萧鲁直都觉得不敢想象。
对于耶律李胡的驻扎和没有撤军的迹象,张寒城也是看在眼中的,如果耶律李胡关注到了朔州城内部的情况,定然就会发现此刻丐帮势力的出现,毕竟人多口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萧鲁直无从得知,是因为萧鲁直本身不算是什么厉害的人,而耶律李胡,就算再差,也不会比萧鲁直差。
如是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么朔州城中的丐帮发展,必定会受到严重的阻碍。
事实上,百骑司其实已经有建立第二处分舵的打算了,因为目前为止,虽然第一处分舵无中生有,建立的比较草率,时间又短,但控制了萧鲁直之后,丐帮进入了长久的稳固发展阶段,正适合寻找第二处建立第二个分舵。
不成想,耶律李胡这样出现,也就打乱了百骑司的计划。
昨天夜里,张寒城特地潜回到了百骑司落脚的地方,与众人商谈了足足两个时辰如何面对眼下的局面。
其中出现了三种不同的看法。
第一种看法自然就是维持稳定,敌不动我不动,只要耶律李胡不能够发觉到朔州城的变化,那么百骑司就继续按捺住,在暗中继续操纵萧鲁直。
但是,这种看法很快就遭到了一定的反驳,那就是朔州城的很多事情,不一定真能够瞒的下去,毕竟耶律璟的的确确是失踪了,那可是耶律德光的儿子,怀疑到朔州城,只是时间的问题,有些事情,不是敌不动我不动就能够解决的。
所以,也就衍生出了第二种看法,那就是趁机把事情做大。
目前丐帮在暗处,因为都是贫苦之人组成,没人在意,先前百骑司就已经大闹了雁门关,所以常苦尘等人提议,干脆直接找机会杀进属珊军,直接将耶律李胡的人头给取下来,然后,百骑司干脆撤离,舍弃掉朔州城的总部,继续让丐帮在朔州城中暗中发展。
这种方式有些不顾后果,所以很快也被百骑司的众人否决掉了。
而第三种看法,是张寒城苦思冥想提出来的,那就是提早的将朔州城的丐帮势力迁移到雁门关之内,进入中原当中,算是从幽云十六州撤走。
张寒城之所以会提出这种想法,是因为最初张寒城组建丐帮的目的就是对抗慕容龙城,一直在幽云十六州发展,并不是张寒城的长久想法。
最初张寒城和百骑司众人商量的是,让丐帮在幽云十六州中壮大,联合幽云十六州的势力,从而找机会给耶律德光与慕容龙城制造麻烦。
而这样做,多数的麻烦都是制造给耶律德光,反而对慕容龙城并没有什么损害,毕竟一道雁门关,隔绝掉了中原和幽云十六州,丐帮如果想要直接跟慕容龙城对抗,雁门关之隔根本难以跨越过去。
现在,丐帮最为关键的根基已经建立好了,如果在中原建立,以慕容龙城的耳目,以及中原的形势,丐帮的根基根本建立不起来。
可此刻情况不同,虽然朔州城中的乞丐人数不算特别之多,但只要进入中原之后,必将能够迅速发展,跟陈蛰龙一方的丐帮争夺丐帮弟子,快速壮大的同时,也能够跟慕容龙城直接正面的冲突。
只是,问题就是,想要舍弃朔州城,将丐帮所有人带入雁门关,进入中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寒城想了许多方式,首先第一种方式,就是按照来时候的办法,直接杀入雁门关,干脆一举强行打出去,可丐帮弟子虽然在学习武艺,可毕竟都比较平庸,一次雁门关之战,恐怕丐帮弟子会死伤大半,甚至有几个人逃出来都不一定。
第二种方式,就是直接将耶律璟作为筹码,带着耶律璟走出雁门关,就像是依靠萧兀隆夫妇要挟萧鲁直那样,要挟耶律德光,但这样,丐帮就彻底走到了明面上面,必然会被天下之人察觉到,不符合丐帮长久发展的方向。
许多的想法,都有很多不妥之处。
也因此,昨天一夜的时间,百骑司众人根本没有商谈出任何结果,只能不了了之,暂时得过且过,按兵不动,等对方先动了,百骑司这边再动,掌握不了主动权,总归是让所有人都有些担心。
房间内。
张寒城端着食盘,放在桌上,叫了一声躺在床上背对着这边的耶律璟过来吃。
耶律璟当即起身,走向了椅子,缓缓地坐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耶律璟表现的十分乖巧,丝毫不大喊大叫。
这种表现,让张寒城觉得耶律璟不同寻常,他毕竟是耶律德光的儿子,绝不像是普通的同龄人那样慌张。
耶律璟低头,从盘子里捡了块肉,放入口中吃下,道:“无论你怎么看我,这里的事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找你报仇,还有萧兀隆、萧鲁直。”
张寒城目光一闪,耶律璟已经彻底将他当成了仇敌:“你这样直白的告诉我你要找我报仇,难道就不怕我把你杀了?”
耶律璟抬头,看着张寒城道:“你不会的,你如果要杀我,你早就杀了。你不杀我,因为我的身份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比如用我来对付我父皇。”
第三百零六章 擂鼓震天城自危
张寒城听着耶律璟的话,并未作答。
耶律璟道:“小时候,父皇曾经跟我说过,你们汉人最为卑劣,下等,而且还奸诈狡猾,现在看来,我父皇并未骗我,你们汉人就是他说的那样,我那么信任你,将你当做朋友,你却这样对我,将我关在这里。”
张寒城道:“我跟你不同,我小的时候听说的都是你们契丹人卑鄙无耻,行径凶残,犹如虎狼一般。这些日子,一切都印证了我从前听说的,你们契丹人对待我们汉人,就是当做猪狗不如的畜生一般。这天下间,哪里有你们欺负我们,却不叫我们反抗的道理?”
耶律璟冷哼了一声:“卑贱之民,自是畜生,难不成还要与我族平起平坐?”
张寒城眸光闪动,道:“契丹人也好,汉人也好,哪里有什么族群的卑劣一说,我只知道谁先挑动了战乱,谁就是错的,这一次你们契丹人冲入中原,杀了多少平民,百姓,害了多少孩童失去父母,害得多少老人没了他们的子孙?难道只有你们契丹人的家人朋友是家人朋友,我们汉人的家人朋友,就不是家人朋友了吗?”
耶律璟听着张寒城的话,怒气横生道:“罢了!不吃了!饿死我算了!”
张寒城淡淡开口道:“只是饿一顿两顿,饿不死你,等你知道饿的滋味以后,就知道自己吃了。”
说完,张寒城也不管其他,直接将桌上的食盒端走,而后离开上锁。
耶律璟听着锁链的声音响起,脸色万分难看,喝骂道:“你们汉人就是卑贱的猪狗!”
院落里。
张寒城将食盘递给了府中的下人,独自一人去到了树下,抬头透过树叶看向了天上的太阳。
这世上,有的仇恨是无法化解的,尤其是这种两个族群之间的仇怨。
因为他是华夏之人,而耶律璟是契丹人,所以仇怨一早就已经先天注定了。
这仇恨,将会在血脉之中延续下去,也许百年、千年……
……
入夜时分,恐怖的箭雨刺破了宁静的夜空,化作了成千上万道,瞬间朝着阳武关飞射而去!
这些箭矢隐藏在夜色当中,令负责防守的契丹人根本无从提防。
他们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被密密麻麻的箭雨打成了筛子,从关墙之上跌落下去。
号角声陡然间自关内响起。
契丹人意识到了有人入侵,当即开始手忙脚乱了起来。
刘知远率领大军,自夜色深处冲杀而出,一大片军队犹如滚滚的浪潮,发出如同闷雷一般的喊杀声,冲向了阳武关的关口。
契丹军队被刘知远大军杀的措手不及,守关的契丹将领命军队火速在关口进行对敌。
可刘知远抢占了先机,一次冲杀之间,便已经乱了契丹人的震脚,而后又是一次连绵不断的箭雨飞出。
契丹人瞬间死伤过半,仅剩下了二百余人存留。
此处发生的事情太过令契丹人惊骇,刘知远军队的狂笑声与雷霆出击,惊得契丹人完全失去了抵抗之力。
契丹将领侥幸保命,令人拼死守住关口,他则亲自乘上马匹,朝着后方的朔州城方向奔去,要搬来救兵。
刘知远意识到此战已经告捷,契丹人不堪一合之敌,当即提起手中之矛,指向阳武关,道:“众位军士,尔等随我前冲,此番我们势如破竹,定能一口气直逼朔州城!”
众军士齐声应和,喊杀声四起,士气壮大,许多士兵干脆杀到了城墙脚下,纠合了不多的人便朝着关口冲入。
刘知远看了一眼这些杀的红眼的将士,转头看向了一侧留着络腮胡,皮肤黝黑的中年人,道:“郭威,你去为他们压阵!”
“尊都统之令!”郭威大喊了一声,纵马奔行而出,直接冲向了前方。
后方,一名跟随郭威部队的青年士兵见到郭威冲的勇猛无比,顿时有些心惊胆战,但终究咬牙之间,随着整个郭威军队冲向关口。
前方冲的早的士兵已然死去。
后方其他的士兵迅速补上。
青年也在其中,看着一名又惊又怕,不断后退的契丹人,这青年人顿时咬牙,大喝道:“杀!!!”
话音落下,这青年猛地举起长矛,朝着前方的契丹人刺去!
噗!
血液瞬间迸溅在了这青年的脸上,身上,叫他觉得鲜血滚烫万分。
他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之前虽然曾与伟王军队、吐谷浑部族进行过交战,可是他都未曾动手杀人。
此番动手杀人,只因为对面的人乃是契丹人!
青年噗的一声抽回了长矛,手掌还有些抖动。
一侧的马上,郭威抬手,喝道:“众位兄弟,给我杀!直接冲破这关口!”
士兵们好似疯了一般,一齐朝着关内涌入。
郭威偏头,看了一眼那不知所措的青年,道:“荣儿,方才你做的已经很好,你小心一些,躲在其他人身后,莫要寻死,否则,回头你姑姑饶不了我。”
“是!”青年回过神来,连忙应道,郭威却已经纵马杀入了关内。
这青年正是柴荣,先前在华山参与了武林大会之后,他便随同老爹回去了中原,在这乱世之中,贩茶已经行不通。
柴荣本就有抱负,面对中原节节败退,再也忍受不了,于是便寻找到了刘知远的军队,去到了他姑父郭威的手下。
这一路上他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这个文弱书生的想象,很多时候,他甚至反应不过来,就已经爆发了战斗,又或者说是不经意间,整个军队就已经剿灭了一大片敌军。
如不是有郭威庇佑,此刻柴荣恐怕早已经死了。
柴荣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咬着牙关,继续随着众位士兵向前冲去,同时,他将心中对契丹人的不满,完全化作了愤怒一吼:“杀!!!”
……
阳武关的守关将领纵马狂奔,他一边骑马奔逃,一边转头,向后方看去,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前方,朔州城还一如既往的安定。
原本,他这个守关将领应该前往城中联合朔州城的守城将领搬兵回去,但是,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在城外驻扎的耶律李胡军队,当即飞奔向了那个方向。
同时大吼道:“王爷!请您出手!王爷!不好了!王爷!”
守关将领拼命的大喊,一下子便惊动了城墙上巡守的守军,这些守军有一些都是汉人,当看到了这守关将领浑身狼狈的模样后,顿时惊愕万分。
而随着守关将领马匹的前行,耶律李胡的属珊军终于洞察到了一切,纷纷朝着这守关将领看了过来。
原本已经熄灯的营帐,也开始接二连三,完全亮起了灯火。
守关将领停下马匹,从马上摔下来,滚了几圈,才喘着粗气,大声吼道:“王爷!阳武关被偷袭!请您出手!”
此间之声音瞬间传入城楼当中,守城的士兵得知此事,不敢拖延,赶紧去寻找守城将领。
与此同时,耶律李胡的营帐之中,耶律李胡披着一身裘袍,从账中走出,火光的映衬之下,他的脸上尽是不满之色:“发生了何事!?”
守关将领急忙道:“有人趁夜冲杀阳武关,是一支军队,他们来的太快,我等根本来不及反应,此刻……此刻许是阳武关已经丢了!”
耶律李胡勃然大怒,道:“你这守关将领是怎么做的,打扰本王睡觉!拉下去砍了!”
话音落下,顿时两名高手直接冲向了守关将领,一左一右压住了此人,而后朝着一侧拖行而去。
守关将领吃惊万分,道:“王爷……王爷……小人并非有意……而是……”
噗!
一名武人手起刀落,豁然间便斩去了这守关将领的头颅。
耶律李胡站在原地,紧皱眉头,喝道:“众位,看来我等没工夫在此歇息了,随我前去阳武关!”
此话落下,早已经注意到的契丹士兵已经奔向了兽皮制成的大鼓,取了鼓锤,开始奋力敲打了起来!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连续的鼓声瞬间传遍整个军营,所有的契丹士兵、属珊军的蕃汉高手立时开始整装待发。
城楼之上,守城将领已经慌张的站在了那里,大喊道:“王爷,我等马上随王爷一同出击!”
耶律李胡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废物根本靠不住,在这里守城就是!”
说着,已经有亲兵牵马而来,同时,也有亲兵取来了战甲与大刀,为耶律李胡穿戴。
转瞬间,耶律李胡便已经全副武装,踏步之间,跃上了马背,而后调转马头,举起大刀,喝道:“众位紧随本王之后!”
一时之间,耶律李胡整个属珊军包含契丹军队,便朝着阳武关方向迅速靠近而去。
……
朔州城中四处的碉楼之上,同样响起了鼓声。
这鼓声浩大无比,伴随着号角之音,令城中本已经睡下的百姓们纷纷从梦中惊醒。
他们紧闭门窗,惊恐的向外看去。
如战乱四起,这城中便要遭殃。
丐帮弟子们纷纷察觉到了此事,第一时间三三两两的从城中各处朝着百骑司的落脚点靠近而去。
而事实上,不需要这些丐帮弟子禀明,百骑司众人也已经纷纷察觉了这件事情。
毕竟,号角与鼓声传遍了整个朔州城,想要不知道也很难。
只是,此刻百骑司的众人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
萧兀隆的府邸之中。
张寒城停止了周天运转,从榻上跳下,快速冲入了院落当中。
整个府邸的府兵已经自乱阵脚。
而萧鲁直也已经惊恐的奔了出来,道:“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一名府兵被阻拦下来,道:“回禀公子,这……这是敌袭的鼓声……”
“什么!?敌袭!”萧鲁直大吃一惊,道:“莫非,莫非是耶律李胡率领属珊军攻入朔州城了!”
张寒城目光一闪,紧接着又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诡异,不像是耶律李胡,而且耶律李胡是王爷身份,如果想要进入朔州城,就如同进入无主之地一样。
毕竟,那守城将领以及士兵,恐怕要比萧鲁直精明得多,不敢阻挠属珊军。
萧鲁直已经慌张到了极点,双腿不断地打颤,竟直接尿了裤子,他急忙跑到张寒城这里,道:“黑子,完了,我完了,咱们完了,王爷,王爷他定然是发现了。”
张寒城道:“公子莫慌,这件事情不像是王爷攻打朔州城,王爷没有必要攻打朔州城,只需要传令公子过去就是了。”
萧鲁直惊恐道:“那,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寒城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晓,不过,我此刻倒是可以去为公子出去探查一下。”
“好!好!黑子,你快去,一有什么,你就快过来告诉我。”萧鲁直连忙道。
张寒城略一点头,便直接转身,朝着府邸正门处奔行而去。
……
张寒城趁着混乱,从府邸当中离开,而后便迅速朝着百骑司方向靠近而去。
他的轻功非凡,此刻所有人都在岌岌可危,也没有人关注到他。
很快,他就到了百骑司所在之处,此刻,院落之外,已经有不少的乞丐都聚集了起来,正在三三两两的进行着交谈。
张寒城停住脚步。
众多乞丐回过神来,连忙向张寒城行礼,道:“帮主。”
张寒城对众人点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乞丐连忙道:“启禀帮主,城外的军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去打仗了,这号角和鼓声,只是朔州城进入戒备当中。”
张寒城点了点头,道:“打仗?”
又一名乞丐道:“没错,我刚从北门那边回来,听着那些士兵喊着好像是那军队朝着东北方向出击了。”
张寒城目光一闪,道:“好,那我先去找几位长老商谈,大家先不要慌张。”
“是,是,有帮主在,我等定然不会乱了马脚。”
张寒城点头,冲入了院落,而后直奔着灯火通明的主屋走去。
第三百零七章 剑出罡雷惊三帝
阳武关关墙之下,契丹士兵们横七竖八的惨死,刘知远大军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刘知远端坐在马上,对身后的将领道:“传令下去,我等此战大捷阳武关,需乘胜追击,争取天亮之前,将朔州城打下来。”
“领命!”副将喜上眉梢,当即前去各处通报,叫将士们快速清理,留下部分兵力接管阳武关,主力则继续前行。
郭威一行队伍当中,柴荣用身上的布擦拭着脸上、手上已经有些凝结的血迹,眼中的慌乱之色已经尽失。
郭威从马上下来,叫柴荣到一旁,开口道:“你这小子,连命都不要了,以后再打仗的时候,躲的靠后一点,叫其他人帮你挡住那刀枪,明白么?”
柴荣迟疑了一下,想要反驳,毕竟身为汉人,诛杀契丹虎狼,乃是应该之事,自身之生死,乃处于度外之中,但郭威毕竟是把他当做亲人,所以才关心,于是道:“多谢姑父,我记着了,下次会跑的慢一点。”
郭威点头道:“本以为此次随着刘都统出来,就回不去了,说不定要躲藏在吐谷浑当中落地生根,结果,还真叫都统杀出来了。这刘都统一身本领,等此次安定度过了,你可要好好的表现,以你的才学,定然能够叫都统对你另眼相看。”
柴荣默然的点了点头,他不大喜欢刘知远,因为刘知远任用了许多他看不惯的人,刘知远的厉害,恰恰就是此处。
譬如说杀入吐谷浑的过程当中,刘知远直接挑拨了吐谷浑各族内部之间的关系,以吐谷浑当中的好处许给那些有野心的人,从而吐谷浑各部之中发生了小范围的争夺之乱,刘知远轻而易举的,便令吐谷浑为他所用,帮他抵御了属珊军,成功绕道进入幽云十六州。
如此智计,寻常之人做不到,可这处事方法,令柴荣有些不喜。
郭威道:“好了,咱们这便要继续去朔州城了,进了朔州城后,也给你抓个漂亮的契丹娘们儿,都二十多了,还没试过那滋味,总要尝尝。”
柴荣连忙摆手,正准备拒绝。
远方却突然间响起了斥候的大叫声!
“敌袭!敌袭!都统大人!有敌袭!”斥候大声喊叫奔行的过程当中,一道箭矢瞬间从后方飞过,噗的一声穿破了这斥候头顶的铁盔,箭矢尖端从斥候的额头中窜了出来,带了几丝鲜血。
斥候瞪大了眼睛,又奔跑了两步,终于轰然倒下。
刘知远此刻正在马上,见到这一幕,登时瞳孔收缩,远方,行军的声音已经逐渐清晰,首当其冲的便是持着大刀的耶律李胡!
见到这一幕,刘知远大急,道:“众位兄弟!是属珊军!随我撤回阳武关之外!以此关为垒,抵抗属珊军!”
此话落下,原本正在清理的各部将士纷纷慌乱了起来。
但听见耶律李胡大喊道:“胆敢来我大辽犯境!尔等受死!给我冲!”
话音落下,耶律李胡提刀向前,后方契丹士兵纷纷提着弯刀朝着刘知远这边奔行而来!
“放箭!放箭!”刘知远大喊了一声,挑过马首,一夹马腹,直接朝着后方逃窜。
嗖嗖嗖嗖!
箭矢密集的射向那群契丹士兵,而这些契丹士兵悍不畏死,中箭倒地之后,后方便又有契丹士兵冲上来。
而这些契丹士兵当中,也夹杂了许多的汉人。
两方瞬间冲撞在一起,一时之间,刀兵发出了对撞的声音,火星四溅。
耶律李胡冷哼了一声,虎目看向了身后真正属珊军的精锐,道:“烦劳诸位出手了!”
众多武人当即拱手,纷纷从耶律李胡身后冲出,持着各式兵刃,一齐窜入了战局当中。
一瞬间,原本几乎处于势均力敌的两方,便陷入了刘知远军队被生生压倒的迹象。
刘知远后撤到了军队后方,死死的盯着耶律李胡和众多厉害的属珊军武人,牙关都紧咬了起来,他千算万算,也未算出这朔州城中竟然会存在了属珊军的精锐。
这种精锐,根本就是横扫天下之力,他刘知远再是厉害,也无法抗衡这样的军队。
当即,刘知远便催促道:“速速撤出次关!留得青山在,怎怕没柴烧!退!”
一时之间,许多将士陷入了混乱当中,有人朝着关口前冲,有人又不得不被契丹士兵与属珊军的武人缠上。
转眼之间,刘知远大军便死伤数百!
郭威大惊失色,将柴荣护在身后,道:“你愣在这做什么?快点跟他们往阳武关外面跑!”
柴荣举着从地上捡的刀子,道:“不可,我怎可舍姑父而去,我要协助姑父!”
郭威道:“怎能如此犯傻,退!”
话音落下,郭威已经举着刀子,直接冲向了前方的契丹人!
他骁勇善战,一刀落下,便将那契丹人的头颅砍飞了出去。
只是,后面的契丹士兵已经到了郭威一侧,郭威虽十分厉害,但也架不住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包围。
柴荣见到这一幕,当即咬牙冲出,一刀劈在了这契丹人的胳膊上,直接将对方的胳膊卸掉。
郭威登时转身,举刀刺破了这契丹士兵的心口,并一脚将其踹飞。
柴荣连忙道:“姑父,我不会舍你而去,愿与你并肩作战。”
郭威叹了口气,道:“好吧,方才不是你的,我也要死了,不过你小心一点,见到事情不妙就逃,知道吗。”
“是!”柴荣顿时应了一声。
当即,郭威和柴荣两个人便开始且战且退,而他们并非处于战局中心,中心部分的主力军队,被属珊军生生推的如同潮水一般后退。
那些武人持着各异的器物,挥舞之间,便扫倒大片的士兵,如此恐怖的军队,纵使刘知远军队再填一倍,也不是其对手。
最令人感到恐怖的,乃是两尊来自于大雪山的番僧,他们二人身材高大,周身如同铁塔,前冲瞬间便能够挥动气劲,使用手中铜锣攻击,只要稍一出手,那离得近的士兵便要七窍流血瞬间被震死,而离得远的,则会被生生震飞出去!
二人所过之处,真气气劲狂涌,简直犹如战神一般,无人可挡!
刘知远已经退入了关墙之外,命令军队在两侧关口位置布下攻击手段,提前占据地利优势,接应还未撤离的将士。
郭威带着柴荣,此刻已经交战,纵使他郭威在军中有些身份,但此刻杀起来,谁还管什么狗屁的身份?
逃命才是最为紧要的。
郭威扯着柴荣不断地靠近关口所在。
正要进入关口当中!
陡然间!
一道被番僧震飞出来的士兵身体,直接横砸向了郭威和柴荣那里。
郭威与柴荣两个人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嘭的一声便被撞飞了出去。
此刻,人手已经折损上千!
如此恐怖的攻势,令刘知远脸色难看万分,他一直不敢跟属珊军正面冲突,就是因为这样,先前他一直努力的将属珊军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此刻无论如何,也掌控不住现在的局势!
转瞬之间,那些没有逃出关口的人,便已经被击杀的七零八落。
耶律李胡端坐在马上,哈哈大笑了起来:“不堪一击!简直不堪一击!你们这支军队,还敢进入我大辽的地界!?简直痴心妄想!意图找死!”
郭威和柴荣被撞的七荤八素,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冲向即将便要到达的关口位置。
而这时,一名手中持着鞭子的女子,却已经瞬间冲出,手中的鞭子猛地一甩,犹如毒蛇一边绕向了郭威。
柴荣大吃了一惊,眼见着郭威的脖子被这鞭子缠上。
他当即不管不顾,伸出双手,抓向了这鞭子。
那女子力气甚大,猛地一甩鞭子,便带着郭威与柴荣直接朝着一侧飞了出去。
柴荣大惊失色,他和郭威所飞向的地方,正是那些契丹士兵所在之处。
此刻,那些契丹士兵正提着刀子,等着他们两人落下,便要将他们分尸!
完了!
柴荣在此之前,无数次想过,他要在这乱世之中,努力前行,做一番大事,结果,这是他第一次投军,还没有参与过几次战斗,就要在此止步了!
说到底,纵使再自认为有什么才华,没有命留下,终究是一场空。
这一刻,柴荣只觉得,有些失落,也有些自怜。
嘭!嘭!
郭威和柴荣滚落在地上,契丹士兵们已经举起了刀子,看着两个人,便要落刀!
郭威惊恐无比,但却无可奈何。
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一道黑影突然之间从高处落了下来,接着,郭威和柴荣的眼前一花,便听见了一连串嘭嘭嘭嘭的声响。
那些契丹士兵,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打飞了出去。
但见一个穿着黑衣、带着黑色铁面的人,手持着一把极为宽厚的重剑,立在眼前。
这一刻,此人的身形,犹如高山一般。
张寒城偏过头,眼睛转向柴荣那里,对柴荣略一点头。
他先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因为在和周华裳等人商量之后,便觉得还是要探查一下此处的情况,张寒城的轻功最为厉害,来的最快。
但到了这里的时候,战斗几乎已经结束。
本来,他已经不准备出手,因为没有出手的必要,可方才柴荣和郭威被长鞭扯到天上去,他看清了柴荣的样子,所以,不得不选择出手。
张寒城的出手根本就是突如其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一些契丹士兵和属珊军的武人,纷纷将目光停在了张寒城的身上。
柴荣试探性道:“张……张兄弟?”
张寒城背对着柴荣道:“柴大哥。”
柴荣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但马上又急切了起来,张寒城简直不要命了,他一个人落在了契丹军队和属珊军的人群当中,这简直是在找死!
就算是武功再厉害,也不能如此!
张寒城道:“还请柴大哥小心,我尽力护着你们离开此处。”
与此同时,已经有契丹士兵冲杀向了张寒城。
此刻的张寒城比柴荣先前见到的张寒城又高了几分,已经完全像是成人一般,但见张寒城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玄铁重剑带着滔天之力挥舞出去!
那迎面而来的契丹士兵便被瞬间连成了一串,轰轰轰的砸飞了出去!
张寒城一剑轰飞了众多契丹士兵,已经转而推到了柴荣和郭威的另一侧,一只手掌猛然间提起,对准了那些契丹士兵,轰然间拍出了一掌!
但听见真气呼啸之音狂响而过,恐怖的掌力倒卷起泥土与砂石,瞬间便打飞了前方大片的契丹士兵,直接绵延出了十丈,生生打开了一跳生路!
郭威此刻如在梦中,只觉得张寒城简直好似不是人一般。
柴荣先前见过武人出手,此刻冷静许多,赶紧将郭威拉起来,道:“姑父,我们逃!莫要让张兄弟白白来救!”
说着,柴荣已经拉着郭威,直接奔向了城关所在。
刘知远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寒城一个人帮助郭威和柴荣开道,目中尽是震愕之色。
下一刻!
张寒城并未随着柴荣和郭威退去,而是主动冲向了前方一片的契丹士兵!
手中的玄铁重剑顷刻间脱手而出,直接冲入了契丹士兵当中!
轰轰轰轰轰轰!
玄铁重剑仿佛活了一般,在半空当中旋转的同时,卷动飞一道道契丹士兵。
张寒城提手一接,又将玄铁重剑稳稳的接回到了手中。
此刻,终于有属珊军的武人反应了过来,开始从四面八方朝着张寒城这里扑杀而来!
张寒城深吸了口气,真气纷纷聚集于丹田气海之中,而后顺着胸口向上,猛地发出了一道大吼!
吼!!!!!!
那些已经飞扑过来的武人登时之间,便被狮吼功恐怖的气劲震飞了出去。
张寒城身前的大片,直接形成了空地。
许多契丹士兵捂着耳朵,发出了惨叫,不断地在地上爬行。
张寒城做到此处,才终于向后倒退而去,提着玄铁重剑凝视着属珊军已经再次冲来的众多武人。
第三百零八章 寒矢破晓道西出
四面八方的武人犹如群狼猛兽,手中各异的刀、剑、锁、锤瞬间袭杀而来。
张寒城顿步相迎,瞬间便与众狼纠缠在了一起。
这一幕,正站在关口的刘知远看的无比清晰,他双眼睁大,忍不住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勇武之人!”
张寒城的武功得自少林真传,又有段思平为他打通前路,纵使年轻,可天下间此刻却已经没有多少武人能够是他的对手了。
面对众多属珊军的武人群起攻来,张寒城手中的重剑化作杖、棒、锤、斧,各种各样的招法在他的手中连绵不绝,层出不穷,配合着诡异莫测的身法,以及那张可以摄人心魄的面具,一时之间,属珊军众人竟被他一个人打的节节败退。
后方,两名来自大雪山般若寺的番僧终于选择出手,他们从两侧奔冲而来,带着恐怖的气劲,瞬间欺身到了张寒城左右。
龙象之力在二人体内快速运转凝聚,两人各提一掌,同时朝着张寒城打出!
轰!轰!
张寒城足尖点地,凌空跳起,强行躲过二人推出气墙。
还未落地,两名番僧已然再次追击而来,二人招式刚猛凌厉,张寒城在半空中挥动重剑,快速与两人四掌交击,这两人不似其他武人,丝毫不惧玄铁重剑之力,力量相交之际,气劲自交击之处发出嘭嘭爆响。
三人纠缠之际,狂乱的真气四处乱窜游走,震退了那些属珊军的高手。
张寒城陡然间转变打法,不再走刚猛打法,化自身为游龙,稍与番僧交击,便迅速退走,同时左右开弓。
三人打的不可开交,已经吓呆了所有围观之人。
耶律李胡陡然间大喝道:“速将此人杀死!他乃是我辽国大敌!”
两名番僧一言不发,目中尽是震愕之色,张寒城不但力气甚大,纵使似乎不如他们体内精深的龙象波若功,可是绝非常人,除此之外,更是能够保持这样的力气的同时,拥有足够的灵动之感,两名番僧乃是般若神僧之徒,一身真传在张寒城的面前却打的束手束脚,无法直接将张寒城压倒。
最为可怕的是,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张寒城的年轻。
如此之人,若是再过些年,又会如何!?
刘知远凝视着场中之战,此刻郭威和柴荣已经到了他胯下之马的一侧。
他紧紧盯着张寒城,道:“此人是何人!竟然有如此武艺!”
郭威顿时停住脚步,柴荣也微微一怔。
不过,柴荣不敢隐瞒,道:“这位是一名姓张的小兄弟,他是江湖中人,武功十分惊人。”
刘知远诧异道:“小兄弟?”
柴荣迟疑道:“不错,张兄弟现如今应当还未满十八……”
刘知远顿时道:“好俊俏的身手,此人是什么来头?”
柴荣道:“具体我也不大清楚……”
刘知远哈哈大笑道:“好,好,嗯,真是不错,不错。”
眼见着,张寒城竟陡然间周身爆出真气,震退了两名番僧一步,同时灵巧的从二人之间迅速窜出,刘知远满眼都是动容之色。
他这一生见识甚广,但却从未见到过如此争斗,尤其是张寒城,不满十八,却如此厉害,如是将其掌握在手,定然能够化作万夫莫敌的将领。
刘知远本就羡慕属珊军的强势,此刻只觉得这是上天赠给他了一件十分厉害的神兵,如有张寒城在,那像极了属珊军的军队,必定能够组建出来。
正想着。
突然之间!
嗖!嗖!嗖!
但听见一侧的远方响起了连续三道破风之音,三枚箭矢好似化作了一个三角形,瞬间冲向了马上的耶律李胡。
耶律李胡转首之际,见到箭头袭来,顿时大惊失色!
好在,此刻他身边有武人存在,登时提起兵刃,呯呯呯打飞了三道箭矢!
与此同时,远处,两道身影已然迅速爆冲而来。
一人手持两把铁鞭,正是蒙着面的尉迟广汉,一侧则是身材颀长,提着重锤的贾文彬!
两个人不由分说,瞬间从属珊军一侧杀入其中,顷刻之间便扫退了一片属珊军之人。
与此同时,手持双短枪的周华裳、提着宽大羽扇的白化羽、手持鳄嘴剪的沙陀鳄、以及持着铁爪的叱罗蛇鹤随后袭来。
此次,整个百骑司几乎尽皆出动!
这些人武功本就十分厉害,绝非寻常武人可以匹敌,杀入属珊军的瞬间,便已经开了一道口子,他们且战且行,进而朝着张寒城那边靠近了过去。
耶律李胡大急道:“尔等速速拦截这些人!将他们尽数诛杀!”
此话还未落下,又有箭矢从远处嗖嗖嗖的一连三箭飞来,这箭矢又快又准,分明是要将耶律李胡直接击杀!
耶律李胡吓得从马上瞬间倒下,勉强躲过箭矢,目中尽是惊恐之色,他只知道箭矢飞来的方向,却不知箭矢是谁人射出的。
张寒城与番僧还在纠缠,后方,沙陀鳄已然瞬间冲撞飞数名武人的瞬间,单掌扯过了身后的大葫芦,猛地朝着其中一名番僧横扫而去!
这番僧转首之际,提起手臂阻挡葫芦!
呯!
番僧手臂瞬间崩退葫芦。
但正面,张翰人已经提起手掌,猛然间朝着这番僧拍击而出!
轰!
番僧只感觉一道掌力在狂啸之间如同大山般撞在他的身上,纵使他力量再大,此刻也一样下盘不稳,直接飞了出去。
刘知远那里更加震惊,张寒城这些人,每一个都无比厉害,这些人简直就是能够在千军万马之中纵横的高手。
张寒城目光一闪,玄铁重剑格挡住一名番僧的攻击,同时看向了紧随沙陀鳄其后已经接近的百骑司众人,道:“退!”
此话落下,张寒城陡然间让开身体,令百骑司众人纷纷从他身侧奔行而过,冲向了关口位置。
尉迟广汉自然选择与张寒城一同殿后,手中双鞭左右迅速爆攻冲来的属珊军武人。
等到百骑司众人已经退走,张寒城才连同尉迟广汉向后退去。
张寒城陡然间提起手中玄铁重剑,对着前方凝聚剑气,横扫而出!
嘭!嘭!嘭!嘭!
重剑横扫爆飞砂石泥土,直接令迎面而来的众多属珊军武人止住了脚步。
继续与这些属珊军武人纠缠下去,势必会耗空耐力,导致即便武功比对方高,却要在夹击之下力竭而亡。
此处,根本不是抢攻的好机会,更不是击杀耶律李胡的时机。
刘知远主动让开了位置,任由属珊军众人从他身边穿过,同时命令弓箭手在他身前呈上下两排举弓排开,对准了关口处即将冲来的属珊军武人。
众多武人纷纷止住脚步。
这关口不似其他的地方那样宽敞,因为狭窄的缘故,所以冲入的瞬间,定然会吃到箭矢。
耶律李胡脸色难看万分,此刻他还躲在战马后方,根本不敢探出头来,因为他害怕了那鬼魅一般的箭矢。
此次属珊军明明在军力上占尽了优势,更能够有机会剿灭刘知远整个一支军队,可此刻,半路却杀出来了一群江湖中人给刘知远助拳,这结果,自然而然就是属珊军一时之间无从对刘知远下口。
刘知远看到属珊军的武人并未冲上来,朗声大笑道:“王爷!看来此次你是杀不了我了!”
耶律李胡牙关紧咬,道:“你这奸诈之人,莫要得意,你敢进入幽云十六州,来我大辽国土放肆,就断然再无出去的机会!”
刘知远继续大笑道:“可惜啊,王爷您也只是为了脸面说说而已,有本事你现在出来杀我怎样?”
耶律李胡勃然大怒,提着大刀猛地跨出:“你这混账,可敢出来与本王决一死战!?”
话音未落!
远处,三枚箭矢又已经连环飞来,箭头追着箭尾,分明就是要直取耶律李胡的脑袋。
耶律李胡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那箭矢瞬间连续射中了一名耶律李胡另一侧的契丹士兵,将那士兵瞬间射死。
耶律李胡惊恐万分,犹如见鬼了一般。
刘知远淡淡开口道:“今日此战我未能赢,王爷也未能赢,便算是和局,你我双方,不如就以此关为界,在此处对峙如何?王爷背后靠着一座城池,总不会不敢与我军这没有身家的军队对峙吧?”
耶律李胡虎目圆瞪,看了一眼天色,此刻天还未亮,四下一片黑暗,他找不到那向他放冷箭之人,也不敢贸然与刘知远动手,那暗处的弓箭手分明就是要将他直接射杀。
想到此处,耶律李胡冷笑道:“好,本王就不信,你这支独行进入我辽国的军队,能够翻起什么风浪!”
刘知远哈哈大笑道:“王爷果真是个爽快之人,我尊敬非常!”
说罢,刘知远也不跟耶律李胡继续多说,命令弓箭手看守此处,不放一人进来,同时已经令关楼之上的士兵,也以箭矢对准了耶律李胡一方。
这对峙不可轻易打破,现在刘知远的军队处于衰弱状态,方才折损了太多的人手,此刻如果贸然攻击耶律李胡一方,耶律李胡一方的武人真的认真起来,刘知远必败。
张寒城此刻站在刘知远身后不远的地方,而百骑司众人,则在张寒城的身后。
刘知远当即从马上下来,快步到了张寒城的面前,拱手的同时行了一礼,道:“此次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为我军断后,令这契丹人忌惮,否则,我军明日朝阳初升之时,便已经尽数化作尸首。”
张寒城近些日子有了很大的变化,换做从前,他会向刘知远还礼,此刻则只是拿着面具,略微对刘知远点了下头,道:“这位将军客气了。”
刘知远看着张寒城,越看越是喜爱,张寒城此刻未戴着面具,的确如同柴荣所说的那般年轻:“少侠的口音,听起来应是中原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幽云十六州?”
张寒城道:“只是走到此处罢了。如今,我们并没有离开,其实是想要和将军谈一场合作。”
刘知远微微一怔,他还未找到机会想着如何将张寒城等人收入账下,张寒城却已经单刀直入的抢先开口:“少侠但说无妨。”
张寒城原本还不知道,他将整个丐帮撤回中原的想法,应该如何施行,怎么才有机会,此刻刘知远的军队却送上门来了。
方才,尉迟广汉已经说出了一些猜测,张寒城了然刘知远应该也是被困在了幽云十六州。
“我希望,能够和将军合力,从此关起,到朔州城,再到雁门关,一路冲出去。”
刘知远微微一怔,这件事情他也是有想法的,只不过,未能够料到属珊军的出现。
张寒城道:“将军意下如何?”
刘知远道:“原本,我也正有此意,其实我们本是在中原与契丹人交战,但因为不敌属珊军,所以被逼的只能一退再退,然后就绕路到了幽云十六州。只不过,这属珊军人数众多,十分恐怖,虽然少侠与少侠身边的人无比厉害,但即便是加上我军,也不是这属珊军的对手。不过,我还有另一条路,我们来的时候,与吐谷浑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不若我们再后撤回到吐谷浑,而后再带着吐谷浑各部,一同进入中原如何?如此做法,更加的保险一些。”
张寒城目光一闪,后方尉迟广汉迟疑了一下,一步到了张寒城的身旁,贴耳道:“吐谷浑是一支部族形成的势力,算是一国,处在幽云十六州之西,那条路不太好走,也因此确实是条不错的路。”
刘知远看着尉迟广汉和张寒城说话,心中讶异,此刻他倒是看出,尉迟广汉等人是以张寒城为主的。
一个少年人,如何能够统御这些高手?因为武功?
张寒城低声道:“那,丐帮中人随我们绕路回中原的话……”
尉迟广汉迟疑了一下,道:“有些困难,如果想要走这条路,必须要带着丐帮中人再从朔州城出来,而后来到此关,之后再西行。且不说一路之上太过难走,他们身体孱弱,单就是从朔州城杀到此处,便是个问题。”
第三百零九章 携民过关拢人心
张寒城一行人深入幽云十六州,就是为了建立丐帮,如果不带着丐帮,他们一行人从雁门关出去就是了。
这绕后之法,或许对刘知远军队有优势,但反观丐帮中人,都是饥寒交迫的穷苦出身,能够在朔州城苟延残喘的活着已是幸运,虽学了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但跟真正的士兵拼杀起来还远远不够。
想到此处,张寒城转头看向了刘知远,道:“既然如此,那合作便就此作罢,我还是准备从雁门关回去。”
刘知远诧异万分,从雁门关走就不得不面对属珊军,唯有后撤才能不与属珊军冲突,跟属珊军冲突起来,刘知远大军势必遭到重创。
“少侠为何执意要从这雁门关出去?”刘知远开口询问道。
张寒城坦然道:“我要带着许多普通的百姓撤回中原,将军和朔州城之间隔着属珊军,我要带的百姓想要与将军汇合,必然要面对属珊军。那结果,便是叫他们送死。而且,西行的道路尽是险要的山川,百姓们不似士兵出身,没有办法跟上队伍。”
刘知远只觉得诧异,眸光闪动道:“那么,如若是我们两方合作,从雁门关出去,少侠又有何对策?”
张寒城道:“目前并没有很好地对策,我主要是希望借用将军您的军力来击溃属珊军而已,当然我们也会协助将军。”
刘知远知道张寒城心存了占便宜的意思,而张寒城却如此坦荡的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了。换做是旁人,刘知远定然冷笑一声,直接转身而去,可他希望能够在张寒城这里得到足够好的印象,一时之间便深思熟虑了起来。
张寒城道:“将军与契丹人交战,乃是保护天下安危,如果让将军的军队出现损伤,我也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我也不想为难将军,此事作罢便好。”
刘知远连忙道:“少侠何出此言?少侠乃是侠义之辈,想要从幽云十六州这等契丹人占据的地方回到中原,还要考虑百姓,如此正义之士,我刘知远此生最为佩服。昔年刘皇叔曾经携民渡江,今日我刘知远便效仿刘皇叔,携民过关,又有何妨?”
张寒城微微一怔,他已经想要放弃了,结果刘知远却反而主动要跟他合作?
刘知远道:“我刘知远在河东练兵壮马,为的就是天下百姓,如今朔州城的百姓需要我,那我自当肝脑涂地,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张寒城后方百骑司众人纷纷对刘知远心生敬重,张寒城目光闪动,只觉得这话语放在刘知远的口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来。
刘知远大手一挥,道:“此事便定下来,我等想尽一切办法,与属珊军交战,争取将属珊军击破。”
张寒城转头,看向了后方百骑司众人,最终又开口道:“百姓的命的确是命,将士们的性命也是性命,不如这样,我们商讨一下计划,如果计划可行,便从雁门关走,如果计划不可行,我也不希望将军牺牲了无辜的将士们的性命。”
“好,好,好。”刘知远双眼发亮,道:“少侠仁义之心令我十分敬佩,就按照少侠所说的,我们先考虑对策,等考虑过后再说。”
张寒城并不知道刘知远是看中了他和他身后的百骑司,心下只觉得刘知远是个不错的将军。
刘知远占据河东,整个河东的地盘几乎都在刘知远的囊中,此次晋国与辽国交兵,实际上刘知远是希望等待天下大乱,然后从河东起事,可是未曾想到契丹人主动跑过来,让他不得不出战对付,结果,就落到了现在的地步。
既然想要占据天下,就不可能不对天下局势或者以后的事情有足够的看法,这天下间的三纲五常已经崩坏,刘知远任用小人,许以利害,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他将自己比作刘皇叔,就是希望能够得到天下好汉的人心,其实刘知远心下已经觉得,此次计划商量完毕以后,他还是要从吐谷浑退走,毕竟属珊军的强悍,天下任何一支军队都不愿意与之抗衡。
但即便如此,毫无疑问,刘知远觉得他会在张寒城这里留下一个非常好的印象,离别的时候,再给张寒城一个找到他的方式,何愁张寒城不来投靠?
……
火堆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百骑司众人与张寒城、刘知远围坐在四周,商量着如何对抗属珊军。
尉迟广汉道:“现如今,大家的看法都是觉得不能够跟属珊军硬拼,现在敌我双方力量不均衡,硬拼没有好处,可是,如果不硬拼,又以什么办法退敌?”
刘知远看着尉迟广汉,这尉迟广汉有种天生将领的感觉,加上先前展现出的身手,令他对尉迟广汉十分在意。
贾文彬道:“不如我们故技重施,就在朔州城当中制造内乱,然后乱了属珊军的马脚,属珊军的马脚乱了,这边咱们便可以以刘将军的军队大破属珊军。”
周华裳低声道:“有些不妥,千万不能将属珊军当成普通的军队来看,普通的军队或许会因为朔州城的内乱而士气低下,可是属珊军本身乃是由武人构成,这天下间的武人,多是为了金银财宝,荣华富贵,那朔州城究竟如何,跟属珊军的武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且,属珊军自恃兵强马壮,就算朔州城一时间丢了,他们也可以再打回来。”
白化羽叹了一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没办法从雁门关离开了……”
刘知远看着众人商量,一直都未插言,他心中早就知道结果:“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心想着此话落下,众人必定会摇头叹息。
却不曾想,张寒城却已经开口了:“这天下间的武人十分好战,而那耶律李胡,也是个自负的人。他觉得他的人十分厉害,倒不如我们不用两军交战的办法,而是采取其他的方式与他争斗。”
刘知远愣了一下,道:“其他的方法?什么方法?”
“摔跤。”张寒城开口道。
此话落下,百骑司众人愕然万分。
刘知远也万分的纳闷了起来。
张寒城开口道:“这契丹人生性好战,喜欢摔跤,天下间的武人,也喜欢比武拼斗。而属珊军中高手如云,何不设下擂台,进行比试,并且进行约定,如果属珊军败了,便要绕道离开,任由刘将军的大军前行,不得阻拦,如是我们败了,便做了他耶律李胡的手下便是。耶律李胡之上是耶律德光,想必如果能够收服一支军队,耶律李胡便算是立下大功,这样的功劳,他怎么会不要呢?”
“可是……”刘知远道:“少侠所说的确有道理,我也相信少侠等人的身手,只是,这契丹人怎么可能真的按照规矩来呢?”
张寒城道:“所以,表面上是进行比武,实际上契丹人不会遵守这个规则,我们也不会遵守这个规则。这样做的好处是,尽量打掉属珊军的一些高手,毕竟比斗,对方派出的高手一定是十分厉害的,打掉了对方的高手,就能够让属珊军实力锐减,同时,比武过程中,属珊军一定会被吸引注意力,我们可以想更多地方式来对付这个弱化的属珊军。”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提出来以后,耶律李胡那里会不会同意,其实这种做法,有些像是两军对峙的时候,主将出来进行拼杀,主将赢了,自然士气大振,甚至一场拼杀,决定两方输赢也是十分常见的,只不过近些年来,这种比较正当性的比试自后唐以后,就鲜有人使用了。
昔年李存孝也和王铁枪拼斗过,就是这样的比试。
刘知远只觉得张寒城的话有些不太靠谱,主要是因为这种思维方式太过惊险,稍有不慎,便要葬送一切,简直就是在进行豪赌。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选择退出,而是决定继续看看。
接下来,张寒城和属珊军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起了对策,而所说之语,倒是令刘知远越来越感到心惊,原本的豪赌,在一点点的增加胜率以及谨慎小心。
尉迟广汉道:“不错,只要我们提前进行埋伏,纵使属珊军是武人,在明处,也要被暗处的弱者咬死,我们提出这个办法之前,就布置陷阱,然后引他们进入,如此一来,这属珊军就更容易对付了几分。”
张寒城道:“现如今耶律璟也在我们手上,现在也是应该动用的时候了,耶律李胡一定会害怕耶律璟出事情。”
刘知远诧异道:“耶律璟?”
张寒城点了点头,道:“嗯。”
刘知远道:“这耶律璟,可是耶律德光的儿子?”
张寒城道:“不错,正是耶律德光的儿子。”
刘知远吓了一跳,耶律璟都被张寒城等人给捉起来了?可是看耶律李胡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绝对是让耶律李胡害怕的事情了。
张寒城并不怎么想使用耶律璟,即使要用,现在用也有些可惜,因为耶律璟是可以要挟到耶律德光的一个重要之人。
如何在要挟耶律李胡的同时,继续把耶律璟捆绑上,然后二次要挟耶律德光,这就有些难办了。
……
不知不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百骑司众人跟随着张寒城,离开了关口所在,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朔州城。
他们负责在朔州城中进行提前布置,而刘知远那里,已经开始命令手下士兵,布置起了陷阱。
刘知远一开始是想着寻找机会退出这件事情,但是,张寒城等人的计策越来越稳妥,刘知远也忍不住参与进来,跟百骑司的人一起赌上一把。
关口之下。
刘知远端坐在马上,遥望着前方的属珊军,后方,弓箭手为拉开了弓弦,为刘知远保驾。
耶律李胡冷哼中朗声道:“现在天已经亮了,也是时候该交战了。”
说着,他忍不住戒备的环视四周,昨夜他担心了一夜,一直藏在人堆里,就是害怕甄灵的箭将他射杀,虽然已经多个时辰过去,一直没有冷箭飞来,可耶律李胡却仍然提心吊胆。
刘知远大笑道:“王爷果然是个性急之人,这两军交战,岂是儿戏?如是贸贸然的交战,我方将属珊军尽数诛灭,那王爷恐怕也会沦为俘虏。”
“你说什么!?”耶律李胡勃然大怒,他十分痛恨俘虏二字,先前他就是让慕容龙城给捉去了,此事让他颜面无光,害的耶律德光骂他废物。
刘知远道:“怎么?王爷不爱听?我也是在为王爷着想啊。”
耶律李胡喝道:“你不必逞口舌之利,真要打起来,我属珊军一齐冲入,你这军队定然瞬间被击破,不过是一群中原的软脚虾,也敢大言不惭,说要将属珊军尽数诛灭!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刘知远叹道:“看来,王爷有些不服气啊。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王爷可还记得?王爷的属珊军,那么多的人马,都未曾伤到几个人,还损伤了不少的人手。”
耶律李胡脸色难看,道:“胡说八道,那几条泥鳅只是仗着突然出现,令我军措手不及,到后面,他们还不是逃了?不若你将这几只泥鳅放出来,看我属珊军如何让他们脑袋掉下来!”
刘知远道:“王爷身份尊崇,说话却如此粗鲁,实在叫人觉得不像是王爷,倒像是个莽汉。”
耶律李胡已经被刘知远气的咬牙切齿,大怒道:“好!很好,你敢污辱本王,本王这就叫你知道污辱本王的下场!”
说罢,耶律李胡就要直接率领属珊军冲关。
刘知远哈哈一笑道:“王爷何必如此心急呢?我听闻属珊军乃是由天下间的高手组成的军队,十分的厉害,可昨夜我不觉得属珊军真的厉害。倒不如我说个有意思的方式,王爷看看如何?”
耶律李胡冷笑道:“什么意思?”
刘知远道:“昨夜协助我的那些人,王爷已经看到了,他们在属珊军之中大杀四方,厉害无比,我觉得王爷的手下,绝对没有同他们这般厉害之人,可是王爷却不信此事,还觉得我是污辱王爷。那,不如我们就在此设下擂台,叫他们武人对武人,在此处角力如何?我就不信,他们还无法降服属珊军之人。”
第三百一十章 一而再三如何忍
耶律李胡听闻刘知远之语,冷笑道:“你莫要以为本王真的什么都不懂,你明显就是在拖延此事,是害怕本王挥军抹杀尔等么!?”
刘知远厚着脸皮道:“大王如何觉得,我等必定会死在属珊军手中?这完全就是笑话!我等一路冲杀过来,所向无敌,真要正面冲突起来孰胜孰负,还难有预料。”
耶律李胡道:“莫要往脸上贴金!”
刘知远冷哼一声,道:“大王莫非是不敢按照我说的进行比试么?我提议,如果大王输了的话,就要让开去路,任由我等一路直往南方,度过雁门关。至于如果我们输了的话,就直接放下兵刃,在此向大王投诚。”
耶律李胡微微一怔,神色从原本的暴怒,转向了犹疑当中。
一侧的谋臣猛地开口道:“大王,这中原人亡我大辽之心不死,此人分明就是知道无法与我们为敌,所以想尽一切办法保命,大王万万不可听信此人之语,速速率军将它们铲除才是!”
耶律李胡看了这谋臣一眼,道:“本王当然能够看出他的心思,只是此刻他这军队占据了关卡,我们属珊军虽然厉害,但强行与他交兵,结果虽然仍旧是我们取胜,但属珊军也会吃亏。”
谋臣道:“那大王的意思是?”
耶律李胡残忍一笑,道:“此人胆敢小觑本王,本王当然要给他一个教训。我属珊军高手如云,虽然昨日那些人厉害,但占据了偷袭之机,陪他玩玩,也并无大碍,况且,我们更强,这赌约不是他们说了算,而是我们说了算。到时候真比试起来,按照谁说的来,就由不得他们了。”
谋臣若有所思。
耶律李胡看向了刘知远,此次如果真能击败这支军队,甚至将这军队收入麾下,那结果耶律德光必定大喜过望,而耶律李胡即是大功一件,在耶律李胡看来,这胜利之果早已熟透的,问题只是在于如何去摘。
当即,耶律李胡朗声道:“也罢,既然你想要找死,本王便成全你,就按照你所说进行比试好了,咱们怎么个比试法,你来给本王说上一说。”
刘知远微微一笑道:“你我两方各派出七人进行依次比试,比如我军首发一人,而王爷则可派人与我军之人交战,王爷的人输了,王爷可以派出第二人,我军则考虑是否要让我军派出的人继续交战,最后,七次比试完成,胜场多的一方获胜。”
耶律李胡皱眉,看向了谋臣,道:“此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托大!”谋臣连忙道:“他想着一个人可以打掉大王派出的属珊军数人,简直大言不惭!”
耶律李胡陡然道:“哈哈,这小儿如此自以为是,就不知道一切还可能反过来么?”
远处,刘知远朗声道:“大王觉得这样比试如何?莫非大王是不敢了么!?”
耶律李胡嘲讽道:“不敢!?你莫要后悔才是,到时候,你可万万不可反悔,另外,如是你输了,见到本王便要叫一声爹,本王也可收了你这义子!正如昔年我兄长将石敬瑭收为义子一般!”
此话落下,刘知远军中上下脸色都十分难看。
这石敬瑭做儿皇帝的事情,已经完全成为了一种耻辱,石敬瑭比耶律德光年纪大,却要叫耶律德光父亲。
刘知远道:“那我就与大王在此将此事定下,明日午时一到便开始进行比试。”
耶律李胡道:“明日?”
刘知远道:“怎么?大王不敢明日比试了么?”
耶律李胡哈哈一笑,道:“明日就明日,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之所以耶律李胡同意明日才比试,乃是因为刘知远大军并没有粮草作为后继,拖延的时间越久,对刘知远越不利,而耶律李胡这边,背后就是朔州城,他们这支军队在这里待着,有许多粮草供应。
耶律李胡低声一笑,道:“中原还说什么不战屈人之兵,此次本王定会也能如此。”
谋臣连忙道:“大王此举,将来必定能够被传为一段佳话,叫后人称颂!”
刘知远道:“大王果然是痛快之人,那我便回去歇息了,大王可要好好的学学排兵布阵,否则输了要哭鼻子。”
耶律李胡勃然大怒:“你等着!看本王明天不让你后悔!”
看着刘知远扬长大笑而去,耶律李胡只想着收复刘知远之后,要让刘知远好好的尝尝苦头,叫他还敢胡说八道。
……
刘知远牙尖嘴利,圆滑十分,三下五除二就让耶律李胡答应了比试的事情,当然,这其中也是耶律李胡半推半就,此事表面上看,还是对耶律李胡更有利一些。
此刻,刘知远正在命令士兵们四处挖掘,并想尽一切办法就地取材,制造一些陷阱,同时也在观察地形,准备开始在四处设伏。
他这里的布置十分重要,是最终取胜的关键。
刘知远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选择,一般来说,他都是采取老奸巨猾的方式与其他人争斗,只有自己这方几乎有八成胜算,他才会出击,即便胜算到六成的时候,刘知远都会选择撤退。
也因此,刘知远才能无往不利,其实很多时候,对方太厉害,他就跑了。
只有高行周那种人,才会拼了命,想尽一切办法强行和敌方交战,不惜代价也要咬死对方。
……
众多兼任丐帮长老的百骑司众人,开始将有关于在朔州城制造动乱,以及撤走的相关事情,向下传达了下去。
整个朔州城目前被分成了十六个区域,每个区域内,都有一名负责那个区域的弟子代为管理,这些弟子得到了指令,就代表各区域得到了指令。
而丐帮弟子,则一般都以这位负责区域之人为主,因为分割下来,人数减少,自然而然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上下成为一个整体。
丐帮制造混乱的事情,是处于隐晦当中的。
许多知情的丐帮弟子得知能够回到中原,顿时心中百感交集,他们无比向往中原的山河,在这契丹人的统治之下,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痛苦,纵使中原也在战乱,但毕竟是中原人的地盘。
除了丐帮这里进行的布置以外。
所有的布置,开始朝着萧鲁直那里进行了起来。
百骑司众人思前想后,决定再次利用一次萧鲁直,那就是让萧鲁直将整个朔州城的兵力转移走。
萧兀隆目前在百骑司的手中,他们决定找附近一处山头,伪装成为山寨,而萧兀隆夫妇被抓回山寨的消息,会直接让萧鲁直知道,另一方面,张寒城则会引导萧鲁直前去攻打山寨,如此一来,朔州城内部亏空,就变成了一座空城,另一边,耶律李胡那里则没有了后续的支撑。
同时,耶律璟,也将作为整个事件的底牌,尽量不去动用,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无法绕开此事。
……
傍晚之时,萧鲁直正愁眉苦脸的回到房间,便陡然间看到了一支银镖插在他的床榻一边,当即面色煞白的大叫了一声。
等仆从们从外界进来,萧鲁直才壮了胆子,接近了这支银镖,取下了银镖。
但见这银镖之下的纸张上,乃是一封信件。
萧鲁直盯着这上面的中原文字,脸色万分难看,疑惑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对于中原文字知晓一些,但并不太熟悉。
当即,一名懂得中原文字的仆从走过来,接过了信,认真的看了起来,而后脸色巨变!
萧鲁直道:“怎么样?信上写了什么?”
仆从道:“这信上……是,是……是告诉公子,老爷和主母在他们的手上,最近跟公子索要之物,公子没有按时上交,所以,他们将老爷和主母带回山寨了!”
萧鲁直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仆从惊恐万分,道:“这信上就是这么写的,上面还附带了一张地图,所指向的正是山寨所在,这信上还说,如果公子想要让老爷和主母一直活命,那就要按时送过去他们索要之物,如果不交,便一人断掉一根手指!”
“简直是混蛋!”萧鲁直气的热血上涌,整张脸都赤红了起来:“他们欺人太甚!我已经满足了他们多少要求!可是,他们竟然这么混账,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我!现如今,他们不但说了不算,还要对我爹娘不利!我要杀了他们!”
仆从连忙道:“公子万万不可太过于着急……免得乱了阵脚,不如,现在王爷正在这里,此事禀报给王爷如何?”
萧鲁直勃然大怒,回身便一脚踹开了这名仆从,怒火丛生道:“你简直胡说八道!此事怎么可以告诉给王爷!你说的是什么馊主意!速速将黑子给我找来!”
仆从从地上爬起,道:“是……是,小人知错……”
说着,他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其他的仆从则面面相觑,脸色十分难看。
萧鲁直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透露给耶律李胡,如果透露给耶律李胡,那就圆不上谎了,而且,那样耶律李胡很容易会知道耶律璟的问题,最后,萧鲁直一定会死的很惨。
张寒城一直等待着萧鲁直找他,那萧鲁直房间里的银镖和信,就是他进入萧鲁直的屋子里插在木头上的。
终于,那被萧鲁直踢了一脚的仆从苦着脸,来到了张寒城这里,请张寒城过去。
张寒城当即动身,前去见了萧鲁直。
萧鲁直道:“黑子,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才好!这信上说,今日傍晚,我必须要带二百石粮食以及五十两黄金过去,保住我爹娘的手指,如果不去的话,他们就要对我爹娘不利!”
张寒城道:“公子有些太纵容这些贼匪了,他们向公子索要事物,公子都一直努力的答应,凑不上也为他们凑,一次次的纵容他们,让他们得寸进尺了。”
萧鲁直连忙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可是我不得不听他们的,他们会杀了我爹娘。”
张寒城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人在他们的手上,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除非……除非……”
萧鲁直急忙道:“除非什么?”
张寒城道:“除非……公子能够直接率军,带着城中守军,去直接将这山寨围住!”
萧鲁直愕然。
张寒城解释道:“这些山贼在山上居住,他们选择的山头,一般想要离开,就只有一条路走,如果将他们围住了,他们没有粮草,然后放火烧山,他们就必然陷入被动当中,到时候,公子就完全可以让他们把人交还给公子。”
萧鲁直惊恐万分,连忙道:“此事不可,万万不可,这守军怎能随意调动,这办法听着虽好,可是不好施行啊……”
张寒城道:“那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公子只能快一点凑好了银钱和粮食,去交给他们,现在,距离傍晚已经越来越近了。”
萧鲁直连忙道:“可是,这银钱,粮食,我要去哪里凑,家中的银钱都已经被我给他们了,粮食……我不敢运送粮食,因为,王爷的军队,我怕他们看到,发现了这件事情。”
张寒城道:“这,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萧鲁直顿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开始想尽办法,将整个宅邸从里到外的翻找了起来。
张寒城一直跟在萧鲁直的身边,道:“公子有没有想过,这一次,就算你凑够了银钱,粮食,以后还是会有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的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公子凑不到银钱了,那结果,最后就是……”
萧鲁直停止了翻箱倒柜,惊恐的看着张寒城。
张寒城道:“他们已经摆明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公子给他们财物,现在,公子已经把家里的钱都给他们了,如果他们再跟公子继续要,公子拿什么给他们?”
萧鲁直急忙道:“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安抚他们再说,我不多说了,马上就到傍晚了……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我爹娘就完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无谓权柄无谓财
酉时,太阳西垂。
萧鲁直万分惊恐的走出了房子,他已经翻出了大约三十两的金银首饰,距离五十两还有一段距离,而此时想要去取粮食,时间根本来不及。
正当他脸色万分难看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喊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不好了!”
萧鲁直心中一紧,跟着便见到一名随从抱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疯了一般的跑来:“发生了什么……”
随从在萧鲁直面前站定,而后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举起了那盒子,道:“公……公子……这是方才在扫地时捡到的,里面……里面……”
萧鲁直惊恐无比,盯着这盒子:“里面是什么!”
随从道:“是是是……”
萧鲁直连忙退后了两步,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张寒城站在一旁,能够感受到萧鲁直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是两根手指……还附带了一封信……”
萧鲁直怒喝道:“不可能!我不信,现在才刚到傍晚,绝对不是,你看错了!”
张寒城低声道:“这些山贼有什么信用可言?他们故意刁难公子,让公子没有时间凑够银钱和粮食,然后把老爷和主母的手指给公子看,为了吓唬公子,让公子知道他们的狠辣。”
萧鲁直手掌颤抖,终于鼓气勇气,接过了那盒子。
他喘着粗气,打开了盒子,正是两根鲜血淋漓的手指,在这两根手指的一旁,还有一章绢布!
“爹!娘!”萧鲁直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这群混蛋!他们竟然如此对我爹娘!我爹已经病得起不来了,我娘只是女人!该死的!该死的!”
张寒城道:“他们已经开始伤害老爷和主母了,公子如果继续放任这件事情发展下去,他们会继续得寸进尺,他们料定了公子必然会听他们的。其实,公子拿出再多的银钱,再多的粮食,他们也不一定会放出老爷和主母,如果他们放了老爷和主母,以后,就没办法再胁迫公子了。”
萧鲁直勃然大怒,道:“气煞我也!”
张寒城继续道:“现如今,我觉得公子还是应该率领守城军队,直接将他们这伙人围起来,公子趁夜前去,这些人还在山上,必然猜不到公子有这样大的胆量,如果他们不肯放人,公子就让他们全部陪葬!”
“不错!”萧鲁直面露狠色,道:“黑子,我早就应该听你的,我这就率军前去,等救出我爹娘以后,我要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寒城点头,道:“公子放心去就是,府中一切有我,我帮公子看着。”
萧鲁直道:“黑子,你不跟我一起去?”
张寒城道:“公子走了,城中总要有人帮公子看着。”
萧鲁直暗自咬牙道:“好,就按照黑子你说的做,我现在就去调动城中守军!今夜就将他们全部铲除!”
说罢,萧鲁直几乎狂奔着去了萧兀隆的书房当中,寻找将令,而张寒城则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萧鲁直便直接纠合了城中的守城士兵,守城将领起初因为碍于耶律李胡,并未答应此事,但萧鲁直将萧兀隆被捉的事情告知给了守城将领后,又拿出了萧兀隆的将领,守城将领也只能答应下来。
萧鲁直几乎将朔州城中所有的守军全部调出,倾巢冲出了城门,照着那叫他交钱交粮的地图火速出击,风风火火的便远离了朔州城。
如此一来,朔州城一下子就陷入了亏空当中。
与此同时,张寒城则已经自自己的房间取出了几盏孔明灯,依次在院落里面释放出去。
孔明灯升上高空的同时,城中各处丐帮弟子得知了讯息,开始从四面八方,直接朝着城中存放备用军械的仓库涌去。
一时之间,整个朔州城内的乞丐、贫苦百姓,犹如潮水一般奔腾而去。
如此一幕,令朔州城中的百姓无比惊愕,他们从未见到过如此多的乞丐聚集。
城中守军调走,城内已经处于亏空状态,所有的乞丐一到了备用军械的仓库,负责看守的几个契丹士兵便吓得跪地求饶。
而贾文彬则从一侧进入,当即打开了仓库,从其中开始取得铠甲,兵刃,依次分发给乞丐们,叫他们穿在身上。
这件事情做的光明正大,不少百姓和城中之人,都眼睁睁的看到乞丐们穿上了士兵的铠甲,拿了士兵的刀子、长矛。
这一边乞丐们如火如荼的穿着铠甲,另一边,周华裳、白化羽已经带着一些丐帮弟子强行占领了朔州城的北门,并前去各处,将战鼓、号角等一一收缴、毁坏,并将残余守城士兵尽数捆绑。
这些事情,是早先就定好的,所以一切完成的无比顺利。
……
萧鲁直按照地图所示之处一直行军,心中已经气愤无比,恨不得生吞了贼匪的血肉,他行军的速度飞快,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远离朔州城。
不肖一个多时辰,他便已经来到了那地图上所标示的地方。
萧鲁直当即一声令下,叫军队分散开来,将一整座山围了起来。
等做完了一切,萧鲁直觉得山上的人必然无法发现,便命令周遭士兵齐声大喊了起来。
“山上的贼匪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军包围,速速将萧将军与将军夫人交出来,可免你们死罪!”
萧鲁直坐在马上,咬牙切齿的对守城将领道:“稍后他们害怕了,将我爹娘交出来,咱们就趁机杀上山去,把他们尽数杀死!”
“好!”守城将领点头。
士兵们的喊话完毕之后。
山上各处,突然之间,开始有一道道的身影显现了出来,有的躲在树后,有的处在树上,一齐的看着这边。
萧鲁直目光一凝,盯着这些身影,道:“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快死了,还敢跑出来。”
转瞬间,山上看起来便存在了许多的人。
一道声音终于响起:“原来是萧公子,你怎么能如此不守信用,竟然敢派兵前来!”
萧鲁直勃然大怒,怒吼道:“是你们不守信用,断了我爹娘的手指,居然还敢反咬我一口!”
“哼!”山上响起了一道冷哼声:“萧公子不要太过自以为是,我等绿林好汉,天不怕地不怕,萧公子派军围剿我等,我等绝对不会投降,谅你这没用的人,也不敢将我们怎样!”
萧鲁直气的浑身发抖,道:“将我爹娘放回来!”
“不放!”山上又响起了声音。
与此同时,一根箭矢猛然间从山上飞射了下来,直冲萧鲁直这里!
萧鲁直大吃了一惊,一扯马缰,随着马匹扭转身体,瞬间躲过了这支箭矢:“你们竟然还敢放箭!”
“放箭又怎样?是你不守规矩!”
萧鲁直勃然大怒:“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放火!将此山烧了!”
守城将领连忙道:“公子不可,将军和将军夫人还在山上,如果贸然放火烧山……”
萧鲁直道:“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他们害怕了,必然放我爹娘回来。”
守城将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当即便传令下去,叫人开始劈柴,就地点火,以此来吓唬山上的人,叫他们把人送回来。
……
夜幕降临,朔州城已经陷入了一番十分诡异的局势当中,一支身着守城军队铠甲的军队,浩浩荡荡的从朔州城北门离开,走上了前去雁门关的道路。
城中百姓对此感到十分的惊异,他们许多人都知道,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军队,分明是朔州城中的乞丐和穷苦之人。
这一切的发生如同让所有朔州城当中的人,做了一场梦一般。
张寒城负责代替萧鲁直,听着一次次的汇报,最终却只能表现的无可奈何,幽幽一叹。
这次的计划是昨天连夜赶制出来的,将萧鲁直引走之后,由丐帮中人假扮城中的守军,然后直接前往雁门关方向。
先前,叱罗蛇鹤那边已经帮忙将萧兀隆的一些将印等等全部复刻了一遍,所以前往雁门关方向,只要不是从里到外一直探查,根本查不出所以来。
当然,这并不代表可以轻易从雁门关蒙混回中原,毕竟,真如果到了雁门关,详细盘问一定会露出马脚。
丐帮暂且撤离朔州城,并带着粮草,作为之后刘知远大军的策应,如果刘知远大军成功突破关卡,击破了属珊军,那么就直接杀到雁门关和丐帮汇合,如果不能成功,丐帮再想办法蒙混过关。
这一系列的举动发生的十分迅速,朔州城的城门也已经被丐帮尽数把守,想要将消息传递出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天色漆黑,月牙高悬。
萧鲁直带着朔州城守军围拢在山脚下,死死的盯着山上慢慢亮起的火光。
“这群贼匪分明就是有恃无恐!我们已经杀到了山脚下,他们还如此嚣张跋扈,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萧鲁直紧攥着拳头。
守军将领道:“公子说的不错,这些贼匪许是打定了主意,觉得我们害怕他们对将军和将军夫人不利,所以不怕我们。”
萧鲁直道:“没关系,我们这次带了粮草,就在这里围着他们,看他们吃没了粮食,还怎么办。”
守军将领道:“只是……”
萧鲁直道:“怎么?”
守城将领连忙道:“将萧将军和将军夫人救回来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山上的贼匪有多少粮草……还有就是,此刻王爷的军队正在跟那群进入幽云十六州的中原军队对峙着,如果……王爷需要我们的话……”
萧鲁直听到耶律李胡的存在,顿时眼中闪过了一阵后怕,道:“没事……没事,王爷的军队厉害十分,乃是属珊军,必定不需要我们……而且,我爹娘危在旦夕,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此事过后,我一定要让我爹好好的提拔你!”
守城将领脸色缓和了一些,道:“如此,就劳烦公子了。对了,我随公子出来,一直也没有机会询问公子,将军和将军夫人究竟是怎么被贼匪捉住,又带到城外的?我一直负责守城,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出城……”
萧鲁直哪里敢透露个中细节,先前有关于耶律璟的事情,是好不容易蒙混过去的,如果深究起来,有些事情就要被翻出来了:“此事一言难尽,还是先将我爹娘救出来再说!”
守城将领道:“好,既然这山上之人有恃无恐,我们就也开始在此扎营,跟他们耗一耗。”
萧鲁直顿时点头。
此刻二人根本不知,朔州城早已经出了巨大的问题,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此刻的朔州城,已经丢了。
……
房间里。
张寒城取了一块黑布,蒙上了耶律璟的眼睛。
耶律璟道:“怎么,是要杀了本王么?”
张寒城也不回答,又取了绳索,开始将耶律璟捆绑了起来。
耶律璟道:“你这乱臣贼子,本王绝对不会怕你!我父皇定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有萧兀隆、萧鲁直!”
张寒城道:“可惜,耶律德光距离此处千里之遥,他正忙着跟中原的军队打仗,哪里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耶律璟咬牙道:“黑子,我仔细想过了,其实你对我不错,先前,你教过我摔跤的本事,这些天你虽然看着我,可是也没动手打我、骂我,我给你指一条明路,那就是向我父皇投诚,我会力保你活命!你们根本不是我父皇的对手,我那没用的叔叔不行,萧兀隆也不行,你站错了自己的位置!”
张寒城道:“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好心,还想放我一马。”
耶律璟连忙道:“那是自然,我想过了,你的功夫厉害的很,将来我如是有朝一日继承了皇位,定要叫你做大将军!那还不是和你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么?”
张寒城道:“我想要什么?”
耶律璟道:“当然是官职,当然是荣华富贵,你想要的,根本不用跟萧兀隆以及我叔叔合作就可以拥有,因为你可以做我的朋友。”
张寒城看着耶律璟,神色略有些复杂:“小王爷,我不知道你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就把你说的当做是真的好了。无论你能不能懂,我都要告诉你,我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不是为了权势和金银财宝,具体是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可有的时候有些立场一早就已经注定好了。因为我们的立场不同,所以我永远无法与你站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二章 唐鞭蕃锤彼之道
清晨时分,薄雾渐消,关墙之上的士兵们迅速轮换岗位,执着弓箭正对着前方犹如黑云般的契丹一方。
此刻,关墙前方的尸首已经尽数清理干净,刘知远一方的尸首,由刘知远清理,契丹一方的尸首,则由契丹一方清理。
虽然尸体已经不在,但地上殷红的凝固血迹,却让一切看起来有些脏乱。
刘知远双腿一夹马腹,缓缓地从关口走出,两侧的士兵后发先至,在关口两侧列队成了两排,手持弓弩,负责护卫刘知远。
再后方,刘知远手下的将领、张寒城、贾文彬、尉迟广汉、白化羽、叱罗蛇鹤、沙陀鳄、周华裳随之走出。
一名亲兵将临时制成的座椅放在关口靠前一点的位置。
刘知远如是下马,缓缓地坐在了座椅之上,双臂搭在扶手所在,目光锐利的看着契丹一方。
大约盏茶的功夫,耶律李胡自然而然的骑乘着浑身漆黑的马匹,到达了已经画好的界限所在。
两名契丹士兵搬着由虎皮铺好的座椅,缓缓地放在地上。
耶律李胡冷笑了一声,下马后,靠在座椅之上,睥睨的与刘知远针锋相对,契丹士兵、属珊军、以及此次比斗的高手,纷纷在耶律李胡的两侧排开。
刘知远的目光收敛了几分,淡笑道:“原本,我心中的觉得大辽国的王爷,应当有气吞山河的魄力,却不曾想,大王身边携带了如此多人,像是十分害怕被刘某杀死一般,莫非大王也不怎么自信,认为此次必定是刘某得胜?”
耶律李胡道:“你不必如此逞口舌之力,此战过后,你这支军队,便是本王麾下!昨夜已经给了你一夜的时间,想必你已经准备好了吧?莫非,你还想继续拖延?”
刘知远哈哈一笑道:“我看大王才是想继续拖延,是怕刘某直接将大王的军队尽数歼灭?所以希望刘某拖延?”
耶律李胡心知跟刘知远说不清楚,冷哼一声道:“那就不要废话,直接开战,速战速决,本王还要将你的部下尽数收拢,希望午时之前完成,莫要耽误庆贺之事!”
刘知远笑着转过头,看向了张寒城等人。
此刻张寒城等人都戴着面具,看不清楚真实的模样。
刘知远看向了耶律李胡,道:“那么,就请大王速速派出参战之人吧。”
耶律李胡当即道:“霍尔杰!”
话音落下,一名处在耶律李胡身后的精瘦中年人缓缓走了出来,此人穿着一身藏袍,肤色黝黑,颧骨凸起泛红、眉浓如蚕,胡须卷曲,一双眼睛尖锐无比,他双手缠着红色的绸布,一手拎着一支犹如胫骨一般的三尺怪奇铜锤。
这锤子前端锤头之上,镶嵌着红、蓝、绿三色宝石,下方则多以环状铜条点缀。
尉迟广汉看了一眼此人,主动道:“不如就由我来首战好了。”
刘知远偏头,看了一眼张寒城。
张寒城点了下头。
尉迟广汉洒然一笑,提着双鞭,直接奔了出去。
当即,尉迟广汉和霍尔杰便在场中对峙了起来。
尉迟广汉打量着霍尔杰,心中万分小心。
吐蕃国距离中土虽远,但在昔年唐朝之时,曾在西域与大唐频繁争夺,曾经也出过十分强悍的将领,比如论钦陵。当初李治时期,曾经派薛仁贵前去吐蕃征讨,当时薛仁贵领兵五万和论钦陵的四十万大军交战,最终薛仁贵失败,甚至被俘。其后李治又派李敬玄以十八万大军进攻吐蕃,结果论钦陵与唐军两次交战于青海,令唐军先锋尽数战死的同时,残余军队仓皇逃离。其后,武则天也曾派军攻打,但仍旧不敌论钦陵,最终不得不选择和解。
直到后世白衣大食开始东征与吐蕃国相互碰撞,其中吐蕃国以三战三胜取得了与白衣大食之间的大规模胜利。
后来,吐蕃赞普达玛多因灭佛,被僧侣们刺杀,吐蕃帝国才最终瓦解,再也无法进攻大唐和西域。
中原之人瞧不起吐蕃人由来已久,但真正了解之人,绝对不会小觑吐蕃人。
随着两方战鼓声擂动响彻。
尉迟广汉缓缓抱拳,道:“请吧!”
霍尔杰毫不客气,登时提起了铜制骨锤,一步便已然跨到尉迟广汉身前,铜制骨锤自高处猛然间砸落下来!
尉迟广汉以双鞭在身前交叉合一,猛力朝着铜制骨锤一顶!
但见火星四溅,发出啪的一声,霍尔杰略微后仰的同时,脚步却已经抽离向了尉迟广汉的一侧,铜制骨锤再次横扫向了尉迟广汉。
尉迟广汉右手单鞭格挡,左手持鞭抽向霍尔杰。
霍尔杰舍弃铜制骨锤抽身闪躲,他内力陡然间呼啸而至,拉扯在铜制骨锤之上,猛然间又将铜制骨锤吸扯了回来!
尉迟广汉微微一惊,双鞭持在身前,当即开始朝着霍尔杰主动攻伐而去!
呯呯呯呯呯!
尉迟广汉双臂使力,左右双鞭连续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强压霍尔杰,二者连续交击,尉迟广汉竟无法破开霍尔杰的防御。
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神色各异。
耶律李胡嘴角勾笑,霍尔杰是属珊军中十分厉害的高手,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却实力惊人,属珊军之中,极少有人敢惹霍尔杰。
现如今,霍尔杰虽看似被压制,但其实令尉迟广汉强攻不破,正说明了霍尔杰的强大。
刘知远这里微微心惊,只叹霍尔杰这位吐蕃高手厉害非凡,他见到过尉迟广汉的身手,乃是万军之中可以冲杀之人,结果却并未得到好处。
尉迟广汉也心中惊异无比,这霍尔杰看似精瘦,实则力气不下于他,霍尔杰一次次的防御住攻势,虽显疲态,可却一直保持。
终于,尉迟广汉真火纵横,他虽不小觑吐蕃高手,但他是第一个出战,如是不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那势必会影响士气!
当即,尉迟广汉大吼一声,右手钢鞭转换方向,变到了霍尔杰身体一侧,携带着风声,呼的一声抽了过去。
霍尔杰再次舍弃铜制骨锤,身体猛地后仰,竟好似从腰部折断一般,直接躲过了尉迟广汉手中的钢鞭。
尉迟广汉大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便见霍尔杰身体扭成了一个奇异的姿势,单足提起,脚底直接撞向了那半空中的铜制骨锤!
铜制骨锤被内力撞倒,顷刻飞出,打向了尉迟广汉的心口位置。
尉迟广汉试着以左鞭阻挡,但却为时已晚!
但听嘭的一声响起。
尉迟广汉竟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那铜制骨锤重新弹回,霍尔杰已经握住了此锤,同时乘胜追击,一步便到了尉迟广汉所在,铜制骨锤已经高高举起,竟是想要将尉迟广汉直接拦腰砸死!
尉迟广汉吃惊无比,左手铁鞭猛地抽打地面,借力贯向上方,躲开了这危险一击,同时心中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道:“不过如此,也不过如此嘛,这中原高手,看起来也很寻常!”
刘知远吓了一跳,他认为尉迟广汉的武功在张寒城等人之中应该也是佼佼者,没想到却好像要出大问题。
张寒城目光一闪,尉迟广汉不见得是比霍尔杰弱,真正的问题出在尉迟广汉对霍尔杰不了解,而且尉迟广汉又有几分急于求成的心思。
百骑司众人同样神色各异,尤其是贾文彬,喃喃自语着不应该。
契丹一方士气大涨,众多属珊军、契丹士兵大声叫好,反观刘知远这边,则鸦雀无声。
尉迟广汉落地瞬间,便迅速与霍尔杰拉开了距离,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一双铁鞭,这鞭法自李唐之初传承下来,到他这里已经有数百年的光景。
如此厉害的鞭法,却叫他这个不肖子孙使的没有那么出神入化。
他暗自咬牙,再次单步跨出,双鞭左右朝着霍尔杰开始飞速攻去!
霍尔杰提着铜制骨锤,左右快速与双鞭对打,一道道火星在两人之间不断的爆开。
转瞬之间,尉迟广汉便已经强行的攻出了十几招之多。
而霍尔杰一直处于稳中求胜,但是,尉迟广汉攻势毕竟刚猛,令霍尔杰的也出现了一丝疲惫之态。
张寒城目光一亮,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
这霍尔杰看似要占据上风,实际上,他更加擅长防御,而不是进攻,反而尉迟广汉一直在主动进攻,霍尔杰几乎就是在等待尉迟广汉出错,然后给尉迟广汉强力一击。
因为有几次,张寒城看到了尉迟广汉的破绽,易地处之,完全可以在霍尔杰的角度直接将尉迟广汉击败,可是,霍尔杰没有。
当即,张寒城淡淡开口道:“这世上怎有如此似是乌龟般的打法,打来打去,却像是有个龟壳在身上,从来也不知主动打人。”
此话来得莫名其妙,与那边属珊军、契丹士兵的叫好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总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
尉迟广汉顿时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这霍尔杰除了连续性的抓住他的破绽,打击,抢攻之外,的确一直就像是个乌龟一样。
如是转而能够从进攻之势,化作防御之势。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会如何?
当即,尉迟广汉收回长鞭,脚步后踏,再次拉开了与霍尔杰之间的距离,双鞭停留在身前交叉而立,目光则紧盯着霍尔杰。
霍尔杰微微一怔,有些皱眉,但并未犹豫,而是一步踏前,手中铜制骨锤试图攻破尉迟广汉的防御!
尉迟广汉双臂向前一顶!
两道铁鞭交叉之处,便直接撞在了霍尔杰手中的铜制骨锤之上。
霍尔杰当即被震退,但并未就此退去,而是学着尉迟广汉,提着铜锤再次朝着尉迟广汉砸落下去!
众多契丹人看到这一幕,登时雀跃欢呼,在他们看来,就好似霍尔杰已经从原本的防御,变成了进攻一般。
哪知道!
下一刻!
一切陡然间发生了逆转!
尉迟广汉的双鞭交叉之处,竟猛地向下了两分,直接放入了霍尔杰的铜制骨锤,但只是瞬间,尉迟广汉的双鞭陡然间向上,两鞭合并成了一把大剪刀,直接钳住了霍尔杰的骨质铜锤,干脆咬死了这铜锤。
霍尔杰脸色大变,当即向后抽拉,已经无法抽回铜制骨锤。
尉迟广汉哈哈一笑,双鞭猛地向上用力,巨力之下,霍尔杰手中铜制骨锤干脆直接脱手飞出!
霍尔杰惊骇万分,目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尉迟广汉得势不饶人,当即踏出一步,左手单鞭猛地砸向了霍尔杰胸口,右手钢鞭则是窜到霍尔杰身后,打向霍尔杰腰肢,分明就是要直接将霍尔杰夹击在中间!
嘭!
咔崩!
只听两道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尉迟广汉瞬间便将霍尔杰打中!
霍尔杰瞪大了眼睛,嘴角溢出了一丝血液,而后便周身瘫软,等到尉迟广汉收回双鞭的同时,霍尔杰已经犹如烂泥一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来得太快,太过出人意料,尉迟广汉竟莫名其妙的就赢了!
属珊军与契丹士兵们的叫好声生生止住,耶律李胡的面容也已经彻底僵硬。
刘知远这里才终于反应过来,朗声道:“打得好!”
话音落下,军中将士纷纷大声欢呼了起来。
尉迟广汉深吸了口气,心中有着些许的侥幸心理,张寒城那句话点醒了他,如不是那句话,恐怕他继续下去,就要危险了。
这霍尔杰并非是十分厉害,只不过是在打法上与正常的武林中人迥异罢了。
尉迟广汉走到那铜制骨锤所在,以脚尖挑起了这铜制骨锤,用铁鞭击中,瞬间一环,以单手接住铜制骨锤,走向了张寒城那里,而后,将铜制骨锤递了过去。
张寒城微微一笑,点头接过了铜制骨锤。
尉迟广汉并未说什么,而是再次看向了契丹人一方。
刘知远看了一眼张寒城,道:“这位尉迟兄弟方才已经进行了一战,下面这一战,我们换人?”
张寒城道:“不必了,他还想再战。”
第三百一十三章 将守天门镇河山
百骑司众人都记得昔年先祖为盛唐打下江山的万般荣耀,这荣耀落在子孙后代的手中,已经成为了被尘封的故事,正如那些乡间邻里之间老者们所讲述的古代故事一般,既缥缈,又令人向往。
尤其是他们幼年时代,在听到父辈、祖辈为他们讲述那些故事的时候,脸上和话语中夹杂的兴奋之情。
尉迟广汉的先祖并非是那曾经大败单雄信、诛杀李元吉、大破突厥的尉迟敬德,但他的先祖却从尉迟恭的手中接过了这一双铁鞭,一个姓氏,化身成为了百骑司中的一员先锋,统御黑甲军随同李世民横扫天下。
小的时候,有一次尉迟广汉的父亲带他去城里赶集,当路过了一户人家的时候,却忍不住停了下来,盯着这户人家门口所贴的奇异年画而驻足观看。
当时的尉迟广汉不明所以,于是便询问父亲,何以一直盯着那画看,上面的人凶神恶煞,有种十分怕人的感觉。
父亲便说,这画上所画的,一人乃是秦琼秦叔宝,另一人则是尉迟恭尉迟敬德。
尉迟广汉那时还不知道许多祖辈的事情,只是天真的好奇那看起来怕人的尉迟敬德与自家的姓氏一般无二。
父亲只是盯着那年画上人说,原来百姓们竟将他们变作了门神,用于守候他们的平安。
后来尉迟广汉再大一点,才终于知晓了父亲的含义。
这世上的百姓,张贴门神的来历自古有之,只是大多都不是以人作为门神,现如今山河破碎,世间纷乱,少数百姓觉得要那世上最强大的神仙般的将领,才能够镇压住一切的污秽与不好的运道。
于是,尉迟敬德便成为了尉迟广汉眼中最强的将领,而作为他的传承者,尉迟广汉也该成为尉迟敬德一般无二的人物。
那贴在门上的门神,何尝不是贴在中原伤口之上的百姓之希冀。
自那以后,尉迟广汉便日日苦练鞭法,春去秋来,他看着母亲病逝,看着父亲郁郁而终,看着那记载着鞭法的古书,看着破碎的山河,想着自己该如何能有机会,也做做这尉迟敬德一样的人物。
当初他曾投到过后唐的军队之中,随军出征,认为只要交兵之时,他便会被将领发现,从而一飞冲天。
在一次与晋**队的交战当中,他终于等来了机会,被当时后唐军队的将领发现,被任命为了一员先锋。
那时的尉迟广汉心中志得意满,只觉得他将会真正的名满天下。
可惜……
石敬瑭带着契丹军队生生将整个中原撕了个口子,那位对尉迟广汉有知遇之恩的将领,没有选择与石敬瑭交战,而是要带着军中所有之人,向石敬瑭投降。
尉迟广汉觉得,投降可以,行军打仗,哪里有百战百胜一说,真正重要的是要向谁投降。
向卖了中原的石敬瑭投降?
简直做梦!
尉迟广汉当即纠合了军中的兄弟,希望能够胁迫将军拒绝投降,可毫无疑问,他失败了,并且这位将军还要将他们一干人等全部杀死,向石敬瑭换取信任。
那一刻的尉迟广汉,满心尽是失望与失落,这世上的将领,已经不臣不忠,在这等地方,如何能够成为尉迟敬德那样的人物?
于是,尉迟广汉便终于不再收手,干脆趁机将那将军给杀了。
接着就带着一些兄弟趁乱逃走,一路上他的兄弟死了许多,伤了许多,剩下的人只能苟延残喘的决定,就在附近的山上落草为寇,毕竟还是要活下去。
尉迟广汉突然发现即便是每日与他痛饮的兄弟也是如此,失望的选择了离开,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人……
直至…他无意中听到了百骑司集结的消息……
尉迟广汉持着双鞭,犹如持着自身的一腔热血,以及祖辈身上所背负的荣耀,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不忠不臣不君之人而战,而是在为了他认为正确的事情而战。
方才与霍尔杰的一战中,他因这些压力而失去了冷静,此刻终于平复了下来,并已经确定了自身之信念。
张寒城看出了尉迟广汉目中的坚定,自然不会让他马上就退。
刘知远军队之中的欢呼声,落在张寒城的耳中是一番景象,落在尉迟广汉的耳中,绝对是另一番景象。
尉迟广汉双目炯炯,丹凤眼缓缓开合,猛地大喝道:“来啊!”
这声音犹如闷雷一般,瞬间令欢呼声凝滞了一瞬,令耶律李胡那里怒火交加。
耶律李胡喝道:“不过只是侥幸取胜罢了,得意甚么!?伊勒德!”
话音落下,耶律李胡后方顿时走出了一名提着一把宽大战刀的魁梧汉子,这汉子上身袒露,肤色泛棕,双目细小,头顶扎着一根根辫子,踏出的瞬间,便猛地发出了一阵怒吼!
吼!
伊勒德提着战刀,缓缓地跨入场中,到了霍尔杰的尸首旁边,便一脚踢了过去!
嘭!
霍尔杰的尸体顿时爆出一团血雾,直接撞在了一侧的一块岩石之上。
他身材比尉迟广汉还要高大不少,身材看似胖硕,可肉身紧实,更有雄壮之感,此刻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尉迟广汉,露出了挑衅之色。
尉迟广汉嘴角一咧,不由分说,双足踏开,将双鞭落在身体两侧,蹬蹬蹬的带着砂石一路直冲了过去!
呯!
单鞭击中伊勒德护身战刀!
呯!
又一遍随之而来!
两道火星接连爆出,尉迟广汉猛地双掌回收,令铁鞭在战刀刀身之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鸣之声。
伊勒德狂笑一声,手中战刀猛然间横扫向尉迟广汉。
尉迟广汉闪身躲开,那刀子的刀背却再次朝着尉迟广汉拍击而来。
尉迟广汉脚尖点地,嗖的一声闪过这道攻击,而后足跟中内力一贯,直接冲向了伊勒德胸前中空之处,单膝已经对准了伊勒德心口。
伊勒德哈哈大笑,不退反进,猛然间肩膀转向尉迟广汉这里,轰的一声撞了过来。
嘭!
尉迟广汉顷刻间便被撞飞了出去,单足落在地上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幕,顿时令属珊军众人大声叫好,而刘知远军队这边,则彻底从方才的胜利当中醒悟了过来。
伊勒德将战刀停在胸前,盯着尉迟广汉,脸上的挑衅之色更加浓郁!
下一刻!
但见伊勒德轰然间窜到了尉迟广汉身前,手中战刀左右连续朝着尉迟广汉横切了起来。
呯!呯!呯!呯!呯!
尉迟广汉奋力抵挡,他目光炯炯,单足后退,另一条腿因为方才的撞击已经负伤,竟一时间被彻底压制了下来。
张寒城神色略沉,尉迟广汉先前与霍尔杰交战已经有力颓之势,但尉迟广汉心中战意沸腾,所以张寒城才没有拒绝尉迟广汉再出战的打算。
此次耶律李胡派出的这个叫做伊勒德的高手,比霍尔杰看上去更加凶狂,并且厉害许多,尉迟广汉方才直接便吃了一亏,膝盖受伤,继续交战下去,尉迟广汉恐怕要败。
刘知远这边看到尉迟广汉节节败退,并且有着一种硬着头皮抵挡的感觉,顿时纷纷露出了担忧之色。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道:“果然上一次只是侥幸,拿着两根破铁棒子便想要与我属珊军为敌,简直痴人说梦!”
笑声在一次从后方的契丹士兵以及属珊军中轰然响起。
伊勒德更是得意狂笑,手中战刀丝毫不慢,上下左右,尽数将尉迟广汉的去路封锁!
尉迟广汉猛地挥出左鞭!
但听呯的一声!
左鞭直接便被战刀震飞了出去!
这一幕,顿时令百骑司众人面露严肃之色!
张寒城也大惊,当即便要认输!
伊勒德得意十分,只觉得尉迟广汉已经要死在他的战刀之下,一刀已经自高处扫向了尉迟广汉的胸口所在。
尉迟广汉眸光一闪,嘴角勾起的同时,原本已经瘸了的腿突然间用力一踏,整个人竟然犹如泥鳅一般划向了伊勒德的身侧。
伊勒德一刀劈空,而后便奋力的瞪大了眼睛!
接着!
噗!
尉迟广汉的铁鞭尖端,猛然间刺入了伊勒德的后腰之处!
“啊!!!!!”
伊勒德惨叫了一声,手掌顿时反手捉住尉迟广汉的铁鞭。
但,已经为时已晚!
尉迟广汉双足用力,以双掌握持铁鞭,借由身体之力,再次进而将铁鞭朝着伊勒德体内冲刺而去!
噗!
鲜血爆溅,伊勒德终于捉住了铁鞭!
他猛然间向外一扯,提脚踢飞了尉迟广汉。
而后便捂着后腰,接连向后倒退而去,一边倒退,一边却发出惨叫声,鲜血咕咕的顺着伤口流出,落在地上无比显眼。
耶律李胡已经完全傻眼了!
又一次!
先前霍尔杰失败,就是这样的突然,这一次同样如此!
只不过,这一次尉迟广汉是使诈,而不是真的逆转!
尉迟广汉假装一条腿受伤,引诱伊勒德攻击他并渐渐忘我,关键时刻突然间又让受伤的腿好了,然后给了伊勒德致命一击!
刘知远大声道:“好!打得好!”
当即,刘知远军队再次欢呼大笑了起来。
尉迟广汉捂着腹部,咧嘴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膝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并不是真的膝盖没有事情,而是强忍着使出了一击罢了。
轰!
伊勒德终于在倒退中倒在了地上,他的脏器已经被尉迟广汉一鞭刺穿,纵使是神仙来了也已经救不了他。
耶律李胡勃然大怒,喝道:“你们使诈!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将伊勒德算计而死!”
刘知远哈哈一笑道:“大王莫非是输不起么?这战场之上,千变万化,乃是要分生死,何来使诈一说?烦劳大王好好想想,是不是大王卑鄙无耻,反倒要怪罪我等?”
耶律李胡愤然道:“胡说八道!以伊勒德的本事,必然能够将他杀死,他不使诈,如何能赢!”
刘知远道:“那么我军与大王之军交战,必然能够尽数剿灭大王,大王不使诈,如何能赢?如是这样说的话,不若大王此刻认输,带着你的军队集体自刎好了!”
耶律李胡怒吼道:“你这混账!凭借此口胡说八道!本王要将你的嘴撕烂!”
刘知远道:“看来,大王是觉得赢不了,所以想要进攻了?大王如此做法,当真有些令我汗颜啊,嘴上说我等卑鄙无耻,大王不守信用,不也是卑鄙无耻么?”
“你!”耶律李胡根本说不过刘知远,只觉得刘知远歪理邪说太多了,好似无论怎么说,刘知远都有道理一般。
刘知远道:“大王莫非是不想比了?如此的话,那就算了。”
“比!”耶律李胡喝道:“本王就不信,本王的人杀不了此人!”
尉迟广汉已经拎着双鞭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只是是一瘸一拐的走。
这一幕,令耶律李胡更加愤怒,直至此刻,尉迟广汉竟然还在装瘸!
张寒城能够看出,尉迟广汉哪里是装瘸,而是真瘸,当即低声道:“尉迟大哥……”
尉迟广汉回过头,对张寒城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无妨。”
张寒城目光一闪,他想要让尉迟广汉下来,因为尉迟广汉本身的确已经力竭受伤,继续下去一定会输,但尉迟广汉这么说,便是有了他的计较。
如此,张寒城选择相信尉迟广汉。
刘知远道:“张兄弟……这……”
张寒城道:“既然尉迟大哥还想继续,便继续。”
刘知远微微皱眉,他倒是也看出了尉迟广汉的颓势,连赢两场,已经算是侥幸,并且又让自己的军队士气大振,可继续下去,恐怕,尉迟广汉就要死了。
但,尉迟广汉毕竟是张寒城的人,刘知远沉吟了一下,并未说什么。
耶律李胡紧盯着尉迟广汉喝骂道:“好啊!你这个混账东西,竟还要继续再战!?还想要耍花样!你简直找死!请多宝神僧将此人降服!”
当即,那来自大雪山般若寺之中的一名僧侣便缓缓的走了出来,昨日张寒城曾与这名僧侣交过手,事实上,在此之前华山武林大会召开的时候,张寒城也曾与他们进行过交手。
这僧侣身材同样高大,只是相比于其他人来说,目光面容更加的平静一些,有种庄严之感。
此人,便算是真正的高手了。
也是耶律李胡此次所带来的最强之人了。
即便是全盛的尉迟广汉,又如何能够打得过此人?何况此刻的尉迟广汉已经完全无力再战?
第三百一十四章 掌出神龙会罗汉
“拿摩阿弥达巴亚……”
多宝上师单手落于胸前,向尉迟广汉施礼,而后缓缓以有些生涩的中土之语道:“阁下武功十分厉害,但此刻已经负伤,无力继续,我不愿这样与阁下比试,还请阁下退去吧……”
此话落下,刘知远一方微微惊异,这位大和尚虽在属珊军之中,可却有种慈悲为怀之感,令人忍不住感叹,这好好的大和尚,怎么就跑到契丹虎狼那边去了。
尉迟广汉哈哈一笑道:“大和尚,你好大的口气,我乃是天下鲜有敌手之人,你这大和尚婆婆妈妈的,莫不是怕了在下?”
多宝上师摇头一叹,他本身师从般若神僧,并非普通的喇嘛,佛学修为十分精深,之所以大雪山般若神僧最后会让他们加入属珊军,这其中有许多无奈:“阁下还是不要逞强的好。”
耶律李胡紧皱眉头,忍不住握着拳头,盯着多宝上师的背影,鼻息中发出了一声冷哼:“多宝神僧还是速速将此人除去的好!何必在战前同情敌手!?”
多宝上师道:“也罢,那我也只能对阁下不客气了。”
尉迟广汉突然间道:“等等。”
原本,尉迟广汉是故意如此,引出一名高手,然后再选择认输。
如果不提前引出一名高手,尉迟广汉退去,耶律李胡很可能会派出先前如同伊勒德、霍尔杰那样的高手出来参战。
而百骑司一方虽然还有实力强劲的叱罗蛇鹤、沙陀鳄未曾出战,出战获胜之后,势必会导致耶律李胡不遵守比斗的规矩,直接取消比斗,那样的话,耶律李胡仍旧能够保证拥有十分强悍的战力。
所以,尉迟广汉自作主张,想要引出一个厉害的人物来,这样就可以让张寒城出手试着击败对方,如此,至少可以真的打击到整个属珊军真正厉害的人物。
多宝上师疑惑道:“阁下有何指教?”
尉迟广汉道:“这位大和尚,你觉得必胜无疑的话,可敢与我做赌?”
多宝上师道:“我是出家人。”
言外之意,自然是出家人不赌博。
尉迟广汉道:“我的意思是,大和尚你只防御,如果我能够在五十招之内,将你击败,那么你就败了,至于我五十招无法击败你,那就是大和尚你赢了。你觉得怎么样?”
多宝上师微微一怔。
张寒城目光一闪,终于明白了尉迟广汉的意思,他明显是希望能够消耗这位多宝上师。
耶律李胡冷笑道:“世上怎有你这般卑鄙无耻之人!你不让多宝神僧动弹,任由你打?荒谬!”
后方,众多属珊军高手哄堂大笑,他们从未见到过弱的一方提出这种占便宜的方法,通常都是强的一方让着弱的地方,提出这样的做法。
尉迟广汉这样的举动,的确看起来有些无耻了。
“怎么?”尉迟广汉无视耶律李胡的话,盯着多宝上师的眼睛:“大和尚,你不敢了?”
多宝上师道:“那就按照阁下的意思,我只防御,任由阁下攻击,五十招之内,阁下如是无法击败我,那便算是败了。”
所有人都未料到多宝上师竟真的答应了下来。
这其中,分明能够咀嚼出几分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意思,以及一些自信之感。
多宝上师不想杀死尉迟广汉,同时,又自信能够防住尉迟广汉的攻势。
耶律李胡脸色难看万分,像是吃了只苍蝇一般,但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这属珊军中,其实也有他管不到的地方,大雪山的般若寺、摩尼教、阿萨辛,他耶律李胡根本说了不算。
尉迟广汉目光炯炯,道:“可惜我和大师互为敌手,大师是痛快之人,令我钦佩。”
说着,尉迟广汉已经提着手中的那根铁鞭,缓缓地朝着多宝上师走了过去。
多宝上师单手停在身前,另一只手空空如也,静候着尉迟广汉前来。
张寒城看着这位多宝上师,此人身上怀有江湖上传说中的龙象般若功,这龙象般若功共分十三层,据说每一层都有一龙一象之力,只不过,这世上真能达到龙象般若功高阶的僧侣十分稀少。
大雪山的般若神僧究竟在龙象般若功上面达到何种地步无人知晓,而他的护法弟子列位上师的实力,也十分的模糊不清,毕竟大雪山在江湖上还是十分的鲜见的。
这天下间一等一的刚猛内功,究竟如何,张寒城两次与这多宝上师和另一名上师交手,只能说这两人的龙象般若功的力量,要超过他自身所具备的洗髓经。
尉迟广汉缓缓停在了多宝上师的身前,道:“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多宝上师道:“阁下请吧。”
话音落下,尉迟广汉双目一凝,手中铁鞭陡然间朝着多宝上师抽打而去!
但见多宝上师提起左臂,其中内力翻滚汹涌,竟然生生朝着这铁鞭撞击而去!
嘭!
一瞬间,内力爆开,多宝上师竟以血肉之躯,崩开了尉迟广汉手中的铁鞭。
尉迟广汉大吃了一惊,但却并未犹豫,再次以铁鞭砸向了多宝上师!
多宝上师也不退步,只是扭转身体,双掌提起,开始以龙象般若功驾驭掌力,以双掌和尉迟广汉的铁鞭接连相撞!
但听气爆声接连响彻,一道道无形内力吹拂四周,多宝上师犹如拥有罗汉金身,尉迟广汉的铁鞭,根本强攻不破!
这一幕骇人无比,所有人都以为多宝上师会采用那种武人的打法,与尉迟广汉拆招,却不曾想竟是这种硬抗的方式。
也因此,眼前的一幕,让无论是否懂得武功之人,都忍不住倒抽冷气。
转瞬之间,尉迟广汉已经挥动了十几次铁鞭,他的右手连同手臂都在微微颤抖,每一鞭打出,都好像抽在了大山上,回来的尽是反震之力。
甚至,尉迟广汉觉得,他可能打不出来五十鞭,就要直接被多宝上师动也不动的击败。
这种实力与尉迟广汉之间悬殊太大,如果真打起来,尉迟广汉恐怕坚持不了几招。
尉迟广汉暗自咬牙,继续朝着多宝上师挥鞭,只是每一次攻击的力道在渐渐减弱。
终于!
在第三十四鞭的时候,尉迟广汉手中的铁鞭终于被生生震飞了出去。
而尉迟广汉整个人也忍不住后退了数步,整个身体后仰,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多宝上师看着尉迟广汉不停喘息,右臂抖动的模样,道:“阁下未打满五十招,依我来看,还是莫要继续了。”
尉迟广汉试着从地上坐起,但终究还是不行。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道:“好!神僧果然厉害非凡!这动也不动,便将此人击败了!还请神僧出手,将此人诛杀!”
“我们认输!”张寒城顿时开口道。
尉迟广汉这才放弃了起来的动作。
耶律李胡勃然大怒,道:“输了便要死!还请神僧出手将此人诛杀!”
多宝上师转头,道:“大王不必如此,此人已经认输,不需要损伤性命。”
耶律李胡气的火冒三丈,后方属珊军众人则微微咧嘴,只纷纷觉得这和尚多事,动手杀掉无比简单,何必放人一命?
但,这也无法抑制契丹一方因为此胜而感到的雀跃之情,方才多宝上师尽显高手之力,与正常的高手,完全是两回事。
沙陀鳄和贾文彬已经将尉迟广汉抬了起来,另一边叱罗蛇鹤也去远处捡回了尉迟广汉的两根铁鞭。
尉迟广汉叹道:“哎,没有打满五十下,实在可惜……”
贾文彬道:“想不到你这糙人还挺有心机。”
尉迟广汉翻了个白眼,道:“这人厉害无比,恐怕,我那三十下,跟挠痒痒一般,不过让他废点力气,也还不错。”
刘知远看向了张寒城,道:“少侠……我们……”
“我来。”张寒城开口说道。
现如今的情形,唯有张寒城出场,张寒城虽然年少,可在百骑司众人当中,武功却最强,沙陀鳄、叱罗蛇鹤虽然也很强,可他们的内力不足以与龙象般若功抗衡。
深吸了口气,张寒城将玄铁重剑解下,哐的一声插在了身侧的地面,而后走向了场中。
刘知远愕然,这比试并未提到不许用武器一说,张寒城自解兵器,简直就有些任性。
张寒城当然要自解兵器,既然对面的多宝上师不用兵器,他也不会使用兵器,而且,方才这位多宝上师给尉迟广汉放水,张寒城也十分佩服,方才尉迟广汉消耗多宝上师,张寒城其实并不怎么愿意。
耶律李胡看到张寒城出场,当即道:“就是此人!昨夜突然偷袭我们!神僧万万不可放过他!”
多宝上师看着张寒城停在他的身前,目光微微发亮,道:“我记得你。”
张寒城道:“我也记得大师。”
多宝上师道:“只可惜先前遇到你,都是在混乱之中,当初在武林大会遇到你,我们就在想中原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少年,昨日交手,我们还未真的辨认出你,后来,才想起来,只是你长高了些。”
张寒城道:“请大师恕罪,你我双方之情势相冲,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与大师为敌,如果将来有一天,有机会,我定会去大雪山向大师请教武学。”
多宝上师点头一笑,道:“那你便出招吧。”
耶律李胡那里十分不耐烦,喝道:“莫要拖延,速战速决!”
张寒城道:“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说着,张寒城已经踏开脚步,单足进前,猛地提起了拳头,对着多宝上师抬手便是一招赵九重所创拳术之中的探马式!
此拳法看似寻常,但以洗髓经内力催动,却端的不凡,犹如那炮拳一般生猛非常,轰出的瞬间,便响彻了一道气劲之音!
多宝上师目光发亮,周身龙象之力汇聚于掌,当即朝着此拳打去!
但听嘭的一声爆响,两人之间炸开真气,化作道道乱流,直接冲向四方。
张寒城抽拳退步,左足划向一旁,左掌化作少林龙爪手,以龙口咬向多宝上师手腕!
多宝上师腕部一抖,震开张寒城龙爪手,转而结出一道奇异的密宗手印,裹挟真气,贯向张寒城胸口。
张寒城眸光闪动,收回双掌,脚步一踏之间,身体闪转,腰肢摆动的同时,单掌已经化作了蛇鹤门的鹤形,朝着多宝上师的后颈咬去!
多宝上师瞳孔一缩,胸口内力一提,但听轰的一声!
那气劲竟撑开了多宝上师的衣衫,直接向外爆出,将张寒城的一招鹤形破除,令张寒城退了两步。
短暂交手之间,看似平实,可其实夹杂了惊险,外人看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可武人却能够看出其中的厉害之处。
叱罗蛇鹤喃喃自语道:“他只是看我打过几次蛇鹤双形,却都叫他给学去了。”
沙陀鳄道:“比你厉害。”
叱罗蛇鹤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
属珊军那边的高手纷纷露出了惊异之色,紧盯着张寒城,只是此刻张寒城戴着面具,看不出张寒城的模样,这短暂交手,不落下风,这就有些恐怖了,怪不得昨日突如起来,能够在属珊军中自保。
张寒城纵身推开,洗髓经内力尽数在骨中游走进入经脉之中,双掌运气同时,对准了已经冲来的多宝上师,当即打出一招一拍两三掌!
多宝上师万分诧异,提掌相迎,龙象之力刹那间与一拍两三掌撞击在一起,发出万分恐怖的气劲之声,在掌力方面,多宝上师完全不下于张寒城,甚至犹有胜之,周遭地面在两人真气彭拜之间,已经轰然作响,一时之间飞沙走石,犹如狂风大作!
张寒城闪身从一侧破风而出,单掌回缩于胸前,拇指按压掌心,在身前迅速画圈,周身内力齐齐冲入他的手掌当中,转瞬间已经再次朝着多宝上师打出一掌!
吼!
一道犹如兽吼般的声音突然大作,真气打破了那飞沙走石,如同一道无形之龙,冲向了砂石之间的多宝上师。
多宝上师眸光凝聚,转身间,双掌自身体两侧快速结出掌印,汇聚于身前,两掌顷刻间击出!
吼!
多宝上师的掌力,竟与张寒城所作之掌法有着万分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