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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星逐月全文阅读

作者:金日昆仑     追星逐月txt下载     追星逐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欲加之罪

    沈追星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战胜章阿牛,刘府众人皆喜出望外。刘琛如约奉上银两,洞庭帮则守约而退。

    临行前,陈天定将沈追星请至一角,两人互通姓名。陈天定由衷赞道:“小兄弟人如其名,将来必是光照武林的巨星。人常道:不打不相识。今天你我虽然相识于争斗的场合,但小兄弟这等人才我却是一见倾心,可否暂且忘记我这‘水盗’身份,交个朋友?”

    沈追星心想:“我阿爹早年人称‘血盗’,杀人如麻,可却是这个世上最亲最近的人,你和他比,简直是个大善人了。”笑道:“做朋友吗?不可以。做兄弟,没问题。”

    陈天定大喜,当即邀请沈追星去洞庭帮盘桓游玩,沈追星少年心性,当然喜爱热闹游玩,但又担心自己与吴王宝藏的关系给洞庭帮带来灾祸,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追星只能婉言推辞。陈天定虽觉失望,但并不勉强。从怀中掏出一物,乃是一枚洞庭帮主令牌,递与沈追星,道:“八百里洞庭之内,拿出此物,必然有人接应。”

    沈追星欣然接过,二人分手道别。陈天定自回洞庭,沈追星则仍乘船去往京师,以便寻机逸往海外。只不过所受待遇则有天壤之别,刘家上下无不对其另眼相看,刘家骐和小莲更是青睐有加。一路风光无限。

    京师。锦衣卫都指挥所。

    蒋环疼的一咧嘴,尽管敷上了“德元堂”最好的金疮药,又经过紧紧包扎,伤口依旧渗出血丝,直至浸湿飞鱼官服。蒋环不由得低声咒骂起“魅”来,要是他在身边,哪用得着自己亲身犯险,潜入蓝府?好在不虚此行,“墨门”二字足以使蓝玉人头落地,最妙之处在于此项罪名既不会出现在官府公文之中,更无须任何证据,杀人的皇上和被杀的蓝玉都会对此三缄其口。想到此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吴王宝藏”的线索由儿子蒋玉麟亲自追查,只是不知何故至今日居然仍无消息,难道以蒋玉麟在明,“魅”在暗这种实力仍会发生意外吗?

    正踌躇间,手下来报,公子回来了。

    蒋玉麟略显狼狈的出现在蒋环面前,蒋环的第一感觉就是“魅”应该回不来了。

    京师。凉国公府。

    已是华灯初上。听完蓝玉长长的回忆后,蓝月目瞪口呆,傅友德沉默不语。良久,颖国公道:“自前年太子朱标去世以来,圣上喜怒无常,天威难测。本以为去年新立皇孙朱允文为太子后能有所改善,但事实并非如此,圣上显然又有新的顾虑。小月之事最好早做打算。你我兄弟诸事皆保持低调,或能保身存命,安度晚年。最近小月不要再往军营跑了,以免授人以柄。”转又叹息道:“如果马皇后还在世,或许”

    蓝玉安排晚宴,但傅友德心事重重,推辞而去。

    蓝玉在偏厅安排家宴,席间只有兄弟二人。蓝月最近常在外面厮混,不常在家吃饭,深怕哥哥责怪,便不断给蓝玉倒酒夹菜。蓝玉显然非常疼爱这个弟弟,虽是心事重重,食不下咽,但蓝月斟的酒他倒是喝了几杯。看这自己这个身材高大的弟弟,想起蓝月幼年之事,蓝玉感慨万千。便想起蓝月婚事,问是否有心仪女子,蓝月支支吾吾,最后言道全凭大哥做主。 又问起“墨门”之事,蓝月道:“听完大兄之言,我倒是对墨门挺有兴趣,加入其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不知在家坐等,还是应该寻上门去?”

    蓝玉道:“最近出门常有锦衣卫尾随跟踪,你去江阴必会惹出事端。好在离徐默然约定之日已近,不如静观其变。你最近没事不要出门,在家修身养性,多看看书。”说罢自行回房休息去了。

    蓝月回到西边自己的小院之内,喜晴过来伺候,却被蓝月挡了回去,让她早点休息,自己回到书房看书。

    看到头疼时,突然想起李景隆前几天说秦淮河新开一家“眠风楼”,风格高雅清新,京城权贵无不趋之若鹜,要想定个厢房得提前好几天。李景隆已经定好了一个厢房,蓝月一想日期,正是今晚,便偷偷往外溜去。此时天色已晚,众人已经歇息,府内安静下来。蓝月轻手轻脚的穿过回廊,进过喜晴房间时,突然传来轻笑声。

    蓝月感到好奇,便停下脚步。丫鬟的房间不大,都是两人一屋,屋里传来的是喜晴和同屋的喜宁的轻声谈笑。喜宁是伺候夫人的丫鬟,微胖而肤白,比喜宁大一岁。

    只听喜宁笑道:“让我猜你喜欢的人一定是王大厨!王大厨的手艺在我们凉国公府名列第一。跟着他,天天能有好吃的。”

    喜晴笑骂道:“呸!亏你想的出来,咱府总共才三个厨子,其中还有一个是白案,一个打下手的。王厨子能在咱府里立做脚是因为咱们老爷念旧。想当年王厨子曾在战场上救过老爷,又没有家人,老爷那是养着他。你别嘴馋就朝王厨子身上想!”

    喜宁道:“既不是王厨子,也不是马房的小赵,小三子比你还小,那是誰呢?难道是我的蓝忠?”

    喜晴道:“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你的蓝忠没人抢!”

    “啪!”喜宁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你喜欢谁了!”接着一字一顿道:“你喜欢少爷!”

    喜晴这次没有反驳,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良久,喜晴幽幽道:“我喜欢少爷,和你喜欢蓝忠是不一样的。我喜欢少爷是希望能永远跟着少爷,伺候少爷。将来少爷大婚了,我跟过去伺候少奶奶,少爷有孩子了,我就伺候小少爷。能跟随少爷一辈子,我就知足了。”

    喜宁不再取笑于她,劝道:“放心,少爷就是大婚了,也不会不要你的。少爷虽然高傲,但在府里对我们下人从不拿架子,哪天我帮你求求他。”

    喜晴叹气道:“

    最近我老是做同样的梦,在荒野里,少爷一个人往极北极北的远处走去,我们全府的人都在喊他,少爷回头看了一眼,却又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似的,继续一个人往北走去。”

    喜宁道:“傻丫头,常言道,梦死得生,梦都是反的。别瞎想了,早点睡吧。”

    屋里没了动静。蓝月站立半晌,不知为何突然兴趣全无,便反身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蓝月都是大门不出,只是在家读书练拳。

    这一日李景隆派人送来书信,约了傍晚在“眠风楼”小聚,书信上又言有神秘人士指定要见蓝月,如若再次爽约则绝交云云。

    蓝月识人颇多,但由于他为人高傲,走得近的也就几个。徐达之子魏国公徐辉祖是其中之一,李文忠之子董国公李景隆也是一个。徐辉祖比蓝月年长两岁,对蓝月关怀备至,只不过徐辉祖为人比较成熟、持重,婚后更不与他们鬼混,蓝月对他是敬重多于亲近。李景隆和蓝月同岁,蓝月冷傲洒脱,李景隆却总是嘻嘻哈哈,乃是一个最好的玩伴,二人因此走得挺近。

    蓝月本想推辞,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墨门”担心蓝府被锦衣卫监视,徐默然派人安排的呢?便欣然应允。

    下午,刚至申时,蓝月便步行前往。心想如是墨门之约,早去则可以避开李景隆,私下相谈。出门时正好被蓝忠遇见,询问去处,蓝月便顺口告知。

    “眠风楼”所在的秦淮河横穿京城的南面,由蓝府至秦淮河有许多走法,蓝月走中正街向西,跨过升平桥到下街口,折向南往皮市街,再从文德桥上穿过秦淮河,下桥右拐便是“眠风楼”。蓝月选的路线最热闹,一路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一派繁荣景象。中正街的珠宝有名,而皮市街的小吃最多。蓝月一路逛去,虽然已经走过千回百遍,却仍然兴致盎然。

    走到皮市街时,突然发现自己常常光顾的“张记板鸭”今天没有出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算命打卦的摊位,一个老道坐于其后。摊位上挂一小旗,上书“席知往事,铁口应真”。

    蓝月心中一动,将这几个字念了几遍,“席知往事,铁口应真,席应真!”

    席应真?难道真是他?

    元末明初年间,佛道两门奇才辈出,佛门以禅宗“季潭宗泐”和“蒲庵来复”为最,道门张三丰和席应真均为一代宗师,张三丰自创太极拳、剑,席应真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江湖传言席应真洞极道家真经秘籍,且兼贯儒释,博通三教。尤精《易经》、阴阳术数、兵略、占卜。只是传言其人已于十年前在相城灵应观羽化仙去,又如何能出现在这里?想到此处,心生疑惑,便踏步上前。

    蓝月来到摊前,原先坐着的老道缓缓站了起来,蓝月顿时吃了一惊。

第十七章 天水之卦

    那道士缓缓站立起来,蓝月看得大吃一惊。原来道士坐于摊内时并不显眼,可当他站起时却是非常高大,蓝月的身高已经高于常人,但那道士竟然还比蓝月高出一头还多,且腰身挺拔,更如高山峻岭一般。一头乌黑的长发盘成一个道士的发髻,面如秋水,五缕长髯,四肢修长,大手大脚。双眼闭合之间露出闪电一样的光芒。身披道袍,背负木剑。只从面相看不出年纪。

    蓝月上前微一施礼,指旗问道:“敢问旗上所语何意?”

    道士答道:“世人皆欲知将来之事,且不知凡事皆有因果。往事为因,今日为果;今事为因,来日必果。所以,只有真正了解往事,才可断定未来。”

    蓝月问道:“人言道,往事不可追,或随风而逝,或深埋于心,你又如何能知?”

    道士捋髯大笑:“修道者,当能人所不能。”

    蓝月点头道:“大师所言平凡简朴,却又蕴含至理。能否费心替我卜上一卦?”

    道士深深地看了蓝月一眼,蓝月顿觉身体透凉,微风从躯体穿过,刹那间好像身体消失了一般。道士从背囊里取出三枚古钱递于蓝月,道:“看你行色匆匆,就不用蓍草占卜了。”蓝月安道士之法将古钱抛于空中六次,道士记下六爻,合成一卦。

    道士将所记之卦只给蓝月看:“此卦上天下水,乾坎为讼,乃是一个讼卦。家中不日将有讼狱之灾。”

    蓝月听了心头生气,本想发作,但一联想到最近锦衣卫的频频跟踪,大兄的心事重重,心中一紧,赶紧低声问道:“事情会很严重吗?可有解决之法?”

    道士指卦道:“你看此卦,上乾为天,下坎为水。如果此讼由下而来,则可解。如果此讼从天而来,则无解。这样,你再抽签一试。”

    蓝月摇晃签桶,掉下一支签来。捡起一看,乃是一支下下签!上写谶语云:“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朱雀凶,玄武吉。”

    蓝月看得此签,心中发紧,冷汗直流,问道:“道长,前面几句我都懂,但不知最后一句何意?”那道士言道:“朱雀,可理解为南方,也可理解为火,还可理解为姓‘朱’之人。玄武,是为北方,也可理解为水。”

    蓝月魂不守舍的走在大街上,耳边仍在回荡道士的声音:“切记,如遇险,不可决,北向则吉!”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自己尚未付道士占卜银两,遂返回而去。

    回到刚才占卜的位置,却不见道士,只见原来“张记板鸭”的老板正在忙碌。忙走过去询问究竟。张老板言道:“我在此处设摊十数年,风雨无阻,从不迟到。但今天来的路上却巧遇十年不见的老街坊,不由得多聊了几句,因此来晚了。”

    蓝月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车水马龙的景象、商贩吆喝叫卖之声混合在一起,让蓝月产生了一种迷迷糊糊的不真实感。

    “蓝月!”忽听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猛一抬头,已经来到“眠风楼”门外,李景隆正从远处朝自己挥手而来。

    李景隆将手中缰绳交给手下,小跑过来,故作夸张地双手攥住蓝月右手,装作惊讶道:“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的吗?我俩一起出来玩了这么多回,哪次你月大少不是迟到的?”说罢又装作无比谦卑的模样将蓝月请了进去。

    李景隆要比蓝月矮上半头,年纪不大却有着中年人才有的发福身材,胖乎乎的脸蛋随时能上演

    傻憨呆萌的表情,但两只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却不时闪烁出狡黠的光彩。他没有徐辉祖的沉稳持重、文韬武略,也没有蓝月的冷峻高傲、武功超群,却有着与其外表和年纪不相称的精明和算计。蓝月曾开玩笑地说李景隆是“狐狸和猪的混合体”。

    “眠风楼”不只是一座楼。“眠风楼”是一座依偎秦淮河而建的园林,河边顺石阶而下修有一座石制的码头,斑驳的石壁上长满了绿绿的青苔。乘坐画舫或小艇而来的宾客可由此登岸。拾阶而上,便是一个不小的广场,骑马或乘轿的可以在这下马落轿。经过不是很大的正门,便是一个林荫小道,青砖铺地,弯弯曲曲,两旁绿竹掩映,给人曲径通幽的感觉。转过一个奇石堆积的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呈扇型的小湖出现眼前,湖水清澈透明,不时可见成群的红鲤在水中觅食,水面上一对鸳鸯安详戏水,四周绿柳如烟,形态各异的太湖石随意似的点缀其间。穿过古色古香的木桥,一座砖木结构的水榭傍水而立,一缕优雅的琴声若有若无的从水榭的木窗中飘散过来。曲曲折折的回廊将高矮不一的三座小楼联系起来。

    最高的小楼有四层,一楼为大厅,二楼三楼设有十数间大小不一的厢房。唯独四楼与众不同。首先四楼设有单独的楼梯,与二楼三楼相隔绝。其次整个四楼只设有一个超大的豪华包房,包房内带有四个供客人休息的客房。包房连接一个巨大的天台,凭栏而立,远眺青山连绵不绝,近闻秦淮河桨声荡漾。秋赏月,夏眠风,足可忘却一切烦恼,令人流连忘返。

    只不过四楼从不对外开放,以李景隆国公爷的身份,一样多次被婉拒,理由都是四楼乃主人自用,不便对外开放。至于主人的身份却很神秘,至今不得而知。

    数日前,眠风楼和李景隆相熟的碧莲透漏出此间主人有意想请蓝月之事,地点是在四楼的“眠风阁”,因李景隆和蓝月的关系,请他帮忙代为相约。李景隆一口应承,只是时间未定。就在昨日晚间,碧莲告知李景隆今日之约,相求务必请到蓝月,这才有李景隆早上书信相约之举。

    刚到主楼不远处,早有一群穿着时尚、体态娇美的女子莺莺燕燕的迎接上来,指点引路,殷勤备至。和李景隆相熟的碧荷、碧莲则一左一右地挎起李景隆胳膊,三人说笑不禁。其他众人本想上前招呼蓝月,但看他俊脸阴沉,竟不敢上前,只是跟在身后伺候。

    李景隆、蓝月二人在众人如众星拱月般的陪同下,由专用楼梯上得四楼“眠风阁”。

    在楼外园林的朴素、自然风格基础之上,眠风阁更加体现了低调、奢华的气息。房内的几案、床榻、椅凳、框架、屏风均以黄花梨、紫檀等硬木定制,造型简练、淳朴、厚拙、凝重。大厅的中央摆放一个圆形酒桌,四周的搁架上放满了玉器珍玩,一座刻有飞禽走兽图案的屏风将大厅隔成两半,颇有意境深远的感觉。

    众人伺候蓝月、李景隆二人落座,品饮香茗。李景隆和二女谈笑风生,蓝月却眉头紧锁,脑海里却在不断闪现那“天水讼卦”,心想这个请客之人不知是谁,现在看不能是墨门中人了,因为墨门尚简,不可能如此奢华。正心烦意乱,想寻个借口回去,忽然,屏风之后传来锃锃琴声。

    琴声优雅婉转,如春风拂面,似桃花盛开。众人皆停止谈笑,侧耳倾听。一个清新淡雅的声音幽幽唱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悠扬的歌声仿佛将人带入一个美丽而又令人惆怅的故事里:郊游踏青的少年因口渴敲开了一户

    人家的门户,一明艳美丽的少女递来一杯水,倚在开花的桃树边朝他微笑,灼灼的桃花和娇美的容颜相互辉映。第二年的春天,少年忆起当年的情景,情不可抑,遂前往探寻,可门已上锁,伊人不知所踪。少年惆怅不已!

    余音袅袅,众人正在回味之际,屏风后面款款走出一个女子来,抱琴而立,脸含微笑地看着蓝月。

    此女年纪和蓝月相仿,容貌若仙,一身淡黄色襦裙更加衬托出空灵出尘的气质,莞尔一笑,却有给人百花盛开的感觉。

    身后的小丫鬟给蓝、李二人介绍道:“这是我们商子羽商姑娘。”

    李景隆一听,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张口结实道:“居然是商姑娘仙架莅临,李某实在是荣幸之至!”说罢朝商子羽行礼,回头又用手推了推蓝月。

    当时文风极盛,其中有才华的女子不胜枚举,其中尤以“四大才女”为最,这四人不但容貌出众,艳绝一方,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各有一绝。这四人分别是苏奕纯、乌青青、玄妙子、商子羽,若单论琴技,则以商子羽为最。据说有一次商子羽在太湖水边奏琴,曲到**时,鱼儿纷纷越出水面,群鸟围绕,鸣叫和声。又有一位叱咤官场的风云人物,听完商子羽一首古曲后,顿生归隐之心,竟辞官挂印而去。据说商子羽的琴技已经青出于蓝,超过师父“琴仙”严鹤云。只是商子羽恃才傲物,看不入眼之人纵付千金,也难听其一曲。今日不知何故,竟然主动弹奏小曲,并发声清唱。现在更是巧笑倩兮地立于眼前。

    商子羽先是微微朝李景隆道了个万福,然后朝蓝月笑道:“月哥哥,你当真不记得我吗?”

    蓝月一楞,此女貌美如花,但其笑容却实眼熟,只是那感觉虽极为久远,却极为亲近。“商子羽?商商韵儿”蓝月喃喃自语后脱口道:“你是韵儿!”

    原来蓝月的乳娘便是商韵儿的母亲,因此,蓝月和商韵儿自幼便相识,且极为亲近。五岁那年,商家发生变故,韵儿便随母亲返回安微老家。数年后蓝月央求蓝玉派人携金银财物探望,但早已人去楼空,不知所踪。适才商韵所唱“人面桃花”之曲,实是心中有感而发。

    这突如其来的故人相见让大家均感欢喜,李景隆更是推波助澜,频频敬酒。蓝月也是暂时放下心事,开怀畅饮。直至深夜,才散宴而去。蓝月和李景隆因为天色太晚,加之不胜酒力,便在“眠风阁”的厢房中暂过一夜。

    天刚微亮,蓝月就已醒来。听到隔壁厢房传来李景隆山响的呼噜之声,蓝月笑了笑自行离去。推开院门,蓝月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晨风清凉,心情因故人重逢而愉悦,想着回家休整后再来“眠月楼”,带韵儿去见大哥,给大哥一个惊喜。正想到高兴之处,忽然前面拐过去的路口传来奔跑声和急促的马蹄声。

    蓝月站脚观看,不一会,拐角处出现一人拼命向这边跑来,这人身中三枝羽箭,已然快坚持不住,但拐过来看到蓝月后却发了疯似的飞奔过来。紧追其后的,是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大批锦衣卫。

    蓝月仔细一看,那人却是蓝忠!

    蓝月快步上前,扶起摇摇欲坠的蓝忠,没等询问,蓝忠大声喊道:“快跑!有多远跑多远!凌晨时分,锦衣卫奉旨操家,全府一百多口全部被抓,罪名是谋逆大罪,那是祸灭九族之罪,皇上这是要对我们蓝家赶尽杀绝呀!你回去一定死路一条,快跑!快”话未说完,倒在蓝月怀里,气绝身亡!

第十八章 血战长街

    搂着蓝忠的身躯,看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蓝月心中却只是一片空白。疾驰而来的马蹄声、远处传来的锦衣卫的呵斥之声仿佛组成滔天的海潮将他淹没,蓝月的耳中只剩下嗡嗡之声,眼中白茫茫一片,感觉置身一个不能醒来的梦魇之中,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昨夜子时,锦衣卫指挥蒋环奉皇上圣旨,带领蒋玉麟及神剑门弟子、锦衣卫共一千余人包围并冲进蓝府,以谋反的罪名将全府男女老少一百多人等全部逮捕。蓝玉知道此去有死无生,便在押解途中制造机会让蓝忠逃脱报信。蓝忠仗着地形熟习,虽然身中数箭仍咬牙逃奔到此处,给蓝月报信。现在。蓝忠完成了他的使命,也对他的名字——“忠”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先期赶到的锦衣卫和神剑门第子将恍若梦中、抱着蓝忠躯体一动不动的蓝月围了起来。其中一人试探着将铁锁链套上了蓝月的脖子。蓝月仍然纹丝未动。

    “原来名震京师的靖海侯不过如此!以前听和他交手之人说他武功如何如何了得,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无能罢了!”想到这里,那名千总紧了紧铁链,众人一涌而上,欲将蓝月拿下。

    铁链勒颈的疼痛将蓝月从梦魇中惊醒,蓝月回到了无情的现实,蓝月深知,在锦衣卫手拿圣旨包围蓝府的那一刻,全府人注定了死亡、甚至比死亡更加悲惨的结局。这个天大的冤屈是永远不可能昭雪了,因为想蓝家灭门的正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鸟尽弓藏!那道士说得对,此讼从天而来,则不可解!唯一的安慰就是自己还在,现在杀出去!杀了这帮锦衣卫!杀了神剑门弟子!杀了所有阻挡我的人。杀出城去,找机会再杀回来,直至杀了那狗皇帝!想到这里,怒火中烧,杀气腾腾!

    蓝月顺着铁链回拉的力全力往前一冲,坚硬的头骨顶在对方眼鼻之处,那千总顿时鼻骨、眉骨碎裂,松开铁链,倒地不起。旁边两名锦衣卫挥刀向蓝月砍去,蓝月挥舞铁链击中右边一人头部,回手飞出铁链兜住双刀,两锦衣卫挥刀的锦衣卫持刀悬于空中,中门大开,蓝月上步拧腰,双推掌,“嘭、嘭”,两掌同时击中二人前胸,二人心脏震碎,飞出数尺将后面锦衣卫撞翻一堆后倒地身亡。双刀落下,蓝月伸出双手接住,挥舞双刀杀进敌群。 锦衣卫虽然人多势重,但挤在一团,没有一个合作的阵法,只是各自为战,又如何是身经百战的蓝月对手,蓝月从战场上出生入死,最是擅长这种乱战,顿时如砍瓜切菜一般,数息间就砍倒几人。蓝月下手极狠,刀刀致命,有时一刀砍去对方只是被砍翻,蓝月必定会找机会补上一刀,结果了性命,方才罢休。锦衣卫平时出手抓人,犯人无不魂飞魄散,哪敢反抗,纵遇抵抗,又如何是锦衣卫众人对手。本来以为抓一个犯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哪曾想遇到蓝月这杀神,眼看着身边之人都是一刀致命,纷纷躲往一旁。现出两名神剑门弟子,挺剑傲立,挡住蓝月去路。

    神剑门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门派。不同于武当、少林、

    峨嵋这样历经数百年、乃至千年的门派,神剑门创立至今也就短短几十年,但却是当今武林白道公认的第一大门派,地位超然,凌驾于少林、武当之上。神剑门能有今天,实在只是因为一个人——白轻尘。

    白轻尘天赋异禀,少年时痴迷于剑术,曾散尽家财遍访天下剑术名家,而后偶然获得一上古剑谱,便隐居深山苦练三年。剑成,持剑挑战黑白两道数十高手,竟无十合之将。当时江湖都以“神剑”呼之。只是白轻尘下手狠辣,被他挑战之人非死即伤,从没有点到为止、友好切磋之说,犯了众怒,兼之有江湖传说白轻尘为了研究其他各门剑术绝艺,竟然以各种手段掳拐各门弟子,囚禁密室,逼其献出本门不外传之绝技,事后则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此事真假不得而知,但当时江湖各大门派均有高手离奇失踪,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各种蛛丝蚂迹都指向白轻尘,加之他又精通别门不传之秘,于是,黑白两道群起而攻之。白轻尘走投无路,投身当时风头正健的义军朱元璋军中,朱元璋见他虽不是徐达、常遇春一般的将才,但武技高强,没有对手,且心狠手辣,对自己却忠心耿耿,遂收为心腹,除贴身护卫外,也常安排他去暗杀行刺,从不失手。为朱元璋立下汗马功劳。朱元璋建立大明坐稳天下后,大封功臣,白轻尘却推辞一切封赏,只是专心剑道。朱元璋大为欣赏,见其远离权力中心,反而对他不起疑心,信任有加,亲书“剑神”二字赐予,嘱咐创立“神剑门”,门下弟子可优先加入皇家亲军及三十六卫。因此“神剑门”不但凌驾于少林、武当等白道门派之上,更是超然于权力斗争之外,变成皇帝朱元璋手中的一把御用“神剑”。一时间,京师权贵子弟皆以加入神剑门为荣。

    这些权贵子弟加入神剑门后,更加骄阳跋扈,眼高于顶,不但对其他门派嗤之以鼻,就连军方高手也从不放在眼里,蓝月虽名动京师,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有点蛮力的“土包子”罢了。

    白轻尘有四大弟子,分别是“小神剑白师道”、“无情剑苏定芳”、“追风剑刘一”和“霸王剑朱柏”。这四人却是有真才实学之辈,任何一人的身手都不在武林各大掌门之下。蒋玉麟拜在“小神剑白师道”门下。此刻挺立于蓝月面前的二人,王锦君、赵鹰乃是“无情剑苏定芳”门下弟子。

    王锦君乃是一美貌女子,皮肤白皙,容貌俊美,因苏定芳同为女子,遂拜其门下。赵鹰黝黑粗壮,二人性格迥异,却最是交好,总是形影不离,同门之人常开玩笑称之为“小两口”。这次蓝忠半路逃逸,蒋玉麟要看管蓝玉,王锦君便自告奋勇的随锦衣卫追了过来,赵鹰当然随之而来。

    当锦衣卫众人围攻蓝月之时,王、赵二人自恃身份,傲立于外。本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锦衣卫被蓝月砍个人仰马翻,王锦君低骂一声“饭桶!”转身对赵鹰道:“师哥帮我押住阵脚,看我亲手抓了这个逆贼!”说罢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此时蓝月已经杀红了眼,左手横刀于胸,右手拖刀于地,朝阻挡于前的王

    、赵二人杀来,刀锋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一时间,蓝月的杀气攀上巅峰。

    王锦君一抖长剑,顿时剑芒闪烁,升起五朵剑花奔蓝月飘去。“噹、噹、噹、噹”,蓝月双刀连破王锦俊四朵剑花,但王锦俊剑法极快,第五朵剑花从双剑缝里钻过,刹那间,虚无缥缈的剑花顿时变成实实在在的一剑,刺向蓝月咽喉。蓝月并不躲避,右手长刀同时刺向王锦俊小腹。王锦君何时见过这种拼命打法,略一犹豫,思索进退,“噗”的一声,蓝月的长刀已经刺穿了王锦君的小腹,王锦君的剑从蓝月的颈项间滑过,堪堪划出一道血痕。王锦君不可思议地看着插入腹中的长刀,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解和恐惧。蓝月毫不停手,右手长刀上挑,将人劈成两半。赵鹰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刚才还活生生立于眼前的玉人,转眼间就惨死在自己面前,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拔剑冲向蓝月。一时间,“噹、噹”的刀剑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刀剑之气纵横。尚有三个能站的锦衣卫也加入战团,希望浑水摸鱼。

    平心而论,如果在擂台之上蓝月和赵鹰比武切磋,赵鹰稳打稳扎,步步为营,蓝月未必是赵鹰的对手,可是此刻赵鹰是找蓝月拼命,论拼命,赵鹰如何能是蓝月对手。拼命,也是有技巧的。好在三名锦衣卫的加入,暂时保住了赵鹰的性命,可有时也阻挡了赵鹰的进攻。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沿街商铺已经陆续开门营业,街上已经开始有了行人,只是看到锦衣卫抓人,没人敢近前,只是远远的观看。

    蓝月虽然满腔怒火,但大脑却冰雪般冷静,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掉这四人,否则对方援兵赶到自己只能血战而亡。眼光一扫,看到不远处伏尸在地一名锦衣卫手持角弓,后背箭囊。突然想起刚才动手时因痛恨此人用箭射死蓝忠,而先杀了他,顿时有了主意,朝四人猛攻几招后将手中双刀掷向四人,两刀灌注蓝月真气呼啸而来,锦衣卫不敢硬接,躲闪一旁,赵鹰虽然用剑架住飞刀,也被刀劲震退了几步。蓝玉借此机会冲回几步,俯身左手捡弓,右手抓起箭囊,转身跑进一条狭窄的小巷之中。此巷乃“眠风楼”的外墙和民居所夹而成,特别狭窄,当地人称这种巷子为“一人巷”,意为只能一人通过,两人相遇只能双方侧身而过。四人一见蓝月跑进小巷,提兵器就追,三名锦衣卫在前,赵鹰离得稍远,尾随在后跟来。再走几步,突然发现前面没路,那是一条死胡同。

    锦衣卫众人正得意间,蓝月突然转身搭箭,“嗖、嗖、嗖”,蓝月连发三箭,追击之人无处躲藏,第一箭射中前面之人咽喉,第一人死。第二箭射中第二人左眼,穿进脑中,第二人死。第三人转身想逃,可退路被赵鹰挡住,蓝月的羽箭射中其脖颈,第三人死。只剩赵鹰一人时,蓝月突然发现囊中空空,已无箭可用。原来那箭囊里只得三枝羽箭。这可是弄巧成拙了。更糟糕的是蓝月手无兵器,退无可退。赵鹰见状大喜,恶狠狠的持剑扑来,誓要把蓝月刺成蜂窝,剁成碎片。

第十九章 怒火难遏

    狭窄的小巷,无法左右躲闪,本来蓝月选好的用来对付敌人的陷阱,可就是因为少了一支羽箭,现在变成了自己的坟墓。蓝月想到这里突然产生了荒诞可笑的感觉,蓝月压制住这种想要放声大笑冲动,握紧木弓,向手持利剑满脸杀气的赵鹰冲了过去。

    赵鹰踩过倒地的锦衣卫的尸体,一步一步逼向蓝月。突然,赵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满脸的杀气转变成惊恐之色,接着前扑倒下,后脑“脑户穴”被一支金针插入。

    蓝月举目前望,一个娇美的身影立于前方巷子不远处,正对自己挥手道:“月哥哥,快随我来!”正是商韵、商子羽。蓝月立即上前几步,商子羽蹲下取走其中一个锦衣卫的绣春刀,二人从巷中仅容一人的小门再次进入了“眠风楼”。

    商子羽领着蓝月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假山之后,从一个洞中掏出一个包袱递给蓝月,蓝月正要询问,商子羽先道:“月哥哥,现在不是说话时候,这里有一套衣服你先换上。一会儿我领你从后门离开。”

    蓝月穿上衣服,发现那是一套锦衣卫的飞鱼服。商子羽伸手整理了蓝月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歉然道:“仓促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你这样高大的身材并不多见。”

    蓝月急切的问道:“韵儿,我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商子羽低头不语,默默领着蓝月来到后院,一匹马儿正在偷吃身旁的花儿,子羽从回廊的栏杆上解下缰绳,递给蓝月,道:“还有小半个时辰开城门,你穿这身衣服出城应该没有问题。这把绣春刀你也拿着防身。”说着,叹了一口气,目光游离不定,接着,抬头看着蓝月的眼睛,鼓起勇气说道:“大哥他们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才是给大哥最大的安慰。逃出了城你去江阴徐家,就说是我的朋友,自然有人接应。我在京师打听消息后,去江阴找你。”说罢,打开后门,目送蓝月离去。

    “眠风楼”所在的秦淮河位于京师的南面,蓝月往最近的城门骑去。走不多远,突然调转马头,往自己家方向飞驰而去。他当然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但就这么走了如何能够安心?穿这身衣服,远远的看一眼应该没事的,蓝月暗想。

    蓝月纵马疾行,这时,天色全亮,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但看见蓝月身穿飞鱼服飞马而来,无不纷纷避让。

    离凉国公府还有几十丈距离时,蓝月放慢了马的速度,仔细观看,只见门前除了重兵把守的锦衣卫外,还有几个身穿武士服的神剑门弟子站在门口,同时大门口陆陆续续的停了有十数辆马车,车上装的都是蓝家被抄之物。蓝月不动声色地纵马前行,路过大门时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净是搬运东西的脚夫和如狼似虎的锦衣卫,自己家中之人连一个仆人都看不见。蓝月知道家人不是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就是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还有一些会关在锦衣卫的秘密牢房里。想见一面是不可能了,自己最后来看一眼蓝府不过是抱着一丝的幻想,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然而眼前的景象只是证明了现实的残酷,想

    起等待着家人的悲惨遭遇,心中如万箭穿心,他牙关紧咬,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

    蓝月心如刀绞又万般无奈的走过自己最熟悉、如今最伤心的地方,正要策马前行,忽然前方驶来一队人马,马上之人打出让他停马等待的手势,蓝月忙勒住缰绳停在一旁,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是蒋玉麟和神剑门的苏定芳打头,领着一队锦衣卫和神剑门的弟子骑马而来,忙低下头来,以免被认出。

    蒋玉麟和苏定芳并未下马,来到府前询问了些情况,这时两个锦衣卫从东面飞奔而来,下马后气喘吁吁地向蒋玉麟报告:找到他们了,地点在眠风楼外的大街上。

    蒋玉麟一扬马鞭,道:“除了看院之人,都随我来。”说着领衔往东南驰去,蓝月只能混在人群之中,希望不被认出,找机会溜走。好在锦衣卫和神剑门并不全熟,也未发现蓝月。只是一时也脱身不得,只得跟随大队再往眠风楼去。

    蓝月混在锦衣卫和神剑门的队伍里,忽听前面二人对话道:

    “怎么到现在还没完?老吕?折腾一夜也该回家睡一大觉了。”说话之人乃是一瘦子,缺了一只耳朵。

    一个体态稍胖的年长者道:“牛刚,你守在蓝府,当然不知道情况,解押途中蓝府管家半道跑了,多半给蓝月送信去了。”

    “哼,跑得了吗?乖乖地等死吧,就会给爷们添麻烦。你说蓝玉这个案子会有什么结果?”

    “能有什么结果呢?主犯会被凌迟处死,灭三族。这可是谋逆之罪啊!”

    “咱们蒋指挥使可是立了大功了,全靠他老人家一手收集证据并秘报皇上,才有今日之功啊!”

    “蓝府有几个小丫鬟长得不错,一起陪葬可惜了。倒不如一会儿我找个机会去尝尝鲜”

    老吕笑骂道:“呸!有蒋指挥使哪轮到你?不过如果定罪后蓝府女眷都会被充作官妓,到时你只要花点银子,倒是有机会甚至还能过把当凉国公的瘾!”牛刚傲然道:“自从穿上了这身衣服,什么时候花过银子?”说罢二人齐齐坏笑起来。

    蓝月从后面听到此处,一股怒火由心底直冲脑门,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不可抑制地在胸中滋生、迅速繁衍,直至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蓝月深吸一口气,轻轻拔出佩刀,恶狠狠盯了眼前面二人的头颅,又把目光投向了最前头趾高气昂的蒋玉麟,一夹坐骑,直奔蒋玉麟而去。此时的蓝月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想着先将眼前的蒋玉麟碎尸万段,再一路杀到锦衣卫指挥所,亲手杀了蒋环。蓝月再也没有耐心等到来日方长,只想着现在就快意恩仇。

    此时的蒋玉麟和苏定芳正并马而行,蒋玉麟在左,苏定芳在右,二人低声的谈论着什么。蓝月来到蒋玉麟左侧,突然踢马加速,同时手中之刀如同闪电般朝蒋玉麟头颅横削过去!

    因侧身交谈,蓝月完全在蒋玉麟视线之外,所以全无防备,眼看就要令蒋玉麟身首异处时,旁边的苏定芳猛地将他拉向自己。蓝月一

    靠近蒋玉麟,苏定芳就本能的产生戒备之心,这才能关键时刻做出救人动作。只是蓝月的刀速太快,虽然没有一刀毙命,但刀尖仍从后脑到左耳再到脸颊划出一个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直流。同时落马坠地。

    蓝月一人一骑已冲过马队,见蒋玉麟人头尚在,又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此时骏马人立而起,前蹄腾空,蓝月满脸杀气,右手挥刀,犹如杀神一般二次奔蒋玉麟扑来。

    蓝月的刀由下而上,划出一个如同闪电的亮弧,直取蒋玉麟面门。

    “噹!”一柄长剑稳稳地架住蓝月这必杀的一刀,同时震得蓝月右手发麻,手中之刀差点被震飞。

    只见一身道装打扮的中年女子横剑立于马前,正是“剑神”的坐下四大弟子之一“无情剑”苏定芳。

    苏定芳年轻时和一薄情男子相恋私奔,后被无情抛弃,苏定芳万念俱灰、投河自尽时,恰好被白轻尘所救,遂拜“剑神”为师,苦练剑术。剑成,杀尽男子满门后,出家为道。白轻尘于京师创立“神剑门”后,书信相招,遂再次踏入红尘,为白轻尘效力。白轻尘剑术精深而广博,已达神明之境,四大弟子各得一偏,已为当世一流高手,苏定芳得其剑术之“狠”和“绝”二字,下手狠辣,从不留情,死在她剑下之人无数,能从她手下脱身之人少之又少。蓝月一和她交手,马上知道自己非其十合之将,顿时锐气受挫,心想盛名之下无虚士,顿生逃逸之心,纵马往西而逃。

    这时锦衣卫众人以及蒋玉麟皆没想到行刺之人竟然是蓝月,正在莫名其妙间,牛刚前期因被蓝月割耳而认出蓝月,手指蓝月张口大声叫道:“他蓝月!”蓝月恨急了此人刚才口中对蓝府女子污秽之辞,急马穿过身边,手起刀落,牛刚人头落地,滚出老远。其他众锦衣卫岂敢阻挡,纷纷闪往一旁,乱作一团,蓝月趁势策马往西疾驰而去。

    此时苏定芳并不着急追赶蓝月,而是急忙将蒋玉麟扶起,查看伤势。蒋玉麟虽然满脸是血,弄得灰头土脸,但并无大碍,先向苏定芳道谢,然后重新组织人马往蓝月逃逸方向追去。

    此时蓝月往西走到一个路口,想起昨日道士所言,便毫不犹豫的往北边城门方向逃去。

    后面大批锦衣卫人马在蒋玉麟和苏定芳带领下紧随其后,虽然相距几十丈的距离,但蓝月的身影始终不离蒋玉麟等众锦衣卫的视线范围之外。蒋玉麟对于抓到蓝月有十足的信心,由于京师重地,不便随意封锁城门,但除了各城门有禁军把守外,每个城门都有神剑门的高手坐阵,只要稍微阻挡蓝月,后面追兵顷刻间就能追上,到时,我要让你尝尽人间酷刑再死!想到这里,蒋玉麟的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

    蓝玉策马狂奔,北面出现一座城门,再近些,城门上三个大字清晰可见——玄武门。蓝月心中大喜,离城门也就百丈之地,一夹马腹,人马合一如箭般往玄武门射去。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第二十章 玄武之门

    领队禁军首领远远打出停止前进,接受检查的手势。蓝月无奈,只得降低马速,缓缓前行,希望能借这身衣服骗出城去。

    蓝月低头来到城门前,正在绞尽脑汁编个借口,猛一抬头,看清了眼前两位禁军首领的面容,正是五军营提督武毅将军杜之江、武略将军路涛。

    杜之江满怀深意地看了蓝月一眼,眼底之中逸出一丝悲痛和无奈,转眼又满脸堆笑,大声道:“这位爷,一大早就出城公干,一定是紧急公务,辛苦啦!”回头对手下道:“还不速速给锦衣卫这位爷让行!”手下士兵让出一条通道,蓝月正要提马前行,忽听旁边有人喝道:“且慢!”闪出几个锦衣卫,挡住去路。

    当先一人三四十岁左右,身材瘦削,鼻如鹰勾,神情倨傲,上上下下大量了蓝月一番,才道:“这位弟兄可面生得紧啊,在下锦衣卫镇抚使刘鉴辉,敢问你是何人?报上品级来!”

    蓝月并不下马,在马上微一行礼,不慌不忙道:“原来是刘大人,属下乃是千户王源礼,因常在外替指挥使蒋大人办事,不常见面,还请见谅。”

    刘鉴辉继续查问道:“既是替蒋大人出城办事,可有令牌在身?”

    蓝月贵为侯爵,熟知官场规矩,深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想必是蒋大人因情况紧急,疏忽了,不如我在此等候片刻,刘大人从蒋大人手中取得令牌后,我再出城替蒋大人办事,如何?”

    刘鉴辉见蓝月官腔打得十足,也不再起疑,更不敢得最心胸狭隘的蒋环,便挥手放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蒋玉麟的喊声:“关闭城门,那是蓝月!拦住他!”同时,大队人马如潮水般涌来,转眼即至。

    刘鉴辉等锦衣卫闻言顿时将蓝月团团围住,刘鉴辉狞笑道:“我怎么也觉得眼熟了。原来是小侯爷啊!”转身对手下喝道:“老天爷给的机会到了,抢先抓住蓝月,升官发财!”众人扑向蓝月,更有人去拽马的缰绳。

    蓝月一勒缰绳,马蹄人立,扑向前面敌人,同时奋力挥刀左右砍杀,锦衣卫竟然抵挡不住,眼看就要冲出城门,刘鉴辉转到马旁,挥刀往战马后腿砍去。

    跃在半空中的战马轰隆一声如山倒地,蓝月重重地摔在地上后,余势不减滑向墙边,直至脑袋撞在墙上,眼冒金星。倒地的战马在不远处发出痛苦的哀鸣。锦衣卫一涌而上,刀剑抵住蓝月要害。扬起的尘土钻进蓝月口鼻里,不由得咳嗽几声,蓝月望了眼城外广阔的天地,生死只在一线间,缓缓的闭上眼睛,然后用力向抵在咽喉处的刀尖撞去。

    几声惨叫在耳边响起,蓝月感觉撞了个空,睁开双眼,一双粗壮的大手伸将过来。正是杜之江、路涛二人,后面站着一众五军营的弟兄!

    一个弟兄牵来一匹战马,将缰绳交于蓝月手中,道:“请侯爷上马!”蓝月知道这样一走对于五军营的弟兄们意味着什么,推开缰绳道:“我不能走,会害死大家的。”

    路涛道:“今晨听到大将军的消息,我等都义愤填膺,恨不能杀进天牢。如今,天可怜见,蓝家还有你在。”又指着地上锦衣卫的尸体道:“我们已经不能回头。请侯爷即刻上马,我等愿为侯爷效死!”众军士举戟顿地,齐声喝道:“愿为侯爷效死!”

    蓝月看着不断逼近的蒋玉麟等众锦衣卫,知道事已至此,不可挽回,一咬牙,鞠躬到地,冲众人道:“好!愿来世再做兄弟!”遂上马扬鞭,冲出城去。

    看着蓝月远去的背影,杜之江转身下令:“关门。结阵。迎敌!”

    蓝月单骑冲出城外。此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彤云密布,紧接着狂风四起,道旁低垂的杨柳枝被吹得横于空中,噼啪作响。不断翻滚的黑云越来越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终于,一道闪电如利剑般划开乌云,紧接着雷声震天动地,积蓄云中的雨水如惊涛般奔流而下。此刻的世界里,除了雨水,什么也看不见,天地在这狂风暴雨中似乎已经连为一体。蓝月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停下脚步,举头向天,放声大哭。

    沈追星自从在洞庭湖和陈天定分别后,乘船东来,一路顺风顺水,直达京师。抵达应天府码头后,沈追星欲向刘琛辞行。刘琛询问去向,沈追星却也答不出来。刘琛看出沈追星也没有具体去处,就极力邀请沈追星作为客人在刘家住下,颇有拉拢沈追星成为刘家一员之意,加之刘家骐也热情欢迎沈追星留在刘家,这让刚刚失去家庭的沈追星感到非常温暖,便答应先留下一段时间再说。

    刘琛很有眼光,早在数年前便在京师寻觅房产,刚好一个获罪官员房产被朝廷没收拍卖,刘琛便以一个不高的价格在中正街购得一所大宅,乃是一个五进的院子。沈追星在东厢房找个房间住下。因为初抵京师,刘琛每天早出晚归,拜谒掌权高官,结交达官贵人,同时替儿子谋取功名出路,沈追星则在刘家骏的陪同下游历京师。沈追星在穷乡僻壤久居,乍一进京,顿感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刘家骏期初也是兴致勃勃,但几天后顿觉腰酸腿疼,疲不能兴。

    这一日沈追星早早起床,洗漱完毕便来寻刘家骏,见他仍懒在床上便提出自己游玩,让他休息,刘家骏正中下怀,只是嘱咐沈追星不可回来太晚,免得老爷问起不好交代。沈追星答应一声便兴冲冲的走出门去。

    这年是洪武二十六年,应天府作为京师所在地经过二十多年的建设更是气势恢宏,繁华无比,京师人口密集,加上驻军能有百万人口,人来人往,街

    市纵横,著名的街市有三山街市、新桥市、江东市等,如果你去逛街,三天三夜也逛不完;京师桥多,有大中桥、淮清桥、新桥等三十六座桥;如果想要去寺庙游玩,城外有灵谷寺、鸡鸣寺、百福寺等,城内则有善世寺、天佑寺、能仁寺、朝天宫,等你逛累了,想找个酒楼吃饭,则有江东楼、鹤鸣楼、醉仙楼、集贤楼等大酒楼可以选择。这天是暮春时节,天晴气暖,沈追星逛了一个早上已经是满头大汗,又累又饿,于是想找个地方吃饭,走着走着。来到一个繁华的街市,此地酒楼林立,香气扑鼻,其中一座酒楼,楼高三层,最是气派豪华,正门置一大匾,上书“醉仙楼”三个镀金大字。沈追星心想这家不错,就是你了!摸了摸腰间硬邦邦的银两,顿时挺直腰板,昂首阔步朝醉仙楼迈去。

    沈追星自幼生长在湘西穷苦之地,从来没有去过城里,更别说京师这等繁华之地了。身上还是在老家时所穿衣物,这段时间沈追星明显又长高了些,衣服相形见小,再加上前期从山上坠落时刮坏了些,虽经小莲缝补,穿在身上更显捉襟见肘,虽然如此,沈追星仍是满不在乎,我行我素,且拒绝接受刘家所赠衣物。

    沈追星迈步来到醉仙楼的大门口,此时亦有四位身材魁梧的锦袍大汉护着一位贵介公子登堂入室,前面右手一大汉看到沈追星衣衫褴褛的模样,以为是一叫饭花子,便顺手朝沈追星肩头推去,意图将其推到一边,以便贵介公子通过。

    哪只他的手掌刚刚碰上沈追星的衣服,还没使上力时,沈追星本能沉肩拧手,叼住大汉右手脉门,轻轻一抖,一股真力自然而出,那大汉猝不及防,顿时腾身而起,飞向半空,再重重摔在地上。

    沈追星发出的力道巧妙至极,并不伤人,那大汉坠地后便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只是发生的时间太快,那大汉仍是不敢相信,惊疑不定地瞪着沈追星,后面三人霎时间呈三角形将那贵公子护在中间。

    沈追星此时饥渴难耐,本想好好吃上一顿,却被人无端打扰,顿时心中生气,怒道:“你这汉子好生无礼!难道这饭店你能进得我却进不得么?”

    那汉子在京城从来是横行惯了的,看他是个孩子,本来还想探探虚实再说,此时在主人面前被一个少年说教,顿时老脸一红,恼羞成怒,挥掌向沈追星劈来。

    那大汉原为少林弟子,所练大力金刚掌乃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威猛无比,已将掌法练到九重境界。单从掌法而论,在少林能排进前三。只因其人好勇斗狠,在一次同门切磋中将师弟打成重伤,被革出师门,流落江湖,后在山东泰山遭遇绿林劫道,仅凭一双肉掌,赤手空拳地杀进黑风寨,掌毙七十二寇,名震齐鲁大地。后因机缘投入现在主人门下,在京师之内,以掌迎敌,未尝一败。

第二十一章 初见玉人

    那锦袍大汉使出少林大力金刚掌,如狂风暴雨一般向沈追星打来。“金刚倒椎”、“霸王举鼎”、“降龙伏虎”一掌连着一掌,中无间断,带起的掌风刮得沈追星俊脸生疼。但沈追星毫不畏惧,以快打快,如一条小鱼儿似的在双掌之间游走,抽出空来便在那大汉身上打上一拳,但不知为何,并无真气内力配合,打在大汉身上如挠痒痒一般,自己倒是拳头碰得生疼,不时皱起眉头。

    一旁主仆四人初时不明所以,以为有人行刺。此刻心中大定,知道对方只是一个乡下孩子在斗气,遂立于一旁含笑看二人斗拳比掌,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高瘦汉子不时在一旁出言取笑那锦袍大汉:“三哥加油!”“三哥这一掌力达千钧,刚猛至极!就是准头差点。”“三哥你和那孩子排戏呢?你俩配合的真好,天衣无缝!”那贵介公子看到二人如此斗拳,一个出掌如风、掌劲十足却屡屡打不中对方,倒好似故意相让似的,一个倒是不时击中对手,但自己却疼得龇牙咧嘴、怪相频出,忍不住心里发笑,只是从小家教甚言,一言一行皆要法度严谨、端庄大方,只能强忍笑容。只是心中也暗暗惊奇,自己这几个手下无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放之江湖罕有敌手,今日居然和这乡下少年打得旗鼓相当,却也怪哉,不知这少年又是什么来路,抬眼仔细望去,只见这少年身长玉立,面容俊美,脸上时而挂着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的笑容,双目神光时现,露出看破一切的眼神,只不过此刻因饥火难耐,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身穿与身材不相匹配的衣服——似乎是小时候的衣物穿来一样,让人忍俊不禁。看他并无恶意,忙冲身边一中年男子一使眼色,中年男子上前道:“三弟,主人有令,还不停手!”

    锦袍大汉闻言忙跳出圈外,立于一旁。心中有些佩服,有些惊异:这少年似乎全无内力,也无招式可言,看不出任何门派,但每一招每一式皆浑然天成,恰到好处,但看他言谈举止,穿着打扮,却完全是个毫无心机的乡下少年,真是奇怪之极。

    沈追星也是连忙摇手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没被打死也快饿死啦!”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趁机仔细打量对面之人。

    只见对面四位锦袍大汉如众星拱月般护卫之人,头带**一统帽,正中央镶嵌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发出柔和的光芒。身穿一件直?明黄色绸缎宽袍,右衽大袖,上绣宝相花暗纹,雍容华贵。腰系一条嵌有七颗金刚石的玉带,价值连城。此人年纪和沈追星相仿,生得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眸似秋水,体若蛟龙,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明艳不可方物。虽着男装,但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这是一位美貌少女所扮。

    沈追星几时能见到过这

    等神仙人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恰好那少女亦把目光投向沈追星,二人四目相交那一刹那,沈追星突然没来由地心间一痛,忙低下头去。

    沈追星跟在那群人的后面进入酒楼,那几人自往楼上包房而去,沈追星在一楼大堂寻个位子坐下,迫不及待的喊道:“伙计,来一碗大大的麻辣米粉!”他饥饿难耐,加之从未进过酒楼,因此并不会点菜,只是照家乡小铺所有之物来点餐。

    那少女听他说得有趣,心想这人和自己手下打了半天,就是为了吃一碗什么“大大的麻辣米粉”?此时正好走到楼梯中央,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沈追星,看他那傻傻愣愣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朝沈追星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那一刻,一种既熟悉又心痛的感觉再次袭上沈追星的心头,沈追星似乎停止了呼吸,时间仿佛也随之静止,直至亘古永恒。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伙计的叫声将沈追星从梦境中唤醒:“客官,本店没有您点的米粉,但本店的川菜在这京城之内最是有名,您点两样尝尝?”

    醉仙楼的川菜真是名不虚传,沈追星吃的连连点头称赞,真的比老家的米粉好吃多了。沈追星横扫了所有的饭菜,连汤都没有剩下,这才付了帐,摸摸肚皮,心满意足的返回刘府。

    傍晚时分,刘家骏相邀晚餐,沈追星中午吃的太多,推辞不就。但刘家骏言道老爷今天回府后特别高兴,有好事宣布,特地邀请沈追星前往。推辞不得,沈追星只能随刘家骏前去。

    这次晚宴不向以往安排在中厅,不知为何安排在后院一个小厅之内,这里平时少有人来,只有几个护院居住,“或许是因为人少,或许刘老爷喜欢安静吧。”沈追星心想着,人已经来到后院小厅内。刘琛已经居中而坐,今日没有丫头伺候,只是安排了几个护院站在在门外。

    酒菜早已安排妥当,刘琛春风满面,亲自给沈追星倒上美酒,沈追星不会饮酒,再三推辞。刘琛言道:“今天这就一定得喝,一来我要再次感谢沈少侠在洞庭相助之恩。二来,有件喜事宣布: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已替家骏打通关节,在锦衣卫谋了份差事。”

    沈追星心中微微感觉不妥,但仍接过酒杯,心想,自己就是锦衣卫追捕的目标,此地不宜久留,明早便离开刘府。想到这儿,陪着喝了三杯便停杯不饮。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别的缘故,只一小会儿,沈追星便头昏脑涨,不久,便人事不知,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全身一凉,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刚要站起,却动弹不得,原来手脚皆被牛筋捆绑,刘家骏手拿水桶站在一旁,显然是刚刚用水将自己浇醒。刘琛则坐在椅上。

    看到沈追星醒来,

    刘琛由椅子上站起,来到面前,蹲下身子道:“沈追星,事已至此,别再抱任何幻想,你既为我阶下之囚就该明白我已知道你的身份,任何狡辩在我面前都无济于事。看在咱们宾主一场的份上,你老老实实的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我会请求锦衣卫蒋大人免你之罪。唉,你毕竟年少无知,也无什么大罪,说清楚就是了。”原来蒋玉麟逃走后又调集人马再次上山捉拿沈恒。发现沈恒虽死,但打听出沈恒尚有一子。见刘琛从那方向来京,顺便打听,没成想疑似沈恒之子的人恰巧在刘府之中,喜出望外。只不过当晚计划要查抄蓝府,便嘱咐刘琛稳住沈追星,第二天再上门抓捕。刘琛怕夜长梦多,便提前动手,此刻也想诈出沈追星身上的秘密,好在蒋玉麟面前邀功请赏。

    沈追星暗自调动体内真气,试图发力挣脱束缚,可是全无动静。沈追星心想,自己的真气内力够懒的,非要闹出人命才能出来?想到这,顿时把写这本武功心法的什么季潭宗泐的祖先问候了几遍,又寻思想个什么法子激刘琛来击打自己或许能够调动真气。便懒洋洋地对刘琛道:“早先在洞庭别人要砍你儿子手时,是我救了他,你现在如此对我,刘老爷,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这人从不向小人妥协,不信你打我一顿试试?”说罢冲刘琛啐了一口,满怀希望地看着刘琛。

    刘琛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你个小贼居然也敢充作正人君子!你来路不明,冒名顶替潜上我船不久,洞庭水盗就来截船,这难道只是巧合?”转身又愤然道:“陈天定那死贼上得船后见我女儿美貌,便生不轨之心,你二人于是演出好戏,日后将有更大图谋,是也不是?你要挨打?好,我成全你!”说罢上前抬脚猛踢沈追星。

    沈追星如愿以偿的挨了一顿暴打,但体内真气纹丝未动。气的他又把季潭宗泐的整个师门又问候几遍。同时暗暗发誓,有机会见到季潭宗泐本人,一定当面好好问候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咧嘴笑出声来。

    刘琛见他居然笑得出来,气得不行,找把剑来要刺沈追星,刘家骏连忙拦住,道:“爹,此刻不必和他置气,明天将他交给锦衣卫,看他还敢嘴硬。”刘琛心想也是,伤了他怕没法向蒋玉麟交代,便让人堵上沈追星嘴巴,吩咐严加看管,父子二人这才离去。

    沈追星躺在地上,不知为何心中毫无惧意,只是百无聊赖,便胡思乱想,如何同一壶酒他先倒酒,喝了没事,我喝了就中毒了呢?突然想起阿爹沈恒所留笔记中有过这样记载,乃是壶中暗藏夹层,手把处安有机关。想明白这个道理,居然洋洋自得起来。正在这时,门外扑通、扑通传来两人倒地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第二十二章 清凉古刹

    沈追星吃惊地看着来人,不是因为有人进来救他吃惊,而是因为这个人是刘家骐。原来小莲见沈追星随刘家骏去后院吃饭,本来就觉得奇怪,后来只见刘家骏出来却不见沈追星,便往后院查看,没想后院有人把手,禁止入内。小莲担心沈追星出事,便偷偷跟一个相熟的护院打听出情况后,将此事告诉自己的小姐刘家骐。刘家骐虽是官家小姐,平时娇生惯养,有些小姐脾气,但本质却很善良,相处一段时间后,真心把沈追星当成弟弟看待,听说他可能出事,当即决定出手相救。先安排小莲取来沈追星的包裹,等到夜深人静,才来到后院。刘家骐本人亦是峨嵋弟子,两个护院又岂能拦住她?来不及出声便被她打晕倒下。

    看见沈追星倒在地上,满脸是伤,刘家骐心疼不已,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并用短剑挑开沈追星手脚所缚牛筋绳索。沈追星本想和她说点什么,但见她眼中噙着泪水,默然不语,便也知趣的闭上了嘴,只是默默地接过刘家骐递过来的包裹。

    刘家骐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院子,趁机擦了擦眼睛,这才低声对沈追星道:“快跟我来!”

    二人来到院中,此时正是夜半时分,天空一轮明月高挂,照得院庭如水潭一般,月光下的树影、竹影倒映在地,如同水草在水潭中荡漾。走到一个偏门前,躲在暗处的小莲轻轻将门打开,刘家骐掏出丝巾给沈追星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柔声道:“你出去后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天亮开城后速速离去。”接着又满脸歉意道:“星弟,你现在虽小,以你的人品和资质,将来却必是惊天动地的人物。我父兄对你不住,但毕竟是我亲人,你能否看在你我姐弟一场的情分上不记恨他们?”

    沈追星忙点头答应。

    刘家骐见状,似乎放下心来,接着又赧然道:“如果你有机会见到陈天定陈公子,请告诉他,在我心目中,从来没有当他是水贼!”说完,逃也似的返回院中。

    沈追星离开刘家后即往最近的城门潜行,其时夜间皆有巡夜打更之人,如被发现抓获定会押送至应天府衙门,轻者杖责,重者流放、坐牢。他先是躲在僻静小巷之中,待巡夜的走过再迅速从大街上走到下一个小巷藏好。后来行至秦淮河一带时,见高桥林立,便灵机一动,躲在一高桥的桥洞之中,既隐蔽,又可观察情况,一旦有事还可从水路逃遁。躺在桥洞里,沈追星很是满意,心想就在这里躲到天亮,想到这里,竟然迷迷糊糊睡去。

    早晨,街上行人打招呼的声音、小贩推车赶马的声音以及秦淮河水面上船桨吱嘎的声音将沈追星唤醒。和煦的阳光、早晨河边特有的新鲜空气让沈追星感觉神清气爽,心情愉悦,便就近用秦淮河的河水洗漱一番,缓步由河边走上街市,此时胃口大开

    ,正准备寻一个早茶店,品尝一下京师的特色干丝和鱼汤面,虽来京师不久,沈追星已经有点喜欢上了江南的特色早点了。

    一家挂着“菜根香”幌子的早茶店已然在望,进进出出的人们,从店铺里飘出的包子的热气都显示出此店的口碑,沈追星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店门。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而来 ,沈追星探头观看,一队锦衣卫和身穿劲服的武士骑马飞奔而来。沈追星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刚想钻进店里找后门逃走,但直觉感到这批人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想到这,便又停在门口观看。

    尚在远处时,沈追星看到打头二人,其中一人身着道袍,背负长剑,乃是一个中年美女。另外一人赫然便是蒋玉麟。沈追星并不担心,蒋玉麟并未见过自己,且队伍里没有刘府中人,那就肯定不是来抓自己的。顿时放下心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一旁观看。

    只见行进队伍里有一骑越过众人往前奔去,沈追星心里一动,心灵之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来自那人,忙定睛观看, 只见那人猛然将马提速,一瞬间人马已到了蒋玉麟的身后,刀如闪电般发出一道寒光直奔蒋玉麟后脑而去,时间、角度、速度都完美无缺,沈追星如同欣赏一件唯美的作品一般,看得非常过瘾,心里暗暗叫好。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旁边女道士在千钧一发时救下了蒋玉麟,这让沈追星对她多看了两眼,发现此人乃一等一的高手,最少也是和阿爹沈恒接近的级数,不由暗暗替那偷袭之人担心,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此人当时不能逃脱,自己无论如何一定出手相救,同时找机会宰了蒋玉麟,毕竟阿爹因他而死。

    那人见一击不中,没有向常人那样落荒而逃,而是调转马头进行二次砍杀。第一次刺杀蒋玉麟时,沈追星是欣赏那刺客人马合一的动作、角度、速度,觉得完美至极。第二次的砍杀行动沈追星却是佩服此人超人的胆量和策略,要知道如果一击不中立即顺道逃离,那么自己杀气已消,更由主动化为被动,在一个几乎封闭的城里最终会被追上。但再次掉头砍杀则继续保持主动之势,且让敌人不能马上组织有效的追击,若能二击成功,则是意外惊喜。

    不过沈追星心里明白,有那美女道士在,蒋玉麟暂时死不了。

    果然如沈追星所料,道士再次救下蒋玉麟,那人也暂时突围而去。听锦衣卫大呼小叫,沈追星记住了一个名字——蓝月,心想,此人如此英雄了得,日后有机会到是应该好好结交一翻的。料定锦衣卫忙着去追蓝月这条大鱼,沈追星便慢悠悠的品尝了“菜根香”的早点,除了烫干丝和鱼汤面外,其三丁包子也是一绝。沈追星吃完这些,再要了一壶“碧螺春”,细细品茗后才结账往最近的南门——朱雀门

    走去。

    此时城门大开,进出京师之人络绎不绝,沈追星背着双手,哼着小调,施施然离开了京城。

    出城不远,便是一个三岔路口,沈追星突然停下脚步,茫然不已,自己该去哪儿呢?天下之大,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属?刚才怕被锦衣卫追赶,躲躲藏藏,倒也没什么,此刻安然立于路口,反倒有种孤独无助的感觉来,不由得怀念湘西和阿爹生活的小屋,怀念藏身的山洞,甚至怀念起在刘府的日子来。逃亡海外,又怎么样呢?不由得发起痴来。此时天气突变,刚才还是阳光普照、暖风和煦,转眼间就黑云压顶,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仿佛是老天爷要把五湖四海的水一下子倾尽一样,整个世界全是雨水,没有天地,没有远近,也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只有现在,只有水。沈追星仿佛置身海底一般,却仍然一动不动,也许只有狂暴的雨水抽打身体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存在的意义。

    春夏之交的暴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树枝上的叶子被雨水洗刷后油绿得逼人的眼,驿道边的小沟里流水唱着欢快的歌曲远去。沈追星抬头西望,一个巨大的彩虹跨越在山巅之上,隐隐的钟声从山中寺庙传来,沈追星心中感受到一种召唤,抬腿往西面山峰而行。

    山道狭窄、陡峭、湿滑,石阶之上长满了青苔,沈追星扶着道边巨大的铁索而上,兜兜转转,也不知过了几个弯,这才来到宽阔的广场,只见桃花盛开,芳香扑鼻 ,不远处山门矗立,上书“清凉寺”三个大字,沈追星感觉豁然开朗,脑海里冒出那句诗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进得山门,便是一座天王殿。大肚能容的弥勒尊佛笑容满面的立于中央,四大金刚怒目而视,分立两旁。沈追星行礼完毕起身而立,忽然心有所感,所练“大无相功”第二层境界的一幅练功图和此刻弥勒尊佛笑容可掬、席地而坐的形象融为一体,脑中顿时闪现出一组组或坐或卧的图像,皆是真人一样,不由得面露笑容,随之手舞足蹈,体内丹田之气亦随之流转不息。运行十二周天后,自然朝东方持国天王瞧去,脑中画面亦是不同,自己也随之作金刚怒目,手持琵琶舞之,尔后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在脑中闪现不同画面动作,沈追星不由自主地一一跟随,体内真气流转不定,时而广阔如大海,时而奔腾如大江,时而跳跃如小溪,时而宁静如深渊。也不知过了多久,真气从奔腾不息又归于平静,再藏于丹田,如韦陀尊者手拄金刚杵而立,刚好和所习六幅练功图一一对应。

    沈追星从梦幻之中回到现实,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刚好立于韦陀尊者像前,双手亦作金刚杵拄地而立之势,顿觉神通广大,妙趣无穷,收拾心神,行礼而出。

第二十三章 竹林论道(上)

    跨出天王殿的那一刹那,沈追星感觉跨出了自己原来的世界,体内无穷无尽的真气此刻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匍匐在自己体内一个安静的角落,但又感觉随时能变成狂猛的虎豹,刚才真气狂暴肆掠身体三百六十个穴道所产生的快感仍让自己兴奋不已,原来若有若无、飘忽不定的真气凝聚起来,再也不是若有若无的状态。浑身充满了力量,那种来自身体的强烈的自信让自己忍不住想仰天长啸,沈追星又惊又喜,害怕控制不住这种力量,强行压住真气,走向大雄宝殿。

    大殿宽广雄伟,佛祖居中而坐,拈花微笑。沈追星心中顿感平静,一种淡淡的喜悦由心底而生。拜过佛祖走出大殿,他面露笑容,心中暂无冲动和烦恼。除了喜悦和平静,心中还产生一种看透的感觉。感觉到如果能静下来用心去看,或许可以看透一切,包括自己。

    大殿之后有几间平房,几个僧人正在洒扫庭院,在稍远处隐约还有一条蜿蜒小路,通向山巅。沈追星信步而去,径直走向登山小路,周围僧人对他恍若未见,视若无睹,只顾低头扫地。

    沈追星沿着小路拾阶而上,一路西行,沿途满眼皆是翠绿修竹,遮天蔽日,微风吹过,沙沙作响,果然清凉无比。途中另有小路通往竹林深处,隐约可几间竹舍掩映其中。沈追星却仍然西行。

    走了大约半盏茶时分,眼前突然开阔,所有茂林修竹皆戛然而止,前面乃是一个峭壁悬崖,不远之处,广袤的天空之下,一条大江蜿蜒曲折,似从天而来,至此折而向北,再滚滚向东奔流而去,如千军万马,势不可挡。一位身材高大、身着白袍的僧人,背对自己,正负手而立,极目远眺。沈追星缓步上前,立于身旁。

    良久,那僧人仿佛才从沉浸其中的世界里抽身出来,感叹道:“此山古名石头城,三国初分之时,诸葛亮为联吴抗魏来到此地,见此地形势,感慨曰:‘“钟阜龙蟠,石城虎踞,真帝王宅也!’钟阜即东面之钟山,石城就是此山,当时长江直逼

    石头山西南麓,江水冲击拍打,形成悬崖峭壁,成为阻北敌南渡的天然屏障。石头城如猛虎一样守护着这伟大的都市。然而时过境迁,自唐以后,长江西徙,雄风不再。石头城也失去了扼守江岸的战略意义。至五代时,南唐后主李煜在此修建避暑行宫,遂改名清凉山。而如今,江水滔滔不绝、狂浪拍打石岸的景象却已然远去,只剩下高耸的绝壁孤寂地挺立于此。沧海桑田,概莫如此。”说着,转身看着沈追星,微笑道:“星儿,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吗?”

    沈追星并不吃惊此僧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他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禅宗大师季潭宗泐。他沉吟半刻,然后眼望天边尽头缓缓道出四个字:“恒者,道也!”

    季潭宗泐听了哈哈大笑,“可以论道矣!”说罢,牵着沈追星的手返回竹林。

    沈追星随季潭宗泐来到一个精致的竹林小舍。门前,一小沙弥正在围炉煮茶。竹舍之内颇为宽敞,但并无长物,只一张古琴,一条茶几,两只蒲团。

    季潭宗泐邀沈追星于对面蒲团盘腿而坐,这时,小沙弥奉上新茶,顿时清香扑鼻。季潭宗泐显是对此茶非常满意,亲手给沈追星沏上,道:“此竹林间产有两件宝物,其一乃野生竹茶。此茶只生长在野生竹林之间,极为稀少。其外形和细小竹叶相似,不易察觉。且采摘时间只能是清明前后七天之内,过早则淡而无味,晚则似老竹一般。其叶挺直略扁,形如兰蕙;色泽翠绿,白毫显露;叶芽如金镶碧鞘,内裹银箭,十分可人。冲泡后,清香高扬且持久。滋味鲜爽,饮毕,唇齿留香,回味甘而生津。叶底嫩绿明亮,芽叶朵朵可辨。”

    沈追星盘坐于蒲团之上,一边品茗,一边听季潭宗泐娓娓道来,不但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感觉,反而觉得恬淡舒适,内心感受到一种“生”的喜悦。微妙至极,不可言传。

    接着,季潭宗泐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来,笑道:“去年席应真那老道品过此茶后,赞不

    绝口,讨了些回去,说是要用无锡惠山白石坞的天下第二泉水冲泡。前几日来时,却说味道不及此处所品之茶,你道为何?”

    沈追星接口道:“那一定是和此间的第二件宝物有关啦。”

    季潭宗泐笑道:“是啊,却是如此。此处有一口古井,乃五代南唐保大三年所掘,人称保大泉。寺中老僧饮此水而不生白发,又称还阳泉。用此水泡此茶,才得真味呀!”

    此时刚至午时,二人一边品茗,一边闲聊,仿佛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季潭宗泐虽然只是提及一些人间琐事,但妙语连珠,头头是道 。但沈追星听在耳中却觉得语含玄机,字字玑珠,不觉频频点头。其间二人聊到“有”“无”及“空”的问题,突然沈追星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内气总是时有时无,目前虽然感觉内气充盈,但仍无法控制,想来和此有关,忙请教季潭宗泐道:“我看过大师所赐大无相功,之前有一段《心经》,知道了万事万物的本性皆是空,请教大师,空即是无吗?”

    宗泐言道:“非无!”

    沈追星问道:“空难道是有?”

    宗泐言道:“非有!”

    “非有,非无?非有,非无!非有,非无”沈追星顿时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不知不觉进入了佛门所谓的“禅定”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无尽的虚空中照来一道光芒,这光绝不刺眼,柔和至极,照在自己的心头上,沈追星感觉看到了自己的心在“扑腾、扑腾”地跳动,接着,光束越来越大,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被照亮,变得透明起来,最后整个身体都变得晶莹透亮,沈追星突然觉悟了,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状态和道理,“非有,非无”也不过是“标月之指”罢了!

    想通道理,沈追星顿时满心欢喜,忍不住大声叫起来:“我明白啦!”。但周围无人回应,耳轮中传来的是蛙鸣虫唱,眼前的茶几上只有一灯如豆,屋外一片漆黑,原来,不知何时,夜已深了。

第二十四章 竹林论道(下)

    沈追星见夜深人静,虽然不知自己可在何处安睡,但也不方便去打扰别人,见茶舍宽敞,便索性在此打坐练功起来。此次练功又和不同以往,如果按照书上练法应该是每幅图修炼几年,功成后再按部就班地修炼下一幅,沈追星过去则是练完一幅马上进入下一幅图,循环往复。但昨日受天王殿金刚像启发,今日又自觉明悟有无之道后,除了最后一幅图,他已经可以将其余九图同时修炼。如此练功一个时辰,其效果是单练一图的九倍。只不过如此修炼难度极大,人常说“一心一意”,如果能做到“一心二用”,已经很难了,如此一心九用,常人不可想象。其次,如此风险极大,常人修炼一道真气尚有可能走火入魔,九道真气稍有差错或相混、相撞,立即就会真气涣散,焚经而亡,确实凶险无比,因此,自古以来从未有人如此练功。

    沈追星当然不知道如此有多危险,他只觉得这样练功非常有趣。只见他如老僧般入定打坐,片刻,体内九道真气如约而至,同时由丹田以及八脉中缓缓启动,在意念的控制下各自按照一定路线在经络间缓缓运行。九道真气同时运行三十六周天后,速度开始一点一点加快。

    沈追星感到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亮,随着真气运行速度的不断加快,慢慢感觉到**在不断消失,越来越接近于“无”的状态,体内真气却越来越强,越来越快,好像随时要爆炸开来一样。此时的沈追星的身体和心灵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个体,身体似乎在享受一种强烈的莫可名状的快感,直至真气爆炸而至于“虚无”,而心灵却在提醒自己要保持一种“非无”的境界。在双方的角力中,随着九道真气的越来越快的高速运转,身体或者说是真气占据了上风,心灵的力量渐渐落于下风,慢慢的,身体内的真气失去了心灵、意识的控制,自行以高速运转,一丹田为中心产生了一个漩涡,同时,以漩涡为原点产生了一由真气组成的球体,正一点一点膨胀,中心向内收缩,球体却向外扩张,这完全相反的两种力量,却毫无道理地结合在一起,让人难以置信。同时,虚空之中不断有能量物质被吸入其中。这一切在常人的眼里根本无法看见,但对于沈追星身体的感觉来说,却真实不虚。

    此时的沈追星已经感受不到**的存在,只觉得自己变成一个巨大的光球而存在,温度越来越高,高得超过了自我的理解,一切都已经停不下来,只有光球的爆炸能结束运行。沈追星的心灵中最后一点力量告诉自我,那将是绝对的虚无和黑暗

    “或许,那才是我的归宿。”沈追星心中的“我”安慰道。随即关闭了自己的心灵

    就在一刹那,“咚!”一声清脆的木鱼声传来,沈追星微弱的心灵随之一震,如一滴清凉甘甜的泉水滴入干涸的大地,紧接着,一滴,又一滴,随着木鱼声的密集传来,水滴变成了溪水,小溪汇聚成江河,江河奔流入海。温度越来越低,波涛汹涌的大海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沈追星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醒来,他慢慢地睁开双眼。

    光头的小沙弥一脸紧张地瞪着自己。见自己醒来,紧绷的小脸露出喜色,刚想喊上一句,又连忙捂住小嘴,兴奋地朝身后使劲挥手。沙弥身后不远处的季潭宗泐放下手中木鱼,现出笑容。但沈追星注意到季潭宗泐身子被汗水湿透,此刻仍然微微颤抖。

    此时的季潭宗泐像突然间老了几十岁般,想要起身走来,却力有未逮,站不起来。小沙弥正要上前搀扶,沈追星心意一动间,身体已经来到季潭宗泐身边,将他搀扶起来。

    沈追星将季潭宗泐搀扶到竹舍之外,此时天色已经放亮,早起的鸟儿在竹林之中叽叽喳喳的叫着,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清香。

    季潭宗泐在一石凳上坐下,小沙弥在石台上为二人沏上新茶。沈追星冲他道了谢,沙弥却只是笑着摇摇手,大概是不必客气吧,然后施礼而退。

    沈追星看着他没入林间的身影,从未见他说话,正猜疑这孩子难道是哑巴?季潭宗泐笑道:“这孩子不是哑巴!”沈追星将目光移向季潭宗泐,此时的宗泐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沈追星丝毫不诧异他能看穿自己心中所想,大无相功练到一定境界有所谓“六神通”的本领,“他心通”只是其中之一。

    “九年前一个冬雪的清晨,我正在禅房打坐,忽然心念一动,起身来到寺外。山门石阶之上一个被锦缎包裹的婴儿正哇哇大哭,小脸冻得通红。那是一个弃婴。我赶紧抱起婴儿,这是一个健康的男婴,所包衣物皆是绫罗绸缎,一封信上写着他的生辰八字,却没有落款和姓名。看看这个刚出生就经历生离死别的孩子,想到人生悲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于是便给他起名叫‘求不得’。”

    “求不得自小就聪明伶俐,无论是佛经还是武功,都是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加之心地善良,性格活泼开朗,成天说个不停,和谁都能聊到一块,众僧对他皆喜爱有加。”

    “直到去年春天,求不得偶见树头大鸟在喂食小鸟,突然心有所想,落下泪来。尔后便一直沉默不语,闷闷不乐。众人不明所以,问他三句他只答一句。我看出他的心事,便故意用话相激,你若真的不说话,不如修一年的‘闭口禅’,或许时机成熟时,我会准许你下山,去寻找你的亲生父母。”

    “他一听我言,面露喜色,整个人都开朗起来,只是真的闭口不语,修起闭口禅来!”

    沈追星一听,忙追问道:“那他已经修了多久了?还有多久结束?”

    季潭宗泐哈哈一笑:“你毕竟是少年心性,难道你不想问问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吗?”

    沈追星赧然笑道:“我不是不想问,只是有种闯了大祸的感觉,怕你责备!”

    季潭宗泐一听,面现慈祥之色,微道:“你果然是性情中人,赤子情怀,我很是喜欢。你我缘分极深,若从你所习武功而论,你得称我为师父,若从你祖父吴王张士城那儿算起,你得叫我一声爷爷。我最有资格‘责备’于你!”转而又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刚才你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凶险至极。只是我不便马上说你,故意将你的注意力转到他处。此刻你已经完全身心合一,过了凶险时期,我这才和你说起。”

    “天地宇宙之间物大约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有形有状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或者是虽然你看不见摸不着,但自己可以感觉到的东西,如体内修炼的真气等。还有一类就是心灵的力量。这两类力量同时修炼、相辅相成,即是修道,也就是众生眼中的‘生’!”

    “如果只是将一方面修炼到极致,或者虽然同时修炼,但二者有高有低,不能相辅相成,则会入‘魔’,结果会带来‘死或灭’。当然,‘生’和‘死’只是一个事情的两个方向或两面而已,并无对错高下之别。”

    “你修炼真气的方法已经超越了前人,达到了一个从未有人踏入的境界,纵然是我也自愧不如。但在心灵的修炼上你出现了偏差,说到底就一个字——‘执’!你既‘执’于‘有和无’,又‘执’于‘非有、非无’,你要明白‘空也是空’的道理。”

    “佛主的拈花微笑那是历经滚滚红尘,看破生老病死后的觉悟。若只凭静室苦想,闭门造车,当然修不成正果。因此你只有历经千辛万苦,看尽人生百态,尝尽酸甜苦辣,感受恩怨情仇,或许有一天,机缘巧合之下,蓦然回首,突然间大彻大悟。”

第二十五章 吴王宝藏

    听了季潭宗泐一席话,沈追星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半晌才问道:“我明白您是要我积极入世,体味人生,然而,这一切从哪儿开始好呢?”

    宗泐笑道:“你可以从一个寻宝游戏开始!”

    “寻宝游戏?”沈追星是何等冰雪聪明之人,马上又问道:“这么说,吴王宝藏是确有其事咯?”

    季潭宗泐点头道:“令祖占据江南之时,爱惜百姓,对我佛门庇护有加,我与令祖乃是方外至交。他虽然没有对我提起此事,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吴王宝藏确实存在。这其中还牵扯到一个神秘的门派——墨门。其实某种意义上吴王宝藏应该叫墨门宝藏才对。”

    “墨门?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沈追星皱眉道。

    季潭宗泐解释道:“墨门不同于我们佛家,讲究佛门广开,普度众生。那是一个精英组织,加入其中之人都是在某方面最顶尖的人物,所以门槛高,人数少。同时墨门又拥有强大的实力,所以为历朝历代帝王所不容,知道墨门存在的人少之又少。我也只是从一些事上看出些端倪。元至正十三年,你祖张士诚等十八人在泰州草堰场北极殿中歃血为盟,起事反元。当地百姓都认为他是地藏王菩萨转世,纷纷响应,随即占领兴化,定都高邮。次年,元朝太师脱脱帅百万大军将高邮团团围住,强攻三个月,最后却无功而返。令祖以区区数万人马能抵抗住百万大军进攻,固然是因为令祖意志坚强,深得民心。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当时令祖采用了许多机巧至极的守城器具和方法,才能挡住敌人一次一次的进攻,而这些防守器械的来源我认为就是墨门。墨门的机关器械独步天下,所以墨门设计的宝库,也一定是机关重重了。”

    “那一定有趣得很!嗯,假如我真的能寻找到这个宝藏,该如何处置呢?”沈追星倒是不担心寻找过程的艰难,反而担心找到以后如

    何处理宝藏。

    季潭宗泐听后,笑着说:“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有你这样的担心和烦恼。似你这般毫无贪念之人极为难得。其实,过程比结果更重要。但又有几人能看透呢?好吧,你如果真的寻到宝藏当然可以随意处置,比方说原封不动的封上,或者用它去造福苍生,为天下百姓做些好事。无论如何,你都有资格去使用它。”

    本来季潭宗泐似乎还想就吴王宝藏之事再说点什么,这时见求不得从远处过来便停住话语,抬头看看天时,已是正午时分,便招呼求不得上前。

    宗泐似乎很满意的点点头,对求不得言道:“到今日午时你正好修炼闭口禅一年,真是难为你了。我准许你下山寻找你的亲生父母。佛家讲因果,又讲机缘,如今与你有缘他日能助你找到亲生父母之人已经出现。”说到此处,用手指向沈追星道:“你追星大哥与你极有渊源,乃是你的贵人,他日定能助你找到亲人。只是目前时机未到,你再等上一段时日,我也好传你一些防身的功夫,时机一到,我自会安排你下山。”

    求不得一听,喜出望外,只是一时仍不习惯说话,遂向季潭宗泐磕了几个头,回头又要来拜沈追星,沈追星连忙将他搀起,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心中也甚是欢喜,心想自己虽然已是孤儿,但日后能够助他与亲人团聚,也感同身受,替他高兴。

    次日,沈追星主意已定,执意下山。季潭宗泐和求不得二人一直将他送至山下。临别之时,季潭宗泐言道:“如果累了、倦了,随时回来,此处永远是你的家。”看着季潭宗泐慈祥的笑容和求不得依依不舍的眼神,面对远处苍茫大地,群山起伏,沈追星豪情顿起,朗声道:“我想明白啦!天当窗,地做床,男儿何处不为家?追星在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转身踏歌而行:“荒戍落黄叶,浩然离故关。高风汉阳渡,初日郢门山。江上几

    人在,天涯孤棹还。何当重相见,樽酒慰离颜。”歌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山路之外。

    下得山来的沈追星并非漫无目的的闲逛,早在决心下山的昨天晚上,沈追星仔细翻看了阿爹沈恒留下的笔记,分析了当时祖父张士诚吴国的势力范围,归纳出几点:其一,宝藏所在一定不出当时吴国的势力范围,因为当时群雄割据,宝库只有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才能安全。其二,如果宝藏数量巨大,则必走水运,既方便运进又方便运走,因此宝藏地点应该在长江沿岸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有两个,长江之南为江阴,和一江之隔的泰州。其三,当时祖父张士诚是在江南的平江称吴王,为了避人耳目,极有可能将宝藏安在江北。如此看来,吴王宝藏的地点已呼之欲出了——江北泰州!那里不但符合上述三个条件,且是吴王的故乡,如果是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秘建宝库,他也会将自己熟悉的老家作为首选。因此,沈追星的行进目标是先往东而行,去江阴,再从江阴渡江到达泰州。

    京师。城北郊外。暴雨初歇,地上水沟纵横。已是筋疲力尽的战马载着浑身湿透的蓝月急匆匆向北而行。马上的蓝月眼神空洞,心如死灰。骤然而至的雨水浇灭了心中的怒火,此刻蓝月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悲凉,昨天还贵为公侯,一夜之间却沦为阶下之囚,想想大兄及家人即将面对的残酷的遭遇,蓝月痛不欲生,天下之大,却无安身之地,倒不如和家人死在一处来得痛快些。想到这些,并不择路,只是漫无目的的一任马儿前行。

    不知何时,蓝月发现马儿已经停止不前,这才抬头观看,前面已无去路,乃是一片大湖。蓝月这才想起,京师北面有一湖泊,唤做“玄武湖”,一声苦笑,准备调转马头往东而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蓝月举目观看,只见东面官道上尘土飞扬,杀气腾腾,一大队人马正往自己方向飞驰而来。

第二十六章 霸王之剑

    蓝月心中计算了如果此刻上马往回走上官道,再折向东而行,正好会和对方人马相遇。与其送上门去,不如背水一战。但愿能多杀几个敌人,向老天爷讨回点公道吧!于是跳下马来,搂了搂马的脖子,一拍马股,让战马自行逃生而去。环顾周围,山水旖旎,风景秀美,蓝月喃喃自语道:“此地甚好!”

    听着如潮水般的马蹄声,眼看蜂拥而至的敌人,蓝月慢慢抽出长剑,横立胸前,抖擞疲惫的精神,一时间,无喜无悲,心中的斗志却攀升至巅峰!

    大队人马眨眼间来到近前,当先一人勒住缰绳,身后众人唯其马首是瞻,皆停下步伐,呈扇形将蓝月围住。为首之人四十出头,方面大耳,满身富贵之气。蓝月看清来人后,心中一紧,他认得此人——“霸王剑”朱柏。

    朱柏有好几个身份,他是当今皇上朱元璋的侄子,其父早年战死,从小由马皇后带大。朱柏勇武过人,早年与大元作战时曾帅三千人马对敌五万,因寡不敌众全军覆没,但杀敌三万,自身虽然被俘,当大家都以为他已死在敌营中时,他却在半年后杀死看守,逃了回来。朱元璋取得天下后,大封亲族,朱柏也被封王,但本人深明韬光养晦之道,朱元璋儿子众多,自己如也封王,他日必成众矢之的,因而坚辞不受。朱元璋对他很是信任,改封镇国公,统领金吾前后卫及羽林左右卫。同时在朱元璋的授意下拜剑神白轻尘为师,一方面学其剑术,也是暗地里监视神剑门的一举一动。

    此次朱柏是以神剑门弟子的身份参加了锦衣卫和神剑门围捕蓝家的行动。本来是由他镇守玄武门,但朱柏却因故来迟。等他到达玄武门时,杜之江等五军营官兵已经封锁城门,并与蒋玉麟及众锦衣卫展开激战。朱柏了解情况后,毫不犹豫地离开现场,折往西去。朱柏从不替人善后,更加不会背锅,没有人像他般理解杜之江等五军营官兵对蓝家的感情,因为他们没有上过战场。等着看吧,蒋玉麟、苏定芳一定会伤亡惨重的!朱柏的心中暗

    暗冷笑。

    京师的北面有三座城门,朱柏领人从西北方向的太平门追了出来。

    截住蓝月后,朱柏跳下马来。回首对身后众人说道:“此人是皇上御点钦犯,不可伤其性命,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妄动。”这才缓步走到蓝月丈外,停下脚步,长叹道:“何至于此!曾几何时,你我二人把酒言欢、推杯换盏,共赏那风花雪月。而如今却落得刀兵相向,非我所愿也。月弟,你放下兵器,我带你去面圣,怎的也要求皇上明查此案,还你蓝家一个清白,如何?”

    蓝月和朱柏交往过几次,感觉此人善于交际,出手大方,颇有魅力。事后大兄蓝玉提醒蓝月,朱柏此人表面上宽宏豁达,整天沉迷于声色犬马、风花雪月,其实居心叵测,内藏奸诈,一定要小心提防。

    蓝月冷哼一声:“我蓝月岂是三岁小儿?今日有死而已,恁多废话,亮剑!”微抖长剑,一股强烈的杀气直扑而去。剑未至,剑气已至。同时脚踩奇步,配合剑招,作出全力一击。

    朱柏洒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愚兄得罪了!”伸手从身后弟子手中接过宝剑,“锵!”一道寒光闪过,朱柏手中的霸王剑稳稳地架住蓝月这凌厉无比的一剑。蓝月微微晃了下,右脚往后退后半步。一个是全力进攻,一个是随手封架,只一剑即可看出朱柏的武功远在蓝月之上。蓝月心中凛然,“霸王剑”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今日凶多吉少。想到此处,并不畏惧,反而激起内心的斗志。

    朱柏人称霸王剑,乃是因为其人霸气,武功霸道,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朱柏手中之剑。普通长剑长三尺左右,剑身宽两至三寸。朱柏之剑长五尺,宽四寸,剑柄一尺,可双手握剑。通体乌黑,无鞘,钝而无锋,却又锋利无比,不知是何材质打造,极其沉重,可破任何铠甲。据说当年刘基看过此剑后,断定这是当年楚汉相争时项羽所用巨剑。

    蓝月试过朱柏剑上力道后,改变打法,不再硬拼,而是踏出

    行云流水的步伐,身子像一缕青烟围绕朱柏的前前后后作出迅捷无比的进攻,一时,剑气破空的“嘶嘶”声大作。

    朱柏却是静如渊海,又像崇山峻岭般,随手挥剑,每一剑却都格挡在蓝月剑头八寸之处,发出“噹”的脆声。

    极其短暂的时间里,蓝月已然刺出一百多剑,但朱柏皆能从容化解,且笑道:“月弟,这是何苦来着?到现在为止,我都是只守不攻,你还不明白我的诚意吗?放下兵器,我定在圣上面前为你求情。”

    蓝月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却仍咬紧牙关,先是倒退两步,然后猛提一口真气,身子顿时跃上半空,双手握剑,怒目圆睁,将全身劲力运于剑上,自上而下作生死一击。

    惊人的气劲从半空而来,吹的朱柏须发飘扬。朱柏知道这是蓝月聚全身功力的一击,非同小可,不敢托大,忙腰马合一,功聚双臂,气达剑身,往空中来剑架去。

    “噹!”两剑相交,火星四射,然后发出一声巨响,蓝月剑断,八寸长的剑头“呜”的一声向朱柏面门飞来。同时蓝月手持断剑狠狠的刺向朱柏的胸膛,一切都在蓝月的算计之中。

    朱柏自知武功高出蓝月许多,一直托大,且有一种猫玩老鼠的心里。谁曾想蓝月有此奇招,能败中求胜。慌乱中将身子往左一偏,剑尖将将从鼻尖飞过,左掌轻拨,引开断剑,右掌重重发出,印在蓝月胸口之上。

    朱柏这一掌力量奇大,将蓝月又打回半空。

    蓝月借力在空中连翻两个跟头,落于湖畔一棵树枝之上,再一借力,身子弹起,飘于半空之中,远远地落于玄武湖里。众人纷纷张弓射箭,鲜血顿时从湖水中涌出,等待片刻,却并无尸体浮出水面。

    朱柏也不敢立即着人下水搜索,因为湖中有一岛,是全国黄册所在,整个玄武湖及湖心岛都是禁区,如无圣旨,擅闯着杀无赦。于是安排人马包围玄武湖,自己则回城面圣请旨。

第二十七章 黄册之岛

    朱柏一路不停地打马前行,心中仍是愤恨不已。每次见到蓝月那张令无数京城名媛眷恋痴迷的俊脸,以及时常挂在脸上那高冷孤绝的表情,朱柏都恨不得立即走上前去用刀将之割碎。今天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但是自己不能。非但如此,在最后时刻自己还得抛下手中之剑用掌力助蓝月逃生出去。就在今早出发前,有人约他见面。对方的要求是放走蓝月或者救出蓝月三次,给出的条件好到让朱柏不能拒绝,当即点头答应。这也是朱柏迟到的原因。最后那一掌,外人看不出来,朱柏发出一个抛劲,受力之人会被扔出很远,定会借机逃遁。只不过那一掌中,朱柏还是加了一点私货,中掌之人当时没有感觉,但七七四十九天后,想到这里,朱柏阴恻恻的笑了。

    不过蓝月逃入玄武湖这件事必须上报皇上,因为湖中小岛有一个人不能曝光,那是一个已经死了一十八年的人。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幻像,芸芸众生中又有几人能看到真相呢?朱柏的心中不禁感慨道。

    蓝月纵身跳入水中,听得弓弦急响,忙向深处潜去。耳轮中只听得“噗、噗”羽箭破水而入之声,密集似雨。陡然间后腰一阵疼痛,紧接着大腿处又来一下,知是这两处均着了箭,好在羽箭入水后速度已经大不如前,未能伤及内里脏器及经脉,只是插入肉里。蓝月生怕后腰上的羽箭露出水面而暴露所在,忙伸手一拔,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蓝月忍不住张开嘴“啊”的一声,顿时呛了一大口水,这才知道箭上设有倒钩,这一拔箭带下一大块肉来,再也不敢拔腿上之箭,只是用手将箭杆撅断,又怕箭杆浮上水面暴露自己所在,忙深潜至水底,将箭杆插在地底。

    这一番折腾累得蓝月废掉许多真气,明显感到胸闷难受,心脏碰碰直跳,似乎要从胸膛蹦出来。但蓝月的耳中似乎还听到岸边有人声,并不敢浮出水面换气,想起入水前曾看到水中央处有荷叶田田、莲花盛开,心想潜水到那处在荷叶下换气呼吸才能安全,忙屏住呼吸用尽最后真气向前

    潜去。

    早先在水面之上看上去不远的距离,此刻在水下蓝月来说却如万水千山一样遥远,每一下手臂的划动都让他感受到无比的痛苦,而腿上、腰间的箭伤流血不止,不能呼吸的他越来越累,真气已经耗尽,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慢,再有几息就会停止跳动,蓝月感到身体似乎离开了自己,前面一片漆黑,这时手好像摸到了一根什么东西,本能地用手一拽,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蓝月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一线生机出现在频死的蓝月身上,他感到浑身无力,只能慢慢地挣扎着撑开眼皮,一团模模糊糊的白光映入眼帘,白光之中似乎有个人影,那人影将什么东西放到蓝月鼻前,一股莫名的怪味直冲大脑,然后转入肠胃,蓝月一阵恶心,不由得翻身吐了起来,吐出几口浊水之后,蓝月恢复了一点体力,模糊的世界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腰腿箭伤已经被细心包扎,一股浓重的药味从中透出,身上的潮湿衣物早已去掉,换了套麻布衣衫,虽然不够宽大,但也干爽舒适。

    那是一个四周没有窗户的房间,只在一侧顶部开有两个书本大的天窗,两束光柱从上面透来,无风而动的微尘在其间漂浮,仿佛细小的鱼儿在水中悠然游走。房间的四周由于中间光柱的明亮反而看不真切,依稀堆满了书籍。这时,一人从光柱后面走到蓝月近前,明亮的阳光照在他雪白的须发、睿智的面容上,直如神仙下凡。此人满面红光,光看面目,也就四十多岁,但蓝月从其雪白的须发看出此人已是耄耋之年。

    蓝月支起身子道:“多谢老丈相救!请问贵姓大名,这里是何所在?”

    老人看了一眼蓝月,笑道:“此地乃黄册之岛。你落入水中,是被这里守卫从湖中救起。”

    停了一下,老人有沉声问道:“黄册之岛,乃是朝廷禁地,擅闯者死!你又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黄册,是明代国家为核实户口、征调赋役而制成的户口版籍。明洪武十四年,明朝政府在户帖制度基础上建立了黄册制度。黄册以户为单位,详细登载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从事职业,划定户籍,主要分为民、军、匠三大类。民籍除一般应役的民户外,还有儒、医、阴阳等户。军籍除一般供应军役的军户以外,还有校尉、力士、弓、铺兵等。匠籍,登记手工业户,向政府承应工匠差役以及厨役、裁缝、马、船等。另有灶籍,登记制盐户。黄册的编造程序是,由政府仍把户帖发给各户,每年填报,由地方官核实其丁口、田宅及资产等的变动情况,逐年累计的材料作为十年大造黄册的依据。

    蓝月眼都不眨,不慌不忙道:“老丈您误会了,我乃锦衣卫千户王源礼,在指挥使蒋大人手下当差,今日因追捕朝廷钦犯蓝月来到湖边,不幸被敌人偷袭,落水昏迷,以致误闯禁地,还望多多包涵。”

    说着,蓝月挣扎下地,缓步向老者靠近,言道:“小可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还请老丈指条出门之路,他日有缘,自当拜谢!”说着,深施一礼,同时暗聚功力,如果老人话不投机,便准备冲杀出去。

    老人似乎看出蓝月的企图,冷然道:“我取出你腿上之箭时,发现你所中之箭乃是锦衣卫专用的白羽箭,也就是说你可能是被锦衣卫射伤的。刚才你问我身在何处,你仔细看看周围,是否没有窗户,房门也从外被紧锁。现在我来告诉你,这里是湖中岛的地牢。蓝月,你还有何话说?”

    蓝月仍是神色不变道:“老丈真是谨慎之人,在下佩服。我腿上中的确是锦衣卫的箭,那也有可能是那钦犯蓝月抢了锦衣卫的弓弩再来射我,凭什么你一口咬定我就是蓝月?”

    老人哈哈大笑:“方才是我替你换的衣裤。就凭你左脚心有四颗痣,右脚心有三颗痣,合在一起正好是‘脚踩七星’,你,就是蓝月!”

第二十八章 洪武八年

    蓝月心中大惊,此事极端机密,他是如何得知?心中涌起重重杀机,眼露精光,冷哼道:“你仅凭几颗黑痣就编出这等无聊的谶语,进而一口咬定我是那朝廷钦犯,你究竟是谁?有何图谋?快快报上名来,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说罢,功聚双掌,准备作出凌厉一击。

    老者看出蓝月企图,并不害怕,只是淡然道:“且慢,此时并无第三者在场,等我说完你再动手不迟。”

    “你生于洪武八年真月初一,生辰八字乃是乙卯年、戊寅月、甲子日、辛辰时,那一年是兔年,因此你属兔,乃月宫之仙兔,所以起名为月,表字逸仙。”

    “父亲蓝十八,母亲吴氏,乃是你父亲二房小妾,生下你后血崩而亡。因父亲年迈,出生不久就由哥嫂抚养,大哥蓝玉,嫂子李氏。我有说错吗?”

    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蓝月,顿时呆在当场,怎么可能这样?这人说得一字不差。

    那老者继续道:“你出生不久,大哥蓝月暗中邀请一位好友来府中给你起名、看相。那人看了你的生辰八字之后批了四字——逆天行事,又说你脚踩七星乃是‘扭转乾坤’之相。因你同时具有‘逆天行事’之命和‘扭转乾坤’之相,必遭天子所不容,所以那人叮嘱你哥切莫泄露此事,否则必遭杀身之祸。”

    老者走近蓝月身前,用看穿一切却又无比亲切的眼神看着蓝月,柔声道:“月儿,你还猜不出我是谁吗?”

    蓝月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摇头道:“你是刘不可能的,大兄说那看相的朋友同年暴病而亡,但”但事实摆在眼前,知道蓝月命相的只有三人,蓝玉,蓝月,以及当年替他看相起名之人,不管多么荒诞,蓝月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是一个死人,已经死了十八年的人,现在就等他亲口证实了。

    果然,老者笑道:“不错,老夫正是那刘

    基刘伯温。月儿,你要记住,死亡只是一个幻像!”

    蓝月的心中涌起滔天巨浪,先是一阵激动,再是一阵狂喜,大兄有救了!他心中的一个声音对自己道,大兄口中的刘伯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无所不知,也无所不能,他又是大兄的好友,一定能有办法救出大兄的。另一个声音却哂道,冷静点,就算他是刘伯温,此刻也是自身难保的阶下囚罢了,蓝月,长点脑子吧。

    蓝月心中恢复了平静,正欲上前躬身施礼,却被刘基一把托住,道:“月儿不必拘礼。唉!你逃生至此说明皇上已经对你大哥蓝玉下手了。”

    蓝月试探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刘伯温摇头道:“我能救你出去,但对蓝玉却是无回天之力啊。还好在他们上岛之前我们还是有些时间,让我把其中的缘由细说你听,你就能看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月儿,你命相不凡,注定是成大事者,有一天当你遇到问题看不清楚、无法决断时,当从大局着眼,从长远考虑。纵观我华夏民族数千年历史,每三五百年必出一位雄才大略帝王,结束四分五裂局面,令天下一统,四夷宾服。只不过这样的帝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极端的猜忌之心和对权力的疯狂追求,绝对不允许他人窥视,哪怕只是可能也要扼杀在萌芽状态。秦皇汉武如此,唐宗宋祖如此,当今皇上更是如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基说道这里,感慨颇深,同时又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在顷刻间传给蓝月,在洪武八年刘基第一眼见到蓝月时,就感觉到自己和他有命中注定的师徒之缘,虽然短暂且没有师徒之名。没有人知道他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当时刘基已经算出自己的死期为洪武八年正月,但为了师徒之缘他硬是逆天改命,结果付出了惨痛代价,两年后,即洪武十年,朱元璋为了震慑惩戒刘基,指示丞相胡惟庸将刘基长子刘琏投入井中。

    “洪武八年正月,在我替你起名看相后不久,我偶感微恙,丞相胡惟庸奉皇上旨意前来探望,随行御医开出药方,我立时看出其中端倪,有几味虽然无毒,但混在一起后却相生相克,会产生剧毒。我不动声色的假装服用,数日禀明圣上自己服药后病情反而恶化,但圣上却不动声色。我心中一寒,现在江山初定,皇上开始对握有权力的文臣开刀了,我虽低调,只是受封诚意伯,但在民间却有些薄名,因此第一个该死。当然后面就会是身为丞相的那些了,比如胡惟庸、李善长之流,因为他们分走了皇上的权力。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些。”

    “当然了,我如果按照皇上的计划死亡,我的家人就能安然无恙。可我偏偏有未了之事,只能凭借一些手段诈死瞒名。可惜皇上派出剑神白轻尘暗暗探查,终于在两年后于终南山中找到了我。因为世人皆以为我已死亡,对皇权已无威胁,且尚有利用价值,遂将我关押此处,永不见天日,为其效劳。”

    “后来皇上杀了胡惟庸、李善长后干脆不设丞相一职,这样所有权利就全部集于自己一人之手。为了永久废除丞相,皇上甚至下了一道严令:‘以后子孙做皇帝时,并不许立丞相。臣下若有敢奏请设立者,文武群臣及时劾奏,将犯人凌迟,全家处死!’”

    “权利集中后就是安全问题,洪武十八年,大明第一名将徐达背生毒疮,不能食蒸鹅,皇上却派使者送去,徐达含泪吃下,不久毒发身亡。后来,蓝玉在捕鱼儿海扫清北元势力,大明朝暂时没有外部威胁,蓝玉就失去了价值,同时也变成了威胁,被杀是迟早的事,至于什么罪名、有没有罪都不重要了。下一个就会轮到傅友德。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

    刘基的一番长篇大论句句在理,令人振聋发聩,蓝月听得冷汗直冒,心想自己从未换个高度来看待大兄的案情,按照刘基的理论大兄之死只是早晚之事而已。

第二十九章 奇门遁甲

    蓝月明知没有侥幸,却还不死心,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问道:“难道大兄从来没有一点希望,注定要死在朱元璋的刀下吗?”

    刘伯温长叹一口气道:“我虽然被关押在此十八年,但还是有些手段了解外面世界的。造化弄人啊!如果太子朱标不死,蓝玉不但不会死,且将位极人臣,受到重用。”

    看到蓝月疑惑的眼神,刘基耐心解释道:“令兄与太子朱标过从甚密,且对朱标忠心耿耿,这一点皇上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会留下能征善战的蓝玉,作为朱标继位之后的武将班底。但是去年四月,朱标之死改变了一切。九月,皇上立朱标之子朱允炆为皇太孙。朱标不但宽宏仁义,有治国长材,且经历过战争,受过血与火的洗礼,蓝玉甚至傅友德、冯胜这些老将都愿臣服于他。而朱允炆不行。所以朱元璋会替他拔掉这些刺。”

    听了刘基一番分析,蓝月的心凉到了底,彻底的丢弃了希望。

    刘基见蓝月伤心绝望的表情,忙岔开话题道:“这十八年来皇上之所以没有杀我,是基于两个原因,其一,对外来讲,我已经是个没有威胁的死人,反之却可以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其二,皇上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吴王宝藏,传说此宝藏关系到朝代兴替和天下安危,且机关重重,他坚信一旦找到此宝藏,只有我能替他打开。”

    这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刘基应了声,封闭的大门从外面打开,进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军士,冲刘基施礼道:“打扰先生了。刚刚收到城里飞鸽传信,朱柏已经取得皇上圣旨,亲帅两千金吾卫即将来此。预计两个时辰后会到达岛外。”

    刘基点了点头,那人躬身退下。蓝月感到有点意外,刘基不像个囚犯,倒像是主人。

    刘基似乎能看出蓝月心事,解释道:“这些原本是看守我的卫士,只是由于我的原因他们也成了终身不能出岛之人。来时都是黑发青春,现在也是半百之人了。这些人和我一样,不能见天日的,我死,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让他们明白自己和我的

    共同关联后,一切都简单了。来,我们出去再聊。”

    刘基以一定节奏敲了几下门,铁门从外被打开。门外站立两个卫士,都在四五十岁年纪,见刘基出来皆口称先生,恭敬有加。

    出得门来是一条封闭的通道,两旁分别挂了数盏油灯,照得周遭忽明忽暗。

    刘基边走边道:“洪武初年,开国不久,百废待兴之际,我曾力劝皇上于注重农桑之同时,大力发展商业,并指出宋朝武力虽弱但由于发展商业而国富民强的事实。但圣上认为商业乃是逐末之举,商人皆无耻小人,不屑一顾。无奈之下我只得私下安排亲信之人,在各地设立钱庄、商行等,以此暗助国家经济正常运转。从中拿出一点钱财去赡养这些卫士家人,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但这些守卫却是感恩戴德,对我更是五体投地,甘愿为我所用,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当今世人只看到武力的强大,终有一天,金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刘基看似在絮絮叨叨讲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其实他是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给蓝月灌输一些政治经济乃至于为人处世的一些理念,最少能给他一些启发。

    说话间眼前一亮,二人已出了地牢的洞口,此时已是午后时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强烈的阳光照射下百花散发出浓烈的芬芳。蓝月环顾四周,芳草菲菲,波光粼粼,杨柳依依,群芳妍妍。除了自己所在小岛外,湖面上另有四座小岛,且皆以长桥相连,风景如画,自己虽身在险境,但仍被眼前景色所打动。

    刘基亦有感触道:“当年王安石游历此地时,曾留诗曰‘覆舟山上龙光寺,玄武湖上五龙堂。想见旧时游历处,烟云渺渺水茫茫。’湖中五座小岛,当地人以洲称之,分别是环洲、梁洲、翠洲、樱洲和菱洲,你我脚下之地即是菱洲。”

    二人边走边说,来到水边一座石亭,刘基言道:“想你应该半天没有饮食,我已在亭内备好了酒菜,既是给你接风,也是给你饯行。”说罢,引蓝月入座。

    此时的蓝月历经鏖战和逃亡,到此刻

    方定下神来,顿觉饥肠辘辘,知道大兄之事已不可为便恢复了理智,想起接下来即将亡命天涯,也不知何时能吃上饱饭,顿时低头大吃起来。

    刘基并不动筷,只是自斟了一杯酒,一旁看蓝月吃饭。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是不时传来一两声鸟鸣之声。

    眼见蓝月已然吃饱,刘基亲手给他一杯醇酒,并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旧书递给蓝月,道:“我年轻之时,受高人指点,说覆舟山中藏有一本《奇门遁甲》,便入山寻访,苦寻三年后方得此书,此书何人所作已不可考证,最早有记载是由黄石公将此书传于张良,张良凭借此书助刘邦赢得楚汉之争,打下汉室江山,后此书辗转传于诸葛亮之手,孔明籍此三分天下。三家归晋后,司马氏遍寻此书而不得,此书如石沉大海,消失千年。我入山后亦是遍寻名山古刹、隐士高人,历时三年方在明教总坛内寻得。此书分上、中、下三册, 上册所载乃是阴遁、阳遁九局,占卜命相,黄黑道日凶吉之时,以及种种咒语符经,皆是逆天命泄天机之学,如所传非人,必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早年间,我已将此册上呈给皇上,你不学也罢。中卷所写则是行军固守、九宫八卦五行阵法,我将此册转赠徐达,徐达也不负厚望,凭此驱赶胡虏,收复大都。”

    谈起往年之事,刘基显是心情大佳,竟举起酒杯,蓝月忙举起杯陪刘基一饮而尽,再续满杯中之酒。

    刘基回忆道:“我朝名将如云,但居冠者,非徐达、常遇春莫属。但此二人战法却迥然不同,徐达熟读各家兵书战策,强于布阵迎敌,作风稳扎稳打,顽强坚韧,毫无破绽。而常遇春则是天纵奇才,长于长途奔袭,变化多端,往往兵临城下而敌不知。此二人,一个守正,一个出奇,皆不世出之神将。你蓝家乃是常遇春内戚,蓝玉颇得常遇春真传,捕鱼儿海之战就是一例。你早年跟随蓝玉出征,应该得其所传,战法上走的是常遇春的路子,长于变化,出奇制胜。因此,这本书的中册你也可以不学。”

第三十章 附骨之毒

    刘基接着道:“《奇门遁甲》的下册主要各种机关布置的设立及其破解之法, 另外还有五行遁法。五行遁法由于修炼过程过于繁琐漫长,且危险重重,动则有生命之忧,有些练功方法对修炼者来说甚至是很残忍,因此在中土已经失传多年,只是在唐朝时由阿倍仲麻吕遣人传回东瀛,却在日本发扬光大,称之为忍术,发展出许多流派,你略知一二即可,大可不练。 但机关之学却是你当务之急,其中原因你日后自知。我手中之书早已不是古物,应该是宋朝人手抄之物,在原作的基础上增加了许多,很是实用,我亦在上面有详细批注,你要细细研读,不可懈怠。”

    蓝月将册子用巾帕包起,贴身藏入怀里,对刘基道:“先生教诲,蓝月不忘。”

    刘基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眉头一皱,问道:“你刚才将书册包好后,将要放入怀中之际,有一个极为短暂的停顿,你知道吗?还是心有所想,无意为之?”

    蓝月摇头道:“我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停顿,一切都很正常。有什么不对吗?”

    刘基道:“如果你自己没有任何感觉,不知道有过动作上的停顿,那可能就有麻烦了!”

    看着蓝月一脸不解的神色,刘基解释道:“当初你处于昏迷状态,我替你清洗包扎伤口时,发现你的前胸有一个淡淡的掌印。那个掌印的颜色极不寻常,一般来说受外家功夫拳掌所伤,所留於痕乃是红色紫色,内家拳所留掌印多半是青灰色或黑色。而你中的那掌印虽然极淡,且敞怀见风后马上消失,但我清楚记得那是一个五色斑斓的掌印!”

    刘基停下来,似乎是回忆了什么事,然后继续道:“你落水之前和你交手之人是谁?他有用掌击中于你吗?”

    蓝月回答道:“和我交手的只有朱柏,霸王剑朱柏。当时没有感觉到什么伤害,我甚至利用此掌力逃了出来。”

    刘基再次摇头道:“不,你昏迷时我见状后给你搭过脉,确有一丝毒素由肌肤至筋脉侵入骨髓。这就奇怪了,据我所知这种掌法乃是极北之地古老相传的一种恶毒掌法,练掌之人先用几种毒草喂养五种剧毒活物,养成后再驱

    使五种毒上加毒的活物自相厮杀、吞噬,最后存活之毒物称之为毒王。修炼之人每日提取毒王体内毒汁,涂于掌上练功。由于所养毒物及所喂食毒草各不相同,所以毒性也不相同,也就是说除了本人,没有人能制出解药。不知这远在江南京师的朱柏怎会修炼出这种掌法?据我所知练此功者由于丧尽天理,已经被常遇春赶尽杀绝了,这可如何是好?”

    蓝月见刘基为此伤神,安慰道:“先生不必费心,果真如此,蓝月唯死而已,也省得孤独冷清的活在这世上。”

    没想到刘基听了这话却勃然变色道:“男儿大丈夫遇到不幸、打击就想到死,你不觉得羞耻吗?有点困难你就想放弃你对得起大哥蓝玉多年的悉心栽培吗?你对得起所有默默关心你爱护你的人吗?你对得起我十八年来对你的等待吗?记住,死,是最容易的,活着,才是最难的!”

    蓝月听了冷汗直流,刘基短短的几句话犹如暮鼓晨钟一般敲醒了迷茫的蓝月,他起身对刘基施礼道:“先生教训的是,蓝月再也不提那个死字。”

    刘基听后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又叹气道:“也不能完全说你不对,此掌有个名目叫做五毒附骨玄阴掌,中掌之人在短时间里并无异常,但七七四十九天后会渐渐发作,由于毒素只是侵入人体脊椎骨髓,浑身的肌肉、内脏不受影响,但人体会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肢体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甚至想要睁开眼睛也要别人帮你撑开眼皮。因为只是失去对身体控制,人不会死,五脏六腑正常运转。可那真是生不如死了!”

    蓝月此时已经恢复冷静,淡然问道:“先生学究天人,当有解决之道。”

    刘基道:“正常应该找朱柏去要解药,但你若落入他手,也将生不如死,更何况他会竭力隐藏自己会使毒掌之事。当世之中,除他之外,还有一人有可能解毒治病,只是此人行踪不定,生死不明,很难寻找。纵使遇见,他能否替你解毒也是未知之数。”

    蓝月笑道:“先生刚才还劝我轻不言死,遇事要勇敢面对,怎么此刻也长吁短叹、替我担心起来?先生不妨说出此人姓名,我出得此地后当立即寻找此人,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

    了!”

    刘基也笑道:“好你个小月,倒是教训起我来!”

    蓝月忙称不敢,刘基道:“说起此人,倒是与我极有渊源。”

    刘基拿起酒杯,蓝月忙又陪着饮了一杯,随即又给满上。刘基的的目光落在酒杯之间,慢慢陷入回忆之中:“早年我未曾投军之时,收过一个学生,此人亦是大户人家子弟,年纪虽小,但聪明过人,不管学什么,一学就会,过目不忘。犹喜读书,诸子百家,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当时我家在浙江,这个孩子家在江苏,因此除了在我家学习外,每年只回家两次。后来我投军后,双方就断了来往。直到洪武初年,再见面时他已是个青年,一开始,我们师徒二人见面很高兴,聊了很多,知道这孩子这几年更加务实,钻研天文地理、机关布置、医药毒学等,均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可是聊着聊着就有点话不投机了,他说什么天下不应该是一人之天下,说我们不应该愚忠于某一人某一家,而应该胸怀天下,以利天下为己任,皇位也应该由天下之人推选,由贤德之人居之等等。他定是这几年在外面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我耐心劝他,说他的理想或许在将来是正确的,但现在根本是不切实际,自欺欺人。他原本想劝我加入什么‘墨门’,结果我们吵得不欢而散,你说我一个儒生怎么可能去信奉墨家思想呢?”

    听到这里,蓝月的心怦怦快跳起来,他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只听刘基继续道:“我那学生姓徐名静,字默然。”

    纵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道徐默然的名字蓝月仍然吃惊不已,怎么那么凑巧?

    刘基也看出蓝月的异常,问道:“小月,难道你听说过此人吗?”

    蓝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具实相告,自己和徐默然有约,将去江阴寻找于他,那自己的行藏将会落下痕迹,不但自己危险,也会将墨门置于险境。可是,刘基真心对己,赤忱一片,自己又如何能对他撒谎隐瞒?

    正犹豫间,忽然卫士来报,朱柏已经包围四周,即将登岛而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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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星逐月介绍:
明朝洪武年间,吴王后人沈追星以及靖海侯蓝月为朝廷和江湖所不容,二人不甘心接受命运安排,奋起抗争,借助宝藏以及神秘门派的力量战胜敌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同时也左右了天下大势,成为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上演了一幕幕爱恨情仇的大戏!追星逐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追星逐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追星逐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