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雷破阵
那一剑的风情如谪仙临风,快意潇洒,高不可攀!
伴着叶鲲鹏刺破死士中军的势头,一袭白衣从天而降,隔空御剑,一口残月龙鳞剑纵贯青石坳上空,往复如电,收割着那些灰衣厉鬼的生命。毫不留情的拿走他们仅有的。
“御剑飞天百里杀人!”一个灰衣老者在龙鳞剑当胸抹过后,眼望苍穹,不甘又绝望的质问道:“她是怎么突破人间限制,却没有被天道收走修为的?”
三十六名灰衣老鬼如乱蝶扑花扑击宁帝车驾的势头生生被这口剑阻挡。
剑芒大作,剑意冲天!
顷刻间,残月龙鳞剑已经渴饮十八名灰衣老鬼的心血。
与此同时,十八尊元神法相同时显形。
面对霍鸣婵这一波超越人间极限的御剑之道,剩下的十八人没有退缩,趁着霍鸣婵气机转换的瞬间,竟释放出各自元神法相,合体凝聚成一尊巨大的鬼面魔神。
刹那之间,天地色变!
元炁汇聚,引发天象异变。
霍鸣婵御剑迎敌,与那鬼面魔神正面抗衡,却并未现出元神法相,只凭着仙元九品的元力便挡住了鬼面魔神毁天灭地之势碎玉拳和排山掌。但见剑芒如山,与鬼面魔神发出拳掌元力正面碰撞,每一击都展示出超越人间极限的实力。
在高崖上的费伯远看着此情此景,忽然想起二弟仲达转述高祖陛下的话,因为这天正变得更宽容,所以高祖陛下可以在人世间多停留几年。心头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十八灰衣老鬼凝聚的鬼面魔神显然也属于超越人间极限的力量,二者正面相抗,这天道再怎么宽容,也终于忍无可忍。
终于,乌云汇聚转瞬铺满青石坳上方,数不清的电蛇往来追逐着残月龙鳞剑。
天人杀劫到底被引发了。
一道霹雳落下,生生将鬼面魔神发出的一记掌力披散,同时电蛇一转又斩向霍鸣婵。
残月龙鳞剑及时回撤,挡住了这一雷。这口剑跟随婵儿久了,已经与她气息相通,灵觉相容。虽谈不上本命法宝,却也算是神魂相连的一柄仙器。
霍鸣婵受此一击,娇躯在空中不禁一顿。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麒麟马车中传出:“姐姐快来这里!”
阿九出现在麒麟马车上方,黑龙索隔空舞动,将霍鸣婵的纤腰缠住,生生将她拉到了麒麟马车上方范围内。
雷蛇汇聚,威力只比刚才更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威能足以媲美人间大宗师的鬼面魔神和仙元九品的霍鸣婵都是被雷蛇重点关照的目标。
一道比之前更粗壮数倍的雷蛇盘空袭来,霍鸣婵意识到不妙,赶忙收敛气息,撤回残月龙鳞剑,准备逆抗天劫。
轰隆一声巨响!
雷蛇在头顶上方炸开,霍鸣婵咬破舌尖,准备以本命真元抵抗天劫。然而出乎意料的,那威力恐怖的电蛇却被麒麟马车上竖起的四根金属柱子给吸引过去。她清晰的感觉到那庞大沛然的霹雳能量被导入大地。
而她的主要对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雷劫落下,无分敌我。
合十八位神宫监高手元神组成的鬼面魔神庞大的魔躯根本无处遁形,被一道天河倒泄般的霹雳命中后,伴着一声声凄厉惨叫,十八灰衣高手凝聚的法相大阵瞬间瓦解。
费寄穹率领五万南陈精兵来到炼锋城下。
没有等来负责开城的内应,却等来了镇守炼锋城的一千重甲步卒。
城门大开,吊桥前沿,一千重甲步卒昂然列阵,迎着五万敌军毫无惧意,方阵竟主动向前推进。
原来他们早就离开大营,秘密来到城门下,随时都在等着对方来袭。他们早就做好了御敌于城外的准备,这种情况下,巫日夔等人又能发挥多大影响力?
陈醉立在城头,身旁是仍有些忐忑难安的巫日夔。
“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应该感到骄傲才对。”陈醉道:“在炎都,比这多十倍的北赵御林军精锐都不能撼动我护城军一千重甲步卒分毫,就凭这几万臭番薯烂鸟蛋,也配踏足我炼锋城半步?”
“人数差距太大了。”巫日夔强压下心头的骇然,道:“而且敌方阵中还有武道高手,我担心孩子们扛不住啊。”
“知道他们身上的装备值多少银子吗?”陈醉淡定说道:“只一个人身上所耗费的足够装备对面两支百人队,我既然把他们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又怎么舍得让他们因为一些外部原因吃亏?满装满员满状态的情况下,咱们这一千个孩子可当外面雄兵二十万来用。”
一同观战的还有贝奥武夫和玉章京朱建华。
罗刹东路军统帅虽然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但多年战争中积累下的眼光还是准的。看到下方的千人步卒方阵后,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前也曾听过一点点关于护城军在炎都的消息,总觉得是参了水分的夸大其词。直到此时此地,亲眼见识了一千重甲步卒的风采,才终于勉强对那些消息多了几分信任。
“贝夫元帅,你可是觉得我在吹牛?”陈醉看一眼仍有些将信将疑的贝奥武夫含笑说道。
“看着的确是威武雄壮,兵锋无双。”贝奥武夫道:“就是不知道实战能力究竟如何,是不是扛得住对面的骑军冲锋。”
陈醉嘿嘿一笑,又看向当得起当代兵家四字的洞香春大统领,道:“朱兄觉得如何?”
朱建华道:“朱某现在只想知道他们需要多久杀退敌军。”
陈醉扬声道:“司五弟,客人想看好戏,把你们准备好的节目亮出来吧!”
重甲步卒当中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钢矛准备!”又大声下达口令:“目标敌阵,无差别投掷,射!”
轰然一诺,一千支钢矛同时投出,直奔对面密密匝匝的五万来自弋江的精兵。
还不等第一批钢矛命中目标,那个声音已经下达了第二个口令。
第一批钢矛刺入南陈军阵当中,唰的一下,倒了一大片。第二批钢矛紧跟着就到了,准确越过第一批倒下的南陈军,凶狠的刺入到军阵人群当中。
两军还没接阵,炼锋城这边已经杀伤敌人逾千。
此举极大的打击了费寄穹统领的南陈兵马的士气。
费寄穹满身银甲,手提大枪来到军阵最前方,看意思是打算凭个人勇力扳回一城挽救一下士气。
“锐字阵,人形雁列,一哨,二哨,三哨百夫长交替在前,破阵杀敌!”军阵中的司文晓再次下达口令。锐字代表进攻,人形表示冲阵队形,一哨人马为百,三个百夫长交替在前就是三人轮流充当人形阵型最前端那个尖。
千人步卒没有再投矛杀敌,而是迅速变换队形,摆出了一个好像剑尖形态的人字军阵。
方阵散开,对比敌人的四万多兵马,顿时更显单薄。
而就是这么单薄的一座军阵,竟主动向着对方数万人的军阵发起了冲锋。
贝奥武夫见此情景不由大吃一惊,道:“难道他们还想进攻?”
陈醉点点头,反问道:“极西大陆上有没有狼?”
贝奥武夫点头道:“自然有。”
陈醉又问道:“贝夫阁下可曾见识过狼群捕猎羊群的情形?”
“狼是吃肉的,羊是吃草的。”贝奥武夫不以为然,一指对面军阵中的石蟒仙费寄穹道:“那个银甲老将的实力未必在你我之下,怎能拿来类比成羊?”
陈醉微微一笑,道:“军阵之内不在于你多能打,而在于你多能扛,他若胆敢与我们的军阵正面碰一碰,我保证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又道:“你若见过狼群捕猎羊群,就一定了解狼群最善于分割圈羊的战术。”
贝奥武夫还有些懵懂,一旁的巫日夔倒是先想明白了,道:“城主大人是想将那为首的老家伙圈住,吸引其他人来援救,然后再杀敌!”
陈醉点点头,看一眼摩拳擦掌的孟立熊,摆手示意道:“去吧,那老家伙叫费寄穹,绰号石蟒仙,也是堂堂超品移山级别的人物,你当心别被他缠上了。”
孟立熊一声欢呼,左手大槊右手大刀,阔步来到城头上,毫不迟疑的跳了下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夫妻夜话
“人才和蠢材最大的区别,前者常因成功而自省,后者总为失败找借口。”
陈师道坐在昔日南陈帝都石头城的内皇城金銮殿上,举着一份奏章对赵紫衣说道:“费伯远就是个典型的蠢材。”
“也不能这么说吧。”赵紫衣道:“大先生固然犯了些错误,可二先生不是也去了吗?他也没能力挽狂澜呀?伯远公是蠢材,那他又算什么?还有某个把费仲达派去的人又算什么?”
世人都道陈师道龙御天下,皇权威严凛然不可侵犯。却极少有人知道,在这深宫大内从来只有夫妻没有什么皇帝皇后。
陈师道看着一身素缟的皇后,王宫露重,伊人憔悴,想到她几十年陪伴,心中着实有些难过。
终于苦笑道:“不可否认费伯远一直都是个聪明人,但是你得搞清楚聪明和明智之间是有区别的,聪明人总喜欢做想当然自以为是的选择,而明智的人则会结合实际情况综合各方面因素来决策,费仲达之所以没有什么作为,就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无作为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少来糊弄我,打仗又不是治国,还搞什么无为而治?”赵紫衣道:“我这次可是拼了老本去对付那小子的,你不告诉我真正失败的原因,我跟你没完没了。”
“我这里说的无作为就是见事不可为及时止损。”陈师道赔笑劝道:“炼锋城的护城军战力水平有多强不必我说,经此一役你也已经心里有数,当时双方最高阶战力对比,那白衣剑仙在雷劫中活了下来,神宫监那些老鬼却个个在劫难逃,炼锋城下,费寄穹五万人马被人家一千步卒正面凿穿,分割绞杀溃不成军,你说这是什么智慧能解决的问题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在说我们娘俩自不量力,我赵紫衣的儿子就是不如聂锦儿生的儿子?”
“瞧,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不讲理了。”陈师道摊手无辜的样子:“这个事,从头至尾我都是支持你去做的,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谁又能预见到会是这个样子?护城军的战力之强,已经超出了中州大陆历史上任何一支军队,与之作战时,从前那些兵家总结出来的兵书战策都失去了价值,这是你们母子俩跟人家的差距吗?”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们的计划?”赵紫衣胸脯一起一伏,气呼呼说道:“你老实告诉我,这支护城军是不是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我是不是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啦?”
“这世上不存在绝对无敌的事物。”陈师道含笑说道:“无敌也只是一时而已,当年圣剑王朝的八百剑圣兵团何等强大,最后还不是落入虺文的算计,从内部被瓦解后亡于内乱。”
“我这次也已经想办法从炼锋城的内部着手了。”赵紫衣道:“可恨那个巫族头领是个窝囊废,陈醉一回城,这家伙就改了主意,否则我们已拿下炼锋城。”
“陈醉回城与否,其实对结果影响不大。”陈师道耐心分说道:“炼锋城之胜,不在于某个人,而在于一个几乎没有破绽的完备先进的制度上,这里边的学问很大,即便是我都还在摸索学习中。”
“你真不是在拿话搪塞我?”赵紫衣欲哭无泪楚楚可怜的看着陈师道。
“你这次损兵折将,连老郡王留给你的老本儿都赔光了,我又怎忍心骗你。”陈师道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个事情总归因我而起,所有损失不能让你自己承担,那就这样吧,这次北征东进,打下南岭百越后,全部赐予轩儿作为他的封地,朕许你们在封地内盐铁经营之权,再准你们招募十万兵马。”
“我还想要葬剑山。”赵紫衣不依不饶道:“你反正也不怕轩儿造你的反,我这边不能没有高端战力。”
“葬剑山是火教分支,宫剑鸣与叶斩势不两立,早就秘密投靠了五凤池天机楼。”陈师道沉吟着说道:“他的实力与叶斩无限接近,二人争逐火教气运多年,叶天刀突破大宗师,他必定不甘于后,一旦他成就了剑道大宗师,六十年前火教一门两大宗师的盛况将会重现,咱们想要招揽人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记得你一直都不喜欢火教。”
“炎宗矩的徒子徒孙就是一群疯子。”陈师道没好气道:“因为这炎宗矩本身就是个一体双心的疯子。”
“谁是炎宗矩?大炎帝吗?他不是人道始祖吗?怎么就成了一体双心的疯子?”
“嘿嘿,这个事暂时还不能跟你说,因为有些事我自己都还糊涂着呢。”
“又想拿这莫须有的理由搪塞我?”
“没那个意思,这葬剑山的事情随便你折腾去,我不同意也不反对。”
“你得给费老转儿下一道令喻,否则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这么大本事收服一代剑道大宗师?”
“费仲达辅佐轩儿向来全力以赴,这个事又何必我多此一举?”
“如果真的全力以赴,这次便该出动忘书老祖助轩儿一臂之力。”赵紫衣怨怼道:“哀家知道,在费仲达眼中,轩儿远不如聂锦儿的儿子,他只是受命于你,才不情不愿的做了这个太子座师,假如炼锋城那小子肯入南陈,这个费仲达都恨不得帮着你把轩儿他们兄弟打落尘埃。”
“我若是真要做什么事,还用得着他帮着来做吗?”陈师道面色微沉,语气陡然严厉:“紫衣,你任性胡言也需有个限度,言在口中出口需慎,含在口里你是主子,一言出口,你便是这句话的奴才了,说出来的话是要负责的!”
“我跟自己的丈夫说话,要负什么责?”赵紫衣道:“费仲达是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你若足够了解费仲达便绝不会说出这蠢话来。”陈师道肃然说道:“凭你和轩儿这点微末道行,还不够资格在费仲达面前耍弄什么帝胄心术御下之道,你只管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吧,记住,只要有朕在,他必定会全心助你们。”
第三百一十八章 殚精竭虑
司祭酒这辈子就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
前半生辅佐礼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君在位,悍臣满朝,一国之相最难。
后半生托孤辅政宰执天下与权臣争权,与佞臣争利,与奸臣争书道正统。
好不容易盼到了宁怀古来接班,那位江门儒圣却在这关键时刻为了寻找太子殿下一去不回了。
老先生迫不得已,只好背负众望再度出山。
所幸的是,这次出山他不需要再与谁争名逐利。
如今国已不国,区区一座炼锋城的政务不需要他来操心。
他要做的就是尽力为宁帝收拢天下人心,与北赵伪帝赵俸炆争地盘。
赵俸炆在京城炮制了一出禅让大戏,弄了个地妖族冒充赵致将帝位禅让给他。
如此荒唐的举动,连南陈人都看不下去,打着扫清妖气的旗号出兵北伐,连续攻占了北**方十州之地。
剩下的三十二州,只有极少数接受了这个事实,承认了赵俸炆的正统地位。还有相当一部分则在观望,这部分人当中有些具枭雄之姿的,已经开始暗中脱离朝廷体制,招兵买马,自成一方诸侯。
而在这些诸侯当中,又以天刀叶斩为首的火教集团势力最大。
在以司祭酒为首,忠于宁帝的群臣看来,赵致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这些人收拢到麾下,再共同去讨伐伪帝赵俸炆。
炼锋城头,硝烟刚散。
战场上费寄穹留下的数以万计的尸体已经看不见,但那些血染过的暗色和淡淡的血腥味道却还未消散尽。
陈醉立在城垛口,负手看着远方。司祭酒率领众朝臣沿马道登上城楼,摆手示意其他人止步,单独走到陈醉身后。
“只是个开始,便死了这么多人。”司祭酒有些痛心疾首,叹道:“不知道打回炎都去,还要死多少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众生百姓为刍狗。”陈醉道:“死一万人是个数字,死十万人百万人也都只是个数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天下格局的演变早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所以不管是生和死,你和我都挡不住啊。”
“卫公所言句句诛心,字字深刻入理。”司祭酒慨叹道:“好一句天地不仁,圣人不仁,陈师道真是好算计啊,如果没有这一战,老夫几乎都认为这天下必定要归于南陈了。”
“文晓那边把战损数目都统计出来了?”陈醉淡淡问道:“老大人带了这么多人来见陈某,看来是有话要说?”
“玄甲骑军这一战损失了一大半,三万人马只剩下一万三。”司祭酒叹道:“如果不是护城军展示了足够强大的力量,老夫甚至都已经不抱希望了。”
“不是还有叶氏父子吗?”陈醉笑道:“你们可是老交情了。”
“此一时,彼一时,叶大将军是修天道的人物,首先看重的是五德气运,老夫不是此道中人,怀古又失踪了,谁能窥破他的心思呢?”
“都说人不如旧衣不如新,可在我看来,衣服和人都是老的好,衣服旧了贴身,人旧了贴心。”陈醉笑道:“我建议您不妨修书一封,先探探大将军的口风。”
“卫夫人入斩经堂,火教将成国教。”司祭酒一脸苦笑,道:“赵俸侾那小畜生裹挟太子出走,丢下这个大烂摊子给了卫公,如今大赵江山局势如何,天下人有目共睹,卫公又何必在老夫面前装糊涂。”
“听您的口气,倒好像已经对叶大将军那边不抱希望了?”陈醉捉狭的看着老宰辅说道。
司祭酒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老夫在西行的路上便已修书一封,叶大将军传书说定州局势危殆,罗刹大军兵临城下,他只能专心于军务,暂时无暇他顾,还说朝堂纷争是宗室内部的事情,他身为臣子的不便置喙。”
这他吗不是一句屁话吗?陈醉心中好笑,这老头儿不愧是司文晓的亲爷爷,倒是个实在人。
“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陈醉道:“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谚语,当你和朋友的身后有猛虎追逐,你不用跑的比猛虎快,你只要跑得比你的朋友快,就能生存。”顿了顿,又道:“现在南陈就是那头猛虎,叶斩则是跑在了我们前边的朋友,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一个敌人落在了后边,就是赵俸炆那蠢货。”
“所以北赵连续丢了南方十州之地。”司祭酒痛心疾首的:“不知卫公对此是怎么看的?”
“如果我只想守着宁帝陛下在炼锋城偏安一隅,老宰辅和诸位是否会很失望?”
“老夫已经无颜要求卫公做的更多。”司祭酒言不由衷道:“炼锋城不过方寸之地,兵源财帛都不足以与南陈抗衡,那些妄言东征者都是些读死书的呆子。”
“谁说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关键是陛下的想法。”陈醉道:“这大赵江山本就是她的,现在的情况是,家里出了个家贼偷走了一部分,外面又来了个强盗抢走了另一部分,然后家里的刁奴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心思,可如果她想拿回本属于她的东西,我便为她尽力去争夺。”
“卫公果然是这么想的?”司祭酒面露惊喜之色。
“我知道您是来试探我的。”陈醉道:“我还知道之前您已经试探过叶斩,虽然只是您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我还是为此倍感殊荣。”又道:“我不是赵俸侾,不需要对大赵天下负责,但我会对陛下负责,您今后跟陈某打交道,只需要牢记这一点便可省却许多试探误解。”
“卫公对天下没有兴趣,却为何独对陛下这般义气深重?”司祭酒刨根问底道。
陈醉为宁帝所做的一切,从司祭酒的角度看来是很难理解的。在老宰辅眼中,陈醉是一个高瞻远瞩雄才伟略的旷世奇才。尤其是亲眼见证了护城军的恐怖战力后,他更认定陈醉是足以跟陈师道和赵俸侾比肩的枭雄豪杰。
所以他才更担心陈醉如此对待宁帝,其实是别有用心。
“请原谅,这是一个不能对您说的秘密。”
陈醉对着心有不甘的老宰辅摊手一笑,加重语气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没有秘密,我们就不是自己了。”
梦中人生看过一部美剧纸牌屋,当中有一句话很有意思:**使人高瞻远瞩,而盲目的爱则使人目光短浅如井底之蛙。为了自家的娘们儿,陈醉不介意当一个世人眼中的枭雄,更不在意做一回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
倾城红颜,绝世独立,她是这座江山的宁帝陛下,却从来就不是陈醉的王。
此时此刻,赵致在想什么?
......
夜凉如水,黑水湖畔。
坐在城主府后园的笑忘亭中,居高临下可以看见人工开凿的运河将湖水引入护城河。
月影倒置河中,宛如玉带绕城逐着月光。
赵致身着龙袍在亭内,霍鸣婵一袭白衣在亭上。
一个君临天下,一个飘然若仙。
陈醉在亭外看着她们,酒不醉人人自醉。
“还会死很多人的。”赵致幽幽说道:“为了我一个不祥之人,真的值得吗?”
“山戎部是天生的战士,对他们来说,能战斗才是生活,生和死从来不是他们需要担心的事情。”陈醉道:“如果只是为了你一个,我宁愿效仿赵俸侾单枪匹马远走西方,然而这么多人追随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已经是一个大团队,区区一座炼锋城已经装不下这么多雄心壮志。”
“是啊。”赵致叹道:“我们都有各自需要承担的使命,老宰辅这些朝臣们待我以忠诚,万里追随不离不弃,先帝将祖宗基业传到我手中,也曾寄予厚望,这些对我们来说都太沉重了,从前不懂可以任性,现在已经长大啦......”
“老宰辅对我不放心,不敢轻易押宝在我身上,因为他们手中的牌不多,已经输不起了。”陈醉道:“陈师道攻下大**方十州,对他们这些成长于南北大一统时代,享受过北赵无上荣光的遗老遗少来说这是一个没办法接受的打击,而对我们而言,重点是十州之地还囊括了龙首山,婵儿的爹爹就被困在那里,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打到那里。”
“护城军需要扩充兵力了吗?”霍鸣婵问道:“你若已下定决心,为什么白天时不直接回应老宰辅?”
“这是必然的。”陈醉道:“明天英雄广场落成,护城军牺牲的兄弟们的遗骸将移入英烈祠,之后便要招募新军。”接着又道:“到那时我们用事实来回应老宰辅的疑惑。”
“让你受累了。”婵儿温柔的:“我们都知道你这个惫懒的家伙,一直所向往的是浪迹江湖逍遥快活的日子,只是为了致儿和我,才勉为其难走到这条路上的。”
“为你们做任何事都谈不到累。”陈醉张开怀抱,笑道:“抱天揽月,生为男人,此生能有这般际遇,何其快哉!”
赵致不好意思当着婵儿的面投入他怀抱,婵儿却没什么顾忌,飘身一纵跃到陈醉面前,贴身入怀,转身对赵致说道:“致姐姐,你不想慰劳一下这家伙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 厉兵秣马
“从大荒年代开始,死神一直在凝视着山戎部,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回敬以蔑视。”
“天有道,却无情。”
“所以指望老天垂顾的人是等不来幸福和自由的。”
“如果我们想要得到更多,就要豁出命去跟山外人争,用我们手里的武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英雄广场上,陈醉指着身后的英烈祠大声说道:“今天这里将有十八名兄弟长眠于此,今后也许还会有更多,他们的**虽然死亡,但因为有了这座英烈祠,他们的灵魂却必将永远与我们同在!”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信仰,上有天界诸仙,下有魔界魔王,而我们只信仰自己。”面对六千护城军和山戎九部的长老萨满们,陈醉慷慨陈词:“事实证明,我们拥有这世上最勇武的军队,配得上更多美好事物。”
“曾经外界那些信仰天神和魔王的家伙,仗着武力欺压我们,把我们赶到野老山中与群兽为伍,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我们祈求过他们,但求不来我们想要的生活,现在我们选择与他们战斗,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陈醉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有些人牺牲了,但他们的牺牲却是值得的!”
“巫蓇葖,孟立江,查克虎......”陈醉每吼出一个名字,便有一名山戎部少年手捧神主牌位站出来,走进建好的英烈祠,将牌位摆上神坛。陈醉继续说道:“这十八位勇士的生平事迹都已镌刻在英烈祠的铁卷丹书上,永远为后人铭记......”
英雄广场上鸦雀无声。
忽然一声哀嚎响起,一人痛哭流涕跪爬到陈醉面前,痛不欲生的嚎啕大哭起来。
“站起来!”陈醉低沉有力的声音不容置疑说道:“立即!”
那人羞愧欲绝,悲痛哀伤,听到陈醉的话,心突的一下,猛然抬头看着陈醉,大声道:“巫日夔愧对我九戎英烈,愧对城主大人厚待,愧对山戎九部百万同胞信重,求城主大人赐我一死!”
“赐你一死?”陈醉一步迈过去,探手提着他身上的虎皮领子,将这两米多高的中年大汉生生提在手中,道:“你给我听好了,想死容易,但山戎部的汉子只能光荣死在战场上的敌人手里,就像你的长子巫蓇葖那样,斩杀敌酋大将的首级后力战而亡,你是巫蓇葖的父亲,别这副窝里窝囊的怂样子,丢了山戎第一好汉的脸!”
山戎第一好汉的称号是宁帝遵照陈醉的意思金口玉言亲封的。
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里,无疑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拳击中了巫日夔的当胸,他愤然挣扎起来。
陈醉如他所愿将他丢在地上。
巫日夔双手紧握,站在那里,全身都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在颤抖。
一个是战死在炎都,被陈醉授予至高无上荣耀和巨量财富的巫蓇葖。一个却是在炼锋城危难之时耍了一把耗子动刀窝里反的戏码。山戎部的勇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心眼,一向只把身为战士的荣耀看得无比重。儿子得到的荣誉越高,老子背负的耻辱便越沉重。
“知耻而后勇方为大勇!”陈醉沉声说道:“山戎部没有怕死的汉子,一死了之何其容易,难得是背负耻辱活下去,用余生为九戎之首的巫族正名,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你既能生养出巫蓇葖那样的儿子来,便不该是个孬种。”
“求城主大人给我一个机会,我巫日夔虽然年纪已老,但还能为炼锋城提刀!”山戎九部在陈醉没有建立炼锋城以前,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巫日夔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是在山戎部中已经是年长者。
“每个人的能力不同,责任也不同,你是山戎九部的头领,你的价值应该体现在引领部落上下,团结一心,守护住野老山这座根基,协助司大人管理好我们的工厂作坊这些事上。”
经此一役,陈醉的话在这些山戎汉子心中已然不容置疑,巫日夔收敛情绪,点头称诺。
陈醉又道:“接下来护城军还要扩编增兵,我还计划组建飞龙骑军,至少需要十名先天七品的汉子,龙马骑军增加到八千,重甲步卒增加到四千,一年内我要求新军形成媲美老兵的战斗力,兵员招募的事情我就交给你,在此之前还有新兵所需要的铠甲装备都要赶工打造,你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别的都好办,只有第一项不好解决。”巫日夔道:“我们没有十名先天七品,步卒两名千夫长,加上孟族两兄弟,骑军最强的两名百夫长,步卒方面能找出三名百夫长,全算在一起只有九个。”
“孟立熊不能算在内。”陈醉皱眉问道:“山里还有接近百万人丁,就找不出两个先天七品?”
“主要是这几年的出生和成活的孩子多了,人丁才旺盛了一些,十二岁以下的占了绝大多数,都还没成人呢,如果不限制性别或许还可以找出两个。”巫日夔道:“小女巫丹和孟族的孟立春都曾通过先天七品的力量测试。”
......
“我要至少十条巨龙!”陈醉对贝奥武夫说:“如果你承认欠了我的,就得帮我!”
“伟大的公爵大人,这是不可能的。”贝奥武夫一口拒绝,道:“龙族居住在极北之地的安息岛上,那里是火山和冰川的世界,伟大的龙神统御十方海洋,是与大光明神同级别的存在,巨龙是龙神的宠儿,天生的贵族......”
“为什么你可以?赵俸侾也可以?到我这里就不可能了?”陈醉无礼的打断他的话。
“龙是懂得感恩的伟大生命,布特是为了报恩才跟我签下灵魂契约的。”贝奥武夫道:“至于赵俸侾的黑龙,他叫尼德霍格,是龙族的耻辱,堕落的叛徒,为了活命背叛了与龙骑士之间的灵魂契约。”
梅丽尔也说:“每一头巨龙都是天生的魔法师和伟大的战士,拥有强大的体魄和神明一样高贵的灵魂,除了尼德霍格外,我还从没听说过有第二个堕落的龙族。”
“意思就是我的龙骑军构想不可能实现?”
“如果只是为了飞翔,其实还可以考虑其他亚龙种魔兽。”贝奥武夫建议道。
“能够像布特拉格诺一样避开强者攻击吗?”陈醉问道。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强者了。”贝奥武夫道:“如果是公爵大人这样强大的炼金术师,这恐怕没有可能。”
“我说的是中州大陆上的大宗师,他们拥有的力量要比赵俸侾展示给你看的能力更强大许多,这样的人物凤毛麟角,分属于各方势力,炼锋城却没有。”陈醉道:“我要组建龙骑军就是为了拥有属于我们炼锋城的战略级别威慑。”
“嗯,伟大的公爵大人,作为您忠诚的朋友,我认为您的军队已经足够强大。”贝奥武夫道:“道尔顿凭借三千白熊魔兵便足以在极西大陆上称霸一方,而您的护城军平均战力还在白熊魔兵之上,这样的力量即便是真正踏足神圣领域的伟大强者也不敢轻掠锋芒,难道还不足以形成威慑吗?”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有亲身体验过大宗师的可怖。”陈醉道:“而我的对手当中,还很可能存在比大宗师更可怕的人物,而且你所谓的威慑力,是需要用军卒的生命去堆砌的,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作为亲手灭杀三千白熊魔兵的超越时代的强者,陈醉是真切体会过大宗师领域威力的,那种领域之内一切尽在掌握,神念所及可令对手毫无抗力,甚至能随时召唤天象雷池的恐怖能力,绝非普通军卒可以承受。哪怕这么干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普通军卒的生命力又怎么消耗得过大宗师?
如果堆死一个像镜空月那样的大宗师,需要数千重甲步卒付出生命为代价,陈醉宁肯选择战略上的退让。
贝奥武夫道:“我认为伟大的军队就应该承担伟大的使命,哪怕这个使命需要牺牲。”又道:“公爵大人是伟大的统帅,但显然不是伟大的战略家。”
“你的意思是,伟大的战略家就必须能轻易舍得牺牲军卒的生命?”
“是在必要的时候!”贝奥武夫言简意赅道。
这是理念之争,两个男人的言语之间已经有了点火药味儿。
梅丽尔出身于强大的兰特斯家族,耳濡目染之下,远比贝奥武夫更熟悉所谓上流社会的生存法则。她很清楚自己当下的处境不妙,贝奥武夫现在是圣殿骑士团的叛徒,道尔顿绝不会放过他们两个。而她那个野心勃勃的祖父老兰特斯大公爵也绝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个平民出身的军方叛徒。
身上有伤,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追兵,身前则是他们完全不熟悉的中州大陆。二人想要永远在一起,在当前的局势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陈醉身边,甚至是追随陈醉打下一片属于他们的天下。
贝奥武夫性情耿直,有一说一,以往在罗刹帝**方就没少因为这张嘴得罪人。梅丽尔担心他会在言语间冲撞了陈醉,她不希望招惹陈醉不快,连忙道:“如果公爵大人坚持,我们愿意帮您去尝试一下。”
“怎么尝试?”陈醉显然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搪塞过去的。
梅丽尔道:“龙族固然骄傲难以被征服,但也是从小生成的生命,具有一切生命的本性,如果还在龙蛋阶段就与某人亲近,孵化出来以后的龙兽就会本能的跟那个人亲近,甚至不需要签订灵魂契约就可以帮助那人成为龙骑士。”
“我一年内就要龙骑军形成战斗力,你说的这个龙蛋从孵化到成熟到可以去战斗需要多久?”
“至少十年!”贝奥武夫接过话头说道:“这是最保守的估算。”
“你倒是个实在人。”陈醉笑了笑,道:“你应该很清楚,我等不了那么久。”
贝奥武夫点头道:“所以我还是坚持之前的观点。”
“你别把话说的这么死,经验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以前没人能办到不代表我们就不能。”陈醉并不介意他的耿直,依然不死心的说道:“你再帮我好好想想,比如你那好伙伴布特拉格诺有什么喜好?龙族既然是媲美人族的智慧生命,那除了骄傲之外,必然还有其他性情和喜好吧?”
“您的意思是利诱?”贝奥武夫皱眉问道。
陈醉一笑道:“别说的那么难听,交朋友嘛,互通有无而已。”
“伟大的公爵大人,请原谅我不能苟同您的观点,我认为龙族是媲美神明的伟大存在,它们是神,签订灵魂契约是它们对渺小人类神圣的恩赐,绝不可能也不应该与肮脏的交易混为一谈......”
第三百二十章 驯龙传说
人性是复杂的,远比神性更复杂。
修行者越沉迷于力量,便越接近神性。而神性其实很单纯,甚至会像孩子一般受本能驱使做决定,没有怜悯和仁慈,只有喜欢和不喜欢,需要和不需要,而这也是神之所以成为神的原因。
贝奥武夫是坚定的神权至高无上信仰者,而陈醉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不是不接受神存在的事实,而是他早已经在内心中把一切不可思议的神异现象世俗化,习惯了以客观科学的角度看待一切神异。在陈醉眼中,至高无上的神明,也只是进化了的人。
只要是人,就会有**和破绽,有**就有交易的可能,在这一点上,人和神只有能力大小价值多少的区别。
贝奥武夫执着于力量,迷信神性,所以他不能接受陈醉的观点。
幸好梅丽尔与他不同。作为极西大陆有数强者圣兰特斯的女儿,她是真正亲历了解那些貌似神圣高不可攀的神圣领域强者不为人知的一面的。所以她知道那些掩盖在神性光辉下的肮脏**与凡夫俗子并无差别,甚至还要更炙热。
“龙族喜欢元素宝石,那是它们无法抗拒的诱惑。”梅丽尔说道:“它们还喜欢吞噬黄金和白银来增强身体的强度。”又道:“在极西大陆,除了有龙骑士外,其实还有驯龙师......”
贝奥武夫打断道:“只有身心最纯净的魔法天才,才有可能成为龙族认可的导师。”
陈醉嘿嘿一笑,不搭理他,目视梅丽尔,问道:“元素宝石是什么?”
“就是公爵大人从我的法杖上取走的那种石头。”梅丽尔解释道:“那里面蕴藏了庞大的魔法元素,并且适合储存我们魔法师冥想所得的魔法力。”
“就是这个?”陈醉随手取出那颗宝石递还给梅丽尔,道:“不介意的话展示一下,这东西是怎么用的?”
梅丽尔迟疑接在手里,那颗元素宝石亮了一瞬,一团冰晶神奇的出现在眼前,她迟疑问道:“您愿意把它还给我?”
陈醉看着有趣,见猎心喜,单刀直入道:“我希望两位能够加入炼锋城。”
梅丽尔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迅速与贝奥武夫对视了一眼。
贝奥武夫要更理性一些,道:“我们会带来麻烦。”与其日后陈醉后悔收留他们,倒不如先把话说清楚。
“什么麻烦?”陈醉语气轻松问道:“道尔顿的三千白熊魔兵吗?”
“是的。”贝奥武夫点头道:“对他们来说,穿过大漠追到炼锋城不是什么难事。”
“你还不知道那三千白熊魔兵已经全军覆没了?”陈醉语出惊人道。
看着一脸困惑和难以置信的贝奥武夫,恍然一笑,道:“看来你还真是个纯粹的唯军事论的统帅,道尔顿那厮为了给他儿子报仇,私自派出白熊魔兵集团进入大漠追杀我们,结果招致白熊魔兵全军覆没,他为了让你背起这口黑锅才会突然对你下毒手的,你坐到了这个位置,居然连这么重要的兵员调动都不掌握?”
“我......”
贝奥武夫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一下子有些发懵。他有些难以接受陈醉的话,但同时他又想不出陈醉有什么必要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如果陈醉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跟陈醉之间的差距就太大了。想到这里不禁又惊又惭。惊诧于白熊魔兵覆灭的消息,同时又惭愧于陈醉最后的那句话。一时间乱了方寸,话到嘴边竟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了。
原本他已经跟梅丽尔商量好要留在炼锋城,跟着陈醉在中州大陆上建功立业。在这次谈话开始以前,他心中还保留着几许骄傲,想着凭自己的领军才能和强大战力,是可以待价而沽在陈醉面前多争取些权力的。
“你不相信我说的?”
“的确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贝奥武夫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绪,又道:“但我又不得不相信,因为我知道像您这样强大的智者没有必要对我撒这么低级的谎。”
“你认可就好。”陈醉淡然道:“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实力足以为两位提供保护了,我的意思很明确,接下来就看二位的意思了,是留下来帮我组建飞龙骑军,跟着陈某在中州大陆上建立功勋,还是伤愈后离开?何去何从,二位不必勉强。”
领导力的关键是夸大自己的力量,而政治生活的核心内容则是遮掩自己的短处。
陈醉已经展示了足够惊人的力量,内心中是很希望他们留下来的,但语气却是轻描淡写可有可无。
“我们留下来。”梅丽尔抢在贝奥武夫前面做出决定,紧紧握着那颗宝石,单手按在胸口上,单膝跪地在陈醉面前,道:“我,梅丽尔·兰特斯·贝拉米,以贝拉米家族之荣誉向伟大的元素之神起誓,愿意同我的丈夫龙骑士贝奥武夫阁下一起,以吾魔法师之荣誉和生命,誓死效忠伟大的公爵陈醉阁下!”
贝奥武夫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单膝跪地,说了类似的誓言。
“两位请起。”陈醉嘴上这么说,却坦然受了二人的大礼,待二人起身,才郑重说道:“既然两位不嫌我这庙小,决心加入进来,那今后便是一家人了,陈某愿与二位同心同德同进同退。”
贝奥武夫主动换了称呼,道:“城主大人厚恩相待,救命在前,收留在后,我们理当效命相报。”
陈醉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恩义什么的心里有数就好,不必常挂在嘴边,你们既然加入进来了,那我就更不必客气,咱们还继续之前的话题,梅丽尔刚才说的元素宝石和驯龙师是怎么回事?”
梅丽尔道:“驯龙师就是指拥有龙族魔法学徒的法师,通俗的说法是,想要成为驯龙师未必一定多强大,但必然是魔法天赋极高,拥有最纯净元素的魔法师。”
“实际上呢?”
“实际上也差不多是这样。”梅丽尔看一眼贝奥武夫,道:“不过有些细微区别是只有极少数人才了解的。”
陈醉道:“愿闻其详。”
梅丽尔道:“如果有足够的元素宝石帮助龙族进化提升实力,其实也是可以吸引龙族主动签订灵魂契约的。”
“这元素宝石从哪里能搞到?”
“可以通过交易获得,也可以自己去自然界一些特殊地方采集。”梅丽尔道:“元素宝石有很多种,对应不同的元素物质会出产于不同的环境,在极西大陆有人专门做这种生意。”
“用什么东西能交换或者购买?”
“魔法材料,稀有金属,大量的金币,或者魔兽的元丹都可以。”梅丽尔道:“在极西大陆有魔法师联盟的公会组织,他们会不定时的发布任务,完成他们的任务也可以换取到。”
“对我们来说有点遥远了。”陈醉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简单的钱货两讫的交易。”又问道:“如果搞到了大量元素宝石,又去哪里找得到适合被驯化的龙族?”
“不是驯化,是以魔法学徒的身份接受邀请成为战斗伙伴。”贝奥武夫一丝不苟的纠正道。
梅丽尔道:“只有去龙巢,据我所知这世上只有两处,一处在安息岛上,另一处在半兽人生活的黑森林核心地带。”
“我的人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陈醉道:“有没有其他办法?”
梅丽尔道:“可以通过发布任务的方式,让极西大陆上的赏金猎人去邀请。”又道:“安息岛上的龙巢里有龙族的母神,从古至今都是赏金猎人的禁区,所以只能去黑森林,大人如果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我倒是有门路可以去运作这件事。”
“需要什么样的代价?”
“大量的金币或者稀有金属,各种适合打造魔法装备的材料。”梅丽尔道:“总之只要是公会需要的有价值的东西。”
陈醉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不太懂,一会儿你可以去找司文晓夫妇,请他们带你去一趟炼锋城的总库,看什么东西有用的,尽管带上。”
“那可能需要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呢。”梅丽尔道:“就算炼锋城的总库有我们需要的,您就放心让我带走吗?”
“没什么不放心的。”陈醉微微一笑,道:“一个肯为了所爱的男人拼命的女人不应该被质疑。”又道:“贝奥武夫留下来帮我训练龙骑士,你骑布特带着需要的东西回极西大陆,尽量速去速回,相信就算只是为了他,你也不至于一去不回。”
西人行事直接,陈醉也懒得跟他们兜圈子,一个人办事,一个人留下来,有些话不必说透。
贝奥武夫道:“这样安排很合理。”
梅丽尔道:“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但我一定会回来!”
陈醉道:“我不需要你一定成功,只要尽力就行,如果不能带回我想要的东西,那就尽量带回一些你认为我这边能用的到的东西,方便的话,你可以帮我打听一个人。”
“是那位击败过贝夫的强大男人吗?”
“他带走了我儿子。”陈醉道:“我妻子为了这件事很担心,我需要给她一个交代,所以比起带回十条巨龙来,我更希望你能带回一个跟那人有关的消息......”
第三百二十一章 忘情三卷
一个人的品性,不取决于这人如何享受胜利,而在于这人如何忍受失败。
陈子轩选择的方式是借酒浇愁。
他很清楚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比起那场赌上母族数十年老本的失败行动,更让他感到悲观和惭愧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费仲达。
老师曾经劝过他,要跟炼锋城的那个人搞好关系,至少不要成为仇敌。他也曾经在费仲达的指点下尝试照做了,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母后的判断。
结果却是如此的惨烈又令人失望。
他失去了神宫监的老底子,还失信于费仲达。
他的哀愁和消沉除了源自失望外,还有愤怒。
他的东宫已经迁移到石头城的新内皇城中,依然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监国地位。暂时的失败并不足以彻底击垮他。让他如此意志消沉的是,父皇竟然说出了还要在人间停留很长时间的话。
高祖皇帝勤勉于天道,疏懒于朝政,他大权在握已经很长时间,却从未有一刻觉得这天下被自己握在手里。对于一个习惯了金口玉言说一不二的人来说,这滋味无疑是十分难以忍受的。
天空飘着细雨,廊檐下跪坐着两个年轻男子,看着雨中独醉的太子殿下。
一个是被费解废了一只手的宜州江湖道领袖费玉章,另一个是来自东蜀慕容世家的慕容楚孝。
陈子轩醉眼朦胧,看着他们,苦笑自嘲问道:“你们说,天底下还有比孤更倒霉的太子吗?”
廊檐下二人默然不语。他们都懂陈子轩为什么这么说,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陈子轩不是个昏庸的太子,相反的,作为皇子,他的能力放在过往任何一个时代里,都是足以成就一代仁王帝主有为之君的根基。他天赋聪颖,自律刻苦,监国以来勤于政务,内政外交都颇有建树。
这位天之骄子最大的不幸是摊上了陈师道这样一个爹,又遇到了陈醉那样的兄长。
一个放权给他,而另一个则完全无视他。
南陈上下公认他为王者,被人这般云淡风轻无视掉的王者,还算他吗什么王者?
“殿下不必忧患。”费玉章尝试劝说道:“慕容兄今次入朝为殿下带来了百越蝠魔一族,若论底蕴实力只在神宫监之上,慕容兄的祖父慕容龙城老先生陷落于炼锋城军阵中,他愿举全族之力襄助殿下霸业......”
“什么霸业?谁的霸业?”陈子轩醉态尽显,放肆的笑着,问道:“老子都不是对手,儿子就能行?”
骂人不揭短,这话说的太难听,简直有**份。
费玉章自是大为尴尬,看着慕容楚孝,赔了个尴尬的笑脸,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慕容楚孝则微微皱眉,推金倒玉伏地叩首,沉声道:“微臣慕容楚孝拜见太子殿下!”又道:“殿下是南陈储君,身负监国重任,既为君者,便当有帝王胸襟,容得下四海八方,难道还装不下一时之挫折?短暂失利不足惧,可怕的是太子殿下放不下这些许挫折,钻入死角反而局限了自己的眼光,白白辜负了陛下赐殿下南岭东越封地的一片苦心。”
“慕容楚孝,你这算什么意思?”陈子轩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满道:“你是来投效到本宫门下的,还是奉了谁的命令前来教训本宫的?”
“臣虽受命于陛下,却是心甘情愿入东宫为殿下臣子的,臣来做什么不取决于臣,而取决于殿下想做什么,若殿下欲为天下雄主,则臣便是来与殿下一起共谋霸业的。”
“本宫想什么还重要吗?”陈子轩义气消沉,道:“父皇龙御天下,春秋正盛......”
“高祖陛下的去留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左右的。”慕容楚孝道:“但这南陈江山却是殿下在主宰沉浮,试问,古往今来何曾有为君者如陛下对待殿下这般信重?”
“信重?”陈子轩嘿嘿笑了起来。
“当然是信重!”慕容楚孝不容置疑的加重口气:“必须只能是信重!”又道:“殿下对此决不可有丝毫怀疑。”
“否则呢?”陈子轩哈哈笑着自问自答道:“是不是这东宫就该换主人了?名为监国,貌似大权在手君临天下,可这天下若是随时都能被人收走,那坐起来又有什么滋味?”
“臣以为殿下之愁绪纷扰不在陛下那里。”慕容楚孝道:“而在炼锋城,殿下之所以担忧,是因为您知道了高祖陛下不只有您一个了不起的儿子,您在担心那个人会让陛下改变主意。”
“难道不会吗?”陈子轩忽然啪的一下捏碎手中的酒壶,神色狰狞,转脸看向殿内,两名宫女正端着托盘诚惶诚恐跪在那里,他忽然扬手,两点白光脱手掠过两名无辜宫女的咽喉,他哈哈大笑,道:“瞧这些奴才,跪在那里貌似谦卑的样子,其实却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控制着本宫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若没有这样的打算,又何需如此?”
“太子殿下,请息怒!”费玉章提醒道:“她们是皇后娘娘安排在东宫的。”
“哈哈,你又提醒了本宫。”陈子轩神态癫狂,肆无忌惮道:“母后大人也不只有我这一个儿子,若本宫不成器,她也好及时调整,废了本宫,换我那两个好弟弟来做这个监国太子。”他借酒盖脸,越说越不像话。
慕容楚孝心中略感失望,甚至有了拂袖而走的冲动,但他却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只好继续说道:“陛下信重的人是太子殿下,其他人都只是痴心妄想,陛下若不是对太子殿下寄予厚望,又怎肯将这天下交予您?陛下若不是信重殿下,又岂会赐予您粮米盐铁出产最丰的两州之地?”
“可是他在发动北征计划之前,也曾派出费仲达去炎都接那个人回弋江!”陈子轩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咬牙道:“本宫也曾幻想过与那人相安无事,可我们那位英明神武永不犯错的皇帝陛下肯吗?”
“既然如此,殿下就更应该振奋精神,继续跟那人斗下去!”慕容楚孝道:“臣自然之道那人有多强大,甚至已经超出了陛下之前的估算,可也恰恰是因为那人的强大超出了预计,才让陛下转变了心意。”
“你说下去。”陈子轩走到廊檐下,跪坐在二人面前,与刚才那个癫狂状态下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慕容楚孝心中暗凛,道:“那人的强大程度已经超出了陛下手中资源所能控制的范畴,连郦凤竹派出的甲字第八都未能伤其分毫,足以当得起当世第三极的称谓,他在炎都几乎坏了陛下谋划十五年的大计,臣以为正因为他的强大,陛下才更不可能动那个念头,陛下给您提供这么多资源,就是希望您能代表南陈与那人斗下去,您还不明白吗?在陛下心里头,已经把那人看做了赵俸侾一样的敌手。”
陈子轩垂首不语,沉吟良久,忽然抬头看着慕容楚孝,问道:“你是东越人,但家族领地却与东蜀女儿国接壤,我听说你曾痴恋郦凤竹十年,代表百越蝠魔族与十三行合作多年,为什么选择本宫?”
“家父慕容龙城早已在十五年前率领蝠魔一族奉陛下为主。”慕容楚孝道:“臣秉承父志归附南陈原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殿下所说不错,臣游历江湖时的确曾对郦凤竹有过痴心妄想,但现在,父亲大人身陷炼锋城,臣肩负蝠魔一族在这乱世当中延续种群建立功勋之重任......”
“本宫懂了。”陈子轩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慕容楚孝,若本宫所料不错,是仲达先生派你来吧?”
“正是。”慕容楚孝道:“仲达先生知道殿下在炼锋城损失不小,现在急需增强实力,您新获岭南和百越封地,当前第一要务莫过于收服葬剑山和根植百越多年的蝠魔一族,故此先生亲至百越十万大山说服了蝠魔一族耋老,派楚孝前来襄助殿下收服葬剑山。”
蝠魔一族是上古神魔大战后迁徙到十万大山的魔族。拜魔王,传承吸血魔功,几乎人人天赋异禀。无论是为世人所知的极少数即战力,还是深藏于十万大山中的潜力都足以媲美当世任何强大宗门。
综合实力比起这次在炼锋城损失惨痛的神宫监来只在其上。
“这样的旨意父皇是不会亲自下达的。”陈子轩道:“而老师最擅长的就是替父皇做一些想做又不便做的勾当。”
慕容楚孝道:“先生已经收臣为入室弟子,传授忘情天书中的人字卷。”
“哦,那本宫可要恭喜你了。”陈子轩道:“费氏执掌的忘情天书本是南陈皇族秘传之绝学,分为天地人三卷,参透其一便至少能证宗师境,当年放鹤恩师不过学得人卷当中的阳极真诀便成就了人仙宗师境界,恩师曾说过,终其一生若能将一部人卷修至大成便足以人间无敌,而之上的地卷和天卷更高不可测,非凡人能领悟。”
顿了一下,问道:“人字卷中武道部分有阴阳双诀,你修习的是哪一诀?”
慕容楚孝道:“先生认为臣的资质尚可,目下阳极真诀有八重火候,虽不足以为殿下扫平寰宇,但只要殿下决心振奋,臣愿为殿下收服葬剑山之马前卒!”又道:“北赵乱则天下亦乱,正是英雄建功立业之时,那炼锋城主绝不会坐失良机,太子殿下坐拥半壁江山,王权在手,岂有不争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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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图谋
三月风,地里黄,西戎大草原上的青稞还没生出嫩芽。
炼锋城西南五十里,野老山脚下,抱天揽月楼修建在山中的总储运库。
总掌柜八臂貔貅陆广源正看着原本该运往纳兰西京的一车车粮食被运回总库,又眼睁睁瞅着十八大车的金银被装上车,不禁愁眉苦脸对着奉命执行运送任务的巫族老汉抱怨道:“图二爷,这些粮食去年冬天便已经期许给了纳兰西京,明明可以大赚一笔,现在毁诺却要双倍赔偿,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这是城主的命令,九爷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自行去问城主大人。”巫族老汉叫巫日图,是族长巫日夔的亲弟弟。
自从当日陈醉饶过巫日夔,百万人丁的山戎部便彻底归心于炼锋城主,再无第二个声音。巫日夔受命配合司文晓主持炼锋城内政事务,首要任务是从山戎部征兵六千来扩充护城军,次要任务则是调动山戎部的潜力参与到炼锋城发展建设的各个环节中,这当中便包括了成立一支全部由四十岁以上的山戎汉子组成的武装运输队。
巫日图就是这个运输队的头目。
陆广源一听就犯难了,道:“你说的倒轻巧,可我上哪去见他呀,现在炼锋城上下谁不知道城主大人是全城最忙的人,今日在铁匠作坊,明日又去了营造司,连司大人和二城主想见他一面都难。”
“那就没办法了。”巫日图道:“这个事情是城主大人亲口下的命令,除了对时限有严格要求外,还命令务必绝对保密,除了执行人外,不得走漏半分消息,事关重大,我可不敢耽搁,否则家兄真的会杀人的。”
“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对不住纳兰西京那边的好朋友了。”陆广源袖手叹道:“真不晓得城主大人在想什么,这白花花的银子不赚也就罢了,还硬要搭上这么多金银。”
......
此时此刻,炼锋城中,营造司。
一架巨大的马车正在紧锣密鼓的打造中,陈醉亲自设计的图纸,又亲临现场带人施工。
高温炉火前,巫日夔正满头大汗汇报着最近的工作进程:“新兵娃子们一共招募了八千,全部是十四岁以上不满十六岁的男丁,那十名飞龙骑军的人选也都已敲定,现在正跟着那位贝夫大人在训练。”
“很好。”陈醉手中握着一柄玄铁重锤,一边专注锻打,一边说道:“告诉你女婿,就按照我制定的训练大纲执行,时间紧,任务重,三个月时间我要这八千新兵脱胎换骨,三个月后从中分选出四千骑军和四千步卒,编入到老卒营中,他们都处在长身体的关键阶段,营养供给方面尤其重要,必须严格遵照我给的食谱去吃,记住了吗?”
巫日夔点头道:“城主大人放心,老巫记不住还有司大人呢。”
陈醉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担子有点重,我给的时间又有限......人力有穷尽的道理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咱们现在全城上下每一个人都在跟时间赛跑,大家都辛苦一段时间吧。”
“可不敢说辛苦。”巫日夔被高炉烤的头昏脑涨,见陈醉站在炉口更近更热的位置挥锤如飞,不禁唏嘘惭愧道:“城主大人劳心费神才是真辛苦,从前咱老巫窝在山中坐享其成,不知道这城中事务繁重,只觉得这城主是个清闲差事,不干活却总觉得您亏待了巫族,现在才知道这炼锋城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有几个小玩意儿需要很高的强度和精度,所以必须我亲自动手才能打造。”陈醉放下锤子,笑道:“我也不是经常这么辛苦的。”又道:“炼锋城是我创立的,有今天规模却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所以它属于我也属于全体山戎部,我传授你们的那些手艺就是大家的饭碗,我之所以下令所有密造作坊只招收山戎族人,便是希望它能一直属于山戎部。”
“城主厚恩,为我山戎人逆天改命,我山戎部人生生世世都报答不尽。”
“这报答什么的话以后不要说了。”陈醉道:“你女婿是我徒弟,师徒如父子,咱们可是亲家。”
“是,就像您常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巫日夔脸上泛起憨厚笑容,道:“不过说起我那女婿来,我还更得感谢您,他现在已经超越了阿虎,成了当之无愧的山戎第一英雄。”
陈醉点点头,道:“有些天没看见他了,新婚燕尔不许同床还要主持军务,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闹情绪耽搁练拳?”
“他万万不敢!”巫日夔道:“您尽管放心,那小子胆敢偷懒,咱家阿丹第一个就不放过他。”又补充道:“二五更的苦功没有一天敢耽搁的,阿丹经常陪他试手,说他现在的拳法跟神仙似的。”
“没懈怠便好。”陈醉满意的点点头,道:“其实阿虎的天赋也不差,可惜没赶上好时候,这小子命好,成长最关键的阶段加入了护城军,现在他传了我的衣钵,以后在拳法上的成就会超过我,你们父女两个多受点累,给我盯紧了。”
“老巫明白您的意思,回去就跟阿丹说,让他们同房也不要同床。”
“还有个事情你要注意一下。”陈醉沉吟着吩咐道:“这次陛下落脚炼锋城,一起跟来了很多当官的,他们都是读书人,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大人放心,老巫已经严令所有山戎九部人,任何情况下不得冒犯那些追随陛下入城来的大人们。”巫日夔道:“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都给我忍着!”
“你误会了。”陈醉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告诉大家,这炼锋城是咱们的家,规矩自然是咱们定的,任何时候没有在自家门口受气的道理,他们若不守咱们的规矩或者有什么不妥的言行,不用惯着他们。”
“这个......嘿嘿。”巫日夔干笑道:“咱们当然早就想让他们尝尝滋味了,就只怕大人在皇帝陛下面前为难。”
“只管大胆去做,只要别过分就行。”陈醉道:“有时候被为难一下也不是坏事。”
“您这是要让那些大人在咱们城中过的不舒服吗?”巫日夔不解的问。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陈醉微微一笑,道:“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办,其他不必多问。”
“大人,您是不是要在近期内用兵啊?”巫日夔忽然问道。
陈醉一愣,自己心中的打算目前为止只对孟立熊那小子一个人说起过,连致儿和婵儿都不晓得,这巫日夔是怎么知道的?立即问道:“为什么这么问?孟立熊跟你说什么了?”
“他可什么都不敢说。”巫日夔连连摆手,解释道:“是老巫我自己寻思的,这些日子药厂作坊那边日夜赶工,说是要在六月底以前生产出五千人份儿的大力丸,兵器锻造那边也在不断打造新装备,现在连您都在亲手赶工打造这辆车,所以我就想您是不是急着要对哪里用兵?”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东征
明月伊人,半魔半仙。法天真君,笑傲人间。
霍鸣婵一身白衣,身负残月龙鳞剑,翩然若惊鸿,足不沾地来到城门口。
经过青石坳一战,她俨然已经是炼锋城最高战力,以仙人之姿,被众人顶礼膜拜。
高天上一团乌云悬在她头顶,有雷光时隐时现。
四千龙马骑军和一千重甲步卒,加上一万五千玄甲骑军整装待发,一辆八匹龙马拉车的巨大马车停在军阵前。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
这八匹马的大车只有白衣剑仙才配得上。
“我今后是不是都离不开这马车了?”霍鸣婵看着陈醉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战车,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对着车里头半躺半靠懒洋洋的陈醉咬着嘴唇道:“把车里头弄这么舒服,你这是拿来洞房的还是行军的?”
车内宽阔,倚坐卧立皆舒适,布置极尽奢华,一应器具不离楠梨檀木,金钩悬锦帐,玉案列文房,简直堪比龙撵行宫。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军阵前,你身为全军敬仰的剑仙酒神二城主,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也不怕被人笑话。”陈醉笑嘻嘻道:放心,咱们是去行军打仗的,我再怎么猴急,也不至于在行军途中胡来。”
“一共只有六千老卒,你一下子就抽走五千,只剩下一千老卒和八千名只训练了三个月,年龄不到十五岁的新兵娃子,这城防还要不要了?你真的就这么着急东征?”霍鸣婵没搭理他的调笑,正色道:“既然老宰辅为首的老臣们都不同意现在就东征,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陈醉招手示意她先上车,然后对车窗口骑在追风背上的此次东征军主将孟立熊吩咐道:“人齐了,出发吧。”
民主可以,但必须集中。
能人多了是好事,不好的地方就是想法也跟着多起来,大家各抒己见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谁都能说出一番道理来。这种情况下做一把手的若没有乾纲独断的气魄,那就只剩下扯皮了。
陈醉这次用兵就遭到了司祭酒老宰辅为首的文武官员的反对。
有反对的就有赞成的,老宰辅为首的老成派反对此时用兵的理由很充分,以司文晓和叶鲲鹏为首的少壮派同样摆出了足够的理由赞成陈醉的决定。
爷孙两个在堂上争得面红耳赤,老宰辅气的举拐棍儿打人。司文晓不敢躲避,脑袋挨了一棍子,嘴巴依然不服气。
爷爷说护城军连逢恶战,炼锋城防御力量有限,此时更应该休养生息恢复战力,优先保证宁帝安全,战略上以联络天下诸侯集中更多力量为主。此时劳民伤财发动东征,既不智,又不忠,简直愚蠢透顶。
孙子则坚信陈醉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便有他做出决定的道理,并且分说道:当今赵俸炆逆天称帝,以至天下时局不安,诸侯各生异心,其中附贼者少,观望者众,若此时发动东征阻力不会太大,且只需几场胜利便可让天下归心。若此时按兵不动,则时间拖的越久便越不利。
老宰辅不屑说这是纸上谈兵的孩子话。就凭这点兵力便想横扫天下,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人家正愁找不到机会跟你决战呢,你们倒主动送上门去了。而且考虑到落日城中还有西戎汗国狮驼率领的大军虎视眈眈,此举实在是愚不可及。
赵致被迫迁都炼锋城后,原本的朝廷班底已经被拆散的七零八落,从前忠于武威王的枢密院和兵部都没有跟来,所以要重新搭建班子。叶鲲鹏身为炼锋城军务主官,现已官拜新枢密使,稽查司魁首,执掌朝廷一切军务事宜。
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死心塌地跟着赵致离开炎都的多是老宰辅的学生,以重节义文略,轻实务武略之辈为主。这种重要的军事岗位根本不是那种人能担任的。
新枢密使也是卫公最坚定的支持者,立即表示反对说,正因为落日城局势微妙,才更要立即发起东征。他提出意是东征第一战就是收服落日城。
理由有二。
第一落日城曾经是赵家天子守国门时期的西部陪都,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政治地位,都远比炼锋城更适合作为新都。
炼锋城中的气象太新了,城市的规划和管理都与北赵其他城市大相径庭,陈醉以商立城,无为而治,令得城中作坊林立,街上八方商贾云集,城中青衣卫为班底的差役数量有限且管理松散,野蛮不文的山戎九部在这里有着极大话语权,上上下下都缺规少矩,以至于追随宁帝迁都而来的众臣们都感到极不适应。
如果能迅速拿下落日城,以那里作为新都,显然可以减少很多摩擦和矛盾。
第二西路大将军岳恒还没死,目前作为谈判的筹码被羁押在落日城中,只要把他救出来,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叶南冥交出西路大军的兵权。岳恒在西路军三年,一向爱兵如子,深受爱戴,并且他曾为了三十万西路大军兄弟,不惜自我牺牲留守落日城吸引狮驼主力,经此一役,在西路军中的声望更远非叶南冥可比。
老宰辅还想就能否拿下落日城和救出岳恒一事争辩,但这时候陈醉丢了个眼神给赵致。
一切尘埃落定,老宰辅气的盯着卫公捋胡子骂人,比之前骂武威王的话还难听。跟过去不同的是,嘴上骂的凶,心里头其实还是亮堂的。因为陈醉与之前的武威王有个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用人方面让老宰辅说不出个不字来。
新朝廷建立,忠心追随宁帝的这部分少数官员都各有封赏不说,与从前最显著区别就在于,这次执掌朝政的主要班底换成了以江门学派为核心的少壮派。其老宰辅的孙子司文晓一人便执掌户部和兵部两大要害部门。
从前把持朝局,喜欢拉关系扯皮,任人唯亲的勋贵派彻底在朝中消失了。
现在的老成派也好,少壮派也罢,无论怎么争执都只是出于公心,彼此政见虽不同,大目标却是一致的。
城头上,赵致亲率文武百官恋恋不舍看着大军开拔远去。
司祭酒虽然在大军出征前反对陈醉东征,但在这个时候却亲领满朝文武在城头上跪拜祭天,大声疾呼,祈愿大军能旗开得胜,攻下落日城。
城头朝臣们依依送别,只道陈醉此行只是冲着落日城去的。
马车里的霍鸣婵却是黛眉紧锁,整个炼锋城,只有她和赵致清楚,陈醉这次东征计划里落日城只是第一站,且是相对而言最微不足道的一站。对陈醉那个大胆包天的计划,赵致的态度是盲目信任,霍鸣婵却是心存顾虑。
西戎汗国数十万联军还在落日城,狮驼兵法老练且勇猛无敌,以护城军和玄甲骑军这点兵力,在城外打赢几场运动战或许不难,但是想要攻下落日城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现在没有其他人了,你快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落日城救出岳大将军?”婵儿面色不善,道:“明明可以从容布置,再准备些时日便可更增三分把握的,为什么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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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金钱的力量
“自然是因为时不我待。”陈醉道“陈师道已经拿下北**部十州,现在的南陈无论是幅员还是物产都已经全面超越北赵,如果等他消化了十州之地,下一步就该席卷整个中州大陆了。”
“我不是赵致,你别用大话空话糊弄我。”霍鸣婵板着脸道“陈师道即便是没有拿到这十州之地,依然有能力席卷中州,咱们着急也不该争这一时一刻。”
“关键是他对抱天揽月实行了全面封锁政策,南陈每多占领一块土地,抱天揽月楼所能发挥的力量便减弱一分。”陈醉道“没有了赵俸侾的牵制,江湖庙堂他都没有对手,现在他已经把玄天宗纳入南陈朝堂奉为国教,接下来便要跟五凤池争天下道统,咱们的动作慢了,若等玄天宗执掌了天下道统,只怕你爹爹将再无出头之日。”
“我记得你说过,事急需缓,事缓则急,越是这种时刻越应该沉得住气,谨慎做决定。”霍鸣婵道“我当然比任何人都急着救出爹爹,但咱们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才要立即东征。”陈醉道“眼下是兵不血刃拿下落日城的唯一机会,如果等狮驼在落日城站稳脚跟,咱们再想兵出野老山就需付出更大代价。”
“为什么一定是现在?”
“因为我已经在三个月前便下令中断了跟西戎汗国之间的粮食贸易。”陈醉道“现在是春夏交际之时,草原上的青稞还没成熟,落日城中的储备已经消耗殆尽,狮驼威望再高也不可能指着各部联军憋着肚子为纳兰西京卖命。”
“你中断了跟西戎汗国之间的粮食交易,他们就得饿肚子?”霍鸣婵一下子没想明白其中道理,问道“这天下这么大,他们就不会跟其他人交易吗?比如那个刚吞并了四海商会,还一直想取代咱们的十三行?”
“这叫经济杠杆,具体说起来比较麻烦,我就简单解释一句,就是我通过储备粮食,贩售期货的方式将粮价拉的虚高,粮商们也会跟着囤积居奇,让他们一时半刻的买不到足够粮食。”陈醉笑的有点得意忘形,道“至于郦凤竹那点小动作,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她投胎是个高手,做生意却还差得远呢。”
“说起这个琅琊阁的女人你就来精神。”霍鸣婵扁嘴道“用不着在我面前装着对她没兴趣,其实心里头若真不在乎她,又何必这么刻意贬低人家来撇清自己?”
女人啊女人,终究是女人。
霍鸣婵能容得下柔弱的赵致,那是因为她除了能接受男人三妻四妾这种事外,还有把握稳压赵致一头。对阿九也同样是如此,但这个话题人物换成了郦凤竹,她就一下子变得小肚鸡肠起来。
陈醉无奈一笑,道“原来婵儿还有成为心理学家的潜质。”
霍鸣婵明眸眨了眨,明白了陈醉这句话的意思,道“我当你这是夸我,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对那女人的心思。”说着,隔空屈指一拧,一道无形元炁准确捏住了某人大腿。
陈醉避无可避硬扛了一下这爱之一拧,陪笑着把话题拉回去“落日城里现在已经断了粮,我们不需要攻城,只需要断了他们的粮道,那几十万大军就成了孤军,这西戎各部联军都是草原各部的人马组成的,平日里各部彼此间多有摩擦,纳兰西京组建联军时奉召凑到一起,也不可能同心同德,有好处了大家都想分一杯羹,现在要挨饿了,必定会分崩离析。”
“意思是,你不费一兵一卒之力,只用那个什么杠杆儿就能打垮西戎五十万联军?”
“这只是你看到的结果,但追溯过程却要追溯到几年前,在这之前,我用了数年时间才让西戎汗国习惯了依赖揽月楼渡过春荒。”陈醉道“西戎汗国以游牧为主,粮食生产从来以看天吃饭为主,在过去,每年到了春荒时便需指望打草谷来填饱肚子,即便如此依然会饿死很多人。”
“而自从炼锋城建立贯穿东西线商道之日起,我便在夜魔城和野老山中开辟了大量荒地,兴修水利屯垦梯田生产粮食,同时还从大赵境内粮食多的产地大量购入”
“那些粮食不是用来酿酒的吗?”婵儿感到奇怪,插了一句问道。
“酿酒哪里需要那么多。”陈醉道“商业流通相当于一个国家的血液循环系统,我创立抱天揽月楼的初衷是大利天下,但同时也是为了控制这个循环系统,这一点跟郦凤竹控制天下世家门阀是一个道理。”
“这两年西戎汗国已经不需要打草谷来补充粮食就能度过春荒,而且草原上几乎没有人饿死。”陈醉继续说道“不管是师傲雪还是赵玉虎都以为是长生天赐予的福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条商道的威力,现在是时候让她们感受一下了。”
婵儿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她虽然冰雪聪明,领悟力极强,但一下子还是没办法消化陈醉这些超越时代数千年的理念。更不能理解数十万大军会败于刀剑之外的手段。如果她晓得在陈醉的梦中人生里,曾有个军力足以摧毁世界的大国生生被经济杠杆儿拖垮,便自然不会对此感到难以理解。
西戎汗国的商业贸易在过去数千年当中都不曾发达过,所谓的经济命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陈醉建立起抱天揽月楼,打通东西商道,给西戎汗国的经济带来了极大活力,在不知不觉中大大改善了他们的民生和生活习惯。与此同时也让这个彪悍的草原帝国对自己产生了极大依赖。
从纳兰西京到谷叶城,汗国草原上的九大城市里都有揽月楼的商行,医馆,储运仓和匠人坊,业务渗透到了整个国家的衣食住行各个领域中。这条陈醉亲手为西戎汗国建立起的大动脉早已被他通过一个人牢牢掌握在手里。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隐约能理解一点点,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怎么才能让赵玉虎也意识到这一点?”
“自然是找个合适的人去让她明白。”陈醉笑道“霍二姐不妨猜猜看,谁最合适?”
“往生!”霍鸣婵终于想到了那个可爱的小光头,道“他离开炼锋城这三年一直在主持纳兰西京的揽月楼总院,原来你那时候就开始算计西戎汗国了。”
“说算计多难听,哥哥这是为他们谋福祉呢,你可还记得我当年是怎么跟往生说的?”陈醉道“这几年西戎汗国通过抱天揽月楼,让西戎草原上的奶皮子牛肉干卖到全天下,黄金羊肉登上炎都达官贵人的餐桌,百姓民生得以大大改善,大家吃得饱,娃儿养得活,不比你打我杀的日子来的轻松快活?其实打来打去不也就是为了这点事?”
“道理全让你说了。”婵儿用无限崇拜的目光看着陈醉,心里头已经认可了陈醉的说法,又道“玄天宗道祖李玄机曾说过,谋人者胜在力战,谋地者以寡击众,谋天者才能不战屈敌之兵,你这谋算法却把天地人都给算计在内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瓦解狮驼几十万联军。”
“还是要费一点点力气的。”陈醉道“不然岂非白瞎了我这么久的布局?”
“你还想耍什么花样?”霍鸣婵觉得自己彻底跟不上这坏男人的思路了。
“要耍的花样可多了。”陈醉道“咱们还得把岳恒救出来,还要让叶南冥知难而退,主动交出西路军的兵权。”
又道“拿下落日城,再由岳恒掌控了西路军大权,致儿这皇帝陛下才算像点样子,费解那里再用些心思,叶大将军和卫夫人那里才会拎得清,谁才是背负大赵气运,能够给火教一个光明前程的真正大赵陛下。”
“然后你就可以无所顾忌的率军东征,顺着郦凤竹的心思去对付玄天宗了?”婵儿酸溜溜说道。
“天地良心,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呀。”
“傻子才信你的鬼话。”婵儿没好气道“不过你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郦凤竹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她和她那位圣母天后都是占不到便宜就是吃亏的性子,而且一向以天道正统自居,像你这种与天争道敢喊出人定胜天的家伙,天生就是她的死敌,指不定那句话没顺了她的心意,就召唤下满天神佛下来与你为难。”
陈醉嘿嘿一笑,道“你这才法天真君就顶个雷满世界走了,说明这天道秩序绝非说着玩儿的,所以她就算真把神仙弄下来,最强也不会比你强多少,我一凡夫俗子不在乎那些因果牵绊,只要他们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郦凤竹即便在天界神国也是天之骄女高不可攀的人物,没想到跑到人间界来,主动向你求亲却被你给拒绝了,她那个人表面洒脱,内在里其实小气的很,跟她的天后娘亲一样善妒,别人比她好看都容不下,更何况是被你这般处处压制。”
“我可没兴趣压制她。”陈醉嘻嘻一笑道“从头到脚,我都没主动招惹过她,甚至还曾刻意避其锋芒来着,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几次摩擦都是她主动的,我要压也只想压你。”
“滚蛋。”婵儿忽然站起身来,道“我去赶车,把外面那个做梦都想让你压一压的小骚狐狸换进来陪你”
将本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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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降魔杵白玉虎
纳兰西京,金銮殿上,左贤王狮猛正一脸怒意瞪着闭目养神的小国师。
“北赵局势微妙,赵俸炆和赵致之间必有一战,北赵江山诸侯林立,这个时候撤军,岂不是等于把养肥了的羔羊丢进草原不理?”狮猛以皇帝陛下丈夫的身份受爵亲王,执掌西京草原左部三百万人丁,可谓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
小国师往生佛宝相庄严,闭目不理,对这位一人之下的左贤王的话充耳不闻。你是一人之下,虽有皇夫名分却无一亲芳泽的机会,小佛爷我却是那一人之上的第一人。除了那人,别人不值得本座睁眼。
“国师,左贤王的话您可听清了。”金殿最高处,那个据说正修习师氏凤凰傲诀到关键阶段而不能与皇夫圆房的女皇陛下开口说道:“此役关乎西戎国运,你即为国师又执掌易贸司,理当为国分忧,只一句没粮便要大将军解散联军搬师还朝,未免失之草率,你倒说说,为什么会忽然缺粮了?”
往生立即睁开一双佛眸,法相庄严,冷淡扫了狮猛一眼,随即转身面向女皇陛下,眼色顿时温柔慈和起来,道:“女帝菩萨动问,小僧不敢不答,众所周知,承蒙佛菩萨保佑,这两年草原上风调雨顺,青稞面的收成不差,连续两年春荒朝廷都没有收到草原儿女冻饿而死的邸报,此乃我皇陛下之性德感动佛祖所致......”
“国师请简明扼要些。”赵玉虎嘴上客气,心里头恨不得把这小贼秃的耳朵拧下来。她曾在纳兰西京的市井江湖中当了十年大姐大,岂会不知道缺粮的真正原因。之所以要让往生说出来,自然是因为她不想亲口否决左贤王的意见。
“国库的储备粮不足以支撑西京渡过春荒,目前西京粮市有价无市,揽月楼的期货单已经定到了来年秋季,价钱更是比去年底之前涨了八倍有余,都护府的催粮官天天守在市场收粮,往往几天都看不到几袋谷子,如果这时候还要从国库中提粮运往落日城,这纳兰西京便不必要了。”
“以朕为首,西京满朝文武各府,京内各个寺院都在内,大家勒一勒,都减少些配给呢?”
“小僧说的就是勒紧腰带能省则省后的局面。”往生看了看低头沉思不语的狮猛,又道:“人要吃,马要喂,军中每日消耗非比寻常,草原上这几年有些存余不假,劫掠搜刮一番后倒是勉强可以凑足大军一个月所需,但若是以数百万草原子民生存之希望为代价来保住区区一座落日城,小僧以为......”
“不必说了。”赵玉虎道:“联军是汗国子民,草原上的子民也是朕的子民,此事断不可行,再想想其他办法。”
“这个办法怕是不好想呀。”往生道:“三个月前抱天揽月楼就把三倍赔偿的银子送到西京了,陈楼主也曾提醒小僧,今年可能要闹春荒。”说到这里,看了站在一旁的都护府将军徐仙洲一眼。
“此事徐卿在三个月前的确曾向臣禀报过。”狮猛主动说道:“只是当时有人在市面上恶意采购导致粮价飞涨,他这才没能未雨绸缪,及时避免当下的局面。”
“启禀陛下,高价采购粮食的正是小僧派出去的。”往生道:“当时高价买到的那些粮草早已收归国库,对比当时的价格,现在的粮价又增加两倍,若不是小僧当机立断,只怕现在国库的压力还要更大。”
“国师说得好听,就怕事情办得没这么漂亮。”狮猛道:“你执掌易贸司,还全权负责揽月楼西京总院,每日里倾城财富过手,岂会不知那般恶意收购会抬升粮价的道理?怕只怕,国师你是想借这个机会哄抬粮价再囤积居奇大赚一笔!”
这番横加指责十分不妥,俨然已是对人不对事了。往生是一国之师,代表佛宗神权立于西戎朝堂,身份贵重仅次于赵玉虎,狮猛这厮不疯不傻,没凭没据的情况下这般针对往生,显然不只是为了粮食的事情。
往生不动声色道:“小僧一日一餐,过午不食,个人所需极少,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要那些钱粮做什么?”
狮猛恨恨道:“本王不曾派人跟踪国师,怎知道你打算用来讨好哪个?”
这已经不是横加指责了,而是**裸的指桑骂槐。
言外之意就差没有直接说出往生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和女皇陛下之间的情人关系。
西戎汗国的风俗相对南陈北赵要开放些,男人对女人没有三贞九烈的硬性要求,赵玉虎身为女皇帝,更没人敢要求她必须从一而终。狮猛对赵玉虎痴心一片,早在成婚前就听过这娘们儿当初在避风巷里的艳名。成婚后,他也没敢指望这母老虎能老老实实喜爱他一个,只是盼着能以皇夫的身份一亲芳泽便于愿足矣。
他自知自己长相粗豪刚猛奇丑无比,天生了一脸冒白浆的大黑豆子,还有严重的体臭问题。尤其与人欢爱时还会汗如浆出,更加臭气熏天。凡与他亲近的女子,无不需忍受极大痛苦。甚至有当场被熏的窒息晕厥的。
让皇帝陛下经常忍受这种滋味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能接受赵玉虎找情人。唯一的心愿是赵玉虎能在与众多情人享受鱼水之欢后,偶尔也能雨露均沾给他这个正牌丈夫点机会。
结果赵玉虎果然找了情人。接受赵玉虎找情人对狮猛来说本是题中应有之义。而让狮猛难以忍受的是,这头母老虎虽然找了情人,但却只找了一个情人,而且这个情人还是地位崇高,代表佛宗神权的国师往生。
赵玉虎若是风流成性,宠幸许多男宠,他反而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她专宠往生一个,恰恰说明了她对往生是用了真心的。对狮猛来说,这就不只是情人了,而是真正的情敌。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号称师氏一族的文武全才,文才武略皆是上上之选,唯独脾气暴躁,一旦发作往往难以自控。
“住口!”赵玉虎忽然断喝一声,斥道:“越说越不像话,左贤王,你可知罪?”
狮猛恍然警醒,意识到自己失言后,猛地跪在金厥下,泪流满面,道:“臣知罪,臣愿为吾皇赴汤蹈火死不旋踵,只求吾皇赐臣一死!”
“你......”赵玉虎有心借题发挥给他个教训,可看到这雄狮一样的汉子眼中的泪花,想到是远走西域的娘亲把自己许配给此人,顿时心头一阵恻隐难受,终于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往生,道:“国师,左贤王性情莽直,有口无心,虽有冒犯之处,但请念在他一腔赤诚为国效忠的份上,且宽恕他这一次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往生一脸假慈悲的死相,口不应心不咸不淡道:“狮贤王也是心系国事,才会口无遮拦。”
赵玉虎心中暗骂,可恶的小贼秃,装你也装的像一点,这是什么狗屁借口,心系国事跟他犯的错误有关系?嘴上却道:“既然国师宽宏,那此事便就此作罢,暂记狮猛一次,如若再犯,定要处置一个二罪归一。”
又道:“刚才国师提到了抱天揽月楼曾应诺的粮食本该在三个月前送达,结果却违约了,有没有说为什么?”
往生道:“去年入冬后北赵连下大雪,炎都那边粮食供应不及......”
“这么说陈醉是用我的粮食供应给了宁帝?”赵玉虎打断往生的话,断喝道:“这吃里扒外的奸贼真真可恶!”
往生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味儿,轻轻咳了咳,道:“陛下息怒,当前最重要是立即做出决断,五十万联军已经断粮多日,狮驼大将军那边把能吃的都吃了,接下来就要杀战马充饥。”
“还决断什么?”赵玉虎着恼道:“你给朕选择的余地了吗?”转而对狮猛说道:“朕意已决,左贤王去前线宣朕旨意,大将军狮驼拒敌于国门外,落日城斩将夺旗,开疆拓土,功在社稷,加爵一等,授大将军王,各部联军同心戮力皆有功勋,待班师之日朕必定论功行赏。”慵懒挥手,道:“朕乏了,今日到此为止,国师留下与朕说说菩提因果经中善金刚伏魔杵战白虎菩萨的事,余者诸公散朝吧。”
朝臣各自退下散去,狮猛讨了个大大的没趣,等在阶下待秉笔太监写下圣旨。眼见着往生也在,想到那善金刚伏魔杵大战白虎菩萨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儿,心中不禁将小国师婬僧,贼僧的一通大骂,若不是自知不是贼秃对手,这会儿扑上去生撕了国师的心都有。
去年初那会儿,火龙帝国的孔雀王朝派来传经法队,给纳兰西京送来大乘佛法经卷九十九部的同时,还奉命接走先女皇师傲雪陛下和佛女师容兰。彼时传法队中有位象雄高僧,自诩迦楼罗护法佛转生,口出狂言直呼其名向毘伽罗挑战。
毘伽罗自重身份,岂会轻易应战。
这迦楼罗便在纳兰西京摆下辨经台,声称象雄佛祖证道还在吠陀佛之前,所以象雄佛教才是古佛正宗。吠陀佛宗弟子理应尊象雄佛教为尊主圣教。
此人身具超品移山级别修为,又以传法辨经为名挑衅吠陀佛宗,朝中如大将军狮驼者虽有勇力能胜过他,却也不便出头。毘伽罗又不愿下通天塔,以至于偌大的纳兰西京,一时间竟无一人能登台与之较量。
直至那一日往生忽从外地归来,登台与之辨经论道,凭一手参合神功和自创的往世来生无碍心诀力压迦楼罗一筹,终于保住了吠陀佛宗和汗国朝廷的颜面。也因此受封为大雄护法国师。
“本王不日即将启程赶往东线传旨,说不定便要与那北赵卫公见面,听闻国师与陈醉曾是结拜兄弟......”
“现在也依然是。”往生淡然问道:“不知王爷提及此事,有何指教?”
“本王是想既然免不了要与此人打交道,自然是越知己知彼越好,所以便想邀请国师您一同前往,以便能在谈判桌上为汗国争取到更多利益。”
“谈判?”往生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什么谈判?本座密谍送回来的消息是,炼锋城出兵两万是要攻下落日城,根本没打算谈。”
第三百二十六章 摩诃堂首座
约素小腰身。不奈伤春。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娉娉何样似,一缕轻云。
歌巧动朱唇。字字娇嗔。桃花深处一通津。怅望瑶台清夜月,还送归轮。
这首浪淘沙小令出自李清照手笔,说的是少女思春夜不能寐的事,其中点睛之笔莫过于那句桃花深处一通津,直接说出了阿九此刻的身心状态。
“公子为何不肯要了阿九?”小妖女看着男人身上依然不肯松开的水火丝绦,目光和语气都透着幽怨。
“如此重要的事情岂能在行军途中草率行事?”陈醉笑道:“你现在丹元虽固,但道意尚浅,若沉湎于床笫之欢,对你日后的修行怕会有不便,前途茫茫,来日方长,咱们不急在这一时。”
“公子待阿九真是太好了。”阿九道:“阿九在横山气宗多年,帮了他们不知多少次,那魏百孝的儿子始终不肯传授人族高深心诀给阿九,脱妖籍后跟随姐姐和公子,寸功未立便得授天机大道,这番恩典真是让阿九百死难报。”
“我不要你百死,只要你好好活着。”陈醉温柔说道:“咱们都好好活着,你现在可是我身边一员大将,孟立熊传承我的拳法,你则传承了道法,我还指着你收拢稽查司潜伏下来的力量呢,离开炎都前,所有布置都是你一手经办,若没有你在身边,许多事情我只好亲力亲为,你这可爱的小妖精都不知道自己为本公分担了多少。”
“分担多少都是阿九应该做的。”阿九道:“公子这一路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阿九愿永远做公子身边一个无名小卒,不管是温床暖被,还是喋血江湖都绝不后悔。”
“陈某何德何能,竟能得你这般倾心相待,真三生有幸。”说罢,将阿九深深揽入怀中。
“干打雷不下雨,光说不练的嘴把式,就知道在这里叽叽哇哇,闲话一箩筐。”霍鸣婵声到人至,探身从前面窗口钻进车内,道:“别腻歪了,前面有麻烦挡道,不是普通军卒能解决的,咱们谁去合适?”
阿九道:“让我先去试试,不成了公子和姐姐再出手。”
陈醉闭目感知了一会儿,释放思感意识离开身体,车外情景顿如同历历在目,只见前面一里之外是一处山口,势如口袋,在入口的位置摆了一块巨石,红黑两个和尚坐在上面,其中一个红袍僧手持巨大木槌正敲击一木鱼。
另一个黑袍僧人却正是费莲生。
“我这道意五重还是不如你的感知敏锐。”
陈醉对阿九吩咐道:“传令孟立熊全军停止前进,进入警戒备战状态。”
霍鸣婵恼道:“这费莲生还真是阴魂不散,这次绝不给他机会逃走。”
“在炎都的时候他曾主动来找我泄露了一些天地堂的秘密。”陈醉道:“他出身费氏,受命于费仲达,或许没有恶意,先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阿九驾着八匹龙马拉动的大车来到山谷口。
木鱼声声,回声绕山谷,格外清脆空灵,闻之令人心态不自觉间变得祥和。
陈醉让婵儿留在车里,自己走下车,来到二僧面前。
费莲生还是那个半僧半魔的鬼样子,他吸纳了太多阴灵鬼物在身上,沾惹无数轮回因果炼成这副魔躯,看上去格外恐怖。但其实因为佛性犹存,二者相克,实际战力反而没有外在看起来那么恐怖。
现在的小醉哥早已非吴下阿蒙,两世灵魂承袭黑龙帝真传,加上超乎他人想象的刻苦意志,已经是道意五重的修为。虽是先天体魄,却凭着超越时代的外科手段被江湖公认为陈师道和赵俸侾之后的天下第三极。气场强大俨然有了几分君临天下的霸道,自然不必像两年前那么在意费莲生。
“莲生大师,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这是跟我陈醉耗上了。”
“卫公莫要误会。”费莲生道:“贫僧与招远师叔不远万里前来见卫公,其实另有要事。”
师叔?陈醉心中一动,费莲生的师父是古佛宗教主成元化,那是一位曾经讲经论法让毘伽罗心悦诚服的世外高人。这红袍老僧是费莲神过的师叔,这来头可不小。
“这位大师?”陈醉看向红衣老僧。
“老僧岳招远,添为古佛宗摩诃堂首座。”红衣老僧自我介绍道。双掌合十,躬身又道:“专程前来拜见卫公。”
摩诃堂首座。
陈醉听到这五个字后顿时肃然起敬。
古佛宗是江湖四小圣境之一。
古佛喃喃开创轮回界,轮回转生为三世佛陀,一世证一菩提果,第一世为喃喃古佛,在中原帝国。第二世为象雄佛祖,在火龙帝国的象雄王国,第三世为吠陀佛祖,在西戎汗国。
如果追溯中原古佛宗的历史,甚至能追溯到大荒年代,而当下最鼎盛的玄天宗才不过存在了千八百年。
千万年间,这个宗门一直不温不火,却见证了无数曾盛极一时的大宗门的覆灭。
只有真正了解修行江湖的人才会晓得古佛宗摩诃堂首座这八个字的分量。
摩诃堂首座代表了一个群体。
那是一群潜藏在名利世界之外,于轮回界深处遁避天道法则的人。
江湖传说中,他们不修武道,用不追求力量的方式避免触碰天道限制,一心只修摩诃般若心经,清心寡欲刻苦修持,所以又被修行界江湖称作苦修者。
何名摩诃?
摩诃是大。
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
亦无方圆大小。
亦非青黄赤白。
亦无上下长短。
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
摩诃般若心经,全是说心的妙用。
上自佛,下至众生,无不由此而成佛道,了生死,度苦厄。
论其性体,是不生不灭的金刚;论其相貌,却是无形无状的实相;论其妙用,乃是不可测知的圆通神妙。
费莲生这种驻世罗汉相当于古佛宗的面子,摩诃堂首座岳招远和古佛宗教主成元化这种不染江湖是非因果的世外高人则代表乐古佛宗的里子。
这样的人物,轻易是不会出山的。
“大师来见陈某有事?”陈醉不卑不亢客气问道。
“老僧冒昧来见卫公是为犬子而来。”
古佛宗的和尚不弃俗家身份,他们认为天生万物,以人为灵,当薪火相传代代延续,所以入佛门不等于出家门。不仅有俗家名姓甚至有些僧人还有妻子儿女。
“大师的儿子是哪一位?”陈醉心中一动,问道:“您俗家是姓岳的?”
“岳恒!”
岳招远寿眉微动一脸苦相,泛起一丝苦笑,更是苦上加苦,道:“是的,古佛在上,老僧的儿子就是西路大将军。”
“大师是岳恒的老爹?”陈醉大吃了一惊。
岳招远点头,笑意苦涩:“老僧也不想这样,但这是事实。”
“用什么证明?”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即便是陈醉一下子也难以尽信。
岳招远的样子看起来更苦涩,道:“卫公何必强人所难。”见陈醉不为所动,终于叹了口气,道:“老僧今年百一十八岁,七十年前便已是名垂江湖的摩诃堂首座,小儿岳恒三十六岁,对老僧而言,这并非什么光彩之事。”
陈醉想起了梦中人生中那位大才子写的那个关于少林方丈和江湖女魔头的故事。
这老和尚四十八岁坐到了摩诃堂首座这个位置,潜藏于世外苦修多年,想来其心境早已修到神机通圆妙不可言的境界,但他却在八十二岁时忽然喜当爹,可想而知,当年的他必定有过一番妙不可言的浪漫经历。
岳恒这厮说起家人时,从来只说有个母亲十分贤明,却从来没说起过他老子是什么人。
陈醉也只知道他十八岁入行伍,积功坐到车骑将军的位置。却从未探究过他一身所学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能够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上同时得到魏无极和武威王的青睐?
这老和尚一出头,一切就都明白了。
“大师是个妙人。”
“老僧其实是个苦人。”
“谁人不苦呢?”陈醉道:“苦海无涯,众生沉沦于三界之苦恼中,渺无边际,如沉没于大海而难以出离。”
岳招远深邃如海的黑眸瞬间一亮,宛如两团轮回业火,道:“久闻陈施主生具宿慧,却非仙非魔,修行界引以为奇谈,听闻您曾以杀生护生之说点化吠陀佛宗的往生小活佛,今日一见面便聆听妙论,到似乎与我佛门有极大渊源。”
陈醉与之对视,目光沉毅卓然,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大师谬赞,陈某愧不敢当,在我看来苦海虽无涯,回头却是岸,咱们并非同路人。”
“苦海虽无涯,回头却是岸?”岳招远寿眉微蹙,道:“陈施主既然知道众生沉沦苦海,便是身具了佛性,正应该持修念力,开启轮回法界,拓展轮回灵界,以渡众生苦厄才是,独自回头岂是我佛所为?”
“所以我说我跟大师不是一路人呢。”陈醉笑道:“不过没关系,虽然不是一路人,却也可以和而不同,就算只是为了岳大将军,我们也可以坐下来谈谈。”
岳招远道:“老僧本就是为犬子的事情而来。”
“但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老僧听闻卫公欲对落日城用兵?”
“这话您听谁说的?”陈醉知道出兵的事情不算什么重大机密,但在动身之前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老和尚若是出兵以后才知道的,那他未免来的也太快了些。除非他在出兵前就已经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早早动身在此等候。
“诸天法界,各有妙门,老僧虽远在江湖之外,却也非充耳不闻之人。”岳招远道:“江湖有江湖的道理和规矩,请恕老僧不便透露这传递消息之人的姓名。”
“古佛宗与吠陀佛宗关系不错嘛。”陈醉略作思索,已经从仅有的两个人选当中找出最有可能的那一个,笑道:“大师盼这个机会很久了吧?说吧,往生还跟大师说什么了?”
岳招远微微动容,叹道:“陈施主果然机敏过人。”又道:“老僧此来的确是得到了往生师叔的指点......”
第三百二十七章 狮驼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难免要有派系,有了派系便必定会有圈子。
在佛门的江湖圈子里,当今天下最能打的和尚莫过于吠陀佛宗的毘伽罗。古佛宗与吠陀佛宗同宗同源,这老和尚的年纪虽然足以当得起毘伽罗的长辈,但为尊其为天下佛道领袖,不愿高毘伽罗一辈,所以也跟着毘伽罗称呼往生为师叔。
陈醉想到了梦中人生记忆中的某个很讲究辈分的文艺界圈子。忽然恶趣的想到,往生这小子若是现在收个徒弟,那他的徒弟岂不是要跟这一百一十八岁的老和尚平辈?
岳招远说道:“两个月前,老僧亲赴西戎汗国,本想请毘伽罗师弟出面搭救犬子,不料想恰逢毘伽罗师弟与五凤池镜空月印证玄元大道,引动天道劫数受了一点内伤,不便离开通天塔,幸得师弟指点才找到了往生师叔。”
“原来如此。”陈醉道:“这么说,大师是想来帮陈某一起搭救岳大将军的?”
岳招远道:“老僧知道卫公有神鬼莫测之机,此行搭救犬子已操必胜之算,本不需要任何人插手相助,但还是忍不住前来相见,一是父子连心,难以袖手旁观,二是老僧担心卫公知己不知彼,对那狮驼的来历和本领不够了解,故此专程前来略尽绵薄之力,若有言词冒犯卫公虎驾之处,还请海涵体谅。”
“大师太客气了。”陈醉道:“陈某并非自傲刚愎之人,您有何指教请尽管畅所欲言。”
岳招远微微点头,忽然问道:“卫公可知道神魔大战时期九幽魔王坐下曾有十二圣徒?”
陈醉道:“有些耳闻,不知道跟大师要说的事情有何关联?”
岳招远道:“十二圣徒当中的首座便是我古佛宗的喃喃古佛,但在十二圣徒当中战力排在第一却是次座的莫罗大帝,这位莫罗大帝修为通天,在神魔大战之前便已能割山取海自创了一界,便是阿修罗界。”
陈醉猜测道:“大师是想告诉我,这个狮驼的来历与阿修罗界有关?”
“卫公睿智,一语中的。”岳招远道:“狮驼正是阿修罗界的魔将转生,这阿修罗界乃是一个奇妙的真灵世界,此世界与补天界相似,却又有不同,莫罗大帝与我佛同门同源,彼此生克相依,阿修罗界中诞有四大圣族,分别是天龙,罗刹,迦楼罗和凤凰,师氏鼻祖便是凤凰化形成人转生。”
陈醉想到了象雄佛国的孔雀大明王转世的师容兰,忽然心有所感,十分感兴趣的:“大师请说下去。”
“师氏祖传有凤凰傲诀,又分作凤诀和凰诀,其中凤为雄,凰为雌,狮驼在多年前曾与陈师道正面抗衡败而不死,世人都以为是陈师道手下留情,却不知当时他已经杀死过狮驼一次,只是那凤凰傲诀有集火重生的不死异能,这狮驼虽然拜的是吠陀佛,但其信仰灵根却在阿修罗界,死后真灵法相借轮回道回归阿修罗界得以不灭。”
“大师是担心这位狮驼大将军会对我出手?”陈醉心知肚明,这仗狮驼打不下去,但是的确不能派出这家伙老羞成怒,仗着个人武力来一个斩首行动的可能。
“不是担心,而是断定。”
“大师有何根据?”
岳招远道:“阿修罗界主是战神莫罗大帝,这位大能一向以行事桀骜乖张,尤以盛气凌人不甘人下著称,连天道圣主都想取而代之,主子如此,那些诞生于阿修罗界的奴才们更是这样。”
“大师的意思,这狮驼也是这个德行?”
“狮驼此人极其自负,一向自比陈师道和赵俸侾,在毘伽罗师弟面前都不愿执弟子礼,当年毘伽罗随使团入炎都,受泓又大天师之邀与魏无极交手,交手百招才夺下魏无极的飞剑,狮驼闻听此事后认为毘伽罗弱了西戎汗国武者的名头,便亲赴炎都挑战魏无极,用了八十招便击败了魏无极。”
陈醉笑道:“这家伙是在跟毘伽罗叫板呢。”
岳招远道:“他的凤凰傲诀至少九重火候,实战能力稍逊赵俸侾,但绝不在叶斩之下,虽然还没问鼎大宗师境界,却是公认的大宗师级别,如今天道秩序有变,他能动用的力量只会更强大,卫公一人身系北赵重整山河之大业,不得不防啊!”
“听大师这么一说,还真是要小心提防些。”陈醉问道:“不知您可有什么好办法要指点陈某的?”
岳招远双掌合十,道:“善哉善哉,老僧正是为此而来。”又道:“凤凰是诞生于阿修罗界的圣兽,这阿修罗界的生命以灵体为主,欲往来人间便需借助我佛宗轮回道,因其凶残桀骜动辄失控,佛祖不愿佛徒们时受其害,于是便传下一门法诀,名唤虚空菩萨心咒,是专门用来克制阿修罗界生命的。”
阿袮,逻阇鞞,钤浮娑阇鞞......
岳招远将这晦涩难懂的经文传授给陈醉,末了又道:“此乃天外之音,诵读之时务必虔心正意,方能借得佛祖愿力降妖伏魔,卫公虽然不屑,但请宁信其有,稍费心力背诵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段经文读起来费劲,背起来更别扭,但好在只有寥寥数十字。陈醉用心记下,道:“多谢大师指点。”
岳招远道:“犬子德才有限,却承蒙卫公厚爱,竭力提携下才有今日,老僧即为人父,理当受此因果。”
这和尚倒是坦诚,相比梦中人生记忆中的那些道貌岸然油光满面的假和尚来,反而要可爱可敬的多。
岳招远又道:“此咒有清心明智,增助冥想之奇效,卫公纵然不与阿修罗界人物交手,也可以常挂在嘴边念诵,只需持之以恒,天长日久必有所得。”说罢,双手合十向陈醉告辞,与费莲生两个飘然而去。
陈醉拱手相送,直到目送二僧远去,又回到车上。外面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婵儿和阿九的耳目。省略了分说解释的过程,直接问道:“你们怎么看?”
阿九快人快语,抢着发表看法,道:“这老和尚的眼神怪怪的,好像能摄魂夺魄,阿九看他眼光一眼便觉得心中厌胜好不舒服,我怀疑他未必安了好心。”
“那是因为你的道意修为不到的缘故。”婵儿道:“他修炼的是摩诃般若心经,尤其擅长针对灵体,你说他能摄魂夺魄还真没说错,一般人的精神意志不够坚定的,瞬息之间便能被这门神术夺走灵体成为一句无意识的躯壳,纵然是修行者若不知底细又修行尚浅的,也没法与之抗衡,可以说这是十分可怕的能力。”
阿九惊讶的吐了吐舌头,道:“还有这样的神通啊。”
陈醉道:“堂堂摩诃堂首座岂是白给的,否则以他超品移山初境的体力修为,凭什么能让费莲生这身在巅峰多年的大高手甘心做他的跟班儿?”
“费莲生可不只是跟班儿那么简单,我若没有看错,还应该是岳招远的护法。”霍鸣婵道:“他的阴灵魔躯已经没剩下多少邪气,实际战力只比当初第一次与咱们交手时更强!”又道:“这阴灵之力是怨念凝聚,为魄力源头,是世间至阴大道之一,不仅能伤身更能损魂,哥哥若再与他交手,千万不可大意。”
陈醉问道:“看来你也觉得这俩老贼秃没安好心?”
婵儿沉吟片刻道:“岳招远这样的身份,实没必要用这种自污其名的方式来给醉哥设置陷阱,而且他刚才所说的关于阿修罗界和佛门之间的事情都是真实的,以狮驼狂傲的性子,还真有极大可能会如他所说,即便不会暗算刺杀,也可以单枪匹马向哥哥发出挑战。”
“如果他向公子挑战,那阿九就代替公子出战!”阿九道:“我们涂山族可不怕什么阿修罗界的妖魔鬼怪。”
“这是不可能的。”霍鸣婵道:“如果狮驼公开向大哥挑战,就意味着这是两国强者之间的荣誉之战,不要说你暂时还不是他的对手,便是你现在道心通明强过狮驼十倍,也绝不可能代替大哥出战。”
陈醉嘿嘿一笑,道:“这个事情不用讨论了,我这次东征最大的假想敌可是陈师道,若是连陈师道随手捏死过的一个手下败将都不敢应战,那还不如现在就打道回府,老老实实窝在野老山中一辈子。”
霍鸣婵道:“哥哥说的有道理,这狮驼再厉害也不会比陈师道更可怕,如果真如岳招远所说,那么此战咱们是避无可避的。”
阿九道:“我还是觉得那老和尚的话不能听。”
“岳恒的便宜老子这些话里有没有陷阱先不说。”陈醉道:“就只是狮驼与往生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一点,他容不容得下我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哥哥的东征计划中落日城只是第一站,若是能拿狮驼这样的人物来祭旗,势必会对咱们接下来的行程大大有利。”婵儿明眸闪烁,分析道:“现在的魏无极已经被赵俸炆封为魏王,朝堂上列在北赵文武第一人的位置,倒是与哥哥在这边的地位相对应,而这狮驼的威名更在魏无极之上,哥哥若是正面击败或者击杀了他......”
“击杀他是往生的事情。”陈醉道:“不过如果他敢公然向我挑战,我必定要替小往生送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三寸之内盾御天下
“为了钱而放弃权力,这是个许多人都会犯的大错。”
落日城中,帅府内室,狮驼正在对因经济原因备受打击,甚至想要舍弃部分权势换取往生手中内库大权的儿子狮猛说道:“金钱是陈醉之流搭在草原上的金顶帐篷,一场大风过后便什么都没有了,权力却是纳兰西京城里古老的石砌建筑,能屹立数百年而不倒。”
都说富不过三代,而权力却有可能世袭罔替代代相传。
狮猛心有不甘的说道:“儿子知道父帅的道理是对的,可惜咱们父子大权在手却依然没办法改变现在的局面,说来说去,还是抱天揽月楼的泼天财富在作祟。”
狮驼目露凶光,道:“圣命不可违,撤军已成定势,但是北赵人想要这么轻松拿回落日城,却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父帅的意思?”狮猛道:“您要对炼锋城的护城军用兵?”
“用一群吃了半个月稀粥,心疲力竭的草原联军,对付陈醉手下千骑破楼兰纵横三万里无敌的护城军?”狮驼道:“为父还没那么蠢,饿了这么久,各部联军早已军心涣散,这落日城肯定是守不住了,护城军暂时也不好对付,不过这个卫公陈醉本人却未必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父帅莫非是要与他单独较量一番?”
“护城军已经兵临城下,陈醉派人送来一封书信,口气十分强硬,只说限期撤军释放岳恒,根本没有和咱们谈条件的意思。”狮驼缓缓额首,沉声道:“现在跟护城军正面交手殊为不智,但如果就这么把岳恒交给他,灰溜溜的撤出落日城,不仅为父的颜面过不去,我西戎汗国的国威也会大大受损。”
“绝不可如此!”狮猛道:“那贼和尚恨父帅入骨,又深得陛下宠信,若您这么做了,只怕离解甲归田之日也不远了。”
“若能解甲归田全身而退倒也还算不错的结果啦。”狮驼颇为感慨的说道:“怕只怕赵氏容不下咱们父子啊,赵玉虎和你姑姑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她太像先帝了,又有大圣师在背后支持,你姑姑远走火龙帝国以后,她已经全无顾忌。”
“难道陛下还会违背对姑姑的承诺?”
“她是一头笑面虎,当然不会公然这么做。”狮驼眉宇间沟壑凝结,忧心忡忡道:“怕就怕赵氏宗亲们勾结大圣师,抓住咱爷们儿一点错误便来个先斩后奏,别忘了,当初为了你姑姑登上大宝,为父我的手上可是沾满了赵氏的血。”
“既然如此,父亲又何必再给赵氏卖命?”狮猛道:“若依着儿子的意思,咱爷们儿也不必回纳兰西京了,左右赵玉虎心中根本没有我这个丈夫,索性不如就反了她,杀掉那个贼和尚,然后带上族人去投奔姑姑。”
“为父也正有此意。”狮驼眼中凶光迫人,道:“为父戎马一生,大半辈子都过着睡不解甲的日子,从来没有忠于过赵氏,现在赵玉虎待咱们不仁在先,咱爷们儿也不必跟她讲恩义,只不过就算要走也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的狼狈而走,为父走便走的光明正大八面威风!”
“原来父帅已经下定决心了。”
“嗯。”狮驼点点头,道:“为父已经给那陈醉写了回信,约他三天后在军阵前见面,届时为父会以撕了岳恒为要挟,逼迫陈醉与我决一死战!”
......
落日城外,两万大军扎下营盘。
马车就是陈醉的军帐行辕,而在行辕外,两万大军的统帅,孟立熊正在练拳。
练的是象形拳中的猴形。
两米多高的巨汉,身负重甲,灵动敏锐的活像一只真猴子。
陈醉坐在车辕上看着,忽然扬手,袖子里发出一声闷响,一支神火破甲锥哆的一声的命中阿熊当胸,穿透了外面的玄铁甲胄,却没能刺破他的皮肤分毫。
三寸之内,盾御天下。
陈醉欣喜宽慰的点头,赞道:“孺子可教也!”看着小徒弟,想到自己这些年经历的艰辛和多次奇遇,如今几乎已经触碰到个人修行的天花板,心中不禁感慨又羡慕:什么叫天赋?这他吗才叫天赋!
尽管只有道意两重的修为,但孟立熊现在打出来的拳却有着苍茫雄浑的意境。拳法行至巅峰时,通身气血勃发,竟生生扛住了陈醉都不敢挑战的神火箭。
“师父,我现在算不算先天九品?”
“不知道,不过为师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已经不能算是先天八品了。”陈醉笑道:“至于是不是先天九品,等有机会时找几个超品巅峰的大高手围攻一顿就知道了。”
“早知如此,出发前就该让莫爷爷出全力试一试了。”孟立熊遗憾的说道。
“你快别折腾他那把老骨头了。”陈醉道:“七十多岁的人,带着一身伤给你当了三个月的陪练,你还真想把他那把老骨头拆散了才甘心?”
孟立熊道:“二师娘的剑气太厉害,阿九姑娘又没什么力气,都不如莫爷爷的拳头不轻不重刚刚好,俺这几日没挨到,总觉得全身骨头痒的厉害。”
“应该还差一些火候。”霍鸣婵道:“当年人王聂政以先天九品媲美人间大宗师,由于逆天乱道,曾受法天真君全力一击都安然无恙,而阿熊现在连我一般的剑气攻击抵挡起来都很吃力。”
“听明白了没?”陈醉看着孟立熊,道:“你小子还差得远呢,师父教你的这门体术有个讲究,叫做见神不坏,先天体魄者超乎常人的力量来自血魄阴灵,强大的抗击打能力同样来自于此,所以咱们体内的血魄阴灵就是我们的神,你只有体悟到了这个神,才算真正入了属于咱们这种人的道。”
“不太明白。”孟立熊道:“您说的这个阴神是什么样子?”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只要好好练拳,慢慢就懂了。”陈醉道:“潜力来自天赋,能发挥出多少来却由我们的内心做主,你现在已经具备了先天九品的潜力,但是还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就是因为你还没有修炼到见神不坏的境界,血是气血,魄是身魄,阴灵是你的精神意志,三者合一便是我们炼的内神,见神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眼去悟去感受。”
孟立熊很用心的听着。
陈醉继续说道:“别人一拳打在你身上,就算你的气血身魄再怎么强大,也还是会造成些伤害,正如水滴石穿,其他修道者会用天地元气去修复这些伤害,我们这些先天体魄者却没这能力,但是我们可以用血魄阴灵的力量去修复,重要的是你必须能发现这些内伤,同时懂得怎么控制这个内神系统来修复身体。”
霍鸣婵若有所悟,道:“修道的核心是师法天地,以自身为一方小天地,竭尽所能采纳天地元力为己用,所以我们悟道的过程中,最初都是以心法诀窍来感悟天地元力开始的,而兄长所说的道却是以自身为主,最大化的开发自身的潜力,把我们自身当做了一方天地,发现攫取自身的潜力来强大自我。”
“先天体魄者气血旺盛,力量勃发,达于发端皮表,是我们能避刀枪箭矢的关键。”陈醉道:“但这种能力不是无穷尽的,通过锻炼我们可以提升这种能力,但如果过度消耗,这种能力也会跟着下降,这也是当日重甲步卒在炎都最严酷的环境里都没有伤亡,却在青石坳出现大量伤亡的原因,阴神疲惫,气血虚弱,防御力自然下降了。”
孟立熊恍然道:“原来如此。”
陈醉续道:“我们先天体魄者的潜力雄厚,但也并非无限,通过练拳锻炼可以提升我们对自我潜能的开发程度,甚至借助一些天材地宝还能一定程度上提升我们的潜能上限,但见神不坏却能让我们清楚了解自身的局限,准确补充潜力消耗的同时还能精准的搬运气血去修复那些消耗造成的伤害,最大程度的确保我们神机通圆的状态。”
霍鸣婵道:“先天体魄最大的局限是力不能达身体三寸之外,但是以阿熊现在的力量,随手投掷出的钢矛,在一定距离内威力已不逊于我的飞剑,即便是我对上了也须避其锋芒。”
“这也是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陈醉道:“换个思路或许威力还能更大,比如投掷出去的不是钢矛,而是大号的神火弹呢?”
霍鸣婵笑道:“只要能保证准度,那就是一门人形火神炮了。”
陈醉正色道:“若运用得当,也可以是屠神的力量!”
婵儿道:“要说屠神还不至于,比如你用这招与我对垒,我知道你的厉害,最多踩着飞剑远遁避其锋芒罢了,难道还硬挺在那里跟你硬扛吗?”
陈醉道:“你知道我的厉害,其他人也知道吗?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当我们选择用战斗解决问题的时候,往往都有不能一走了之的理由,如果遁走意味着失败,试问又有几人能做出这个明智的选择?”
霍鸣婵缓缓摇头,道:“强者自有其尊严,如果是为了某件事选择了决战,大约没几个强者会选择逃避。”
“所以我们这些先天体魄的蠢家伙还是有点前途的。”陈醉道:“当年聂政能逆抗天劫后达成先天十品,最后竟撕裂虚空登入天界,正印证了那句大道无穷,殊途同归,他能做到的事情未必我们爷俩儿就不能办到。”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婵儿动情说道:“人定胜天,也只有兄长这样的人物才配得起这句话。”
孟立熊道:“我也相信三天后师父与狮驼的会面必定能旗开得胜!”
第三百二十九章 新一代兵家双壁
落日城中,狮驼也在练拳。
他练功的时候一双铁拳像两团火,藏着两个词,左手正义,右手高尚,两个词,写在拳头上其实只有一横一竖,立着的称王,横着的为寇。
狮驼这辈子的权力,财富,甚至是道理,都是靠一双铁拳打下来的。
在天机楼公布的天下强者当中,狮驼是最好战的一个。
他挑战过毘伽罗,败北后并不服气,又跑到平等城外去挑战黑龙帝,口吐狂言说干不过大宗师难道还打不赢你这老不死吗?结果毫不意外的被老龙帝一锤子砸趴下,回到纳兰西京躺了大半年,虽然败了却并不服气。
后来黑龙帝破劫入大宗师境,天下公认其能与云空寂比肩,狮驼才在心里头真正认输。
不过在狮驼心中,这两次败北只是输给了境界,而并非输给了对手。他相信自己会在某一天厚积薄发问鼎大宗师,到那时再较量若还输了,才是真正输了。
如果说输给大宗师不算输的话,狮驼这辈子就只输过两次。
第一次是十五年前,在纳兰西京的城头下输给了陈师道,输的毫无脾气。
他生具火凤元神,用三十八年苦功修成火凤法相,自负大宗师之下天下无敌。在与南陈高祖决战于城下的那一天,却忽然天降大雨,暴雨倾盆,水漫纳兰西京,淹没了他的龙象重骑,同时也浇灭了他的火凤法相,借不到天地元力,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陈师道法天相地用磅礴的真元给压死了。
三天后,他以元神法相的神通异能在熊熊烈火中重塑修罗魔躯又活了过来。
这一战他败的不明不白稀里糊涂,总觉得自己是输给了天意。
第二次他败给了赵俸侾。
九年前,狮驼亲赴炎都以两**方将领交流的名义向大赵将军魏无极发起挑战。
结果只用了八十招便战而胜之。
离开炎都前,恰逢武威王因为齐王案一事还朝。
狮驼不忿天机楼的排名在赵俸侾之下,于是向武威王发起挑战。
这一次狮驼发挥出了全部实力,在烈日当午时分,火气最旺时与赵俸侾决战。
二人交手,不多不少,刚好也是八十招。
赵俸侾连元神法相都没有施展,只是以自身积郁的阴灵鬼气施展隔空御枪术,在第八十招灭了狮驼的火凤法相。
这一次狮驼败的心服口服。
整个交手过程中他都清楚的知道自己逊色一筹,之所以是在八十招上落败,只是因为赵俸侾要在第八十招时击败他。
从那以后,再谈起天下英雄来,独服赵俸侾。
除了这两次外,他这一双铁拳再没有让他失望过。
天下间败在他一双铁拳之下的高手,比胜过他的人多了不知多少倍。
一个先天体魄者,根本不入他的法眼。即便这个先天八品,曾在炎都街头独战九大高手,十丈之内人尽敌国,被郦凤竹赞为陈师道和赵俸侾之后的天下第三极,狮驼也依然不把陈醉看在眼中。
先天体魄者,无论到了什么境界,都避免不了一道先天桎梏。
只能近战,不能远攻。
而他的拳,不但能远攻,还能在一定范围内制造一个恐怖的高温力场。当他的火凤傲诀发挥到极致时,这个力场的温度甚至可以点燃枯木。他自己给这独门绝技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凤火焚天!
一个先天体魄者,拿什么来抵挡这可怕的高温?
麒麟宝铠?
当温度上升到临界点时,贴身的金属铠甲只会让火凤傲诀的威力倍增。
拳出如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这时候环绕他身前背后十丈范围内,空气蒸腾,气流旋转形成了一个高温力场,强大的气势直冲云霄!
......
“陈醉必败无疑!”
距离落日城四百里外的凉州城里,悬刀负剑,儒雅倜傥的叶南冥对身旁白衣羽扇的费解说道。
“狮驼的绝技凤火焚天方圆二十丈内草木无存,土干石裂,连父帅大人都要退避三舍之外。”叶南冥继续说道:“一个先天体魄者,没有真元罡气护身,拿什么抵挡这一招?”
“据我所知,卫公出道以来,不只一次经历这种必死之局。”费解道:“南冥兄,咱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你就对这个人这么有信心?”叶南冥有些不满,道:“他就算窃据了齐王府,也始终不是齐王!”
“他当然不是齐王,他是单枪匹马在炎都街头独战九大高手,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便几乎将经略京城八十载的天地堂打落神坛的卫公陈醉!”费解正色道:“南冥兄,我对他的信心显然不是盲目的。”
“我生平极少服人,所结识的人当中不过四人,父帅和恩师之外,便只有齐王和你。”叶南冥道:“我服齐王兄是敬佩他的胸襟和仁德,而在今日之前我服你却只服你这一双青眼。”
费解道:“能得南冥兄这句话,费某足慰平生了。”
叶南冥摆手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夸你,而是想告诉你,我这次对你的眼光有多么失望。”
费解嘿嘿一笑,道:“纵然让南冥兄失望,费某也依然看好卫公。”
叶南冥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与你赌了!”又道:“你说吧,赌注是什么?”
“若卫公败于狮驼之手,费某便亲赴炼锋城将宁帝陛下请到凉州城来。”费解道:“反之若狮驼输了......”
“叶南冥愿交出西路军兵权,与费贤弟一起追随卫公,辅佐宁帝共创大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费解道:“南冥兄向来重信守诺,想必不会食言令费某失望。”
叶南冥冷笑,语气不屑:“陈醉死定了,你还是想一想输了以后怎么劝说宁帝迁都凉州,将火教树为正教吧。”
费解不快道:“南冥兄对狮驼颇有信心,难道是因为你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叶南冥道:“如果有可能,我当然希望卫公能取胜,毕竟他是鲲鹏的结拜兄长,但希望终归是希望,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愚兄我恰恰是因为败给了狮驼,才更加了解他的实力。”
一本正经的又说道:“为将者,未料胜先料败,断然不能感情用事盲目乐观。”
费解嘿嘿干笑,道:“你就是嫉妒卫公,不愿意相信人家比你强!”
“一个先天体魄者,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叶南冥眉头一紧傲然说道:“我叶南冥身为天刀长子,叶氏嫡传,火教圣母卫夫人的亲传弟子,当年未及弱冠便独霸江湖新秀榜首,我会嫉妒他?你我相交十余年,何曾见过我嫉妒过任何人?”
“你就是嫉妒人家!”费解斩钉截铁道:“你以前不嫉妒任何人,是因为没有遇到比你更出色的同代人,但是卫公不一样,他是鲲鹏的结拜兄长,却比你这个亲大哥还受鲲鹏敬重,我费解与你相交十余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对你我是只敬不服,对卫公我却是心悦诚服。”
“你的意思是,我因为你和鲲鹏便嫉妒那个先天体魄者?”叶南冥剑眉竖起,星眸含威,声音低沉问道。
“哟,真动怒了?你这算不算恼羞成怒?”费解向后退了一步,笑道:“是不是嫉妒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这不是谁的拳头大就说了算的,你嫉妒卫公还因为人家能兵不血刃就解决了五十万西戎联军,而你堂堂名帅之后,大赵军方新一代兵家双壁之一,领着三十万大军苦战数月也只能维持个守成之局。”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伎俩罢了。”叶南冥语气不屑:“纵能逞一时之快,在绝对实力面前,终究难免被风吹雨打去。”
费解道:“何必嘴硬,你心里头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叶南冥剑眉紧锁,道:“就算他有些鬼门道,但只是答应与狮驼在阵前一战这件事,便是愚不可及!”
“愚蠢还是自信终须实战来检验。”费解道:“狮驼必然是很强大,但想来也不会比叶世叔更强,如果你现在问问叶世叔,换做他老人家与陈醉交手结果会如何,想必答案定会让你更失望。”
“父帅即将突破大宗师境,真元积累已达临界,与人交手不能尽出全力,纵然实力胜过了狮驼,却未必能发挥出媲美狮驼的战力。”叶南冥道:“总之,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看好陈醉能胜!”
“所以你就要亲自赶奔落日城下去见证卫公之败?”
“我没你说的那么无聊。”叶南冥道:“陈醉可以败,但不可以死,当下西路军中,只有我叶南冥才有与狮驼一战之力,目下,炼锋城的护城军和玄甲骑军兵临城下,与我西路大军形成掎角之势,西戎联军受困于粮草,撤军已成定势,我不能看着大好局面毁于他的一时任性上。”
费解笑道:“我怕你去了以后会更不开心,你可知道你那向来受你呵斥,被你说成是孟浪无形的纨绔子的宝贝弟弟现在朝中担任什么职务?”
“兵部尚书,枢密院使,沐猴而冠,荒唐可笑。”叶南冥冷面冷语道:“他这几年确有进步,执掌炼锋城兵事,调度统筹指挥作战都多有建树,可他就是做了我的顶头上司,在我面前也依然是个弟弟。”
“哎,在投胎早晚这件事上,鲲鹏和我是永远都没机会超过你了。”费解道:“不过若是你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及时调整站位,再过几年,你也就剩这一件事在我们面前自傲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让我跟你们一样投到卫公麾下。”叶南冥道:“既然如此,话不投机,咱们就按照赌约来决定吧!”说罢,一甩青衣长袖,转身的功夫已经消失在费解眼前,只丢下一句:落日城下见!
第三百三十章 灭火
“了解你的对手,才有机会选择取胜的办法。”
气定神闲的陈醉将精疲力尽刚刚被自己揍翻在地的孟立熊拉起,道:“这一场你输就输在高度紧张,力必用穷,过度消耗上面,尽管你体力强过为师很多,但因为体力分配不合理,拳法运用不当,终究还是不能发挥出全部潜力。”
霍鸣婵笑着说道:“你这完全是仗着道意五重的修为欺负人,阿熊被你困在道意感知范围内,气血运行到哪里都瞒不过你,随手一拳一脚都能攻其弱点,每次阿熊发力还击时都被你截断气血运转,他怎么可能不耗费十倍于你的体力?”
孟立熊道:“师娘说的对,就是这个感觉,我平时练拳几日夜都不至于这么累,跟师父交手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都消耗的特别快,不到两个时辰就把体力消耗尽了。”
霍鸣婵道:“你师父的先天体魄已经不如你了,但是他的神通机敏感应却比你强了不知多少倍,他打你的时候专打你的发力点,让你有力气也发挥不出来,就算你想全力以赴却也是身不由己。”
“这就是为师跟你说过的,打的狠不如打的准的道理。”陈醉道:“如果你的对手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身上的弱点,那么哪怕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都有可能成为可怕的敌人,这便是道的威力。”
又道:“所谓神道,关键不在力量,比如我的拳,即便是全力攻击,理论上也依然不能攻破你的防御,而实际上我的每一拳都打在了你身上气血运行的薄弱处,一拳两拳对你来说无妨,可当累加攻击足够多的时候,你的薄弱部位处的血管筋膜就会出现细微损伤,气血随之在这里运转不灵,随着酸痛麻痹感增加,你会本能的增加心脏负荷。”
“难怪我会累的这么快。”孟立熊若有所悟,道:“师父,这就是神道境界吗?”
“还不能算是。”陈醉摇头道:“或者说不能算适合你的神道修为,你应该追求的是神机圆满,内守如一,体魄如神的境界,只要足够了解自己便无需对外界有多敏锐的感知,魄力内外贯通,外物外力皆不得侵入,心念所至,哪里有伤便立即调运气血令其通畅,将伤患修复排除,如能臻此境界,则必能将你潜在能量发挥的淋漓尽致,便是别人再用什么手段攻击你,也不过是隔靴搔痒。”
“可是潜力终究会有耗尽时。”
陈醉笑道:“只要是人,便会有极限。”
“武道修行者借用天地元力也是有极限的。”陈醉接着道:“而且你的潜力也可以借外力获得,两个字:养和吃。”
“如果在了解对手的过程中发现对方是你根本没有可能战胜的存在呢?”霍鸣婵忽然说道:“比如狮驼。”
陈醉看向她:“怎么这么说?”
“虽然我对兄长有绝对信心,但其实到现在我都没想到你有一丝一毫战胜狮驼的可能。”婵儿正色道:“狮驼的火凤法相是天道五奇之一,天赋真火威能,一旦元神法相具备了法天相地的能力,必定会有大范围杀伤的绝技,兄长没有护身罡气,根本没办法抵挡。”
“什么是天道五奇?”陈醉好奇的问:“法天相地又是意思?”
“就是五种厉害的元神法相。”霍鸣婵道:“天道衡厉,苛待众生,几乎不允许任何逆天之物存在,却对某些生命格外宽容,这天道五奇是开天辟地时诞生的五种神物,每一种都有得天独厚的种族天赋,分别是苍龙,白彪,石猿,雷鹏,火凤,对应金木水火土五种天赋,上古年间,众生竞逐天道,相互厮杀不休,人族脱颖而出。”
“为保证人族的繁衍生息,人族大圣们联起手来扑杀这些远古神物,这些神物没有办法,只好将自身真灵血脉藏于人族当中。”霍鸣婵续道:“代代相传,便有了天道五奇的元神法相传承。”
“岳招远不是说这个狮驼是阿修罗界来的吗?”
“阿修罗界不过是莫罗模仿人间界,割山取海开辟的一方天地,那里的生物也都是莫罗效法天道从人间采集的。”霍鸣婵道:“重要的不是他从哪里来,而是你有什么办法抵御他的火凤法相,一旦他施展法天相地的神通,没有护身罡气隔绝的情况下,你根本没办法近身,另外千万别指望你那些暗器,火凤是元灵真身,刀枪箭矢都伤不得。”
陈醉道:“你还没说这法天相地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狮驼能施展,江湖十大高手之列的费莲生和巴天斗却不能?”
“元神法相是修行者的本源精神意志与天地元力结合形成的灵体,这个灵体要远比身魄更容易与天地元力建立沟通,通俗的解释就是藏在泥丸宫中的灵魂修成了神魂,而这个神魂的本事很大,并且还能继续提升。”
霍鸣婵解释道:“法天相地是元神法相修成后得到的一种神通,我们知道只有达到超品移山巅峰的实力才能修成元神法相,但并非所有超品移山巅峰强者都能修成法天相地神通,一是受到先天禀赋的限制,二是本身悟性不高又不够用功,修成法天相地神通,便意味着这个修士具备了成就法天真君的基础。”
“仙元九品的法天真君?”陈醉颇感到意外。
霍鸣婵点头道:“不过大道在人间,但凡有这种天赋根基的修士,几乎没有几个愿意破空飞升去天界当孙子的,能留在人间成就大宗师根基的都会选择尽量留下来。”
“懂了,意思就是这个狮驼如果修成了法天相地的神通,便至少比费莲生之流高了一个级数。”
“何止一个级数。”婵儿正色道:“火凤法相本身就是佛陀同级的天赋,费莲生不过是罗汉根基,就算他也修成了法天相地的神通,也要比狮驼逊色很多。”
有些担忧的:“还有一天兄长就要与狮驼会面,他在回信中同意撤军,但不同意释放岳恒,提出要求要与兄长单对单在军阵前一较高下,我虽然相信兄长一定有战而胜之的法子,但是不从你这里亲眼确认一下,总是不能放心,如果兄长还没有想到比较有把握的办法,倒不如我以虚灵镜像易容成你的样子代你出战!”
陈醉道:“其实办法很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地生成万物,相辅相成相生相克,任何一种元素力量都有克制的办法,火凤当然也不例外,还记得你送我的那只白玉瓶吗?”
“一个不起眼的空间法器。”婵儿道:“原本是留给你盛药酒的,后来被你改成了什么燃烧室增压舱,然后我又送给你一个翡翠壶。”
陈醉翻手间亮出那翡翠瓶,道:“前阵子吃了成药师的造化灵丹,体力修为方面又有先进益,基本上已找到了化解体内玄水精英的法子......”
“就是兄长传授阿熊的那个见神不坏?”
陈醉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次发兵前,针对天下群雄我也做了一些功课,这个翡翠瓶中装有一种奇物,叫做干冰。”
“干冰?”婵儿明眸流转,问道:“那是什么天材地宝?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这东西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如果懂得制造原理,其实是一种很普通的元素物质。”
陈醉不能对她详细分说干冰的制造过程,因为那需要牵扯到太多基础科学知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些在梦中人生记忆中寻常的知识实在过于深奥。其实这东西就是最寻常见的二氧化碳凝聚而成,制作的方法很多,以炼锋城现在的工业化水平,制造个几百公斤是非常容易的。
陈醉为了这次东征准备了几个月,其中就考虑过如果面对一个擅长用火系能量供给的强敌时,该怎么应对。
于是就想到了干冰。
婵儿赠送的空间法器在补天界只是不入流的小玩意,但到了陈醉手中,却能发挥出巨大作用。它方便携带,还可以储存很多东西,让陈醉一些即便是在梦中人生的时代都很难实现的构想成为了现实。
比如利用这小小的翡翠瓶储存下几百公斤干冰,连通上麒麟宝铠的喷火系统后,他便成了一个威力惊人的人形灭火器。
他娴熟的将翡翠瓶安放到麒麟宝铠的心部位,取代了之前放在那里的白玉瓶,然后又命阿熊带人燃起一团烈火。
霍鸣婵一脸疑惑的看着,火光熊熊燃烧,好大一团火烤的周围方圆数丈内的空气都跟着蒸腾起来。只见陈醉不紧不慢走向火光的中心,然后对着火团扬起了手。
麒麟宝铠自动展开,一团白雾忽然从陈醉袖子里喷出,高压作用下,里边的二氧化碳喷薄而出,疾风列列,忽的一声,伴着一股清凉之意分散开来,刚才还熊熊燃烧的大火刹那间熄灭了。场间白雾缭绕,空气清冷沁人心脾。陈醉站在那里转头回眸对着婵儿一笑:“好玩儿吗?”
这一刻,刹那芳华,这个男人如天帝拈花一笑,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有充满了烟火气。
在霍鸣婵心中油然而生出一个念头:人,真的可以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