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十六章 地妖
就在这一刹那,孟立熊手里的刀动了,刀光如雪,反卷向上。
这一刀从头陀和尚的小腹处斩入,头陀和尚举着大铁椎,身法毫无保留,人在半空中已经没有腾挪余地。
刀光掠过,血光崩现!大铁椎飞上高天。
头陀和尚被一刀劈为两片,吭都没吭便死了个干净。
刀光定住不动,遥遥指向金甲将军。
“我去会会他!”金甲将军看着头陀和尚血洒当场,内心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舔着嘴唇,眼中闪着狂热战意盯着孟立熊说道。
“骑兵冲阵,先消耗他的体力,云将军在一旁伺机而动。”白面枯瘦和尚道:“老衲去会一会那马车里的炼锋城主。”说罢,他腾空而起,张开双臂,宽大的僧袍袖子舒展开来,宛如飞鸟一般越过了孟立熊直奔马车和陈醉而去。
孟立熊向后撤步,打算回到马车旁将大槊抽出来对付这个和尚。
“接槊!”陈醉在他稍有动意的时候便先出手抽出大槊奔着孟立熊投了出去。随即又道:“这边不用你管!”
和尚宛如灰鹤落地轻盈无声,来到马车前,看着站在车辕上的陈醉,微做打量一番后双掌合十,口念佛号,明知故问道:“请问可是卫公?”
陈醉的目光还在关注另外一边,大槊丢过去,孟立熊并没有立即接下来,横身一让将大槊让过去,那条大槊继续向前飞行,然后狠狠撞上了首当其冲过来的一名骑兵。宛如热刀切黄油一般无声无息没入,又无声息的穿透这名骑兵的胸膛,继续向前飞行,直到撞到了那位金甲将军面前。
当的一声,金甲将军用的是大刀,横刀往外一扫,虽然被震的在马上一趔趄,却还是将大槊封了出去。
大槊却没有落地。
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槊杆,孟立熊右手持刀,左手执槊横在官道中间,面对前赴后继扑面而来的数百骑军岿然不动。
不动如金刚。
当他不动时,便与天地同呼吸,在这个节奏里,他的潜力和精神意志都将达到顶峰。
陈醉收回目光,转脸看向白面和尚,点点头,道:“大师是哪一位?”
“一个无名的僧人,不敢在卫公面前称名道姓。”
“古佛宗?”陈醉想到了费莲生,这人的气势绝不逊色于那位古佛宗的门面人物。
和尚摇头。
“这么说大师是从西边来的?”
和尚含笑再摇头,道:“卫公不必猜了,老衲是从无名之地来的无名僧。”
只看面向这和尚不会超过三十岁,但既然口称老衲,又有个那么老的徒弟,想必年纪已经不小。
“那就称你无名僧吧。”陈醉道:“大师既是世外高人,何苦趟这世俗纷争的浑水。”
“世外没有高人,只有一群失意人。”无名僧道:“实不相瞒,老衲碍于师门尊长遗命,这一生都在与青灯古卷粗茶淡饭打交道,着实乏味的紧,今次奉邀前来取卫公性命,实乃久旱甘霖之良机,老衲盼这出头的一日久矣。”
“天地堂的人就没告诉你,我这条命没那么容易拿去?”陈醉握拳从车辕上跳下,径直走到无名僧面前。
无名僧颇为意外,道:“有人说卫公十丈之内人尽敌国,全仰仗的是车上一种奇门武器,现在卫公赤手空拳离开马车,又凑到老僧这么近的距离内,以你的先天体魄还能拿什么来人尽敌国?”
“十丈之内人尽敌国是因为面对敌众我寡的局面不得已而为之,只好守住十丈底限免得腹背受敌。”陈醉道:“我还有一手本领叫做三丈之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话音未落,狂风卷起,无名僧已经消失在眼前。
磅礴的真元带动狂风疾雨盘旋而动将陈醉团团包围。
猛烈的狂风抽走了陈醉周围的空气,雨结成了无数冰刺,在风的推动下以高速撞击陈醉的身躯,刺在麒麟宝铠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陈醉安稳如山,以心神意念钻入风雨中去探寻无名僧的位置。
“原来大师的元神法相是一头风兽,竟能神化妖风。”陈醉曼声道:“你把真身藏在十丈之外,以元神法相结成风阵搅动天象来杀我,的确堪称妙招,看来有人对我下过一番大功夫研究啊。”
“老衲听说卫公金刚不坏,百毒不侵,唯独怕冷。”无名僧的声音响彻在二人交手的一方小天地内,他以风兽元神化作妖风锁死了陈醉,此时此刻自觉得已经控制了局面,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话也不再那么谨慎。
“既然你已窥破老衲的元神法相真身,想必你也猜到了老衲的来历。”
“十万妖国。”陈醉寒声道:“原来大师是地妖转生,难怪连名字都不敢有。”
“地妖转生却拜在了魔国头号大叛徒的门下,若是被天界那些沽名钓誉之徒知晓,必然又是一场灭道:“卫公见地不凡,必定知道昔年神魔大战之后,他们是如何对待我们的。”
“往者已矣,你们与补天界之间的万年仇怨与我这个凡人毫不相干。”陈醉道:“玄天宗倒行逆施监守自盗,网开一面放你们这些修成人魂的大妖出来转生为人,还派你们来杀我,这就与我有关了。”
疾风咆哮,寒雨凝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
忽然一团火光亮起,将陈醉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酒香弥漫开来,令人迷醉的气息向着四周扩散开来,迅速融入到狂风中。
“地灵真火!”无名僧吃了一惊脱口叫道。
湛蓝转紫的火焰离身一尺,将陈醉裹在其中,隔绝了四周围的恐怖寒意。他身无真元,又不懂西人的魔法,全凭着领先时代的技术,魔术似的制造出这奇异现象,着实超出了无名僧的认知。
元神法相是天赋神魂修成的,除非附着了杀心道意,否则不惧一般的刀枪攻击,却最怕这种地灵真火的攻击。
“不得不说,真羡慕你的能力啊。”陈醉的左手托着一团跳动的火焰,那是暗藏在拳套掌心部位的一根纤细导管喷出的高压可燃气造成的效果,看起来十分炫酷。
“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陈醉一边说一边迈步向前,“尽管我一直在努力融入其中,可它终究还是不肯接纳我,七品飞天,这就是我曾经最大的希望,却被这个世界拒绝了,既然不能成为其中一员,我只好选择独树一帜,你们和补天界之间的勾当我没兴趣参与,原本我只想独善其身,可你们却偏偏都不肯放过我。”
那团火越烧越高,散发出的恐怖高温融冰为蒸汽向四周扩散膨胀,有淡淡的臭鸡蛋味藏在其中。
“既然你们想战,那便战!”
第两百八十七章 风刀雨剑
话音落,半空中忽然爆发出一大团耀目火光,强烈的爆燃发出巨大声音。
以此为中心,一道无形的冲击波迅速向四周扩散。
三丈之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强烈的火光中,全身笼罩在麒麟宝铠中的陈醉坚如磐石,爆炸激起的乱石砂浆打在他身上亦丝毫不为所动。
漫天风声戛然而止。
陈醉依然神情凝重。
风,无形无色,可聚可散。
婵儿说过,妖族中的风生兽,又叫风猴子,形似猴,灰色,会飞,不怕火烧刀砍,只怕重器砸之,有风吸入口中都可复活,杀死它的方法是用菖蒲塞住它的鼻孔,再用大锤反复砸上几千下。
因风而生,入风化妖,变化无形,聚风成像。
呜咽的风声再次入耳,仿佛是风在痛苦呻吟。
陈醉释放感知去寻找对方的位置,无名僧刚才将元神法相融入到风雨中,可燃气爆炸产生的高温火焰和冲击波将雨水蒸发,也将风暂时冲散,导致他的元神受损,但散乱的风可以重聚,泼天下的雨也还没有停。
所以这场战斗也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对方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底细,所以才会把这个无名妖僧派来。
风火相克,这是一场很有针对性的截杀。
“真的很疼啊!”空中洒落一个尖细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愤怒:“陈醉,老衲向你保证,你会死的很惨很惨的。”然后他仿佛从后槽牙里挤出四个字:风刀雨剑!
一刹那,天地俱静。
风不再狂,雨也不再呼啸。那些风的运行速度却陡然增加了不知多少倍,空中落下的雨丝经过风阵,瞬间凝结成了一支支冰剑,风驰电掣而下,向着一个点集中,全无例外的命中了陈醉。
那些无孔不入的风则仿佛一把把利刃,竭尽可能的顺着麒麟宝铠的衔接空隙钻入,游走在皮肤表面宛如刀切。
一缕发丝飘落尘埃,半空中又被风刃切断。
原来这就是修行者的法术。
陈醉清晰地感受到风刃切割在皮肤上带来的丝丝寒意,切肤之痛除了带来疼痛外还让他油然而生出些许快意。
痛快!
体内的玄水精英和造化灵丹的药性同时发作,顿时心生狂潮,通体如灼,忽然启动机关将麒麟宝铠收拢,任凭一身劲健的筋肉暴露在风刀雨剑下。
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寒雨凝成冰剑,在如刀疾风的推动下,密集的刺中陈醉的身躯。
陈醉动也不动,坦然承受这天象自然的威能。
他闭上眼,仿佛看到了一道光。然后让自己的感知跟着这道光在自己的筋络血脉中游走,那光宛如电流,每经过一片区域便会点亮一些光点,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经络和筋膜之间隐藏着无数光点。而自己的身躯仿佛宇宙星河,那些光点便是一颗颗星星。有的光芒强烈些,有的则弱一些。
陈醉能够感应到那些弱的部位气血运行不畅,相对其他部位就要孱弱一点。当风刀雨剑打在那里时痛感也会强烈一点。当痛感产生的时候,造化灵丹的药性和玄水精英的能量也会立即向那里集中,最大程度的点亮那个部位的光点,强化那里的经络和筋膜。随着光点加强,痛感也会随之减弱
另一边,孟立熊左手大槊,右手斩马刀,单枪匹马面对金甲大将和那些来历不明却个个实力不一般的骑军。他就站在官道中央,不动如山。
迎面奔来一名骑军双手平端一条尖锥长矛,孟立熊手腕一抖,立起大槊当棍子用,斜着扫向对方。这名骑军身手颇为了得,在马背上挫身一让,与此同时手中长矛恶狠狠刺在孟立熊的当胸上。
孟立熊岿然不动便是一座山。
这名骑军已堪称不凡,但他毕竟还不能移山。
所以这一刺,孟立熊没有动,他却被反震的力道撞的长矛脱手。眼睁睁看着孟立熊右手大刀斩落,再想躲避已然不及,无情的刀光掠过,将他连人带马一起劈杀。
更多的骑军冲了上来,孟立熊把大槊抡圆了,挡者披靡,一下子便将先头结阵冲上来六名骑军扫倒。
一道金光亮起,金甲大将按捺不住冲上来举起手中金刀劈头向孟立熊斩下。他不只身上的金甲密布符文,连手中的大刀也镌刻了无数符文,竟是一口法刀。
刀光耀目,孟立熊却躲都不躲,反而以攻对攻,抡起斩马刀回敬了一刀。
刀对刀,你砍我脖子,我也砍你的脖子。
金甲大将何曾见过这么混不吝的打法,吃了一惊,赶忙扳回刀头横着一架,真元涌动,这口法刀金光大作,将孟立熊力拔千钧的一刀弹了出去。紧接着金甲大将手臂一转,翻腕现出刀头,拦腰锁玉带砍向孟立熊的腰部。
孟立熊的斩马刀被挡回来,对方的真元附着过来,竟压制的他不能一下子发动还击。幸亏他还有左手的大槊,面对斩回来的大刀,他依然不躲不闪,左手一翻腕,立起大槊兜头奔着金甲大将的脑袋砸下来。
金甲大将勃然大怒,他知道孟立熊的先天体魄十分强悍,手中的法刀虽有断流移山的威力,但却未必就能一刀将对手斩杀。而孟立熊手里的大槊重达数百斤,在这神力无双的怪物手中砸下来,力道又何止千钧。他的脑袋瓜子绝承受不住。
他赶忙收刀自保。大槊砸在金色法刀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金甲大将移山倒海的真元爆发,孟立熊手中的大槊一下子被颠起老高。反震的力道激荡的四周围风雨震荡,孟立熊却硬生生没动地方,不容金甲大将回口气,立即举起右手斩马刀凶狠的斩落。
又是当的一声,斩马刀被金色法刀挡了回来。紧随其后大槊又迅速压下来。
孟立熊心湖如镜,刀槊合一,如平素练习一般。尽管对手的法刀上附着了庞大真元,却没办法摆脱他的连环压制。
金甲大将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下还有一头坐骑,他可以凭借自身强大真元抵挡孟立熊的连番攻击,这头产自西域的紫电追风驼却承受不住这连续重击。在孟立熊第五刀砸落的时候,这头千里兽终于发出一声惨叫,垮了下去。
金甲大将失去了坐骑,一下子矮了一大截儿,孟立熊气势大涨,毫不犹豫的向前迈了一大步。金甲大将不得不退了一步。这一步便决定了气势和胜败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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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梁百八十八章 姐妹?
安静的清晨,京城,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长街的宁静。
玄武大街,庚字第九号,大门外,一队头顶红鸢羽的骑军正迅速集结。
街对面就是以生烤狗肉闻名于炎都的金华楼。
九珠亲王赵俸炆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站在三楼,手按栏杆踌躇满志的往下看着。
在赵俸炆身旁,立着一个生的面如敷粉,唇红齿白,十分风流俊俏的年轻锦衣男子,娇滴滴说道:“王爷请看,红鸢军大统领亲至,那唐天豪若识趣听话一切都好办,否则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赵俸炆含笑点头,拉住锦衣男子素白柔软的手,十分亲密的说道:“此番幸得金华公子和诸贤相助,翌日若有所成,本王必不负各位今日之义。”
金华公子浅笑嫣然,仪态妩媚,笑道:“王爷是重情重义之人,奴家岂会不知。”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金华楼被震的一阵摇晃,把赵俸炆吓了一跳,忙下意识的问左右:“出什么事了?”
不必别人回答,他自己就看到了,只见街对面庚字第九号宅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不好!”金华公子面色微变,身子一晃,已经飘身跃下金华楼,追风逐露的身法冲进了唐天豪的宅邸。
楼上以赵俸炆为首的一干文武都在关切的看着,过了不大会儿,就看见金华公子手提一人从浓烟火海中冲出来,腾空飞起,直上金华楼,将那人放在了地上,向赵俸炆汇报道:“唐天豪引燃火药,被炸的尸骨无存,这是我师弟鬿雀。”
赵俸炆吃了一惊,问道:“这就是取代红鸢军大统领的那位高贤?”
金华公子点点头,道:“王爷不必担心,我这师弟伤势虽重,但他生命力强大,非同一般可比,只需一餐鲜嫩血肉便可痊愈,那唐天豪已被炸的尸骨无存,玄甲骑兵很快会闻讯赶来,此间大事已了,王爷和诸位大臣可先行离去。”
赵俸炆十分关心的看着地上躺着的通身浴血一动不动的那位,问道:“这红鸢军大统领之位十分重要,令师弟受伤如此严重真的不要紧吗?”
金华公子微微一笑,道:“王爷尽管放宽心,我这师弟天赋异禀,道法高深,王爷只需差人捉来一个元阳童子给他吃下,他很快就能恢复。”
赵俸炆面皮微微一颤,吃人疗伤?那岂不是妖魔行径?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犹豫。他忽然很想问问大天师,从哪里找来的这些能够惟妙惟肖取代朝臣们的江湖术士。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合作的对象是人还是妖,都由不得他反悔了。
唐天豪是陈醉留在稽查司的骨干核心,收拾了这个人,等于卸掉了陈醉掌控稽查司最重要的一个爪牙。虽然人炸死了,不能弄个西贝货取而代之有些美中不足,但毕竟也是取得了主动。
“王爷,您还在犹豫什么呢?”金华公子眼波流转,似嗔怪又似**,风情万种的瞥了赵俸炆一眼,不满道:“我们可都是为了王爷的大业在豁出命去办事,我师弟伤成这个样子,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莫非您不信任奴家?”
赵俸炆与他目光相接,脑子顿时一昏,只觉得这绝色佳人一颦一笑都真诚动人,连忙陪笑道:“哪能呢,美人儿恩重,本王岂有不信任的道理。”说罢遵照金华公子的指示,带着一干西贝货文武匆匆下楼去了。
半个时辰后。
大街上蹄声如雷,阿九满身雪白戎装,一马当先飞驰而来。
京中传言,宁帝陛下喜好男风,卫国公陈醉投其所好,因此得到陛下专宠,权倾朝野说一不二。此人行事荒诞不羁,执掌朝纲以来,排除异己构陷忠良,为把持朝政任人唯亲无所不用其极。最荒唐者莫过于将稽查司三万玄甲骑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随身的一个小丫头一事。
原本只是传言,阿九带着玄甲骑军这么纵马过街,算是把传言坐实了。
人马停在了唐天豪府邸外,平安司火神营的人正在救火。阿九坐在马背上默然看着。
唐天豪宅邸的隔壁,墙头上立着一道白色身影,间隔二十丈默默关注着阿九。
阿九感应到她的注视,转脸看过去,四目相对,白衣女招了招手。
阿九吩咐下属留在这里监督他们灭火,然后勘验现场。
墙头上的白衣女飘身离开,阿九纵马跟了上去。
白衣女最终走进城中一座荒僻宅院,阿九勒马在宅子大门外,迟疑了一下,下马走进宅院。
烟雨中,白衣女伫立在荒宅一座凉亭上,阿九仰头看着她,上次匆匆一别,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曾经相互扶持,携手求道的两姐妹,多年后再见面,彼此已经站在了不同立场上。
往事涌上心头,彼此都久久无言。
“姐姐,你还好吗?”终于还是阿九打破了沉默。
“我很好,不过还是没有你好。”白秀娘含笑说道:“你现在不但脱离了妖籍断了妖根,还做了人族的大人物啦。”
阿九道:“只要姐姐愿意,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怎么在一起?”白秀娘问道:“跟你一样给那个人族男人做小吗?”她自嘲的一笑,背后是灰暗的天空和漫天雨丝,格外凄婉,道:“我的傻妹妹,别犯傻了,指望一个人族会真心待你?姐姐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听姐姐一句,不要心存幻想了,妖永远是妖,我们和他们是不同的,哪怕你修成了人,上达天界成了妖仙,也不要想他们会真心待你。”
“姐姐说的我懂,但阿九相信公子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白秀娘冷笑道:“给了你一顶玄甲骑军统领的帽子,把你丢在炎都面对危局吗?”
“姐姐错了。”阿九道:“他不是把我丢在炎都,而是把我当做并肩作战的伴侣,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我来保护,而他却是去面对更凶险的局面,我和他是一个整体,他从来不会把身边任何人当做可以牺牲的棋子。”
“那只是你的错觉罢了。”白秀娘冷冰冰说道:“我们为这个争执根本毫无意义,我很想相信你,但心里头和身上的伤却不愿我这么做,而你正享受那男人带给你的快乐,不经历一些伤害又怎可能回头?”
阿九道:“无论如何,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你始终是我姐姐。”
白秀娘道:“你若还愿意认我这个姐姐,就请不要阻挠我们的大计。”
“你们的大计?”阿九道:“姐姐相信天地堂?”
“当然!”白秀娘挽起被雨水淋湿的长发,道:“当年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座师救了我,帮助我认清了人族的虚伪和那个人的无情,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这些年姐姐一定经历过很多事。”阿九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依然是那个天性善良的秀娘姐姐,相信至少我们还是姐妹。”顿了顿,又道:“我不想与你为敌,你收手吧。”
“收手?”白秀娘忽然大笑起来,道:“我的傻妹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你还是那么天真?哦,是了,你是天妖在人间所生,没有经历过从十万妖国爬到这人世间的艰辛困苦,如果你经历过姐姐经历的一切就不会说这些傻话了。”
“无论我出生在哪里,都不希望姐姐你受到伤害。”
“我会受到伤害?”白秀娘语带讥嘲道:“你未免对你那位陈公子太有信心了吧?”
阿九没有回答,腰间的黑龙索却自动盘旋而出,舞动如灵蛇,忽然直插云霄,在半空中猛地一抖,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隔空御鞭,与御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难度显然要更大。
“你的本事比当年大多了,这是人族的御剑术吗?”白秀娘疑惑的问道:“这么强大的修行法门他们怎么会传给一个妖族?”
“这是我自行领悟的。”阿九道:“公子传给阿九的东西是更高级别的大道,可惜阿九资质鲁钝,暂时只能领悟到这么多,隔空御物是将神念与真元结合的法门,只算是大道运用的皮毛伎俩。”
“他真不在乎你妖族的身份?”白秀娘将信将疑问道。
阿九点点头,道:“公子学究天人,却从来没有小觑过阿九。”
“可惜你那学究天人的公子却是个先天体魄者。”白秀娘眉头紧锁,语气嫌恶道:“还是个将死的先天体魄。”
“看来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阿九道:“姐妹一场,我不想与你交手,你走吧!”
“阿九,你的进步很大,但姐姐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
白秀娘舞动长袖白绫,道:“你不要忘了,人族那些大道秘法虽然厉害,当年却是靠着我们妖族才打败魔族的,魔族十二大圣的功法同样是据大道法则所创,就算不及你那公子传授的,姐姐我比你多了八十年的功力也足以抹平这差距了。”
“白秀娘,你真要跟我翻脸动手?”
第两百八十九章 魔
阿九剑眉竖起。她虽然重义,却也不乏妖族天性基因中的狠辣决然。
“为了妖族的回归大业,姐姐什么都顾不得了,所以你不要逼我。”白秀娘舞动白绫,将一只金镯丢向空中,那金镯也不知是什么宝贝,竟能释放出无数道白绫向四周扩散,漫天都是一道道白影,纵贯横通将天空遮蔽,也把阿九逃离这院子的路给封死了。
阿九纹丝不动,平静问道:“白秀娘,你准备的这么充分,可是要与我决一死战吗?”
“阿九,你不要怪姐姐心狠,你也是妖族的一员,如果你能亲眼看到十万妖国里的骨肉同胞们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就会晓得姐姐为什么这么做。”白秀娘继续说道:“只要散尽大赵龙气根基,破掉炎都的封魔大阵,就能释放出那位魔族大圣,有他相助,我们就有把握破开十万妖国的封印,释放出千万妖族大军,到那时整个人间界都是我们的天下。”
“白秀娘,你别做梦了。”阿九道:“你们这些转生地妖不过是人家手里的棋子罢了,公子早就对我说过,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宴席,因为你们地妖在人间界对比人族修士,实力堪称强大,所以他们需要利用你们来帮他们争天道气运,等利用完了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你这可怜又可笑的小傻瓜,这世上只有你那公子一个聪明人吗?”
白绫天幕中,一条通体雪白的蛟龙若隐若现在空中盘桓,偶尔探出巨大的龙爪在阿九头上掠过。黑龙索立即盘空而上,抵御纠缠。两个人都保持着克制,仅以神念之力交战。
“白秀娘,我不管你说什么,总之我相信,公子一定不会错!”
白秀娘没好气道:“小阿九,无论你那公子如何好,此时此刻,他都注定要死了,你还是乖乖听姐姐话,交出玄甲骑军的指挥权,帮我们关闭镇守皇城的九兽朝天大阵,姐姐保证事成之后你可以活下去。”
......
寒风为刀,天雨为剑,数不尽的刀割剑刺落在陈醉身上。
火已熄灭,陈醉收起了所有外科手段,全凭本命身魄承受这些攻击。
那个无名妖僧阴恻恻的声音响彻天地间:“陈醉,你的先天体魄果然没有让老衲失望,连风刀雨剑的外力都不能伤你分毫,可惜先天体魄终究有其局限,你不能修行真元便无法抵御风刀雨剑的寒冰真元对你的经络气血的侵蚀,自然也无法阻止天象冰魄的汇聚!”
陈醉仿佛死了一半,死寂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他的身体表面那些冰剑和风刀相互交错摩擦,正迅速凝聚形成一层冰壁,以肉眼可辩的速度不断增长变厚,将陈醉冰封在其中。最终形成了一颗巨大的冰晶球体。
无名妖僧技不止于此。
围绕这颗巨大冰球,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旋转汇聚。一道道霹雳闪电在乌云中心掠过,电射盘空中,天上的雨水汇聚成一条巨大的标枪,仿佛雷神之枪,缓缓压下来,极慢又极准确的刺入冰球。
陈醉依然没有动静,至少表面看是这样。
他沉浸在玄妙的体悟当中,他的精神意志跟着体内的那道光游走全身,找到了无数的光点。那些光点有的在经络中,有的在体表下,有的在五脏六腑中,有的在头上,有的在足底。这些景象就反应在他的脑海中,如梦幻泡影般不真实,却又偏偏如此的清晰。
除了宛如星光的光点外,陈醉的精神意志跟着那道光还看到了身体里的许多星团云气,有些是细密的金属物质,有些像火,有些则如水,他们相互排斥又相互作用。当外界的寒气侵入时,这些星团云气便立即动作起来,去尝试抵御外界寒气的入侵。这时候陈醉明显觉察到自己身体里一些角落里淤积的能量物质被运转的星团吸引过去。
星团的能量汇集到心脏部位,这时候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起来,气血运转的速度并不快,但却是巨量级别的运动。那些散落在全身的能量物质纷纷被补充到光点星辉中。体内所能感受到的寒意顿时为之减轻了许多。
随着一点点光点亮起,身体的感应越发的舒适,陈醉完全沉醉在其中。
他神思飞扬,想起了兵解身亡的云玄感,想起了那颗改变自己命运的还天丹,想起了这一路走来婵儿给自己配制的那些仙灵丹药,他仿佛“看到了”聂横舟留在体内的玄水精英的结晶,清楚的感受到包围这颗结晶周围的造化灵丹的药力。
这些能量纷纷被运转的星辉吸纳进入到心脏,经过心脏运动由气血输送到全身的星光亮点中。
那些光点更亮了。
随着那些能量全部汇聚到心脏内,身上那些光点的光辉似乎已到了极处,开始分散稀释开来,沿着全身经络形成了一张严密连接的金色光网。这时候,心头忽然升起一股燥意,陈醉开始觉得闷热,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某种物质打算喷薄而出,他一开始下意识的克制着,但终于到了不吐不快的境地。
便在此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刺痛,轰隆一声霹雳,头上的光点刹那点亮,光芒大作中,那精纯无比的霹雳能量灌顶而入。瞬间强烈的麻痹过后,接着是剧烈的刺痛感一下子遍布全身,那张密布于全身的金色光网被涨满,先向外膨胀,又快速收缩,最后附着在全身筋膜骨骼上,如烙印一般。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意识,同时也催生出心底里的怒意和抗争**。
“啊~~~!”
伴着一声龙吟长啸,陈醉下意识猛挥一拳。
这一下纯粹为了宣泄压抑的痛苦,冰球一下子炸裂开来。
陈醉猛地睁开双眸,看到一道浅灰色的虚神影像瞬间附着到十丈外盘膝而坐的无名僧肉身上。这和尚身子一震,睁开双眸,张嘴刚要说什么,却哇的喷出一大口血来。
冰球是他以元神汇聚天雨凝聚形成的,等同于他的元神法相。并且是已经实质化的,承受陈醉这一拳后被打的四分五裂,顿时让他受了重伤。
他睁着一双鬼火似的眸子死死盯着陈醉,眼角瞪的裂开,鼻子耳朵也都溢出血来,鲜血流满了枯瘦的脸颊,抬起枯枝一般的手臂指着陈醉,嘴里还在念念有词:“魔...魔...你...你......就是魔。”
第两百九十章 扼住命运的心脏
陈醉身如闪电扑击过去,十丈之内,一念可达,动作虽然不如真元修士那般飘逸,但速率却胜其不知多少倍。一拳捣在无名妖僧的当胸,登时透体而过。
无名僧面色陡然潮红,回光返照下,原本已晦暗的眸子也亮了几分,盯着陈醉说道:“霹雳为神罚,只能承受或抵御,绝不能被吸纳,所以你就算不是魔王,也是天道不容的大魔头。”
陈醉从他的胸腔中抽回手臂,手中握着一颗兀自跳动的妖心。
“我是陈醉,既不是魔,也不是神。”陈醉看着他不甘的眸子,冷漠的捏碎了他的心脏,道:“与天无干,与地也无缘,不管你们往我脑袋上扣什么帽子,我就只是一个想和家人一起活到死的凡人。”
妖心破碎,无名僧眼中神光顿时暗淡下来,他的元神法相中的神识念力已经消耗在那破碎的冰球中,再无力支撑其生存意志,这连名字都没有但实力却绝不逊于当代江湖顶尖高手的无名妖僧,仿佛燃尽的烛火一般悄然寂灭。
另一边,孟立熊与金甲大将之间的恶战也已经分出胜负。
官道上铺满了冲阵骑军和马匹的尸体,孟立熊通身浴血站在那里。
在金甲大将后退的一瞬间,他爆发出了最强的一记斩击,失去了坐骑的金甲大将被这一刀砍的双手虎口震裂。
法刀上的铭文符篆能量耗尽失去了光泽。孟立熊得势不饶人,随手将大槊掷出,换做双手举刀劈落。
这一刀的威力比之前大了何止一倍,不但斩断了金甲大将的法刀,还破开了他的护体罡气,虽然受阻于符文金甲,却斩碎了金甲大将半边身体的骨头,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剩下的骑军喽啰对他来说完全不构成威胁,尽管对方悍不畏死发起自杀式冲锋,结果却注定只有一个。
面对遍地的尸骸,想着对方悍不畏死的狂热勇悍,师徒两个相顾无言。
“这只是一个开始。”陈醉走过去从金甲大将身上脱下那件符文金甲,看了看,道:“费解的情报很准,他们连玄天宗的护教军和符甲天将都出动了。”
“师父,这东西的防御力可真厉害,我用双手举刀都没能砍穿它。”
“这是玄天宗独有的符文防御法阵,远比西戎汗国的玄符宗更厉害。”陈醉道:“镌刻在刀枪铠甲上,注入真元便能提高武器的威力增加铠甲的防御力,咱们爷们儿没那神通本领,这东西虽好你我却用不上。”
孟立熊从尸体堆里寻回丢出去的大槊,看着满地尸骸,感慨的说道:“这护教军的单兵战力虽然不如咱们护城军,但比起一般的骑军却要厉害太多了。”
“玄天宗的护教军都是由玄天宗的外门弟子组成的。”陈醉道:“平日里他们分散在各地,算不得正经的军队,只有得到宗门传唤时才会带齐武器装备组合成军,这些人有的实力很强,甚至已达七品境界,据说陈师道当初组建飞云骑的班底就是招募的玄天宗的护教军。”
“师父,这一切真如那位郦小姐说的,都是这个陈师道在幕后主导的吗?”孟立熊瞪着大眼睛好奇问道。
“不知道。”陈醉望着北方草木萧索的景象和眼前尸骸铺满官道的惨状,心中并无半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踌躇感慨,此刻心情既有怒意也有一丝无奈和不忍,慨叹道:“也许是吧,这个人搞出这些事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把咱爷们儿吸引到北地来,现在咱们来了,相信他很快也会现身。”
爷俩回到马车上,继续动身往北。
“也不知道京城那边怎样了。”孟立熊回望来路,担忧道:“虎哥杀人放火都不含糊,可一旦局势有变,让他护着皇帝师娘安全离开京城恐怕不容易。”
“如果咱们爷俩儿能吸引到对方的主要力量来追杀,他们就更能多几分把握平安离开京城。”陈醉道:“人家这个局至少是从初春那场大雪就开始了,一步步把西戎汗国,罗刹魔国,天地堂和天机楼都给拖进来,这么大的手笔,目标直指大赵江山社稷,凭咱们现有的力量想要破他的局,几乎是不可能的。”
“师父为什么不直接带着兄弟们护着皇帝师娘一起离京呢?”
“对方早就计算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先让建康失踪,看不到建康太子平安,你那个师娘又怎肯跟我离开?”陈醉苦笑道:“兵分两路是无奈的选择,也是唯一的办法。”
又道:“目前来看在战略层面这天底下没人是那个人的对手,先机已失,回天乏术,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战术细节上扳回些局面。”
陈醉继续说道:“初春这场来势蹊跷的大雪给了天地堂机会,他们一直酝酿着一个大计划,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契机,原本他们可以更从容的布置,但我们入炎都导致魏无极失势,逼迫的天地堂在时机不是很合适的情况下被迫发动了这个计划,为了应对没有稽查司配合的局面,他们找到了火教,这才给了咱爷们儿洞悉危局的一线生机。”
“师父为什么要迫叶斩离京?如果他坐镇京师,局面是不是会好些?”孟立熊道:“您说过,火教离不开陛下的支持,叶斩对师娘还是忠心的。”
“忠心的前提是他有把握控制我。”陈醉道:“青龙大街事件以后,叶斩已经意识到没办法在跟我的合作中占据主导地位,心态早就有了变化。”
“再说,他不离京,北路怎么办?”陈醉道:“罗刹魔族的破坏力可要比天地堂大多了,实际上怀古先生几乎已明确告诉咱们,叶斩已决定跟天地堂的人合作,留他在京师并不会对致儿更有利。”
孟立熊叹道:“好端端的大赵江山,怎么就忽然搞成了这样子。”
“从南陈复国那一日开始,就没有什么好端端的大赵江山了,陈师道绝不会满足于江南十三州,他要的是整个天下,就目前的局势来说,中州大陆没人是他的对手。”
“是不是如果我们能把皇帝师娘接出京城,便至少在战术上赢了那人一局?”
“就算是吧。”陈醉点头道:“以目前咱们所知的情况,在战略层面上,包括赵俸侾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输给他了,但在战术细节上,咱们还有一些可挽回的东西,比如保住大赵皇室的正统名分,带走司老宰辅和太学院那些读书种子。”
“难不成还要迁都?”
第两百九十一章 庸俗关系
“可以这么说。”陈醉道:“咱爷们儿不需要理会什么堪舆风水和五德气运之说,这炎都号称铁壁都城,面对陈师道照样难保大赵江山不面临生死存亡的危局,原本我也想过帮致儿力挽狂澜,奈何炎都局面糜烂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只有三千护城军,杀人破坏有余,保住炎都是不可能的。”
“师娘会同意吗?”
“她在意的只有建康和我,我们在哪里,哪里便是她的家。”
“师父,炎都那边真的不能挽回了?”孟立熊想到了内库那些粮食和好不容易到手的稽查司大权,颇为可惜的:“咱们已经投入了那么多,现在放弃实在有些不甘心。”
“原本我也想帮助致儿力挽狂澜,但咱们入局太晚,先机已失,能把致儿接出炎都就已经是极大成功。”陈醉道:“不过离开炎都不等于放弃朝堂的权力,稽查司和三万玄甲骑军还是要尽量保全的,就算这次丢了炎都,这天下正统的名分还是咱们的,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愁没柴烧。”
“不是还有天机楼?”孟立熊道:“那位郦小姐一直挺努力的在挽留咱们。”
“利用罢了。”陈醉淡淡说道:“天机楼跟咱们不同,郦凤竹在乎的不是你师娘,而是大赵江山的龙气能否守得住炎都下边的封魔大阵。”又道:“为了这个目的,必要的时候郦凤竹随时可以牺牲你师娘来满足天地堂的要求,甚至把龙椅交给赵俸炆或者其他宗室的阿猫阿狗去坐。”
“师父的意思,难道天机楼还能跟天地堂达成和解?”
“郦凤竹从来就没想过与天地堂不共戴天,所以她入京后第一件事便是阻止我与天地堂为敌。”
“不过她应该不是冲着玄天宗去的。”陈醉道:“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五十年前任浮屠忽然落境兵解和玄天宗失去在朝堂上的主导地位一事多半与五凤池有关,聂横舟应镜空月之请镇守大赵龙气,提防的也是玄天宗。”
这些话已经大大超出了孟立熊所能,他有些饿了,取出之前准备的驴肉煎饼就着陈醉给的烈酒吃起来。
陈醉恶战过后有些倦意,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同时也在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天机楼和水旱三十三帮都是外公和镜空月创立的,大约六十年前聂横舟和乾坤啸离开夜魔城,用了十年时间横扫江湖,那时候火教坐拥剑帝刀皇两大宗师,却先后败于他们俩而一蹶不振,乾坤啸和镜空月的师姐锦羽裳结成夫妻,聂横舟则与镜空月比翼江湖十年,此后五凤池一脉便在大赵朝堂上拿到主导地位,先后出了数位帝后。
五凤池崛起的背景是玄天宗和火教的失势,而后天机楼主导庙堂江湖数十载,夜魔城二圣在其中起了极大作用。
发生在人间界的这些纷争,幕后隐藏的却是补天界各方势力之间的角逐,有些事看似不可思议,只因根源是在天界。
玄天宗的上一代教主任浮屠与地妖族合作在八十年前创立了天地堂,那时候任浮屠还是大赵国师,斩经堂首席大天师。玄天宗镇守十万妖国的封印,还没有监守自盗的迹象。而后来动摇玄天宗主导地位的夜魔二圣当时还只是几岁的孩子。
当年的任浮屠为什么要与妖族合作创立天地堂?
一个向来对妖魔外道嫉恶如仇的玄天宗掌教为什么会忽然性情大变?
天机难测,当年的往事和镜空月这数十年的谋划关系到补天界,对于陈醉这个凡人来说几乎是遥不可及的。他只能从目下所知的蛛丝马迹中去探寻线索,分析对手们的情况,来作为自己决策的依据。
陈师道和南陈的崛起是从拜师云空寂开始的,很明显,玄天宗已经放弃了北赵,把争夺天道气运的宝压在了南陈和陈师道身上。天机楼的诞生就是为了抵御魔劫,既然认定了陈师道便是魔王转世,便不可能再对玄天宗心存幻想。
郦凤竹明知道天地堂的源头是玄天宗,为什么还会试图保全天地堂?
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天地堂的内部有两个声音,郦凤竹想要保全的是玄天宗之外的那个。所以当天地堂发动蓄谋已久的大计时,郦凤竹和天机楼并没有做任何预防和阻止的动作。即便京城局势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对天机楼来说也算不得多大的事情,大不了牺牲掉赵致,换一个听话的皇帝。只要不被玄天宗拿走主导权就行了。
这场明争暗斗的博弈已进行了许多年。玄天宗如今依然是天下第一宗门,云空寂仍稳坐天下第一大宗师的宝座。坐镇女儿国的五凤池掌控朝堂和江湖数十载,继续占据着主导地位。而蛰伏多年虎视眈眈的火教依然只能扮演干瞪眼的角色。
陈醉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镜空月上次在国公府中为什么要那么说了。
自己的出现其实就是个打破之前平衡状况的搅局者。
火教根基雄厚,但因为江湖庙堂两方面都不占据主流,所以能够得到的资源很有限。
抱天揽月楼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崛起,让火教看到了一个机会。从舒兰成指点自己主动去见叶斩开始,火教就一直在图谋抱天揽月楼,如果不是炼锋城的实力够强,千骑破楼兰一战惊天下,恐怕早就被吞的皮骨不存。
一个玄天宗就够让镜空月头疼了,而火教的复兴对五凤池来说显然不是好事。
这些势力为了争夺人族道统气运,手段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人会像自己这般在意赵致。
五凤池,夜魔城和天机楼都指望不上,连火教也靠不住,果然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啊。
......
这世上看不得你好的人未必只有你的敌人。
有时候你以为的亲密关系,其实只是你自以为是的错觉。
阿九对陈醉无条件的信任和痴心,以及她所展示出来的修为和道意技巧都让白秀娘嫉妒的发狂。
凭什么自己喜欢的男人是个金玉其外卑劣其中的毒丈夫?凭什么这傻兮兮的小阿九,却遇到了陈醉这样的毫无保留信任她,并传授大道给她的男子汉?
白色蛟龙正是白秀娘的妖魂,而黑龙索却只是阿九以念力控制的一件兵器,甚至她从未把这个陈醉送给她的宝贝祭炼过。二者在空中交缠在一起,斗的难分难解。白秀娘已经全力以赴,但阿九却仍有余裕。
“秀娘姐姐,停手吧,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阿九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太多时间跟你消耗。”
她指尖摇动,黑龙索忽然速度大增,一下子缠住了白色蛟龙的身躯。
这黑龙索本是聂横舟当年行道江湖的成名武器,用来绑缚风炮锤时便是流星锤的链子,单独使用便是一条鞭子,前端挂刀剑则能御剑飞刀。此物来历非凡,江湖传说是聂横舟从一条化形飞升的妖龙身上抽出来的整条龙筋,混入一缕龙魂后炼制而成,虽无神龙威能,却还保有几分龙魂气息。
黑龙索在阿九的念力神通操纵下,散发出本身的龙魂气息,那白色蛟龙感受到这股气息,挣扎的力量顿时更弱了几分。
白秀娘面色惨白,她还有厉害手段没用上,但此刻她还不想跟阿九拼命,道:“阿九,你这就要为了那个男人对秀娘姐姐下毒手了吗?”
“秀娘姐姐,我不想这么对你。”阿九道:“你撤了金光镯的穹顶法阵放我离开,我便放了你的蛟龙法相,你修行不易,若这么纠缠下去,每多纠缠一时便要损耗你数年功力,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这化形蛟龙的法相就要变回白蟒相了。”
“罢了!”白秀娘知道她所言非虚,她修行不易,没必要为这一时之争白白消耗,今日之局天地堂准备充分,错过此时此地,后面还有很多机会扳回一城,想到这里一跺脚,扬手一招收回了金光镯,道:“阿九,你走吧!”
阿九一抱拳,道:“秀娘姐姐,今日一别只怕后会无期,你的恩情阿九永远不会忘记!”说罢扬手召回黑龙索,纵身一跃竟踩着黑龙索腾空飞出这院子。
白秀娘吃了一惊:“御剑飞天,这是九品仙人的手段,她不怕雷劫吗?”
阿九飞出荒宅,纵身上马。
她刚才那一手并非是御剑飞天的神通,而是凭着自悟的神通念力法门与自身强大的真元结合,以之御控黑龙索,看上去好像有了飞天的能力,其实还没超脱真元提纵的范畴。不过是借念力将真元导入黑龙索,制造的假象。
摆脱了白秀娘的纠缠,阿九算是放下了最后一点念想。当年白秀娘为了魏百孝入炎都,落到了任浮屠手里,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救她脱困,今天见她境况并不凄惨,甚至修为比之当初还有增进,心里头也就彻底放下了。
她打马飞驰回到玄武大街,这边的现场勘验工作还没结束。阿九走进废墟巡视一圈,确定没什么破绽了,这才带着几十名玄甲骑军的都尉赶往皇城。沿途不断收到消息,御林五军在城中大肆搜索,卫国公府已经被大军团团包围,城中许多忠于陛下的大臣都被抄了家,有旗号不明的骑军从文昌王府和大宗正院衙门冲出,直奔了皇城。
白秀娘要求她关闭九兽朝天大阵,显然是冲着宁帝去的。
阿九倒不怎么担心宁帝的安危,
她知道负责执行把宁帝带出炎都任务的是莫启贤和孟立虎。
而她的任务是带走三万玄甲骑军和太学院里宁怀古的那些宝贝,那些读书种子才是这个国家未来最宝贵的财富。
北路局势糜烂的消息入京,陈醉便敏锐的意识到大势不妙。
这场乱局蓄谋已久,从年初的大雪和西北两路燃起烽烟,到北边的危局引走了武威王府的人,再到火教放弃节制御林五军,天地堂发动那个神秘计划,每一步都在南陈高祖的算计中。现在京城内防御力量唯一的变数就是玄甲骑军,但天地堂有玄天宗和斩经堂策应配合,又通过五军都督府节制了四十万御林五军,计算下来,力量对比差的太多了。
如果不是陈醉入炎都干翻了魏无极,又破坏了天地堂引流民入京的计划,或许宁帝陛下这会儿已经被迫将皇位禅让给文昌王了。尽管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对方的脚步,但可惜炼锋城的力量入局太晚,根本没办法挽回颓势。
郦凤竹入炎都只是为了火中取栗,天机楼与地妖一族有默契,所以只会针对玄天宗的力量采取反制,局势如果无可挽回,便保存实力放弃炎都。
皇城大门关闭,三万玄甲骑军早在陈醉离开的时候便接替了皇城防务。
此刻,城门外聚集了许多朝中大臣。以赵俸炆为首,竟有数十人之多,遍及三院六部,正在那里鼓噪着宣称要面圣。
阿九看到那些朝臣的瞬间,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第两百九十二章 极限
别人瞧不出这些套着人皮的西贝货,她却能清楚的感知到他们的妖魂气息。一下子出现数十个转生地妖,这样的力量难怪连天机楼都不敢掠起锋芒。失去了赵俸侾的威慑,这些妖魔鬼怪在斩经堂的包庇下都出来作乱了。
如果不是九兽朝天大阵阻挡了他们,这会儿皇城都已经被攻陷了。
炎都皇城的九兽朝天大阵由来已久,据说是圣剑王朝初期由曾经赫赫有名的天师堂猎取洪荒九圣兽的兽魂布下的。
这九大圣兽分别是:无不达,饕鬄,傲狠,天铁熊,蓝蛇,獬豸,窫窳,麒麟,夔龙。
昔日天师堂有六大天师,分别为火神宋无忌,剑神冷无常,水神秦无悔,土神彭无心,木神寄无穷和风神叶无形。个个神通广大,具备逆抗天道劫数的能力。
六大天师曾联手封天界诸神往来之门,阻隔人间界与天界往来千年光阴。又铸九鼎锁九大圣兽之魂埋于皇城地下,布置九兽朝天大阵,从此杜绝一切妖魔邪祟进入皇城。
这九大圣兽都是诞生于天道创世之初的神物,天生各具神通本能,对一切妖魔都有着极强的种族血脉压制能力。
相传九大圣兽为避人族远离中州,散布于苍穹之下大地之上。尽管宇内无边,海内无涯,却被六大天师一一寻到杀死,取了兽魂铸藏于九鼎之中,深埋于皇城地下布置成阵,只要大阵开启,在皇城内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难以发挥其天赋能力。
阿九是天妖生于人间界的,本身便自带几分仙气,且早已经彻底斩断妖根脱了妖籍,所以身上完全没有妖气。故此不在大阵攻击范围之内。她策马而来,那些地妖伪装的群臣见了,纷纷围聚上来。
这里是皇城边缘,大阵威力已能辐射到,这些地妖在阵势气息的影响下,已经施展不出多少神通本领。
阿九弃马腾空,足踏黑龙索,越过那些妖邪直上城头。耳听身后声音嘈杂古怪,回眸一看,只见那些跟上来的地妖个个不自觉的摇头晃脑挤眉弄眼,兽形异样丑态百出。阿九看得心头一片冰凉,如果天地堂真的成事了,这些妖魔鬼怪就要进入到朝堂治理天下吗?
......
残阳古道,乌棚马车正向北前行,已经能看到夕阳下的定州城轮廓。
“师父,先天九品是什么感觉?”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先天九品。”陈醉道:“或者为师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当年聂政金刚不坏百毒不侵,力大无穷,大家就认为他达到了前所未见的先天体魄第九品境界,但其实除了他本人外,根本没人知道这先天八品之上是什么感觉。”
“您中了那妖僧濒死前的一记霹雳神雷都还安然无恙,难道还不能算是晋级突破吗?”
“应该不能算。”陈醉道:“先天九品的几种特质,至少在力大无穷这一点上为师就不如你,不过为师当时的确有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体悟,那道霹雳加身的时候,为师全身经络受损,换做从前若是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十天半个月都难以恢复,但这次却几乎是转瞬间便恢复了正常体力。”
“这个好像也不能算吧。”孟立熊道:“弟子若是受了伤或者疲倦了,只要吃一顿饱饭睡上一觉便也都痊愈恢复了。”
“你小子根基深厚天赋异禀,师父我跟你没什么可比性。”陈醉歪头想了想,补充道:“除此之外,那就没有其他什么特殊的变化了。”
沉默了一会儿,陈醉思索着怎么跟小徒弟分说这先天体魄的变化道理。这先天体魄的修行根本毫无经验可循,到了师徒俩这个层次,除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王聂政外,更无其他可以借鉴的人物,他自己其实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孟立熊饿了,翻出所剩不多的驴肉煎饼,先毕恭毕敬递给陈醉一张,然后便开始在那里大快朵颐。陈醉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还剩下一半儿的时候,见这小子已经把剩下的几十张干掉了七七八八,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些道理。
先天体魄的关键在先天二字,这两个字代表了天赋根基。同为先天体魄,人与人之间是存在个体差异的。就比如陈醉和小徒弟,在吃饭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巨大的差距。陈醉少年时饭量巨大,前几年练拳锻体每有进益阶段,也都是食欲不减。但自从达到先天八品以后,吃的便很少了。
原因无他,就是身体满了,消化代谢能力到了极限,体力上达到了增长的上限。
而孟立熊现在的食欲却还在巅峰阶段,陈醉看着他这两日将上千张驴肉煎饼造进肚子里,无底洞似的体魄就没有吃饱的时候。这就说明他的天赋根基还没完全兑现,体魄还在快速成长的过程中。当年聂政的所谓先天九品多半就是这么来的。
俗语讲命里半斤莫求八两,天分根基这种事是不可逆的。自己屡遭奇遇,吃了无数苦头,又服下无数灵丹妙药也才达到先天八品体魄,而这小子十五岁以前过得是饥一顿饱一顿营养摄取极其不合理的日子,只吃了三四年的饱饭,稍微锻炼了一番就到了如今的境界,毫无疑问就是天分差距造成的结果。
陈醉又想起当时霹雳加身时的感觉,很确认那不是体魄品级的进化,而是道意修养达到五重以后获得的神通能力。具体的感觉就是食物利用率提升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以及对周边一定范围内的空间感应力增强了。
简单概括,就是更了解自己了。
这是个好事,但同时也让陈醉悲催的意识到一个令他绝望的事实。
天赋所限,自己的先天体魄修行之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先天体魄的分级方式很简单,高级的就是比低级的更有力量也更抗揍。
陈醉目前在这两个方面上,都已经被小徒弟给超越了。他强于小徒弟的地方则在于更精准,无论是对食物的精确利用还是临敌时针对敌人弱点的打击精度。再有就是更快速的恢复能力。
经过与无名妖僧的一战,陈醉已经把全身沉积淤堵在经络里的残余物质能量尽数消化掉,此时此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心前所未有的纯净轻灵。气血通畅,感应灵透敏锐,五脏六腑新陈代谢无不尽在掌握,刚吃进肚子里的每一点食物都正在被最大化的利用转化成所需的能量充实到气血中。
此时此刻,他很有把握就算只是先天八品的体魄,也可以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击败自己的小徒弟。
孟立熊将最后一张驴肉煎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师父,这无名妖僧就够厉害了,那斩经堂的大天师肯定比他还厉害的多,您说他会不会亲自来追杀咱爷们?”
第两百九十三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大概率不会。”陈醉道“这位大天师谨慎得很,在炎都的时候他就没露面,一直都是打发魏无极出头,这次派出无名妖僧来杀人,可算是一次很有针对性的安排,足以说明他对我是做足了功课的,这样的人喜欢谋定后动,轻易不会尝试打无把握的仗,无名僧这一败亡,他只会更小心。”
孟立熊有些担忧“这个人如果留在京城,对咱们可能会更不利吧?”
“关键要看天机楼和火教的态度。”陈醉道“郦凤竹此次入京旨在削弱玄天宗在北赵朝堂上的实力,很可能与代表妖族的泓又大天师达成了默契,火教那边传过来的情报说过,找火教谋求合作的是玄天宗派去的,泓又大天师似乎是反对与火教合作的,这就说明火教跟他之间是有嫌隙的,卫夫人入京后进入到斩经堂,她必定不希望我们损失太大。”
“弟子记得师父说过,这火教卫夫人在江湖上的排名好像还不如那天在青龙大街上的几个人?”
“你担心她没实力牵制泓又大天师?”陈醉笑了笑,道“火教底蕴深厚,与玄天宗齐名多年,能在江湖上屹立这么多年不倒,可不只是靠一个准大宗师叶天刀撑住门面的。”
“也不晓得京城局势现在如何了。”孟立熊道“弟子有些担心虎哥没有指挥过步卒,记得师父之前说过,这次护城军能否从炎都全身而退,关键还要看咱们这一千重甲步卒能否挡得住那几十万御林军。”
“咱们的情报不足,所知有限,跟聋子瞎子没啥区别,费解人在西边辅佐叶南冥,一时半刻抽不出身来,离京前收到他飞禽传书说会请一位可靠的朋友来相助咱爷们儿,这一路走来也始终没见到人。”
爷俩正说着话,忽然前方道路尽头处一暗,数里之外闪出黑压压一条线挡住了地平线。
孟立熊立即兴奋起来,手按牛耳象鼻斩马刀,道“又有仗打了。”
陈醉看的要比他更清楚的多,隔着老远已经看清那些人并不是正面对着这边的。这说明他们很可能不是冲着爷俩儿来的。吩咐道“拐弯儿,那是围城的罗刹兵,不是冲咱们来的,没必要惹麻烦,咱们换个方向走。”
话音刚落,忽然见前方的军阵往两边分开,一骑踏火神牛从阵中飞奔而出,紧随其后的是一匹黑色龙马。再往后是十几匹普通战马。最后则是一群白色巨兽,有骑军坐在兽背上,显然是在追杀前面那些人。
孟立熊驾驭马车调转方向打算绕开,他本不打算特意避战,所以动作并不很快。陈醉坐在车里也没打算催促他,依然关注着那边的情况。冲在前面的火牛和黑龙马速度都不慢,但是后面的白色巨兽却明显更快。
一会儿的功夫,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这时候落在后面的十几名骑军忽然勒马停了下来,接着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巨兽追兵发起了自杀式冲锋。很明显他们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为前面的二人多争取一些逃走的时间。
一匹战马发出悲惨嘶鸣,竟被冲在最前面的巨兽一巴掌拍的飞上天。连同马背上的骑士一起摔落尘埃。另一头巨兽探头过去,一口咬住了骑士的脑袋,只一扯便尸首两分了。其他人见此惨状,竟无一人胆怯后退,个个横在路上慨然赴死。
十几骑几乎没能延误多长时间就被屠杀殆尽了。
“调转马头,迎上去!”陈醉坚定的吩咐道。
“得嘞!”孟立熊原本磨磨蹭蹭的调转方向,听到这个命令立即干脆利落的回到了原来的路线上。
“师父,您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那些人是炎龙族人,而且都是忠义之士。”陈醉道“千古艰难唯一死,这些人能为了那人慷慨赴死,这个闲事值得一管。”
孟立熊抽出牛耳象鼻刀,立身站起在车辕上,兴奋道“师父要做萧大侠,那弟子就做个燕云十八骑之一,专门替师父冲锋陷阵砍人!”
马儿飞奔,距离更近了,陈醉一眼先认出了前面骑牛的年轻男子,眼看着就要被追兵赶上,吩咐道“把马解开迎上去把那些追兵连人带兽全砍了!”
孟立熊跳上马背,挥手一刀将车辕绳套砍断,策马绝尘冲了上去。
陈醉也从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上,惯性作用下马车仍在高速前行,前后重量失衡的情况下,原本已有倾覆之势,陈醉这一站却恰到好处的平衡了前后重量,他就这么踩着马车保持平衡继续向前。
里许之地转瞬即至。
“朱公子,你往这边来。”陈醉对着牛背上代号玉章京的洞香春大头领招手叫道。
来人正是靖州朱氏的建华公子。一见陈醉不禁大喜过望,大声叫道“卫公救我!”在他身后骑黑马,持一条半黑半白短棒的王富贵也跟着喊“卫公救命!”
俩人与陈醉车马交错,一掠而过。
玉章京大声喝道“卫公当心,这是魔国王储的白熊魔兵统领队,战力十分惊人。”
孟立熊已经迎面撞上了第一头白色巨兽,这东西是一头身披甲胄的白色巨熊。背上有鞍韂,上面坐着个头戴金环金发碧眼的大汉。那巨熊无比凶残,丝毫无惧龙马气息,眼看追风逼近,这东西竟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等在那里。
龙马追风忽然一下顿住脚步,与此同时,孟立熊也甩开马镫借着惯性力量飞扑向那巨兽。
九炼折叠锻打,吹毛断发的牛耳象鼻刀被他双手举过头顶,凌空而下狂猛斩落!
那头戴金环冲在最前面的大汉见状,赶忙举起手中巨大的银色牛角长矛迎敌。
这家伙同样雄壮非凡,自负勇力过人,并未将孟立熊放在眼里。
牛角长矛的尖刺对准孟立熊恶狠狠攮过来,身在空中的孟立熊丝毫不惧,斩马刀对准牛角长矛的刺尖劈下。
刀刃撞上刺尖,应手劈开,势如破竹,竟生生将一丈长的牛角长矛劈为两半。
刀光前冲之势不绝,吓的那大汉刚忙丢了长矛,向后一滚。
那白熊巨兽人立着,歪头对着孟立熊的腰部咬了过来。
孟立熊雄壮的身躯在这巨兽面前毫不起眼,对方的血盆大口完全能将他半个身躯含住,眼看着白森森的牙刀迫近,这混人竟毫不理会,刀光依然追着那企图滚下熊背的大汉,脱手丢了出去。
紧接着,他人在空中一转身,迎面对上咬过来的巨熊大嘴,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巨熊上下颚部的两颗犬牙。
斩马刀势如闪电,金环大汉躲避不及,被一刀贯中额头,金环应刀而断,大刀贯脑而入,生生将这金环大汉给钉死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
眨眼之间交手一合,金环大汉被一刀贯脑而亡。
孟立熊抓着巨熊的犬牙,翻身避过这东西挥舞过来的爪子,站到了熊头上,半蹲半坐的姿势,双手用力一掰,将两颗半尺多长的犬牙掰断,随手插入巨熊的双眼。
巨熊吃痛,哀嚎不已。
孟立熊从熊头上一跃而下,跳到金环大汉身边,随手拔起牛耳象鼻刀,回首一刀将瞎了双眼的巨熊头颅斩下!
落后于金环大汉的其他追兵此刻也已迫近,见此情景,不禁又惊又怒,怪叫连连中,毫不犹豫的冲向孟立熊。
刀光掠起,血光崩现,又一头巨熊被开膛破肚。这平日里刀枪难伤分毫的巨怪面对孟立熊的大刀却如败絮般不堪一击。
孟立熊双手持刀,挽出一道道刀花,疯熊一般冲进对方阵中。十几支长矛同时刺过来,他却完全无视,依然挥舞大刀挡者披靡,连斩两头巨熊和一个熊骑士。
长矛刺在身上是视若无睹。连铠甲都刺不穿,更不要想破开他比铠甲还强悍的先天体魄。
“瓦苏鲁!”“瓦苏鲁!”
熊骑士们用古怪的腔调发出疑似撤退的惊呼。纷纷调转熊头,奔着来路撤退。
孟立熊心想着师父的命令是把对方全砍了,提着大刀撒脚如飞狂追不休。
对方个个实力不俗,而且跑起来比兔子还快,人家铁了心逃命,他一个人哪里砍的完。
“卫公,快让那位将军撤回来!”玉章京兜转回来大声道“定州已经被围,前面是三十万罗刹大军的连营,他一个人追过去又能如何?”跳下牛背向陈醉施礼“拜谢卫公救命之恩。”
陈醉也想把阿熊喊回来,可这小子动作太快,眨巴眼的功夫已经追到一里地之外,没有千里传声的功夫,光凭嗓子吼只怕吼破喉咙他也听不见。也只好听之任之,等他自己回来。
“朱公子不必多礼。”陈醉摆手道。
“卫公可有什么办法把那位将军召回?”
“没事,他已经把罗刹大军给包围了。”陈醉脸皮不红不白“情况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那小子砍够了就回来了。”
玉章京顿时为之语塞。
王富贵还特意往陈醉身后老远眺望了一番,凑过来问道“卫公可是带兵来的?”
陈醉嘿的一笑“别看了,就我们师徒两个。”
玉章京有些担忧“那位小将军是山戎部的吧?他就这么单枪匹马追过去没问题吗?”
陈醉道“不是还有我那匹马吗?”说着跳下马车,走过去将玉章京骑的那头牛牵了过来。
马儿跑了,只好把马车改为牛车。
玉章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醉一边套车一边说道“你既然这么担心,那咱们就跟过去瞧瞧。”
“万万不可如此!”玉章京道“在下是从城中闯营突围出来的,有重大军情上报朝廷,岂有再回去的道理。”
地量百九十四章 万人敌
“不用报了,朝廷已经委派叶斩来北路坐镇,有什么重大军情都可以跟他汇报。”陈醉打量着定州城外连片成云的军营,道:“以天刀之能,直接飞进城里应该不是难事。”
“卫公误会在下的意思了。”玉章京急道:“在下说的重大军情是与朝廷有关的,罗刹魔国与南陈勾结,京中有他们的内应,邪教天地堂正企图把朝中大臣尽数更换成妖人,若让他们得手则大赵天下炎龙一族危矣!”
“不愧是洞香春的大头领,你人在定州,消息倒灵通。”陈醉虽然不知道天地堂大计划的细节,但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对这个惊人的消息并没有流露出多惊讶的样子,道:“不过没用了,你的情报已经过时。”
“什么?”玉章京大惊失色,试探问道:“莫非京中有变?”
陈醉自己赶着牛车向定州方向不紧不慢走去,招手示意他上车,道:“我离京以前天地堂找到火教谋求合作,那时候他们便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我离京数日,此时此刻,必然已发动了他们的计划。”
“既然如此,卫公还为何要离京?”玉章京有些急迫问道。
“我是来寻太子的。”陈醉道:“武威王和太子失踪,那些宵小筹谋多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现在京中局势不可逆转,对我来说,为陛下寻回太子才是第一等大事,关于这方面大头领可有什么线索吗?”
玉章京失魂落魄摇头,道:“大势已去,纵找回太子又能如何?”说罢,也不理陈醉招呼,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朱公子,你怎么了?”陈醉跳下牛车来到他面前问道:“事尤可为,你何故如此绝望?”
“卫公未免太乐观了。”玉章京惨笑道:“我师父和叶大将军来了北路也就罢了,现在连您都已离京,京中局势可想而知,炎都是炎龙一族的龙脉根基所在,落到那些妖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不至于吧。”陈醉道:“天机楼主郦凤竹也在京城,五凤池方面绝不会让炎都陷入妖人之手。”
“陛下呢?”玉章京可没有陈醉这么乐观,道:“天机楼与天下门阀站在一个立场上,郦凤竹不会在意陛下的安危,咱们的鼎力革新大业却万万离不开陛下啊!”
痛心疾首又道:“若陛下安危无忧,暂退一步还可徐徐图之,费兄好糊涂呀,怎么会同意卫公您离京呢?原本他请我离开北地入京辅佐卫公,为的就是在必要时不计代价保全陛下往西路转移,可您怎么就忽然离京了呢?局面糜烂至此,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这时代没有即时通讯的概念,飞禽传书算是最快的方式了,但也还是难免有其局限性。
费解人在西路辅佐叶南冥主持西路四州军政事务,他虽号称料事如神,但毕竟不是真神,京中局势发展瞬息万变,即便他有听风司和洞香春之间的秘密消息渠道,也不可能做到对局面了如指掌的地步。
火教方面的消息是他留在京中的秘密内线通知陈醉的,已经是第一手讯息。待到他在西路收到京中内线传书,然后再回信联络陈醉的时候,陈醉已作出了离京的决定。他虽是陈醉的智囊谋主,但远在数千里之外,所能发挥的影响力本就有限,又摊上陈醉这个喜欢乾纲独断的老板,所以这局势早就不在他控制之内了。
费解能做的也只有在局势不断变化的情况下,竭尽可能的辅佐陈醉做出正确的选择。于是他就请了志同道合的好友玉章京赶往京城代替自己辅佐陈醉。他想法是好的,只是没料想罗刹魔兵围困定州,玉章京也跟着被困在北路军中了。
“原来费解说的那位朋友就是你。”陈醉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找你呢。”
“卫公既已离京,再找在下又有何用?”玉章京眼中满是绝望说道。
陈醉道:“局势没你想得那么悲观,我虽然离京,但是对陛下的安危一事已做了安排,有我三千护城军在,保着陛下离开京城还是有把握的。”
“哦?”玉章京眼眸一亮,他是亲眼见识过护城军的战力的,三千护城军如果个个能够达到鹰愁梁上那个级别,的确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想到这里顿时燃起希望,精神为之一振,问道:“可是三千龙马骑军?”
“是两千骑军,一千重甲步卒。”陈醉道:“为策应万全,这一千重甲步卒是我特意从炼锋城调来的。”
“两千龙马骑军,若安排得当也可以有一番作为了。”玉章京显然对一千步卒没多大指望,喃喃自语道:“卫公麾下的龙马骑军个个以一当百,两千龙马骑军堪比二十万骑军,即便对上玄天宗的护教军,也能以一当十,那也不俗了。”
“两千骑军只做杀伐疑兵和机动策应,我那一千步卒才是保护陛下离京的主力。”陈醉道:“而且朱公子你刚才的计算有误,实际上龙马骑军的单兵战力能达到鹰愁梁上那个水准的不过六十人而已,其他的还要逊色一筹。”
“啊!”玉章京面色微变,质疑道:“以步卒为主力掩护陛下离京?”
陈醉点点头,道:“看到刚才包围罗刹大军那家伙没?他就是我的步卒统领,其他步卒虽然没有他的实力,但无论是装备还是个人实力都要比我那六十骑精锐高上一筹,所以我这一千步卒即便是对上了护教军也能以一当百,甚至其中至少有十个千人敌级别的猛将!”
一千步卒当中便有十个千人敌的猛将,那这一千步卒的统领又该对应什么级别?
万人敌?
说着轻松,实际上真正的万人敌即便是在这个武道大兴的时代里也是比凤毛麟角还稀缺的存在。
人是血肉之躯,战阵当中流矢飞刀,明枪暗箭不计其数,再强大的人物身处其中也很难保证万无一失。
即便是普通刀枪难伤的先天体魄者也不是万能的。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防御力也非无限。遇到高级武道修士灌注真元的武器攻击,也会被破防受伤死亡。尤其是体力耗尽时,防御力会大大减弱,即便是普通军卒都有能力伤到他们。
所以,现实当中的万人敌几乎是不存在的。
不要说万人敌,便是千人敌在军中也都是极其罕见的宝贝。
号称天下精锐中的精锐的天武骑军,在八千人当中也不过两人而已。
一千步卒里就有十个千人敌,甚至还有一个万人敌,这是什么概念?
第两百九十五章 花非花
玉章京熟知兵事,如非曾亲眼见识过陈醉的龙马骑军的威力,这样的话他连听都懒得听。
但事实胜于雄辩,在看到孟立熊砍瓜切菜一般斩杀罗刹军白熊魔兵大将,一个人追着十几个白熊魔兵跑的壮举之后他又不免对陈醉的话有了几分将信将疑。
“此事关乎重大,卫公莫要大言欺我。”
玉章京有些不可思议,道:“玄天宗的护教军由武道入品的弟子组成,战力与天武骑军相差无几,总人数不会超过五千,十人为伍,伍长身着符文铜甲,百人为队,队长穿符文钢甲,千人为部,统领身穿符文金甲,修为至少九品上,洞香春在龙首山的内线传讯说,他们五部骑军已经化整为零全部出动,应该针对的就是卫公的龙马骑军。”
“朱公子担心我的步卒挡不住他们?”
玉章京道:“事关重大,容不得半分差错啊!”
陈醉道:“事实胜于雄辩,等我那小徒弟回来了,你自然就会明白我那一千步卒是怎样的存在。”
“只要卫公的步卒有您所说一半水准,又肯豁出命去,此事便大有可为!”
“其实我们来的路上已经遇到了护教军五部当中的一部。”陈醉从车厢里拉出一件符文金甲,道:“喏,这就是从那个金甲大将身上扒下来的,让我那傻徒弟给砍破了点,朱公子若看着还行就留着用吧。”说着丢了过去。
“嘶!”玉章京倒吸了一口凉气,陈醉说的轻松,他听在耳朵里却宛如雷下听音一般震撼,遇到了五部护教军当中的一部,这俩人还安然无恙,然后还把护教军那位金甲部首身上的符文金甲给扒下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他手捧着那件玄天宗福境打造的,号称价值十万金的符文金甲久久无语。
陈醉又道:“其他你说的什么铜甲和钢甲我们也见识过了,也就那么回事,所以就没带上。”
“只有卫公和令高足两位?”玉章京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再次求证了一句。
“其实动手的就他一个。”陈醉不以为意道:“不过我这徒弟当时占了一点地利的优势,对方大约五百到八百骑,因为是在官道上,不太利于他们完全展开包围作战,所以只能是采用添油战术。”
又道:“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战斗意志着实惊人,几百骑竟无一人胆怯逃走,死了那么多人都是炎龙族的精”
“卫公请等一下!”玉章京连连摆手,整理了一下思路,最后确认道:“真的就您那位弟子一个人杀了一部护教军?”
“朱公子这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认真的?”陈醉怫然不悦,道:“你觉得我有什么必要跟你吹这个牛皮?”
玉章京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一躬到底,道:“果真如此,朱某便要替天下致力于鼎力革新的江门学子拜谢卫公!”
“拜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今后大家同乘一条船,只需同舟共济辅佐陛下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玉章京再次施礼,道:“卫公丹心一片令人钦敬,朱某今后愿在麾下听凭驱策!”
陈醉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道:“你用不着总这么客气,咱们今后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了,我一个人不可能把什么事都做了,需要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我是不是也得跟你一样多礼?”
“卫公说笑了。”玉章京也是个性情洒脱的主儿,闻言一笑,道:“承蒙不弃,朱某幸何如之。”
二人越说越熟络。陈醉又问道:“你是洞香春统领,又是武威王坐下九太保之首,就这么离开北路军加入炼锋城,日后武威王那里会不会不方便?”
“卫公不必担忧,义父不会有异议的。”玉章京脸上闪过一抹忧色,道:“义父对陛下视若己出,我们九个原本就是他悉心培养来辅佐陛下的,这些年他一直鼓励我多与费兄交往,其实他早就不在意朝堂权柄和那些世俗纷争了。”
“什么意思?”陈醉有些诧异,什么叫不在意朝堂权柄和世俗纷争?自己入京本就是冲着从这老丈人手中抢班夺权去的。可人家却早已不在意手中权柄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意思就是义父他并不反对卫公支持陛下搞的鼎力革新大业,他真正在意的其实只有一件事。”玉章京道:“便是与南边那人之间的天道之争。”
又补充道:“具体如何争的,在下也不甚了然,只知道义父带着建康太子离开北路军是与那人有关。”
“建康太子是武威王带走的?”陈醉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不是被人绑架的?”
“卫公又开玩笑了。”玉章京道:“天下间谁能在义父眼皮底下把太子劫持?”
“郦凤竹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郦楼主当时派人去向义父讨要太子,目的是为了控制卫公和陛下。”玉章京道:“义父不愿与五凤池伤了和气,所以才蒙面出手带走了太子。”
“那他又为什么要杀了卢老将军?”
“义父这么做自有深意,却并非我辈凡俗能够窥测的,太子殿下与义父在一起,必定安然无恙。”玉章京道:“朱某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卫公勿疑。”
“我这人一向多疑,不怀疑是不可能的。”陈醉道:“不过我愿意相信你和费解这样的人。”言下之意却是不能接受武威王的所作所为。
玉章京何等聪明,岂会听不出陈醉话外之音,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卫公还是执意要寻回太子?”
陈醉答非所问道:“你是王府里长大的,少年时可见过陛下?”
玉章京神情微微一滞,缓缓点头,道:“在下知道太子是陛下亲生的。”
陈醉道:“既然知道,就该晓得本座为何一定要亲自找回太子。”
这句话的潜台词已经很明显。
玉章京沉吟了片刻,又叹了口气,道:“在下能理解卫公的心思。”
“你可愿意帮我?”
“在下”玉章京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理当效劳!”
“既如此,就请上车吧!”
玉章京瞧着牛车的方向直向定州城,不禁一愣,道:“卫公是打算就这么穿过罗刹军营吗?”
陈醉点头道:“我那小徒弟前面开路,对方被他吸引,阵营必有漏洞,机会难得,自然不能错过。”
“这个嘿嘿。”玉章京有些无语,不过他已经有了新的觉悟,跟这位新老板打交道,不能依常理行事。先穿上了那件符文金甲,然后说道:“既如此,朱某只好舍命陪君子。”
第两百九十六章 无人之地
定州城下,三十万罗刹魔族大军百里连营呈铁壁合围之势。
陈醉亲自驾辕赶着牛车,在玉章京不可思议的注视下,穿了没啥,首先是孟立熊冲阵砍人导致敌方阵营大乱,其次陈醉道意高深能够提前感知到何处危险,何处可以安全通过。有这两点,平安顺利来到定州城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玉章京还有些担心陷阵的孟立熊。所以牛车停在城下,也没有急着张罗进城。
陈醉闭目坐在那里,以心神道意去感知罗刹大军阵营里的动静。
表面镇静,心里头也在破口大骂,这小兔崽子没轻没重还没数,他大概是杀红了眼,只顾着自己杀个痛快,把罗刹魔国的三十万大军看做了土鸡瓦狗。也不想想人家若是真这么不济,又怎么可能连破蕲州十七城来到定州城下。其他寻常军卒也就罢了,最不放心的是他会不会遇到精通法术的罗刹魔族人。
“你们先入城。”陈醉不容置疑的吩咐道:“我去看看那混小子是不是迷路了。”
玉章京也在关注着罗刹军营内的动静,只听得到杀声震天,却不知究竟什么情况。听陈醉要亲身犯险去接应孟立熊,顿时表示不妥,道:“卫公一人身系天下,万万不可行险。”看一眼王富贵,道:“若卫公信在下,可命老王冲阵去接应那位孟小将军。”
陈醉摇头道:“不是不信你,而是不愿为了那小兔崽子做任何无谓的牺牲。”
“卫公若执意入敌营,我主仆二人愿一同陪伴前往!”玉章京同样以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
陈醉嘿的一笑,摆手道:“算了吧,就再等等看,我这徒弟没那么蠢,晓得什么时候该跑。”
此时此刻,罗刹军大营内的情况比陈醉的心情还糟糕。
大军统帅贝奥武夫正在大帐内破口大骂:蠢货!傻子!猪猡!
帐下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白熊骑士,正是从孟立熊刀下逃出来的十几人当中的两个。
“尊贵的统帅,伟大的龙骑士冕下,请您息怒。”一个全身笼罩在黑金色法袍中的女子站出来说道:“拉尔夫王储殿下的死亡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考虑如何向黄金魔国的国王交代。”
“那个凶手必须要捉到!”贝奥武夫强压下怒火,道:“那人就在营阵内,还要请尊敬的梅丽尔大魔导师冕下亲自出手,本帅先去黄金魔国的营帐稳住道尔顿亲王。”
孟立熊策马扬刀在其中横冲直撞,身前身后是数不清的罗刹魔国将士。
营盘里到处是听不懂的呼喝声,那几个白熊魔兵早就分散开来,孟立熊一口气砍死了六个,还有八个不知去向了。他杀的兴起,骑着追风在营盘内乱闯,逢人就砍,遇人就杀,走到哪里都留下一条血胡同。
夕阳西垂,残阳如血。
孟立熊通身都是鲜血,那些狂热的悍不畏死的罗刹兵还在不断的往上冲,九炼折叠锻打的牛耳象鼻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此时此刻只是用来砍人竟已经出现的卷刃和缺口。
宝刀磨损甚巨,人却丝毫没有显露出疲态来,反而越打越精神。
忽然前方亮起火光,一个头戴金冠的白胡子老者率众拦在前面,这人双眸血红,骑了一头似狻猊却又长了一双鹰翅的巨大怪兽。老者手中擎着一把金色大剑,见到孟立熊后十分激动,叽哩哇啦叫着,催动胯下坐骑猛扑上来。
双方言语不通,没什么好交流的。
孟立熊催马举刀上去就砍,那老者同样举金色大剑针锋相对。
刀剑相交,金色大剑忽然爆发出强烈的蓝色光芒,一股狂猛力道在二人当中炸开。孟立熊被炸的从马上倒翻落地,气血翻涌手臂发麻。那雄壮如狮的老者更不好受,被反震的力量撞的同样飞离坐骑,半空中还吐了一口血。那柄精金打造镌刻着风系法阵的金色大剑也被震的脱手飞出。
孟立熊身陷重围,不敢在一处过多停留,因此交手一招后虽然稍占上风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飞身跳回马背,对着定州城的方向飞驰冲去。
入敌阵以来,这一路冲杀,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直到此刻才遇到了一个强大对手,终于让不可一世的孟立熊意识到罗刹军营内并非无人之地。如果再有一个王冠老者这样的人物,自己恐怕就没机会逃离了。
他催马如飞试图冲出连营重围,一路上不断有人上来阻挠,也有人针对追风使用绊马索倒马桩,都被追风及时避过。
眼看着前方已经到了罗刹兵营的边缘区域,就在此时,忽然前面亮起一团火光,一颗火球从天而降,呼啸着砸在前路上,追风灵敏的躲避绕行,但那火球砸在地上后却爆炸开来,汹涌的气浪将追风掀翻在地。
空中一个身着黑金法袍,手持一条镶嵌宝石的树藤棍子的蓝发女子飘然而至。
孟立熊被爆炸气浪撞的头晕脑胀,仰头看见那个女人手中的树藤棍子顶端亮起紫光,猛然醒过神来,本能的就地一滚,翻身的瞬间回眸看了一眼,一根巨大冰锥从天而降直插进身后大地上,硕大无伦竟似有数千斤。
如此巨大的冰锥从高天上落下所产生的力道何止数十万斤,这一下若是被刺中了,就算不能扎进身体也足以把他砸成残废。
“哎哟,好险!”孟立熊被唬的面色煞白,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向女人丢过去。然后飞扑到已经迅速挣扎站起的追风背上。
先天体魄者力大无穷,孟立熊身为佼佼者,经他手丢出的石头也成了杀人的利器。女人手中的藤杖再次亮起紫光,丢过去的石头在她身前隔空撞在某物上,啪的撞了个粉碎。女人身子微微晃了晃,随即浮空追了上去。
孟立熊催马飞奔,不住回头向上观看。
那女人活神仙似的,竟能在天上自由飞翔,且速度明显较堪比飞鸟的龙马追风更快一线。
咚!
又是一团火球在马儿身边炸开,这次学乖了的追风在爆炸瞬间主动跃起,反而没有承受特别大的冲击,四蹄落地后奔跑的更快了。
女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孟立熊身上没带神火箭和投枪之类的远程武器,只有干瞪眼挨揍的份儿。
“师父救命!”这小子被那女人追急了,索性不管不顾的胡乱叫起来:“弟子要归位啦!”
第两百九十七章 魔女
陈醉坐在牛车上,一直在留心罗刹军营的动静,他感知敏锐耳目知觉可达数里之外,隐约听到小徒弟在喊救命,不及跟玉章京招呼,立即催动牛车向着声音传来方向奔去。
孟立熊边跑边喊,陈醉循声而动往这边赶,不消片刻便迎面遇上了。
只见小徒弟通身浴血,伏在马背上狼奔兔逐好不狼狈。在他身后不远的空中,一个身着黑金法袍的女子手持法杖,跟移动的炮塔似的,召唤出一团团火球追着他猛砸。
这西洋景难得一见,陈醉瞧着新鲜,因为不知孟立熊伤势如何,顾不得瞧热闹连忙招呼孟立熊往自己这边跑。
局势危殆,来不及多说什么,陈醉只招呼王富贵接应孟立熊撤离,自己则迎上前去对准蓝发女一扬手就是一支神火箭。
那女人正在追杀孟立熊,火牛车奔来的时候她也留意到了,她修行的是一门以精神力取代元力的功法。在感知方面尤其敏锐,陈醉一扬手的瞬间她已预见到不妙,手中法杖一亮,在身前竖起一面法盾。
只听嗡的一声,神火箭撞在法盾上,女人在空中的身形猛地顿住,只见神火箭被无形阻力挡住,去势仍然刚猛,短短一尺距离内与空气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竟硬生生破开了法盾,刺中了女人身上的法袍。
黑金法袍上密布金线和火浣布织成的魔法阵,受到攻击后自动亮起一道光,神火箭的去势这才消耗殆尽。
蓝发女从未见识过威力这么大的暗器,只一个照面便惊出一身冷汗。
她出生于极西大陆上最著名的魔法世家之一,天赋绝伦,少年时曾有一段特殊奇遇,不到二十岁就成长为极西大陆上知名的大魔导师。这个级别的人物在极西大陆,已经是被认为踏足神圣领域的存在。
尽管年纪不大,她却已是纵横极西大陆十年的顶尖强者,凭着临阵经验丰富,虽惊却不乱。手中法杖再亮起土黄色光芒,一道土墙拔地而起,横在陈醉的牛车前方。玉章京的踏火神牛不及躲避,一头撞了上去。
牛车猛然一顿,车厢在巨大惯性的作用下颠起老高,陈醉却出乎对手意料的借着这股势能腾空跃起,迅若风雷般扑向空中的蓝发女。
凭着在一定范围内的敏锐感知力,陈醉发现这女人本身的气血舒缓,肢体力量最多比寻常人略强些。她发威时的力量是来自天地间的元力能量波动,而并非来自她体内的真元。
这应该就是典型的魔法师的能力。
记得婵儿说过,除非极个别踏入神圣领域的强者可以无需念咒就能瞬发魔法技能,其他的西人魔法师几乎没有近战能力,所以如果跟这种人作战,最好的方法就是凑近了直接攻击他们的身体。
短短一瞬间,陈醉已经确定了对方弱点,所以才会这么奋不顾身的去接近。
轰的一声!
蓝发女发出一团火球企图阻止陈醉接近,但在火光亮起的时候,陈醉手中也射出了一道火线,与她的火球撞在一起发出耀目的光芒。
她的实力已无限接近真正的神圣领域,但毕竟还没有达到。全仗着身上一件厉害的魔法道具才展现出了准神圣级别的能力。即便如此,接连瞬发魔法技能对她来说也还是个极大消耗。
就在她集中精神力酝酿下一次魔法攻击的时候,陈醉已经冲到了她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她的咽喉。
“还不住手?”
蓝发女咽喉要害受制,精神上无法集中,顿时没办法保持飞行状态,带着陈醉从空中飘落下来。
“别,别杀我!”
她吓得花容失色,居然操着蹩脚的炎龙族语言对陈醉说道:“伟大的勇士,我愿意付出赎金来换取生命。”在极西大陆,与人交战失败后提出付赎金来保命的事情是很常见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就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这场交手来的太突然,她对陈醉的能力一无所知,完全没能发挥自己远程攻击的能力就落到陈醉手中。
眼下绝非谈条件的好地方。
陈醉注意到蓝发女身后烟尘滚滚,眼看着大批追兵将至。不想跟她过多啰嗦,提着她的脖子手上稍微加力捏在她的迷走神经上,直接把她弄晕过去。一手提着人跳回到牛车上,吩咐道:“快走!”
玉章京一直都在车上,这会儿已经主动来到驾辕的位置,赶忙调转牛车奔着城门方向飞奔而逃。
车后烟尘滚滚,追兵的先头部分速度极快,最前面一个竟似足不沾地如飞似箭,烟尘中一时看不清楚是何方妖孽。
眼看着距离不断缩小,终于看清楚烟尘中飞驰来的是一头生了狮子头雄鹰翅的怪物。
陈醉估计照这么跑下去,不用到城门下就会被追上。忙迅速钻进车里,掀开翻板取出里边的火神炮,连上婵儿赠予的空间法宝白玉瓶,顾不得瞧新鲜,对准身后追在最前面的一头肋生双翅的狮头巨兽开了一炮。
这狮头巨怪是飞着来的,一看就知不是凡物。速度要比身后追随的白熊魔兵快一些。
陈醉原以为能一炮轰死这个追的最凶的,结果出乎意料的,眼看神火弹将要命中时,那狮头怪兽忽然张开大嘴喷了一口气,一道风刃将神火弹吹的提前炸响,火光中,狮头巨怪负着个金冠老者冲了上来。
“啊哟,好厉害的畜生!”小醉哥大感意外,果然是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是一头魔兽。
不过再强大的魔兽也是血肉之躯,单发它还可以抵挡,如果是连续发射呢?毕竟魔法能力是有限的,再强大的种族天赋也不可能跟这不知疲倦的冰冷机器抗衡。
此时陈醉忽然注意到那老者头上的金色冠冕,心中一动,立即将火神炮的炮口调转向其他追兵连续发射。
咚咚之声不绝于耳,追上来的都是统领级别的白熊魔兵,却没有一合之将,都被炸的皮开骨裂血肉横飞。
玉章京负责赶车,见状也不由大吃一惊,赞道:“卫公真神人也!”
那骑狮头巨怪的老者何曾见过这杀人利器,见状大吃一惊,赶忙拉起缰绳,狮头巨怪一昂头,高高飞上天空,顾不得追击孟立熊,此刻他只想竭力避开下方的牛车和那可怕的武器。
追兵在火神炮下损失惨重,连那狮头怪都不敢靠的太近,牛车飞驰,很快来到城下。
玉章京对着城头上的守军大声呼唤。他作为王府九太保之一,在北路军中声望颇高,今日出城突围前便与守城军约好如果突围失败随时会回城。城头上的守军见到是他,不疑有他,赶忙开关落锁。
不大会儿城门吊桥缓缓落下,眼看着一行人就要摆脱追兵入城。
就在这时,军阵方向一柄三股叉破空而来!
陈醉心生感应,立即调转神火炮阻止,还没来得及开炮,却见一道刀光从城头上泄下,伴着风雷之声精准的劈中三股叉。这刀法似曾相识,除了大将军叶斩的雷动外别无分号。
“不得放下吊桥!”叶斩挥刀的同时下达命令。
刀光与三股叉撞在一处,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那柄三股叉被挡在那里,哆的一下插在大地上。
那个投叉者的攻击还不止于此。
地面突然震动起伏。
拉车的踏火神牛脚下一乱顿时失了前蹄,一头栽倒在地上。
“野蛮人,留下梅丽尔小姐!”
军阵方向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居然说的是标准的炎龙族语言。
声到人到,空中忽然出现一个巨大阴影,三股叉自行从地上拔出,对准了车内的陈醉电射而来。
陈醉扬手一炮过去,三股叉被炸的当啷落地。与此同时,空中竟洒下一道火焰,对着牛车喷溅而下。
叶斩的刀光再次从城头飚出,竟生生将洒落的火焰截断熄灭。
陈醉抬头看过去,顿时大吃了一惊。
那是一头全身赤红色,生了两颗脑袋和一副巨大翅膀,全身鳞甲峥嵘,两颗脑袋上都生了长角的巨大怪龙。两张血盆大口,一口喷烟火,另一口喷的是唾液龙息,烟火点燃龙息,便成了一条喷火巨龙。
巨龙背上是一个金发金甲宛如天神的英武男子。
“停!”陈醉一下子被这传说中的美丽巨大生物给惊艳到了,一时竟有些犹豫不忍用火神炮对付它。于是手提着那蓝发女站到车棚上,喝道:“你想让她活命就立即停下来!”
巨龙背上的龙骑士果然投鼠忌器停下了攻击动作。喝道:“卑鄙的野蛮人,我贝奥武夫以龙骑士的名义要求你立即释放梅丽尔女士,如你胆敢伤害她,天下之大将没有你藏身之地,吾将和我的伟大伙伴布特拉格诺勋爵追杀你到任何地方。”
“这黄毛是谁?废话真他吗多。”陈醉没搭理他,转脸问朱建华。
“此人是极西大陆屈指可数的圣殿龙骑士之一。”玉章京介绍道:“极西大陆上有许多国家,其中有几个北方大帝国组成了一个神圣同盟,组建了东西南北四路大军征伐四方,这贝奥武夫是东路军的统帅。”
“龙骑士,听着就牛气冲天。”陈醉艳羡的看着那双头巨龙,啧啧赞叹道:“这东西真不赖。”
玉章京担忧的看着收回去的吊桥,提醒道:“卫公,城上有变,咱们好像进不去城了。”
第两百九十八章 天刀的刀
王富贵道:“他们在集结大军,看架势不把咱们捉住,便不惜发起攻城战了。”
陈醉早就注意到了,罗刹大军在疯狂往这边集结,这当中就属先前那个骑狮子的金冠老者张罗的最欢。
“你和王富贵两个不能飞上去吗?”陈醉瞥了玉章京一眼随口说道。
“卫公何出此言?朱某岂是抛下战友贪生怕死之辈?”玉章京怫然不悦道:“今日承蒙卫公和令徒舍命相救,大恩未报,又岂会只顾自己弃卫公而去?”
“算我失言了。”陈醉歉意一笑,又道:“叶斩这老家伙来了,他不准放下吊桥我也没办法,眼前先应付这贝奥武夫。”言罢,转而看向天空:“我乃大赵卫国公陈醉,阁下若诚心想要回这大妞,便需拿出诚意客客气气的与本爵谈。”
双头巨龙在空中焦躁盘旋着,贝奥武夫的心情亦是如此。
城头上,叶斩出现在垛口,满身戎装,腰悬宝刀往下看着。
陈醉收回目光,转而看了看自己的小徒弟,孟立熊通身浴血看着吓人,其实身上并未受伤,只是拼杀了一下午,又接连遭遇强敌死里逃生的过程中消耗了太多体力,这会儿终于显出几分疲态来。
“你想要什么?”贝奥武夫终于意识到恫吓没有作用,放下身段来跟陈醉谈条件了。
陈醉先没搭理他,转脸问叶斩:“叶大将军,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卫公息怒!”叶斩道:“罗刹大军须臾便至,军情如此,叶某身为统帅,为不给敌方可乘之机,只好暂时收回吊桥,卫公乃天下有数兵家,当知叶某之为难,若卫公能够迫得对方撤去大军,叶某必定亲启城门迎你入城!”
老家伙话说的很客气,有理有据,却摆脱不了借刀杀人的嫌疑。但此时此地,处在他的位置上,这么说却也无可厚非。而且他刚才连出两刀极大的震慑了对方的气焰,也算没有袖手旁观。
陈醉是私出京城,这种情况下想要指责他也没什么有力的理由。只好嘿嘿一笑,道:“既如此,就请老将军拭目以待,看陈某如何退兵!”转头又看向空中:“骑龙的,你都听到了?”
“阁下释放梅丽尔小姐的条件就是要让本帅退兵?”贝奥武夫神色犹豫,看了看陈醉手里的梅丽尔,又回头瞧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道尔顿亲王,心中十分为难。
陈醉纠正道:“这是我现在不捏死她的条件,你若不肯退,我现在就把她捏死。”
“住手。”贝奥武夫急忙叫道:“愚蠢的野蛮人,你决不可这么做,否则圣特兰斯的怒火将会焚毁整个世界。”
“是焚毁你们的世界。”陈醉冷漠道:“废话少说,你到底退不退兵?”
“除非你交出那个杀死拉尔夫王储的凶手,释放梅丽尔女士,否则不要想本帅退兵。”贝奥武夫把心一横,强硬表态道:“本帅决不允许神圣同盟国伟大君主的后裔白白牺牲,更不会接受伟大的圣特兰斯的女儿落在卑鄙的野蛮人之手,除了撤兵外,你可以要求任何条件,黄金宝石,美人名器,任何你想要的。”
这货还真敢做白日梦。
“那就是没得谈了?”陈醉手上稍微用力,蓝发女立即醒转,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住手!”贝奥武夫脱口叫道,随即压抑巨大怒火,沉声道:“阁下,你会为自己今日行为付出代价的。”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今天你得听我的。”陈醉手上再加一丝力道,身体孱弱的梅丽尔被他单手提在空中,如承受绞刑濒死者一般痛苦的挣扎起来。
“混蛋!”贝奥武夫深知有道尔顿亲王在,这个兵无论如何都退不得,眼见心仪的女人惨遭虐待,他气的暴跳如雷,忽然从那巨龙背上一跃而下来到陈醉面前,不顾一切的挥动三股叉直取陈醉。
当的一声!
城头刀光一亮,一道刀意挡在前面与三股叉硬碰硬接了一招。
叶斩腾空飞起,曼声道:“贝奥武夫,你若想与人交手,对手在这里!”
陈醉早就觉察到他的动向,跟天刀打交道这么长时间,对这老头的脾气秉性也算摸到了一点规律。
一个能跟宁怀古那样的人结成至交好友的人,基本人格上至少不会有大问题。只不过经历了当年的齐王案后,他不得不变得更多疑也更现实。
这位火教大佬虽然在结盟那件事上有点两面三刀,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不糊涂。在这个关乎国家存亡的时刻他能抛下京城里的天赐良机,冒着背黑锅的风险跑到这边来接任北军统帅,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行为。虽然他阻止城门军放下吊桥,但同时也并没有听凭城外的陈醉四人自生自灭。
他浮空飞到贝奥武夫上方,那口雷动宝刀就悬停在他身前,刀光吞吐,刀意森然,只从气势上看,甚至不在多次打的贝奥武夫落荒而逃的武威王之下。
北路大军在边城抗击罗刹魔族多年,由于天赋所限单兵战力逊色很多,除了最精锐的天武骑军外,即便是数倍于对方的兵力也不敢在城外展开队伍跟对方打野战。所以多年来一直采取守势。
依托坚城和更先进的守城装备,勉强能与对手斗个旗鼓相当。而以往因为有武威王坐镇止雁城,每次守城战都还能占到一点便宜。失去了武威王,这贝奥武夫一人一龙在高天上无人能制,很轻松就敲开了止雁城的大门。
那之后,罗刹大军连破大赵十七城,也都是如法炮制拿下来的。
一路杀过来,八十万北军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不足一半撤进定州城。眼下的局势对志在止住颓势图谋收复失地的叶斩来说很不利。面对四十万溃败的北路大军和气势如虹的三十万罗刹魔兵,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士气的问题。
蕲州止雁城之败,关键就在于武威王忽然失踪,顶尖战力这个层面上无人能与贝奥武夫和他的巨龙伙伴抗衡。让巨龙趁着夜色飞入城中大肆破坏,摧毁了很多城防利器,这才导致止雁城失守。
要论对北军士气的影响,首当其冲者便是贝奥武夫和他的双头巨龙。
天刀一出,有北路军上空的恶魔之称的双头巨龙再不能肆无忌惮的出击。只要这口天刀能在城头前胜了不可一世的龙骑士贝奥武夫,北路军一泻千里的颓势有望止住了。
陈醉意识到暂时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招手将孟立熊召唤到近前,问道:“你在他们军营里做了什么,搞的那骑狮子的老头子恨你入骨?”
第两百九十九章 黑龙出青阳
孟立熊懵懂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就是按照您命令的,去把那几个人砍了,可后来他们分散开了,我只来得及追上几个,然后就是在营中乱闯,忽然就碰上了这老头子,跟他对了一刀,这老头子是个修行者,真元很厉害。”
“你杀了他们很多人吗?”陈醉问道:“可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人被你砍死了?”
“不清楚,弟子当时杀的兴起,有点糊涂了,反正这一下午都没停下来过,砍死砍伤的人不计其数,哪里记得都砍了谁。”孟立熊挠头回答道。完全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的架势。
“看这老家伙的架势和贝奥武夫的口气,你小子好像不小心砍死了什么重要人物,所以人家谈条件的时候都把你稍上了。”陈醉疑惑不解,看向玉章京,问道:“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老者是黄金魔国的亲王道尔顿。”玉章京不愧是搞情报的,没有让陈醉失望,道:“之前追杀我们的那几个人当中有个头戴金环的魔兵统领,很可能是黄金魔国的皇室成员。”
陈醉恍然,这就难怪了。因为自己捉了这个叫梅丽尔的女法师,贝奥武夫的战意并不坚定,只是碍于那个骑狮子的老头一直在那边招呼大军围拢压上,摆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才迫的贝奥武夫不得不强硬到底。
“他吗的,这道尔顿亲王是什么来头,貌似连罗刹军统帅贝奥武夫都不怎么看在眼里。”
玉章京道:“极西极北地区有许多小部落组成的国家,当中黄金魔国是最强大的一个,人口虽然不过百十万,却以帝国的身份成为北方神圣联盟主要成员国之一,这个道尔顿亲王本人据说也是极西大陆上有名的大剑师,在联盟里的地位绝非平民出身的贝奥武夫可比。”
那边叶斩和贝奥武夫两个军方统帅正针锋相对。
叶斩的刀没有拿在手中,而是隔空御刀将手持三股叉的贝奥武夫牢牢锁死。他的真元精纯已经实质化,纯白色的真气附着在雷动宝刀表面,刀动惊动风雷,分不清是雷动之威还是刀动之势,竟搅动的风云变色,把二人头顶上方笼罩,居然隐约有了几分自成一方天地的气象。
贝奥武夫也不弱,三股叉绽放出不可思议的金色光芒,他须眉皆炸,全身沐浴在这金色光芒中,宛如天神降临,尽管被刀意笼罩,气势上却毫不示弱。
玉章京解释道:“这是西人修炼的斗气,不同级别颜色有别,最低者为白,依次是黄红蓝,最强者是神圣紫色,与中州大陆上的大宗师一样有毁天灭地之能,贝奥武夫是准神圣领域的人物,他的黄金斗气很特殊,好像与血脉传承有关,可以肯定也是神圣级别的。”
二人对峙,一个是渊渟岳峙的以刀入道准大宗师,另一个是黄金斗气半步踏入神圣领域的龙骑士,叶斩以势压人,刀悬一线,用绵密不可见的一道道刀意封锁住对方,只等对方露出破绽。这贝奥武夫则是以勇武立身,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不朽礁石,任凭叶斩的道意如何汹涌澎湃,始终岿然不动。
难怪这厮多次败在武威王之手都能活下来,除了那条双头巨龙带给他的强大机动和辅助能力外,他本人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
陈醉以自身道意之势感知二人交手过程,心中震惊不已的同时又不免想到一个问题,武威王究竟是怎么强大的存在?从贝奥武夫的表现看,其实力足以跟天刀叶斩这位准大宗师正面抗衡。而武威王却曾一次次轻松的战而胜之,是否意味着赵俸侾的实际战力早已是大宗师级别的?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好像赵俸侾这样的人物,他若不愿意,天下没人能逼迫他做任何事。既然如此,那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带着建康太子离开军营?
“朱兄,你可知道武威王离开止雁城后往何方去了?”
“只知道是极西往南。”玉章京道:“义父走的匆忙,什么都没交代。”
陈醉点点头,道:“有个方向就比两眼一片黑的瞎摸强。”又道:“朱兄......”
“卫公请称我章京,或者建华也好。”玉章京道:“章京是我在北军的军事参赞职务,玉是大家抬爱的美称,今后建华应费兄之邀追随卫公左右,这朱兄的称谓在下万不敢当。”
“也好,那就依你的意思。”陈醉道:“你先前曾跟我说,武威王之所以那么做,是与南边那人有关,可有什么根据?”
“义父动身前收到一封信,那送信的是来自巴山学宫的九品五子之一。”玉章京说道:“义父看信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他看完那封信后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就施展神功把那封信震碎成粉末,没多久便突然做出了离开的选择。”
“丢下你们八十万北军不管,就这么走了?”陈醉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仍觉得不可思议:“我听说武威王一向爱兵如子,曾有过为救回一名被俘的天武军卒,单枪匹马杀过极北玄都山的壮举。”
极北玄都山是大赵北境之外的一座大山,素有神山之名。在炎龙族的神话传说中,那里是神魔大战以前天道圣主用来撑天的五根柱子之一。神魔大战过后,十二魔徒之一的约白带着战败的族人逃到了那里开宗建国繁衍生息。因此那里又被认为是炎龙一族绝不可踏足的禁地。
赵俸侾治军严厉是出名的,而更出名的却是他爱兵如子的事迹。
当年那名天武军卒是亲生的三兄弟一起投军,两位兄长先后战死,只剩下那军卒一个受伤被俘,遗下家中老母和两个寡嫂无人照料。赵俸侾得知此事后,便单枪匹马杀入北境六千里,穿越炎龙族禁地玄都山,终于追上了罗刹魔国贩卖奴隶的商队。最后成功的把那个军卒带回了大赵。
北路军战斗力强悍,源自其丰厚的后勤供给,更源自强悍的军魂支撑。而赋予这支队伍军魂的人正是赵俸侾。
所以,不管是对于赵俸侾本人,还是对大赵天下以及八十万北军,他这个决定都未免过于沉重了。
玉章京神情落寞,叹了口气,道:“义父非凡间人物,他眼中所见的世界太大,行事作为不可依常理推断。”
这个说法没什么说服力,却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陈醉道:“就为了陈师道的一封信便做出这么重大的决断,想来那封信里的内容一定很重要,你亲眼见那封信被武威王摧毁了?”
“碎成了齑粉。”玉章京给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回答:“义父显然不希望别人看到信中的内容。”
“他离开以前应该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陈醉道:“北路失守,大赵的江山社稷便塌了一多半,即便如此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你就不想当面问他一句究竟是为什么吗?”
玉章京神情一顿,道:“实不相瞒,属下的确曾经试图寻找过义父的踪迹,他老人家带着太子殿下乘车离开的,同行的还有抛下敌国家财的奚无道,拉车的是义父从玄都山捉回来的黑色巨龙,洞香春的谍子们一路跟随护送,但是车出青阳关以后便失去了线索。”
“蕲州最西的那座青阳关?”陈醉道:“当年玄天宗道祖沐紫气成圣的那个地方?”
青阳关是大赵北境最西端的一座关城,出城往西便是无边大漠瀚海,名义上是属于西戎汗国的地界。实际上却是一块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
传说中那里曾是上古神魔大战中炎龙二帝与四大魔徒决战后的古战场。因为那场大战造成的破坏,导致那地方天道近绝万物难生,万年以来都是人族禁地。
“正是。”玉章京点头苦笑道:“义父的龙车过了青阳关便踏空飞去,洞香春的兄弟们哪里还跟得上。”
“这不是坑人吗?”陈醉听到这里不禁十分挠头。一想到致儿跟自己要儿子,声称不把儿子带回去她也就不活了,就不禁大为头疼。
说好了的抱天揽月,少一个都不成。
现在儿子被赵俸侾带出了大赵境内,还跑进了人族禁地的瀚海大漠中,这他吗让自己怎么给孩子妈把儿子找回来?
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玉章京说他一切作为都是在与陈师道争天道气运,带着太子殿下放弃大赵江山,也算争气运吗?他单枪匹马离开大赵以后,又拿什么去跟陈师道争?
“卫公也不必太焦虑。”玉章京道:“义父临走前留了一封密折命我转交给陛下......”
“在哪呢?”陈醉急迫的打断他的话,连忙说道:“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个合适吗?”玉章京十分为难,道理上讲,这是武威王写给陛下的密折,陈醉这样的要求实在有些无礼。但同时他又晓得陛下和这位的关系,这密折交给陛下也就等于给了卫公。换言之,反之亦然。
“等一下!”陈醉忽然面色一变,道:“那边要分出胜负了。”
第三百章 平沙莽莽黄入天
炎都,卫公府,校军场上。
两千龙马骑军,全副武装,列队整齐。
孟立虎手提亘古巨斧,在军阵前转述陈醉的话。
“大家都知道,龙马骑军自成军以来,还没有过一个阵亡先例,不是因为我们怕死,作战不够勇敢,而是因为我们足够强大,事实上,山戎部的汉子是天下间最不怕死的一群人,我们生在群兽环伺的大森林里,时刻都在面对着死亡的威胁,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我们才无所谓失去。”
“现在我们有了炼锋城和许多需要我们守护的东西,我承认,我害怕失去那些东西,远胜过害怕失去自己的生命。”孟立虎说到这里陡然提高音量大声问道:“你们呢?”
“愿为家园死战到底!”两千骑军齐声暴喝。
孟立虎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现在这城中有一群人想要连皮带骨的把属于我们的一切吞进肚子去,而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把陛下接回炼锋城去,只有这样城主大人才能号令天下,阻止那群人的野心,那群人现在就集结在府门外的大街上,为了城主大业和我们的家园,你们说,我们该如何?”
“杀!杀!杀!”两千骑军齐声呐喊:“杀光他们!”
“他们当中有些人十分强大,很可能这一战过后,我们当中有些人可能没办法回到家乡了。”孟立虎低沉道:“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在这里的牺牲,我们的父母妻儿会得到安稳饱足的生活,这便是城主对大家的承诺。”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孟立虎继续说道:“城主大人说过,死有重于野老山也有轻于鸿毛,我们是为了自家而战,所以心中无所畏惧。”
“孟大哥,请下令吧。”一名特战小队出身的百夫长说道:“无论什么任务,我等必定效死命完成!”
“数日前,咱们那一千重甲步卒便已经由九姑娘安排进入皇城,今早莫公公亲临府中通知我们即日掩护陛下动身离京,所以,是时候轮到我们登场了。”孟立虎道:“步卒那些小崽子们又走在咱们前面了,说实话,我嘴巴上不服气,心里头...嘿嘿,其实也他吗不服,凭什么他们只有一千人,却担任最危险也最重要的任务?”
“不服,不服!”两名百夫长带头喊道:“请孟大哥下令,我等必定血洗炎都,杀尽那些奸贼。”
“很好!”孟立虎道:“各位现在就检查装备和给养,做好连续战斗准备,出了卫公府的大门,我们将成为一支没有后勤补充的孤军,面对的是数十万的御林军和数倍于我们的传说中媲美飞云骑的玄天宗护教军,我们的任务就是尽一切所能的阻止他们接近咱们的一千步卒。”
一刻钟后,卫公府前三门大开,两千名马披护甲,人罩面盔,人马都武装到牙齿的骑军铁流迅速冲出府门来到大街上。
三百步以外,四名金甲大将各领一部骑军早已等候多时。
彼此相互对峙了一瞬,孟立虎一马当先,对方也毫不示弱,两股铁流终于撞在了一处......
而此时此刻,内皇城西永定门外,阿九亲率的三万玄甲骑军也已集结完毕,裹挟着太学院和司祭酒为首的一干忠于宁帝陛下的朝臣,车马整齐,浩浩荡荡奔着西城出动。
内皇城正南的长安门外,一千重甲步卒盔甲整齐列阵,居中护着一辆四匹墨麒麟拉的大车,赶车者白发佝偻的老太监一声令下,队伍不疾不徐开动。
城头上,一个身如鬼魅的枯瘦老者正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唇角撇起一丝狞厉笑意,吐气开声做狮吼道:“莫启贤,你这蝠魔族的败类,凭这区区千名步卒,想带着宁帝逃到哪里去?”
皇城午门前,御林五军当中的青狮,红鸢二军十六万人马正集结在此。
那枯瘦老者的声音由真元传送,遍及皇城所有角落。
红鸢军统领闻听后,立即下达命令向皇城南门外的朱雀大街集合,阻挡逆贼将宁帝陛下带出京城。
......
天刀叶斩关前大战龙骑士贝奥武夫。
静默对峙了很长时间后,忽然一起动了起来。
不动则已,一动便惊人!
贝奥武夫的金色的斗气忽然炸开,手中三股叉义无反顾刺了出去!
叶斩凌空后退,以心念真元操纵罡气密布于表面的雷动宝刀则纵贯往复对着贝奥武夫发起疯狂攻击。
一个力求近身,另一个则只想隔空御刀杀人。
两个人从地上打到天上,短短十个呼吸的时间里,竟从静态到动态交手百招以上。
贝奥武夫的身法虽快,但到底不会比叶斩以神念真元御刀更快。
他的三股叉没有机会碰到叶斩分毫,而叶斩的雷动却险些斩到了他的脑袋。一道刀意从他头顶掠过,直接削去了他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贝奥武夫撮指成哨召唤双头巨龙前来助阵。
而就在这时候,城中北军专门用来对付双头巨龙的床弩也已经布置完成,开始发威助阵大将军。
双头巨龙接了贝奥武夫后掠上高天,一道火龙喷泻而下直奔叶斩。
城中床弩射出一支巨箭,却被龙背上的贝奥武夫用三股叉给挡住了。
叶斩收回雷动宝刀,挥手劈出一道刀光,白色罡气迎着龙息火柱撞在一起,竟把火柱从当中破开,向着两边分散开来。而他处在当中却丝毫无恙。
那刀光冲云直上,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喷火的那颗龙头。一道金光从龙背上发出,及时挡了一下。但那道刀气太凌厉,竟连金光也给破开,到底还是斩中了巨龙的脑袋。
半截龙角飞上天际。
双头巨龙发出一声凄厉痛呼,不管不顾昂头飞起,以最快速度带着贝奥武夫逃离了战场!
叶斩提刀在手,眼看追之不及,冷冷瞥了敌人阵中那个骑狮子的老者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飞上了城头。他可以跟贝奥武夫单挑,却不能面对那边的千军万马,因为那里有数不尽的强弓硬弩,流矢暗箭,是他也没办法抵御的。一旦陷进去了,真元耗尽后便只剩死路一条。
陈醉嘿嘿冷笑,道:“这贝奥武夫还真他娘是个人才!”
孟立熊一愣,问道:“师父何出此言?”
玉章京道:“他留下来救不了卫公手里这位要承担极大责任,想同意咱们的条件率部撤军又不敢得罪道尔顿,这么一败虽然不太好看,却刚好趁机脱离了尴尬境地。”
王富贵道:“他这一逃走,咱们可惨了。”又道:“贼军不撤,叶大将军便不准开门,咱们现在是进退两难。”
“没什么难的。”陈醉的目光看向西方,道:“他这一逃,我反而觉得事情好办多了,你们敢不敢跟着我杀出去,取道蕲州?”
孟立熊有些担忧:“这能行吗?”
陈醉笑骂道:“小兔崽子说什么混话,你都能行,师父岂有不行的道理?”
转脸又对玉章京说道:“城头上那位仁至义尽,这种情况下别指望他能开城门放咱们进去,对我来说,看到定州城能守住就足够了,两位可愿意随我再去罗刹军营中走一趟?”
王富贵唯朱建华马首是瞻,没有表态。
玉章京眼珠转转,忽然撇起一丝笑意,道:“既如此,建华只好再舍命陪君子一次!”
陈醉哈哈一笑,随手拿起蓝发女爱不释手的法杖掰成两段,又抠下那颗宝石随身收好,最后将蓝发女丢给了孟立熊,从车辕内抽出混铁大槊,命他将追风换给自己。
“师父,您不打算用火神炮吗?”孟立熊跳上牛车,看着陈醉飞身上马,手提大槊做好了冲阵准备。
“杀鸡何需牛刀。”
陈醉回首看向城头,对着叶斩一抱拳,道:“老将军保重,定州城和四十万北军就托付给老将军,陈醉这便告辞了。”
叶斩面无表情往下看着,心情有些复杂,忽然躬身一礼,道:“多谢卫公,不送好走!”
一个告辞一个称谢,彼此都没有把话说透。但同时又都理解了彼此的潜词。陈醉要的是大赵江山社稷不至于烂透了,请叶斩稳住局面。而叶斩则在意的是这四十万北军归他统帅以后,火教在这座江山社稷中的地位会得到多少提升。
陈醉哈哈大笑,拨转马头,对王富贵和玉章京吩咐道:“等会儿冲阵突围时,请两位躲进我这车棚里,二位万勿推辞,本爵没有瞧不起二位的意思,只是这千军万马当中的勾当并不适合两位。”
王富贵很听话的跳下马儿,跳上牛车。放任那匹黑色龙马自去寻找生路。
陈醉见一切准备停当了,手提大槊调转马头,打开麒麟宝铠,取出个酒囊来狂饮一番后丢给孟立熊,豪气干云的将大槊对着罗刹大军,横槊放歌道:“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叶斩看着城下天骄男子,耳听陈醉吟诵的这阙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词,只感到襟怀热血沸腾直上脸颊,强忍下开城的冲动,对左右喝道:“儿郎们,与本帅击鼓给我大赵卫公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