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罗汉
“总镖头,司公子那边派人联络少镖头了。”擅长轻功的草上飞蒋千里悄无声息的钻入方镇威的营帐,悄声汇报道:“两个雏儿都已经睡下,王团头派人告知咱们什么都不必做,时辰到了自会有人前来取红货,镖局只要按兵不动就好。”
“这样最好不过。”方镇威捻须点头道:“原本老夫还担心王团头要命我等行事,那样一来可就把抱天揽月楼得罪狠了,江湖上谁不知道现在的抱天揽月楼就是当初的水旱三十三帮,莫老大一声令下咱们这镇威镖局今后在江湖上将寸步难行,现在有人办这个事情就省了咱们的功夫,很好!”
蒋千里笑道:“这抱天揽月楼的总柜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把这趟镖交给咱们押送,活该咱们发这一注横财,司公子那边的要求很简单,只需把东西带到指定区域停留一晚便有万两白银的进项,一年到头有两笔这样的买卖就够咱们吃的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方镇威沉声道:“抱天揽月楼找上咱们,多半也是考虑到咱们在这条西北路上的威名和信誉,红货被取走,咱们少不得还有一场麻烦要应对,只是比起得罪司旭飞来,也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总镖头多虑了。”蒋千里道:“抱天揽月楼方面若是问起来,也是他们的商业对手做下的勾当,咱们是保镖的,遇到劫镖的是常有的事,谁都不敢保证永远都不会出事,这天底下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买卖。”
“伶牙俐齿,就属你能说。”方镇威压下心头的喜悦,尽量板着脸说道:“等事情结束了,抱天揽月楼的人查问起来时,就由你去跟人家解释。”
少镖头方文山也在营帐内,一直默默听着没说话,这会儿忽然插言道:“父亲,孩儿心头还有个疑问想不明白。”
方镇威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山儿还有什么疑问?”
方文山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孩儿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抱天揽月楼好手如云,为什么一定要交给镖局子来押送?就算是事情来得突然,一时半刻调集不过来人手,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真的就完全交给我们了?”
“山儿的意思是抱天揽月楼还可能藏有后手?”方镇威沉吟道:“你是怀疑那两只雏儿?”
方文山点头道:“孩儿的确有所疑惑,这俩人一个病秧子,另一个像个先天不足的瘦猴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走江湖的人物,但他们两个偏偏就跟着红货一起上路了,而且还是以抱天揽月楼的合作商的身份跟来的。”
“这两个就算是高手,恐怕也高不到哪里去,那病秧子神色颓废,气枯血萎,身上毫无真元波动的迹象。”方镇威神态自负,言之凿凿道:“那黑瘦的少年手足倒是灵活有力,但同样看不出有丝毫真元波动迹象,言谈举止倒是比病秧子老练些,可即便是有些外科手段也不会有太大作用。”
方文山道:“爹的眼力必定是准的,或者真是孩儿多虑了。”
方镇威捻须点头,道:“吾儿少年老成,只是还欠了些江湖阅历。”
......
“我御剑观气,发现一共来了两路人马,一路是鸠摩罗那妖僧,另一路却是六个蒙面人,个个身强体壮练的是金刚横练的气功。”霍鸣婵对陈醉说道:“大哥往西先挡住鸠摩罗,我往北料理了那几个横山气宗的人便去助你一臂之力。”
陈醉笑道:“有点意思,这鸠摩罗在西戎汗国是混不下去的人物,臭不可闻的货色跑到咱们这边却成了香饽饽,叶还空手边大概暂时没什么可用的人物了。”又叮嘱道:“注意些,别让镖局子的人觉察到动静。”
如果只是为了取这趟红货,自然用不到鸠摩罗这样的人物出手,这妖僧显然就是冲着炼锋城主来的。当日他配合叶还空的截杀计划,事败后在龙马骑军精锐小队的冲击下落荒而逃,之后便没有再出现。直到陈醉这次脱离炼锋号,只带了一个霍鸣婵出来游历江湖,也不知这老妖僧怎么就嗅到了味道,悄然跟了上来。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有人在给他提供消息。
“兄长多虑了。”婵儿道:“镖局子的人跟他们有勾结,故意在这里宿营,现在又默契的装起了缩头乌龟,看来今晚只能咱们兄妹两个亲自出手打发这两路人马了,鸠摩罗的修为深厚,未必逊色费莲生多少,兄长还需当心些。”
冰轮仙子虽然对自家男人的战力深具信心,但出于关心则乱,还是忍不住要多啰嗦几句。她的口气像极了一个总是不放心丈夫的小妻子。陈醉心中温暖,笑道:“你放心去吧,我打不死人至少也有不让人打死的本事,这一点没人比你更清楚,你手脚麻利些,说不定还赶得及看我把那老秃驴烤个七分熟。”
二人悄然离开镖局营地,分头各往西北两个方向,陈醉沿着山间弯路不紧不慢走去,释放出精神感应锁定了潜藏在路边树林里的一道气机,停身站在林子外,道:“帝江城里接了大师的帖子,却不想大师爽约未至,终于缘悭一面,今晚在此再度相逢,岂非是缘从天降?”
林子里黑暗阴森,沉默不闻一丝动静,但陈醉的精神感应已经锁定了鸠摩罗的位置,十分确定他此刻就在那里。
“大师还在等什么呢?”陈醉笑道:“你跟了一路不就是在等待一个我落单的机会吗?难不成,你真是冲着镖队押送的那些东西来的?”
林中传出一声叹息,鸠摩罗终于开口说道:“道意四重,先天八品,又有些神机难测的手段,难怪了尘贤弟会栽在你手里。”了尘就是费莲生,听他说话的语气,显然是跟了尘的关系很不一般。
陈醉道:“原来又是那个丢了肉身又损了元神分身的假罗汉在捣鬼。”
“了尘贤弟佛法深湛,修为高强,早就证了金身罗汉正果,想了尘贤弟与老僧相交四十年,彼此谈佛论道,相互印证所学,实乃老僧良师益友,如今却被炼锋城主以卑劣手段坏了道行根基,故此于公于私,老僧都有必要会一会阁下。”鸠摩罗一边说着,一边手提九环锡杖全神戒备谨慎小心的从林中踱步而出。
第一百八十二章 神火
陈醉嘿嘿一乐,道:“大师果然不愧是成名多年的大人物,这几步江湖路走的倒是四平八稳,难怪你在西戎汗国与吡伽罗为敌多年,还能全须全尾儿的活到今日。”
“你这小辈休要猖狂,区区一个先天八品还不放在老僧眼中。”鸠摩罗神色狰狞,一步步迫近陈醉,眼神左右四顾,问道:“你那个有御剑飞天本事的仙人朋友呢?”
陈醉嬉皮笑脸道:“劳你惦记了,这家伙喜欢睡懒觉,不一定什么时候醒了就过来。”
鸠摩罗自然是不肯相信,他上次与霍鸣婵交手,虽然仗着虚形法相立于不败之地,但是用尽了手段也同样拿御剑飞天的霍鸣婵无可奈何,而且当时的霍鸣婵不但有能力自保,甚至还有余力周全其他人的安全,着实堪称强敌。
他学过西人的精神力战法,又有中州大陆修士凝聚元神修成法相的手段,所以能以虚形法相状态从空气中吸收火系元素来作为战斗手段临敌。原本以为领悟了这特殊的魔法神通手段,即便不能天下无敌,至少也可以在相同级数人物当中横着走了,收拾几个年轻人自是手到病除才对。却不料一回到中州大陆便先遇到了精通克制虚洞宗心诀秘术的师容兰,随即又与霍鸣婵等人一场大战。用尽了通天手段也没能将那几人奈何。
在得知老友费莲生被陈醉单枪匹马揍的连真身都丢了的时候,这老家伙的自信心又进一步遭受打击。他在极西之国已然开创了大局面,只是为了得意门生阿史那图兰之死才回来报仇的。刚听说炼锋城的事情那会儿,鸠摩罗还自信满满的认为,只要叶还空承诺的黑龙帝不会插手,其他人便不成问题。
可现在,他的自信心一再遭受打击的情况下,即便是给他一个单独面对陈醉的机会,老家伙都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尽管费莲生不惜损耗元神,信誓旦旦的告诉他,陈醉并无破他虚形法相的本事,但连遭挫折已然怀疑人生的鸠摩罗仍是难守道心。他有自知之明,晓得如果不能破除这疑惑,今后的修行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何破除心中因为自我怀疑产生的困惑?
只有亲手杀掉陈醉!
鸠摩罗知道眼前的机会千载难逢,如果陈醉留在高手如云防御严谨的炼锋号上,他更没有机会出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即便她与你联手,老僧又有何惧!”鸠摩罗压下内心潜藏的疑惑,肉烂嘴不烂昂然说道。
陈醉的道意修养还在他之上,敏锐的觉察到对方的精神领域高度紧张的状态,嘿嘿一笑道:“鸠摩罗,机会就在你眼前,你若是不打算出手,我可就也回去睡觉了。”
小醉哥的拳法以近身为主,拳意敏锐,力大无双,但是不能远攻的缺陷同样明显。在鸠摩罗这样的大高手面前主动出击,无异于自曝其短。对方之所以会有畏惧情绪,多半是因为费莲生失败的经验教训。这鸠摩罗现在心存忌惮才不敢贸然出手,但是以他的修为一旦发现了陈醉的弱点,必定会最大化的利用起来。
陈醉不想一交手就陷入苦战,所以想打个防守反击将鸠摩罗带入到自己的节奏里。
“动手就动手!”鸠摩罗说打便打,一动就身化红云,迸发出数道金光直扑陈醉。
这妖僧竟把交手的过程直接省略掉,欺负陈醉先天体魄拿他的虚形法相没办法,直接亮出了底牌跟陈醉拼修为。虽然此举有些胆怯懦夫的嫌疑,但对鸠摩罗而言,却是宁肯丢些面子也比丢了老命强。
金光就是烈火真元,陈醉的麒麟宝铠能挡住剑气攻击,却挡不住这高温的火焰。鸠摩罗知道陈醉有些特殊手段,却无从想象这种情况下陈醉能怎么化解他的攻击手段。
陈醉不躲不闪,他站在原地对着射过来的金光出拳,道意四重,先天八品,打出来的拳虽无真元,却有真意。拳意苍茫雄浑,竟能带动风雷。那些金色火焰遇到拳锋处的风,刹那间被吹散。陈醉岿然不动,轻蔑的:“鸠摩罗,你这是想要给陈某搔痒痒吗?”说着,走形门迈虎步,直奔鸠摩罗的红云虚形法相冲了过去。
“风系魔法?”鸠摩罗失声惊叫道。
这老和尚已经被乱了道心,情况稍有不对便疑神疑鬼。一个先天体魄者修炼不了真元,但并不妨碍修习西方的魔法。他久居极西之国,对于魔法之道颇有些领悟,所以晓得世间有一种风系魔法,可以控制风力为修士所用。陈醉这一拳之威显然是借了风动之力,看上去很像是风系魔法的手段。
“算你老小子识货!”陈醉厚颜无耻的变相承认,继续给对方的精神领域增加压力。
红云忽然膨胀,一团沛然雄浑的金色气团突然涌出,裹挟着恐怖的温度猛地兜头罩向陈醉。
老家伙不但一上手就拼修为,现在又开始拼命了,直接拿出了杀手锏,这招叫做烈阳融雪,乃是虚洞宗得自火教心经的最高奥义,这金色气团宛如烈阳,其内部温度之高更是几乎无物不融。一旦遭遇外力被打散便会立即爆发开来,在一定范围的空间内形成一个恐怖的烈焰结界,只要身在期内便会被融化。
陈醉如果真懂得风系魔法,以风力破解这一招便等于是中了鸠摩罗的诡计。鸠摩罗久经大敌,尽管道心受到压制,在这关乎生死成败的关头仍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管陈醉有多少诡诈莫测的神机手段,他只管拿出雄狮搏兔的全部实力以堂皇之兵压制炼锋城主。
可惜陈醉根本不懂什么风系魔法,他的拳风是道意入微后自然感应到天象演化而生出的,虽无风系魔法的威能,却更加收放自如。面对扑面而来的烈阳,陈醉停下步子,亮出个抱球的架子,双手齐出,先迎着烈阳挡过去,又顺势向后一引一带,以拳风阻隔高温,拖着这受到鸠摩罗心神控制的烈阳向后撤步。
“这他吗又是什么手段?”鸠摩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先天体魄竟能用一双拳接住自己的烈阳融雪,以真形之身化解无形之力,这小王八蛋是怎么办到的?
陈醉并不好受,此刻这烈阳融雪的真元力量如同一条火元巨蟒,他以拳法的化劲来缓冲化解这股力道,便如同用双手擒住了这条巨蟒,烈阳融雪的能量在鸠摩罗的元神意识控制下化作一条长长的火蟒,奋力挣扎着企图将陈醉环绕纠缠起来。稍有不慎便是火蟒加身的下场。
退,侧退,转体退,横身避退,陈醉双手抱球,拖着这条火蟒闪展腾挪,将身法运用到了极致。手中传导过来的温度越来越高,陈醉知道自己已经接近极限,他还有后续手段,但并不打算立即用上。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道意磨砺拳法的机会。手中的这条火蟒力大无边,凝聚了鸠摩罗**十年的真元,一直压制是不可能的,陈醉只想挑战一下自身的极限。
短短的一瞬,陈醉却感觉自己的体力泄洪般流逝。
鸠摩罗又何尝不是赌上了毕生的荣誉和生命,他其实也不轻松,这烈阳融雪施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全凭的是他的道意神识在控制,陈醉消耗的是体力,他消耗的却是精神力。一旦损耗超过了一个临界点,他便没办法继续维持虚形法相状态。
火蟒竭力挣扎,企图摆脱陈醉的引导控制将陈醉缠住。而陈醉则是锁死了蟒首,拖着巨大蟒身跟鸠摩罗对抗。二人一个消耗的是体力,另一个损耗的是精神力,已然形成了僵持局面。现在就看是陈醉的体力更厚还是鸠摩罗的精神力更强了。
终于!
陈醉体力先达到极限,双拳的力道松了一瞬。鸠摩罗神疲意紧的状态下敏锐的觉察到这一瞬的变化,顿时大喜过望,小怪物任你如何惊才绝艳,也没办法抹平老僧多出来六十多年的苦修差距。他精神一振,火蟒猛然一翻,瞬间从陈醉的掌控中挣脱,显形化像,张开血盆大口直奔陈醉头顶吞下!
轰然一声巨响!
陈醉举起的双拳喷出两团深蓝色的火焰,爆燃起的火团迎头撞上火蟒,竟引发了激烈爆炸。
一瞬间,已经有准备的陈醉毫不迟疑的卧倒在地,而处在虚形法相崩溃边缘的鸠摩罗则做梦都想不到陈醉竟也能发出恐怖如斯的火系攻击。一下子被破了烈阳融雪,火云状的虚形法相不攻自破,老和尚从半空中跌落,被刹那间爆发的火光烧了个正着,顿时全身燃起大火。
陈醉身上有麒麟宝铠护体,人又及时匍匐于地,虽然也承受了一些爆炸的冲击,但并不能对他先天八品的体魄构成伤害。耳中听到鸠摩罗的惨叫,身体立即闪电般从地上弹起,猛然扑倒火人似的鸠摩罗近前,挥拳便打!
疲惫状态下,这一拳的威力要大打折扣。但鸠摩罗的状态更差,烈焰焚身,高温从口鼻钻进身体里,这种痛苦是远超人体承受极限的。他这一生最擅长的便是以火系真元杀伤敌人,无数次以欣赏的心情看着对手承受这样的痛苦后倒在自己脚下,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品尝到这个滋味。
陈醉的铁拳打在鸠摩罗的脑袋上,头骨碎裂,顿时坍下去一个坑。
而就在此时,一小团红云忽然从鸠摩罗的泥丸宫处飞出,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陈醉的反应极限。眼看着就要飞遁远去的时候,暗夜中忽然出现一道剑光,飞射而至,刚好斩在那一小团红云上,顿时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仙葫
陈醉意识到鸠摩罗的元神正要逃走,却被婵儿阻挡,他对此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吃惊的看着。
电光石火的刹那,婵儿凌空飞渡,手中忽然多了一只半黑半白的古怪葫芦,将葫芦嘴儿对着那一小团红云,一拍葫芦底,叫了一声:收!只见那团红云咻的一下子就被吸入黑白葫芦内。婵儿手疾将葫芦嘴儿盖上,哈哈一笑道:“老妖僧,你虚弱成这样子了,还能逃到哪里去?”
那黑白葫芦激烈跳动,显然鸠摩罗还在奋力挣扎。却突然光芒一闪消失不见了。
陈醉惊讶的看着她变戏法似的将黑白葫芦变没了,注意到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右手上那个一向不离身的指环闪烁了一下。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能储物的仙家法宝吗?”
婵儿点头道:“这是冰轮阁出产的须弥纳打造的空间戒指,按照世俗理解的确堪称是仙家法宝,但其实就是对空间法则的运用之道,在补天界算不得十分稀罕,即便是在人间界,有些修为到了的大能也能修成这门神通,比如这个鸠摩罗便修成了将自己的本相真身藏纳于法相结界的本事。”
“这东西在补天界有很多吗?”陈醉好奇的看着那绿意盈盈的小小指环,道:“内部空间有多大?能把人也装进去吗?”
“非但不能装人,连其他活物都办不到。”霍鸣婵道:“里边大约有半间房子的空间,我虽然说这东西在补天界不算稀罕物,但也并非是什么人都有机会接触到,而且数量也不能算很多。”
陈醉有些遗憾的:“如果能搞到很多就好了,我给龙马骑军每人配一个,后勤给养就更占优势了,如果用这东西运货,那抱天揽月楼的货物往来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事。”
霍鸣婵道:“这个东西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想要开启关闭运用自如,至少需要道意四重大圆满的修为,以兄长现在的境界,完成一次开启关闭都很勉强,其他人就更不要提了。”
陈醉道:“难怪之前常见你莫名其妙多了些东西,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原来都是这小东西在捣鬼。”
婵儿笑道:“兄长是在怪婵儿没有把身上的秘密都告诉你?”
陈醉摇头道:“怎么可能呢,每个人都需要一些自我空间,我不也同样有些事瞒过你。”
霍鸣婵道:“我这葫芦叫做一气阴阳葫芦,乃是我霍氏家传的至宝,之所以能收元神生魂,是因为里边藏了一团鸿蒙初开时孕生的阴阳混沌真气,这宝贝就是婵儿身上最大的秘密了,若是被补天界其他大能知晓,必定会不顾面皮的前来争夺,所以只告诉兄长一个人知道。”
陈醉道:“那天与费莲生交手的时候,若是你在当场就好了。”
霍鸣婵道:“我在也没用,这元神生魂不是想收就能收的,总需对方的元神羸弱,我的仙元力足以压制才成,费莲生的元神法相本就比鸠摩罗强些,又是在全盛状态下,我根本收不了他。”
“横山气宗的那六个人都打发了?”陈醉又问道。
婵儿点点头,道:“那六个人应该就是横山气宗的**童子,懂得一种很厉害的合击之术,我因为急着过来帮你,就没办法留手,所以都给宰了,这下子可算是魏无病那老小子结下死仇啦。”
陈醉道:“就担心他碍于身份不愿出头呢。”
“兄长这是要把天下的强者都得罪干净了呀。”婵儿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样子,负着手,歪头用俏皮的眼神打量着陈醉,道:“你恐怕还不晓得吧,凡是在人间界有些根基的宗派,与补天界都是有些关联的,这横山气宗当代虽然没出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是他们存在的历史却比玄天宗还长,在补天界里着实有两位大人物不在玄宗道祖之下呢。”
“比陈师道如何?”陈醉问道。
霍鸣婵犹豫了一下,缓缓摇头,道:“这我可也说不大好,那恶贼有本事常留人间寻大道,还能将自身的道意修为压制在六重巅峰,这样的能力就算是补天界的巨头们也都羡慕不已呢。”
“做到这一点很难吗?”
陈醉有些不解陈师道纵然厉害,但终究不过是人间人物,听婵儿的语气到似乎比神仙还厉害似的。
霍鸣婵点点头,道:“修行界公认大道根基在人间,但是因为空间级别不够,没办法承载太强大的修士,所以才会有补天界,但如果能常留人间寻道,那些破空飞升的前辈无疑都愿意留下来,这陈师道的根基深不可测,从他能夺天借势以龙首山龙气布下大阵困住我爹爹这件事上不难得出结论,此人很可能早就具备了修成无上神念的能力。”
陈醉边听边点头,示意婵儿继续说下去。
“道意六重为虚神境界,所谓虚神就是身外法身,除了能够查天地万象外,还可以随心所欲驾驭天地元力而不必担心爆体而亡。”霍鸣婵解释道:“而达到无上神念境界,便等于是神修大成,至此神魂取代身魄,炼化身魄后便能成就真元法身,从此不破不灭不垢不净,逐风万里不过念动之间。”
“再往上还有吗?”陈醉听的十分神往。
“那我可就不晓得了,不过修成无上神念就等于是成了神,便是脱离补天界也并非不能办到。”霍鸣婵仰头望天空悠悠说道:“这宇宙八极不知何其广大,空间重重叠叠又不知隐藏了多少奥秘,谁又能说得清呢?”
陈醉道:“还是说眼前的事情吧,今晚大约到此为止,咱们该回去了。”
婵儿笑道:“那位架子很大的方老镖头一定弄不明白,今晚怎么会这么风平浪静。”
陈醉道:“有些事情不知道真相比知道了更好,这就叫难得糊涂。”又道:“你收了鸠摩罗的元神法相准备做什么?”
婵儿语气有些残忍:“一气阴阳葫芦可以凝聚元神丹,但是需要原材料才可以。”
“这元神丹又是什么仙家宝贝?”
第一百八十四章 鸟渡
方镇威次日上路的时候大感困惑,昨晚竟然一夜无事风平浪静,那些说好了要来取红货的人根本没出现。到似乎是王天保把他给耍弄了。白白在野外忍了一晚上。
蒋千里信誓旦旦说绝不会错,他的的确确见到了王团头派来的联络人,对方说的很清楚会在昨晚动手,也不知怎地居然没有任何动静。他猜测可能是受命出手的人遇到了什么变故,许是得了什么急病临时来不了?
方镇威自然是不会满意这个推测,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放你娘的狗臭屁!人家横山气宗派出来的高手能得什么急病?这个事情多半是出了什么变故,你赶快去联络王团头,打探一下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总镖头,昨晚睡的可好啊?”陈醉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病歪歪的样子,冲着方镇威招呼道:“野外宿营本是行镖大忌,也只有方总镖头的虎驾威名才能镇得住,因为有你们护卫,我们兄弟两个睡的可好呢。”
“好说,好说。”方镇威在马上微微点头,道:“两位公子不愧是抱天揽月楼的重要商业伙伴,二位昨晚用的那个简易营帐和折叠床着实好用,可比我镖局子的兄弟们席地而卧要舒服多了。”
陈醉打了个哈欠,道:“就是看着是那个意思,其实不怎么实用,折叠床狭窄翻身不便,睡久了也会不舒服。”
方镇威道:“到了这里我得提醒两位一句,再往前就是飞鸟渡了,顾名思义,叫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形容这段水路险峻,舟车难行,只有飞鸟才能渡过,不过幸得当年黑龙帝经过此地,因不忍见两岸百姓为渡河动辄奔波数百里,亲手在两岸间拉起了六条长索,往来轮渡的船家只需在长索上挂好安全滑轮便可以借长索之力渡河了。”
陈醉听到这是聂横舟做的好事,心中顿生自豪之感,同时又不免生出强烈好奇心恨不得立即赶过去一窥究竟。
“方总镖头江湖经验丰富,这一路有你来安排行程必定不会走冤枉路。”陈醉神态轻浮,言语客套说道。
方镇威心中不喜,这一路早就瞧这公子哥儿不顺眼了,只恨北海商团的人言而无信,昨昨夜晚间怎么就没把这小子弄死。皮笑肉不笑道:“陈公子请放宽心,这一路的行程老朽早已谋划好,十二月中旬以前必定赶到炎都。”
“能及时赶到就好。”霍鸣婵接了一句,随即又道:“方老英雄,可不要再像昨晚那样,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耽误了。”
陈醉道:“舍弟说话一向比较直接,方总镖头莫要介怀,不过她说的话其实也正是我的意思,你还要往心里去才是,准时把红货送到,咱们怎么都好说,若是误了时辰,抱天揽月楼结账的时候怕就没那么及时了。”
方镇威被说的心头火起,表面上却故作平静,不咸不淡的说道:“二位不必担心,方某以镇威镖局二十年的信誉担保,必定不会误了两位上路。”
陈醉嘿嘿一笑,道:“这一路全仰仗总镖头了。”
方镇威道:“为保万全,也请两位赏老朽个面子,一路上莫要自作主张才是。”
老家伙言语之间似有所指,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似的,以他的修为不大可能觉察到昨晚发生的事情,陈醉想到这里不禁怀疑是不是暗中跟随的孟立虎一行六十人被发现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孟立虎那伙人干别的不成,这追踪潜行的勾当却个个是天生的大行家,就凭镖局子那些趟子手眼线绝无可能察觉到。
陈醉此行是打算以配方和自己为饵吸引高手前来,磨砺自身的修为提升实战能力。为了防备鸠摩罗这样的高手觉察到这是个陷阱,特意吩咐孟立虎等人远远跟随不可暴露行藏。既然鸠摩罗都毫无所觉上钩了,这个方镇威又怎能察觉到。
既然不是觉察到了什么,那就是有意试探了。
霍鸣婵与陈醉心意相通,也想到了这一层,道:“方老英雄有什么要求就不妨当面提出来。”
方镇威道:“岂敢岂敢,老朽只是提醒二位一下,前面到了飞鸟渡,那里是河段上下游最狭窄处,但是水势尤其湍急险峻,且常有强梁之辈在那里剪径,如果遭遇什么意外,老朽肯定是要以保住红货为主,恐不能兼顾二位安全。”
陈醉道:“放心,真有事我们会见机行事的,镇威镖局这趟镖本就不包括我们兄弟俩。”
方镇威对陈醉处处看不惯,这公子哥儿对吃用太讲究,完全不像个跑江湖的。还有这个做兄弟的,事无巨细的照顾这个病秧子,俩人不像是兄弟,倒好像两口子似的。一男一女这般亲密同心叫做夫唱妇随,两个男人这德行就有点好说不好听了。江湖上管这路行径的人叫**公兔豚。
一路上带着这么俩人同行,方总镖头的心情注定了怎么都好不起来了。
“二位是抱天揽月楼的贵客,那重光城里的老查柜对老朽早有交代,如果情况允许,老朽还是要保护二位周全的。”方镇威道:“顺着条路再往前十里就是唐泥洼,那是一座小村子,我师弟唐天豪就在那里隐居,这大河沿岸做水上买卖的都要卖他几分薄面,咱们过飞鸟渡之前可以先去拜会一下,只要我师弟肯送一程,这飞鸟渡便有九成九把握平安度过去了。”
“既然前面不远就有村庄,怎么咱们昨晚没多赶几里路到村户家中休息一晚?”霍鸣婵心直口快问道。
这个问题有点不大好解释。方镇威稍犹豫了一下,解释道:“一方面唐泥洼是个很小的村子,村中多为妇孺幼儿不便留镖队这么多人住宿,另一方面去那地方需要绕点路,白天走没关系,而且那里是一座古战场,向来不大干净,尤其是到了夜晚,村子周围十几里范围内经常能让人迷路。”
陈醉问道:“你这又是飞鸟渡,又是唐泥洼的把我绕糊涂了,究竟咱们要走哪里?”
方镇威解释道:“飞鸟渡距离唐泥洼不过十几里路,渡口的船工全部是来自唐泥洼的稽查司渡口衙门,奉朝廷稽查司的命令常年在那里驻扎运送往来人等,他们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干的却是江湖人的勾当,似咱们这么大规模的人马渡河之前若不与其先沟通便利了,渡河的时候恐怕就会多有不便。”
“原来如此。”陈醉恍然点头,道:“这大赵将军魏无极还真是够操心的。”
“陈公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头还有个特殊的因素。”
第一百八十五章 渣男
唐泥洼附近的金秀山是横山余脉,山上有一座肉丘坟,里边埋的就是大赵将军魏无极的曾祖父魏文通一家七百多口人。当年大赵军主力南征,在弋江城前久攻不下,西戎汗国为救南陈灭国之围在西路发起攻击,西路大将军魏文通率军奋力抵挡,以十万西路军挡住了西戎汗国四十万联军,为主力大军灭掉南陈立下汗马功劳,结果却因为得罪了太师杨鲧遭到陷害。
当年那杨鲧权势熏天,仗着女儿在武烈帝面前说一不二,从来不把那些功臣名将放在眼中,不但构陷魏文通将这一家子几乎斩尽诛绝,甚至连赵正淳那样的盖世人物也都死在这大奸贼之手。
当年魏文通被武烈帝下旨满门抄斩,一家七百多口个个车裂,最后不分老幼男女被埋骨在一起。只逃出了一个西军候魏百孝,改名换姓流亡江湖,最后跑到了西戎汗国做了阿史那部的驸马,借来三十万大军与大赵展开复仇之战。
这魏百孝堪称一代名将,而彼时大赵刚完成了统一南北的大战,正值国力疲惫休养生息时,朝中悍将不是被杨鲧害死,就是同情魏氏不愿出战,纵有碍于圣旨不可违勉强上阵的,也都是出工不出力。竟让魏百孝三十万兵马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炎都城下,迫的英雄一世的武烈帝晚节不保立下城下之盟,斩杀杨鲧九族将一千多颗脑袋挂在城头,为魏氏昭雪平反。
魏百孝是个生育大王,逃了一路也生了一路。他长得面如冠玉,倜傥潇洒。当年流落江湖时,先后与横山气宗的宗主古三通的女儿古玉兰,玄天宗数百年唯一的女性天下行走林婉淑成亲,并且生下多个子女后代。与阿史那部的小公主成婚后也生了几个儿子。其中林婉淑生的一个儿子便是大赵将军魏无极的父亲。
魏无极天赋异禀,出生起便被祖父送上横山气宗培养,后来与魏无病争夺家主之位时,因古玉兰从中捣鬼负气出走玄天宗,投奔祖母林婉淑,在这位玄天宗大长老祖母的推荐下拜入到大宗师云空寂门下,只用了一年时间便突破到超品移山境界,后来又不知何故被玄天宗逐出门墙,奉魏百孝遗命转投军界,不过十数年间便坐上了大赵将军稽查司魁首的宝座。
唐泥洼这支船工队,除了负责轮渡事宜外,还有一个任务便是看守魏氏肉丘坟。人送绰号霸王枪的唐天豪就是这支船工队的头目,而在稽查司内部他的职务却是一个千户将军。此人出身北地神枪门,与方镇威是一师之徒,二人虽是同门兄弟,但修为实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方镇威将魏氏过往向陈霍二人详细分说一番,又道:“我这师弟秉性刚烈,本事很大,只因为不太会说话得罪了魏无极,堂堂稽查司千户将军却被发配到唐泥洼这个小地方做了几十名船工的小头目,大材小用,难免心中有些不满怨气,他酷爱饮酒,每当酒后脾气会特别大,若言语之间有冲撞之处,还请二位容让。”
陈醉笑道:“理当如此。”心中却在琢磨方镇威告诉自己这些的真意何在。如果只是为了解释为何野外宿营的事情,并不需要说这么多,而且其中涉及到魏氏内部不足外人道的辛秘,哪怕只是捕风捉影带着明显评弹味道的江湖传闻。以方镇威的老成持重,原不该这么多嘴才是。除非他另外有什么想法。
半个时辰后,翻过一座小山包,前方出现一座小山村,多半就是唐泥洼了。原本负责前哨的石大雷主动来找陈醉,说起了走唐泥洼的一个规矩,要交一笔数额不菲的买路钱。陈醉这才恍然方镇威为什么要跟自己说那么仔细。老家伙不想掏这笔买路钱,但这笔钱却是省不得的,所以就想让陈醉来当这个冤大头。
石大雷说,过飞鸟渡的费用是用来维系船工们日常生活所需的,镖局子会负责。而这笔买路费却是稽查司另外收取的,专门用作修缮维系魏氏的肉丘坟所用。换句话说,就是给魏氏的孝敬。总镖头是出于安全稳妥的考量,动用个人关系为抱天揽月楼红货的安全增加一个保险,只是这笔费用有点多......
“只要方总镖头认为有必要的,银子不是问题。”陈醉笑眯眯说道:“半路加价是镖局子的忌讳,但你们方总镖头就很会办事,前言扣着后语,把我们哥俩说的不掏银子都不成,这个银子收的有点意思。”
方镇威之前先说这一带凶险不太平,然后又详细介绍飞鸟渡船工队的来历以及跟稽查司魁首魏无极的关系,前者是为了恐吓二人,而后者却是借势压人,总归就是想让陈醉出点血。小醉哥最不在乎的就是银子了。倒要瞧瞧这方镇威下一场戏打算怎么唱。
“公子不要误会,我家总镖头此举绝无半点私心。”石大雷分说道:“我们以前保护重要货物经过这里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有些银子是不能省的,那位唐将军在金秀山方圆百里之内的影响力极大,只有让他满意了咱们才更安全。”
陈醉笑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说着,按他们要求的从怀中取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石大雷,道:“唐天豪是方总镖头的师弟,这银子也请方总镖头转交为好,我们哥俩的性命可就全指着你们总镖头啦。”
霍鸣婵目送石大雷去的远了,笑嘻嘻说道:“你这银子多半要落入方镇威的口袋。”
“这方老英雄人不错,办事能力挺强的,我这名声因为费莲生的事情都已经臭大街了,摆下酒席也请不来宾朋,要是没他从中传递消息穿针引线,那些江湖上的大人物还真不大愿意来凑这道局。”
霍鸣婵道:“横山气宗昨晚出动了**童子,魏无病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估计这会儿已经警觉了,再往下,要嘛人家不来,来了必定更难应对!”
“打不过咱们还能跑,你我若是铁了心逃命,除非陈师道或五大宗师亲至,否则想把咱们俩留住,可也没那么容易。”陈醉道:“若是连这些人间人物都应对不了,我又凭什么敢妄想揽月?”
“婵儿知道兄长这一段江湖路是为我走的。”霍鸣婵动容道:“如果是为了赵致,你只需顺水乘舟就能顺利抵达炎都,你用自己做饵,引那些江湖人物前来行刺,为的是能在生死恶战中磨砺自身。”
“先天八品,雄霸一方足矣。”陈醉道:“如果再加上夜魔城和炼锋城的力量,列土封王大约也足够了,可是我偏偏要的不是这个,我要抱天子归,揽明月回,还要接我娘亲共叙天伦,这可比争天下还难得多。”
“我信兄长一定能办到!”霍鸣婵道:“以前看不到希望,现在却坚信人间界会再出现一个聂人王!”
“聂人王?”陈醉会意道:“你是说聂政?”
“正是。”霍鸣婵道:“补天界有一元初始,阴阳二圣,三王鼎立和四奇争雄的说法,说的是十个最厉害的人物,我知道人王就是聂政,与之比肩还有天王和地王,分别是谁我也不晓得,聂政所以称为人王,是因为他先天体魄脱不去凡胎之身,修不成法身,只能算作凡人。”
“以凡人之躯与元神无穷幻化的仙人抗衡,甚至还能站到最顶尖的位置上,夜魔城这位初祖无愧我辈楷模。”陈醉悠然神往,想象着婵儿口中的那个高远世界,又想到自己在梦中人生所遭遇和学习到的一切,顿感到宇宙苍穹之广大,人类在造化神面前的渺小。
“兄长不必艳羡,婵儿相信你有朝一日必能跟他比肩。”
霍鸣婵又继续说道:“昔日大能霍补天斩断接天山,开辟补天界,而后神化天地,演化山河湖海万物生成,终成为不朽不灭至尊大能,为世间强者开辟了一方更稳定的时空,所谓天界由此而来,但其实仙人也还是人,霍补天神化天地后演化万物生成,却有两样事物无法生成,便是人之初和天地灵格,简而言之就是补天界的人口是来自人间的,而天地灵格就是一方天地的灵气神格,人间界有,补天界却没有,所以大家才会说大道在人间。”
陈醉认真听着。
只听霍鸣婵接着说道:“补天界的很多大能都尝试修出神外分神,转投人间凡胎来寻找人间大道,这种转世仙人往往会忘却前尘,只有极少数修为极高者,或能记住一星半点儿,必定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人物。”
“就好像师容兰?”
霍鸣婵点点头。
“往生也是?”
婵儿点点头道:“兄长求道之心坚定,如今实力也已登堂入室,有些事情是可以让你知道了。”
二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边走边聊,婵儿说了许多关于补天界的事情,也说了一点点冰轮阁的内情。说话之间队伍已经穿过小村子,在一座相对宽阔的宅院外停了下来。料想多半就是唐天豪的行辕属地了。只见方镇威从宅子里出来,大声招呼道:“借宿民居,扎营做饭,陈公子兄弟请入内一叙。”
又要安营扎寨?陈醉心中一动,笑道:“这地方是魏氏肉丘坟的所在地,等同于横山气宗的眼皮子底下,如果魏无病咽不下这个哑巴亏,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展开报复行动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说道
霍鸣婵道:“有方镇威这个总联络官,兄长这一路必定不寂寞了,不过这魏无病非同小可,决不可等闲视之。”
“比鸠摩罗如何?”陈醉的语气自信满满。
“只在其上不在其下。”霍鸣婵正色提醒道:“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横山气宗的地盘,你不也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横山气宗屹立江湖的时间比玄天宗还要久,底蕴深厚非同凡响,魏无病虽然坐在那个位置上,但未必就一定是最强的。”
“这座江湖真大啊!”陈醉忽然感慨的说道。
“是啊,大到了天上。”婵儿附和着,又道:“哥哥,你可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呢。”
陈醉笑道:“我敢为了致儿与天下豪强为敌,自然也敢为了你与满天神佛作对,不偏不向。”
“眼前就有一个小麻烦,这唐天豪可是稽查司的千户将军,又是神枪门的弟子,你杀了陈惜竹已经跟人家结了仇,如果方镇威对咱们存了疑心,请动他来找咱们麻烦,却不大好办。”
“无妨,他既然是稽查司的人那就没什么难办的。”陈醉笑嘻嘻说道:“你忘记了云玄感兵解后留下的遗物了?”
......
有的人身上有本事,但是心里头没数,注定一辈子怀才不遇。
唐天豪大约就是这么一位。
陈醉见他第一眼就瞧出此人的武道修为不在陈惜竹之下。这样的人物却被发配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堂堂稽查司千户将军手底下只有几十个粗手笨脚的老卒,管的是鸡毛蒜皮的屁事,难怪这老兄的心情都挂在脸上了。
“二位快来见过唐将军!”方镇威虽为师兄,但神态和言语之间明显对这个三十出头的唐天豪十分恭敬。吃江湖饭的如无必要,都是尽量避免跟公门人物打交道,实在避免不了时也会尽力不得罪。
在大赵江山境内,最可怕的公门莫过于稽查司,因为职权太大地位超然,通常一个稽查司千户将军放在任何一州都是能跟太守大人平起平坐的大人物。方镇威区区一个镖局子的镖头,纵是唐天豪的同门师兄,出了师门便要矮半截儿。
只见这位千户将军长的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十分端方,眉宇之间透着英武之气。神色倨傲,虽然拿了小醉哥的银子,却是一副别人欠了他银子的神态。
陈醉走上前,抱拳拱手,道:“在下陈追,见过唐将军。”霍鸣婵不喜世俗繁文缛节,懒得聒噪,只微微抱拳示意。
唐天豪眉毛微微蹙了蹙,沉声问道:“听你的口音似乎南边来的?”
陈醉道:“小时候的确是在巴州生活了几年,后来南陈逆贼造反,家中族长不愿附逆便举家北迁,如今在甘州定居。”
“这就不太好办了。”唐天豪看一眼方镇威,道:“师兄之前说起两位是抱天揽月楼的重要客人,这抱天揽月楼的生意做的泼天大,来回过往从来出手豪绰,而且两位托我大师兄转交的份例银子也交足了,按理说不应该再为难两位,但是奈何当下局势复杂,魁首大人有严命,所有带南十三州口音者皆务必严查,审核程序极其严苛,唐某虽有心卖师兄个薄面给两位放行,但奈何职责在身,也只能先遵照魁首大人的军令办事。”
方镇威问道:“会很麻烦吗?”
唐天豪点点头,威严的:“审核过程需归址城的稽查司衙门登门过府确认了两位公子的身份,再将确切的消息传过来,务必要确认两位公子所言非虚后才能放行。”
二人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说的挺热闹。陈醉默默听着,心中暗忖,这家伙官腔打得山响,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不过这屁话也就糊弄糊弄没啥阅历的初出牛犊还差不多,想要让老子就范还差点意思。这个事情的起因多半是方镇威瞧自己和婵儿碍眼,有意借唐天豪的手将自己跟婵儿赶出镖队去。
陈醉自然不会让方镇威如意,这唐天豪既然已经收了老子的银子,那剩下的就是银子多少的问题了。如果有必要,还可以亮明身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时候再亮出一张底牌了。
“唐将军的军法严明令人好生钦佩。”陈醉道:“难怪大赵将军会把你安排在这个重要的地方。”
唐天豪神色一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熟知飞鸟渡规矩的江湖客都晓得,这唐天豪素有唐公闭目,睁眼杀人的名头。这个表情就表示他被激怒了。
陈醉对此毫不知情,也不打算知道,仍然自说自话道:“我久闻稽查司的差不好当,魁首大人的规矩大,号令严,下边人稍有差错便前程无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唐将军堂堂千户将军,武道登堂入室的枪中豪雄,却委身在这个放屁带回音鸟不拉屎的地方,干这些勒索银两,管控剪径小贼的勾当......”
“陈公子!”唐天豪打断陈醉的话,阴恻恻道:“公子这几句话可不太像一个商贾人家的公子该说的话了。”
陈醉道:“我是什么人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抱天揽月楼与南陈势不两立,中州大陆四十一州,抱天揽月楼二十八家分楼,没有一座是在南陈建起来的,陛下早有明旨确认了抱天揽月楼皇商的身份,头顶着这么一面金字招牌,唐将军对我兄弟二人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抱天揽月楼好大的势力吗?”唐天豪嘿嘿冷笑,道:“陈公子的意思是我稽查司管不到你们了?”
陈醉微微一笑道:“魏无极的权力再大也是臣,身为臣子的就该干臣子该干能干的事情,陛下的旨意在那里,我们本可以不必花费那些银子,可最终我们抱天揽月楼该守的规矩还是守了,不是一定要给稽查司的尊重也没落下,若是这样还要遭遇将军的诘难,那咱们就该要换个方式说道说道了。”
“换个方式?”唐天豪面色一变,拍案而起道:“陈公子打算用什么方式跟唐某说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枪
陈醉看一眼方镇威,没说话。
唐天豪眼珠转转,对着方镇威一抱拳,道:“师兄请先到外面稍坐片刻。”方镇威纵有一百个不情愿,仍不得不动身出门。这会儿他已经有些后悔把陈醉带到这里了,之前竟小觑了这公子哥儿,想不到这小子面对唐师弟的虎威竟还有这般胆略和见识,这番话涉及到抱天揽月楼与稽查司之间的复杂关联,可不是他方镇威一个江湖打滚的泥腿子能过问的。
陈醉径直来到唐天豪面前,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抱天揽月楼通存通兑的大额金票在手里,并未急着交给唐天豪,拿在手里在唐天豪眼前晃了一下,道:“怎么说呢,就从唐将军官运不畅说起吧。”
“你最好能说出一番让唐某刮目相看的话来。”唐天豪的眼睛依然眯成一道缝儿盯着陈醉。在这个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主宰,真动手杀这么一个公子哥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境况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最多安一个南陈奸细的罪名,就算日后查无实据闹起来,结果也不会更坏到哪里去。
陈醉岂会感受不到他眼底暗藏的杀机,依然淡定如故道:“唐将军大约以为我是在用银票来轻慢于你,所以动了震怒杀机,但其实陈某只是想给你指一条明路走,这是一张五千两的金票,我打算送给你,但不是用来贿赂你的,而是用来买你这个人的,我觉得你值这个价,如果你消息足够灵通,看到这张金票就该知道我是谁了。”
唐天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金票,身为稽查司的千户将军,他还没闭塞到不晓得抱天揽月楼的五千两金票分量的地步,所以他更知道在抱天揽月楼内够资格使用这东西的人大约不超过五个。而据说这几个人,每一个都是有上达天听能力的大人物。其中就包括了马鸣候费解大将军叶斩的二公子和炼锋城主陈醉。眼前人自称陈追,若此刻他还猜不到这病秧子公子哥儿就是陈醉,那才真是蠢的不可救药了。
“你是炼锋城主?”
陈醉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陈醉!”
“这么说就是你杀了北地枪王陈惜竹?”唐天豪面色一寒。
陈醉道:“我与陈惜竹两次交手,对他的人品武功是十分敬重的,但是第二次交手却是暗夜争生死,他奉命行事,我背水一战,当时我面对的是六大高手联手合击,没办法留手。”
“你是说我陈师叔与另外五个准超品高手联手合击你的那个传闻是真的?”
“之后我单枪匹马斗费莲生那件事也是真的。”陈醉道:“唐将军,我表明身份不是要跟你交手的。”
唐天豪道:“神枪门里,唐某唯一敬重的人便是陈师叔。”
陈醉轻轻叹了口气,道:“定军枪是一条好枪,陈惜竹是一条好汉。”
唐天豪道:“口说无凭,唐某虽然相信城主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威名,但总要试一下才甘心。”
陈醉道:“我既然表明身份,就做好了面对唐将军的霸王枪的准备。”
唐天豪深吸了一口气,道:“陈城主可晓得,此时此刻,天下间有多少大人物盼着你能从那艘船上下来,等一个下手除掉你的机会?”
陈醉道:“人家怎么想的我控制不了,所以那不是我要操心的问题,陈某现在只想继续接下来的行程,而唐将军你与其跟我为敌,不如更应该操心一下怎么才能脱离这个浪费你才干的鬼地方。”
“唐某已经竭尽所能做到最好,历届镇守使都没有我收缴的份例银子多,事已至此唐某还能如何?”唐天豪盯着陈醉手里的金票,迟疑道:“城主刚才说要买我这个人,是打算用这张金票教唐某离开这里的法子吗?”
“非也。”陈醉道:“金票是给你个人去炎都的安家费,而你留在这里恰恰是因为银子收的太多,工作干得太出色了。”顿了一下,又道:“若你肯按我教你的去办,不出三个月我保你能调职入京。”
“陈城主对我稽查司内部的人事调动事务也感兴趣?”唐天豪语气不善说道。
陈醉微微一笑,道:“不是感兴趣,而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为之。”又道:“稽查司自大赵将军魁首以下,设有南北镇抚司,东西南北四大巡阅使,另外还有一个跟大赵将军平起平坐的闲职你可知道?”
“城主说的莫非是御赐密令,监督稽查司自魁首以下人等的总巡察使?”唐天豪吃惊问道。
陈醉额首道:“当日陈某在西南拜在恩师云玄感门下,老人家兵解临终前将总巡察使的位置和陛下的安危托付与我,此事江湖虽有风闻,但此中细节却只有陈某和陛下二人知晓,陈某这个总巡察使是恩师传下来的,也是陛下亲封的,所以插手稽查司事务原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云玄感是稽查司总巡察使,更是玄天宗当代辈分最高者,比天下第一大宗师云空寂还高了一辈。炼锋城主在西南与云玄感同住屋檐下十余年的风闻也并非什么罕有人知的秘闻。当年宁帝流落西南,老总巡独臂擎天奋力保护陛下逃进夜魔城的事情在稽查司内部早有备案。炼锋城主与陛下非同一般的交情也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因此陈醉这番话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耳听为虚!”唐天豪心中认准了,但嘴上却不肯就此服气,他还有一枪没刺出去总是不大甘心。若就此承认了陈醉的身份,碍于稽查司内部不能以下犯上的铁律,这一枪就不好刺出去了。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三个月以后,自然让你眼见为实。”
“唐某还打算向陈城主领教几手高招!”
“可以!”陈醉干脆的同意,道:“陈惜竹曾经刺我一枪,不如你也效仿前辈风采如何?”陈醉握紧了拳头,道:“我就用这拳头来接你的枪,一拳对一枪,你若输了便拿了银票,接下来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三个月后你奉令调职入京......”
“唐某今后便是城主的人!”唐天豪果断的从陈醉手中接过了那张金票塞进怀里。窝在这破地方多年,他年轻时的傲气和稚气早就磨砺殆尽。迟疑了一下,又道:“不知道城主有何妙法教我离开此地?”
陈醉道:“你以前的差事办的太好,这块生财的宝地在你手里被糟蹋了,从今天起你按我吩咐的,把份例银子截留七成再上缴,个人用度不妨奢靡些,再去寸土寸金的京城九凤街买一座临街的宅子,不出三个月,我保你接到调职的命令。”
这个道理其实并不深奥,有好处的差事自然会有大把人抢着来争。唐天豪之前把份例银子的标准定的太高,等于是一下子把这里头的油水给挤干了,自然不会有人来争夺这个位置。而陈醉的法子就是要让稽查司上层的某些人对这里的油水产生误解,截留份例银子可以把后继者的上缴标准降下来,京城买宅子则是单纯为了炫富。
唐天豪从前没往这方面想过,听了陈醉的一番话立即幡然醒悟其中诀窍,顿感豁然开朗。
陈醉笑眯眯看着他从身后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乌铁黑枪,这个人嘴里答应的痛快,但身上傲气未减,心中的杀机藏都藏不住。
枪名破军,陈惜竹的燎原枪法只有一招,那一招叫做陷阵,取义陷阵冲锋决死无悔。唐天豪自创的霸王枪法也有一招叫做破阵。更显霸气非凡。
乌铁黑枪在手,唐天豪整个人的气质神韵为之一变。凛冽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散发开来,气机锁定了陈醉。
“你的功力比起陈惜竹来还逊色一线,但若论杀伐实战的能力,却已经不逊色于北地枪王。”陈醉鳞甲附身,亮出一双铁拳,道:“我有一拳,名曰八极,名为拳法其实也是枪法,以拳代枪接你这一枪。”
唐天豪道:“陈城主也懂枪法?”
“月棍,年刀,一辈子的大枪。”陈醉说道:“武道者,武为技击之法,道为修真养元之诀,我是先天体魄,只有武而无道,所以对于武技自然要格外多用些心思,武技是杀伐之术,最初来自于战场杀阵,先贤大能从厮杀中总结提炼出杀敌的技法,便形成了武技,这当中尤以枪法最实用于战场,其实我的这一手拳法正是脱胎于枪法。”
唐天豪深以为然,点点头道:“陈城主果然是懂枪法的。”又道:“我这条黑铁枪名为破军,我的霸王枪法有一绝招叫做破阵,枪出无回,会比较有气势,还请陈城主多加小心。”
霍鸣婵在一旁瞧出端倪,想要提醒陈醉当心这人身上有杀气,陈醉却摆手阻止她开口,道:“唐天豪你可以放手施展。”
铮!铮!
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在耳畔,黑铁枪在地上划出一道火线,接着猛然从地面弹起,宛如一条乌蟒直奔陈醉扑来。这一枪杀机毕现,气机锁死陈醉,唐天豪显然已是全力以赴。磅礴的真气元力滚滚而出,最大可能的限制住了陈醉先天体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底限
陈醉被对方磅礴的真元压制,顿感如负大山,想要腾挪闪躲难如登天。对方的枪尖传递出的杀机是货真价实的,人心隔肚皮,名为切磋,但唐天豪到底是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关键时刻,陈醉不躲不闪,反而迎着枪尖和巨大压力,强行往前走了一步。
嗡的一声,仿佛某种力场平衡被打破,陈醉的拳锋与枪尖一触即收,紧接着是唐天豪发出一声闷哼。
原本气势如虹的黑铁枪猛地顿了一瞬。
霸王枪以势取命,势如大山压顶的一刺因为这一顿,丢了全部的势。而就在这个时候,陈醉挥出了拳头,拳锋所指,正是枪尖。硬碰硬,强对强!除了身上的铠甲外,不借助其他任何外力,完全是自我实力极限的一次展现。
这一拳除了强硬外更难得是准确的找到了霸王枪唯一的破绽。看似简单的过程,其实暗藏了极大的凶险,也极大的展现了陈醉道意四重的优势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斗智慧与勇气。
“我输了!”唐天豪忽然撤枪,反手一背,将破军枪插入地面,颓然说道:“杀刮存留,请陈总巡定夺!”
他一瞬间傲气尽退,忽然换了称呼,承认了陈醉稽查司总巡的身份。
陈醉一拳击出,震荡的空气发出嗡的一声,看着束手就擒的唐天豪,缓缓收回拳头,道:“你想杀我?”
“如果可以办到!”唐天豪并不否认。
陈醉嘿嘿一笑,道:“你既然承认我总巡的身份,就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唐天豪道:“理由有三,第一你杀了我陈师叔,他对我有恩,我必须刺出这一枪,第二我并不认为你要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虽然当今天下对我这种寒门出身者有欠公平,但武威王依然我辈武夫典范,第三你虽然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走,但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甚至唐某觉得这天下所以会如此,就是陈城主这种善弄人心之辈太多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个人还有这样的志节和勇气,应该说他愚蠢呢还是应该赞赏此人的赤子忠勇之心?
“嘿嘿。”陈醉冷笑两声,道:“唐天豪,难怪你堂堂枪道宗师,积功而至的千户将军会被魏无极摆在这个鬼地方。”
“陈总巡的官职比末将高,怎么说都由得总巡大人。”唐天豪不忿道:“末将寒门出身,少年时因为胃口大,家里养不活,十二岁便投军入伍,是陈师叔在战场上救了末将,又带入神枪门学了一身本事,在北地边军八年,幸得北镇抚司曹大人赏识,调入稽查司任职,至今十五年,每一步都是血里火里趟出来的,可比不得大人这般世袭罔替。”
“所以你为了报答陈惜竹的恩,才要全力以赴刺我这一枪?”
“末将刺出这一枪的时候已经豁出去满门老少的身家性命,无论结果如何也都对得住陈师叔栽培之恩了。”唐天豪道:“末将原以为总巡大人是先天体魄,如果不是因为老总巡传位,陛下任人唯亲,只凭真本事断然轮不到大人坐到这个位置上,所以心中替天下的寒门子弟感到不忿......”
“你这算不算出尔反尔?”陈醉笑眯眯盯着他,目光对目光,唐天豪下意识的回避了,道:“末将只是心有不甘,坚守节义多年,却要因为大人的几句话跟这天下浊流同流合污,末将万难接受!”
陈醉道:“你觉着这天下间的浊流是由我而起的?”
唐天豪道:“末将以为是因为天下间似大人这般的人物太多了。”
陈醉哈哈一笑,道:“你这粗鄙蠢材也就这个见识了,须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好比我辈武夫江湖,魔教武功用在正途便是正义,正派神功若用来为非作歹便还不如魔功,我陈醉虽然有些手段,却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这天下的奸徒恶徒邪徒多不胜数,我若是只如你这般方正简单,岂不是早就被人家排挤到阴沟里?”
这番话并不深奥,与奸诈邪徒为敌,若不懂些邪魔手段,便只有干吃亏的份儿。唐天豪半生遭遇,见多了奸佞小人的嘴脸,在北地边军的时候因为见不得魏笑冲杀良冒功,向上司举报后,结果却被调离北军。加入稽查司,他一直用心办案,刚正不阿,却因为秉公办案挡了同僚的财路,而被排挤到这个小地方,一身本领壮志难酬。
他忽然对自己产生怀疑:我错了吗?论本事,我唐天豪比南北衙门里那些蒙祖余荫,只知道吃喝嫖赌捞银子的公子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论功劳,我十二岁投军,行伍二十三春秋,战阵中杀的敌人和江湖里除掉的邪魔多不计数,凭什么我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唐天豪面皮通红,久久无语。
陈醉静静的看着他,瞧出他内心的挣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三观扭曲的时代,武威王是一位出色的军事统帅,但他不是一个出色的领导者,在他当国的这个时代里,一切都需服从军事需要,只要满足了他这个基本需求,咱们这位王爷才不会在意那些世家门阀如何把持朝局,侵吞资源,堵死了天下寒门子弟的晋身之路。”
“可这天下若没有王爷,还有谁能与陈师道抗衡?”
“他即便只是一个单纯的军事统帅,照样可以跟陈师道抗衡。”陈醉道:“更何况这天下之大,人杰辈出,即便是没有赵俸侾,也未必就没人能挡得住陈师道。”
“总巡大人千骑破楼兰的风采末将也有耳闻,不过请恕末将直言,这统帅东南西北千军万马,调配物资供应,执掌武备训练,将官升迁等等事务可不是指挥一场局部战争可比的。”
“我当然干不了所有的活儿,赵俸侾大约也不成。”陈醉笑道:“所以他身边有个叶还空,我身边也有个费解,大赵天下的人才很多,江湖深处龙蛇混杂,如果能够广开渠道招贤纳士,给寒门子弟晋身的机会,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大赵天下便离开谁都无妨了。”
“陈总巡这话说的,是在自比武威王吗?”
“怎么?你觉得我比不得?”
“比得比不得,唐某人微言轻怎么说都没什么分量,只是天下人有目共睹,似乎都不大看好陈总巡。”
“我跟费莲生交手以前,这天下间有几个人能看好我会把他揍的连臭皮囊都丢了?”陈醉笑道:“当日我率千骑入草原时,又有几个人看好我能破楼兰,杀阿史那图兰?事在人为,如果输赢胜败都是简单的实力对比,那我大赵早就应该一统天下了,面对只有十三州的南陈更无需像现在这样摆出一副守势。”
“总巡大人舌辨无双,江湖早有风闻,唐某一介武夫说不过你。”
“嘴巴不是对手,手上也不是对手,可就是心里头还不服气?”
“总巡大人自然应该比末将强些,但比起武威王来就差的远了,末将曾被王爷踢出北路边军,而总巡大人却有意提携末将,两厢比较,末将没有必要这么说。”
“你不看好我这艘船?”
“是王爷的力量太可怕。”唐天豪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总巡大人宽待末将,给了金子还给指了一条明路走,末将有一句良言相劝,这条路您走不通了,还是及早回头吧!”
“你好像知道了什么事情?”陈醉敏锐的从这个直筒子武夫口中把握到关键信息。
唐天豪迟疑了一瞬,随即低头沉吟着说道:“末将并不知道什么具体事情,只是前日接到兵部的命令,承运对岸送过来的三千兵马所需的粮秣,这里是大赵腹地,极少需要这么大批的兵马调动,故此末将才格外留意。”
“你觉着这三千人马是冲着我和镖队来的?”
唐天豪道:“我托请稽查司北镇抚司的朋友打听过,这是魏笑冲的曲水胡骑人马,名义上是来为魏氏修坟的。”
“你这人倒是好心。”陈醉笑道:“之前你并不知道我总巡的身份,却也曾试图阻止我继续跟着镖队前行。”
唐天豪道:“末将行事向来黑白分明,方师兄虽为人鄙薄,但毕竟罪不至死,他不晓得大人的身份,只是对大人兄弟有所怀疑才会拜托末将阻挠大人继续前行,末将晓得区区镇威镖局还不值得曲水胡骑出动这么大力量,故此推测到他们可能是冲着大人来的,师兄只是遭了池鱼之祸,如果大人愿意转身,堂堂西军候自然不会盯着我师兄一个小镖头不放。”
“你这人虽然鲁直了一点点,却并非粗心草率之辈。”陈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唐天豪叹了口气,道:“身在稽查司,纵然性情再耿直,想要好好生存下去,也总需学会几分变通之道。”
“人在江湖可以装糊涂,但不能真糊涂。”陈醉道:“你是个明白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唐天豪苦笑道:“末将递出了那一枪,便已经绝了后路,如果当场刺杀了大人,自然替陈师叔报了仇,也给自己争了个大前程,反之,末将便是以下犯上,犯了稽查司最大的忌讳,阖家老少的性命便交代了。”
“不至于那么严重。”陈醉笑眯眯道:“你既然把这么重要的秘密说给我听,便表示你愿意上我的船,只要上了我的船便是同舟共济的兄弟,这座江湖风高浪急,想要掀翻咱们的船却也没那么容易。”
“大人好像不打算走回头路?”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赌约
陈醉道:“三千曲水胡骑,的确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但是比起当晚帝江城里叶还空摆下的阵势来还要差点意思。”
“大人既然领过兵,当知道这些骑军在战争冲锋中的威力。”唐天豪道:“曲水胡骑是西路大军的精锐力量,常年与西戎汗国作战,实战经验丰富,大人纵然有先天不败之身,比之当年的狮孟奔来又如何?”
“阿史那图兰有八百龙象重骑,若论战力大约比这三千曲水胡骑还强些吧?”
“这么说大人不肯退却?”唐天豪提醒道:“这里可没有地方让大人从容布置下什么厉害阵势!”
“我若肯退一步海阔天空早就在帝江城里便退了,赵俸侾叶还空之流都不能让我退这一步,魏笑冲他配吗?”
“魏笑冲有心算无心,而且已经动了杀心!”
“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陈醉笃定的说道:“西路军的精锐?你见过什么叫精锐吗?”
“既如此,末将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唐天豪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是不服气的。作为曾经的天武骑军一员,他当然见识过什么是精锐。
陈醉一摆手,拒绝道:“你有你的差事,接下来你只需告诉我魏笑冲大概会在什么地方动手就可以了。”
唐天豪面皮一红,道:“末将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陈醉道:“第一,死有重于高山轻于鸿毛,你存在的意义要比死在战争冲锋中更大!第二,区区一个魏笑冲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第三,我这趟江湖行就是要会一会天下英雄的,免得人家总误会我陈醉只是个躺在炼锋城二圣怀中的二世祖,动不动就派个什么阿猫阿狗来骚扰;第四这件事了结后,稽查司必定会派人来调查,你还有你的事情。”
“大人当然不是那种人,但这江湖的水也的确是很深啊!”唐天豪站在陈醉的立场担忧的说道:“曲水胡骑是西路军重要的力量,即便是魏笑冲也不敢轻易动用,他纵然无法无天干过些杀良冒功的勾当,可如果没有兵部的调令或大将军岳恒的军令,借他个胆子也断然不敢这般恣意妄为。”
岳恒自然是不会下这道军令,那就只有兵部的调令了。兵部归枢密院统属,等同于武威王的后花园,也是武威王唯一直接抓在手里的朝廷重要部门。
“你的意思是我的行藏已经暴露,叶还空一计不成,还会继续?”
唐天豪点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巡大人既然决心做大事,便当珍惜自身才是。”
陈醉笑道:“我这个人惜命的很,从来不会冒没有必要的险。”说着转而看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婵儿,如果只是为了致儿,留在船上进炎都自然是最稳妥的选择,虽然也是逆水行舟,安全系数却高得多。但是为了婵儿和母亲,逆水已经不够了,还要逆天而行,比起未来可能遭遇的凶险,这趟江湖行也不过是一次试炼而已。
唐天豪叹了口气,道:“既然大人把握十足,末将也不好多说什么。”顿了顿,又道:“那三千曲水胡骑的粮秣给养是从对岸运过来的,没有经过西路军的军需衙门,想必是为了不惊动大将军岳恒,末将奉命将物资转运过来的时候,把那些粮秣都送到了魏氏肉丘坟附近,那里有一座小梁山是走飞鸟渡的必经之地,官道旁有树林和缓坡,很适合骑兵冲锋突袭,如果是末将领兵,即便那里地形稍微受限,三千骑兵没办法完全展开,也一定会在那里下手。”
陈醉笑道:“唐将军,咱们打个赌如何?”
唐天豪道:“总巡大人想怎么赌?”
陈醉道:“你把魏笑冲的三千曲水胡骑看成了洪水猛兽,而我看魏笑冲这三千曲水胡骑如土鸡瓦狗,咱们就以结果论输赢,我若轻易解决了这件事,今后在稽查司,你就踏踏实实跟着我混,反之,你可以不必计较我今天饶你一命的恩惠,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就按总巡大人说的办!”
......
方镇威有点糊涂,他搞不清楚陈醉究竟给师弟灌了什么**汤,居然让收了银子的师弟改了主意。他请师弟帮忙赶人,结果向来重诺且原本满口答应的唐天豪与陈醉密谈一番后,忽然就改了主意。言语之间还对这个病秧子小白脸颇有敬意。
稽查司在这里的千户衙门虽然简陋,法度森严却与天下间其他地方的森罗殿无异。镖队暂时在唐泥洼休整,凭着方镇威和唐天豪的师兄弟关系,短时间可以,时间长了却不成。现在该报备的也报备了,该打的招呼也打过了,方镇威想做的小动作也做完了,是时候上路了。
方镇威早打定主意卖了这趟镖。他早就接受了儿子的建议,哪怕是丢了镇威镖局的金字招牌,也比得罪司旭飞丢了脑袋强得多。却从没想过,人家一旦动手却是雷霆万钧之势,他想要独善其身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就叫人逢利益,只见其利不见其害。”
陈醉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眼睛半睁半闭,似乎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
婵儿笑道:“难得这么好的一个总联络官,兄长不打算接着用了?”
“想用也不大可能了。”陈醉看着前方夹在两片树林当中的官道,道:“魏笑冲的动作太大,逼着我暴露实力。”
婵儿道:“孟立虎从外围绕到了前面,凭着他们身上的装备和实力,无声无息的杀光这些曲水胡骑也不是没有可能。”顿了一下,又道:“只是那个魏笑冲有点麻烦,除非我亲自出手去解决。”
陈醉摇头道:“不必,让你独自去犯险,我可舍不得,而且这六十骑刚更换装备没多久,有些战术还需要实战来磨合,魏笑冲这三千人马刚好是一块不错的磨刀石,我要亲眼看着整个过程才好总结利弊。”
“兄长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婵儿道:“那可是三千久经战阵,见惯了生死的骑军啊。”
“在我的特战队面前,充其量就是一群长牙的兔子,而我的特战队却是六十头猛虎,他们每一名都至少是先天四品以上的体魄,我已经把他们武装到牙齿,配合神火箭的威力,他们每一个都具备摧毁一名八品上高手的实力,两人联手就是九品高手也招架不住,这样的战力可不是给魏笑冲和曲水胡骑准备的。”
“一百五十斤的玄铁战斧,每人十根特制短钢矛,连弩和八支神火箭,再加上山戎部猎手们从小练就的毒烟陷阱之类的战术,江湖械斗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大材小用了。”婵儿感慨道:“先天体魄本就是为战阵冲锋而生的,配合兄长武装到他们身上的那些装备,他们每一个都是千人敌啊!”
“是不是千人敌,总还需实战来检验。”
山风摇曳着树林,一股森然如铁的气氛陡然蔓延开来。
镖队中走在最前面的几匹马儿忽然顿足不动,随即发出焦躁不安的嘶鸣。
两旁的草木发出不同寻常的躁动,隐约之间已经能看到盔甲刀剑反射的光辉。
陈醉忽然勒住马儿,撮指在唇边,猛然吹了个响哨!
第一百九十章 魔军
与此同时,官道两边的缓坡密林中一个洪亮雄浑的声音叫道:“全体出击!一个不留!杀貂裘者赏十万金!”
官道两旁,六十丈外,三千曲水胡骑盔甲明亮刀枪闪烁寒光,不分青红皂白的对着镖队发起了冲锋。
在山坡的上方,孟立虎为首的六十骑肃然无声的罩上面甲,马蹄上裹着棉布,无声无息的从三千曲水胡骑的后方杀了过去。一百丈的距离顷刻而至,竟赶在了曲水胡骑的先锋部队前面将三千曲水胡骑凿穿,一路无阻的杀到了陈醉面前。
龙马咆哮,曲水胡骑的马儿纷纷惊慌失措,甚至有大小便失禁的,原本完整的阵型一下子乱了套。
“三十在左,三十在右,交替攒射掩护,孟立虎,你有一炷香的时间杀光这些曲水胡骑,做不到就给我滚回炼锋城抱孩子去。”陈醉看着前方被冲乱的三千骑军,目光遥遥锁定了中军队伍当中的一匹白马。
马上坐着一员武将,用的是一柄造型夸张的大锤,那人全身盔甲闪亮,面上还罩着面甲,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
“这个人就不劳烦兄长出手了!”霍鸣婵腰间宝剑自动弹出,一抹流光电射而出,她飞身跃上去,踩着残月龙鳞剑直奔魏笑冲飞了过去!
以区区六十骑就要杀光三千曲水胡骑?
一直在暗中留意陈醉动向的镇威镖局少镖头方文山心头一震,如此苛刻荒诞的命令,这个炼锋城主竟然还给他的手下限制了时间?
“半炷香的时间就够了!”孟立虎唇角撇起嗜血残忍的狞笑,罩上面甲,提起亘古战斧,看着两边冲上来的骑兵在神机连弩的交替攒射战术面前,好像割麦子似的一排排倒下,前面的战马和人倒下去以后挡住了冲锋的道路,预计五轮攒射过后,对方就发不起像样的冲锋了。自信十足的:“攒射五轮,全体跟我冲上去!”
五轮攒射过后,道路两旁三十丈外已经遍地是人和战马的尸体。曲水胡骑冲锋的势头果然不出孟立虎所料的缓慢下来。对方的主将看出战场态势不对,想要调整战术,但霍鸣婵御剑飞来,他根本无暇他顾。
蛇无头不行,雁无头不飞。三千曲水胡骑损失惨重,又失去了指挥官,一下子乱做了一锅粥。
孟立虎一声令下,特战队员们放弃战术配合,各自为战,猛虎入群兔般杀了上去。
这是方文山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情景,就好像六十头猛虎钻进了三千只不知道逃跑的兔子当中,那些大赵军方标配的刀枪就好像兔子的牙齿,对这六十头猛虎完全不起作用。而那六十头猛虎,无论是獠牙还是利爪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兔子们。耀目的战斧和锐利的钢矛成了收割生命的镰刀。
装备,实力,战术素养等等因素,造成了彼此双方巨大的差距。
作为司旭飞暗中培养于江湖的年轻谍报人员,他对于军事战争比普通人更多了一知半解。见此情形,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
魏笑冲完蛋了!
这六十骑就仿佛来自地狱的索命罗刹鬼,他们来去如风,人马合一,一招一式都是为战阵交锋设计的,随便一斧子砍下去就能轻松将曲水胡骑军士们手中的武器斩断。在武装到牙齿的龙马骑军特战队面前,这支身经百战的曲水胡骑军就好像蛮荒部落举着木棍的土著,人数虽多却是土鸡瓦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他们骑的战马在对手的龙马面前都已经先腿软了。
方文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活着把这个重要消息带回去。
陈醉满意的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这支特战队的战力惊人,打造这支队伍所耗费的银子更是一个天文数字,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一支用黄金堆砌起来的队伍。先天体魄都是大肚汉,级别越高就越能吃。光是满足这帮无肉不欢的野兽的食欲,每天需要耗费的钱粮便不逊普通军人一支万人队了。花了这么大代价,为的就是眼前这投资回报的时刻。
“多花点银子算什么?”陈醉自言自语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的兵,每一个都价值连城,无论是战斗素养还是忠诚度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存在,所以我才要给他们武装到牙齿,他们可以败也可以牺牲,但我决不允许他们因为身上装备逊色于对手,训练水平和后勤给养不如对手而死!”
孟立虎带着特战队员们大显神威,漫山遍野追兔子似的屠杀曲水胡骑。另一边霍鸣婵也在展示她越发纯熟的仙元八品带来的技能将对手牢牢压制。
残月龙鳞剑光华冲射斗牛,婵儿凌空而立宛如谪仙人,手掐着剑诀,仙元八品的力量超凡入圣,隔空控制着宝剑团绕飞纵,忽而刺击,忽而切割,婉转自如电射往复,天下剑法莫过于此。那骑白马的大将已经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身上铠甲连接处的薄弱点都已经挂彩,落败身亡只是时间问题。之所以他还能活到现在,却是因为陈醉想要捉个活的。
陈醉一边关注战场变化,一边心中暗自判断,在大赵心腹之地,组织三千兵马来袭杀稽查司总巡将军,这样的案子当然值得大做文章一番。
首当其冲者便是大赵将军稽查司魁首魏无极,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又是针对稽查司内跟他平起平坐的总巡察使,他责无旁贷要查清楚真相给陈醉和陛下一个交代。其次是枢密院掌院使曹宝珍,这个铁杆的武威王嫡系大员。这么大的兵马调动还直接越过了大将军岳恒,这官场不倒翁想要含糊过去怕是不大容易吧?
镖队众人在曲水胡骑出现的时候原本已经被吓的魂飞魄散呆若木鸡,却不料天降神兵,孟立虎等人突然杀到,一下子扭转了战场局势。这些江湖客们虽然见惯了生死,却曾几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惊讶的目瞪口呆。
方镇威总算有些见识,立即意识到这才是抱天揽月楼暗中保护这批红货的真正力量。
魏笑冲自信满满,根本没打算留下活口。所以曲水胡骑们并未易容改扮。
方镇威一介江湖草莽的确认不出谁是曲水胡骑,但是他却认得出这是大赵军方的人马。过往的人生阅历让他敏锐的意识到这是多严重的事件。为了抱天揽月楼的这批红货,魏氏竟然不惜出动军方的力量。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可能留下活口的。如果不是抱天揽月楼留有后手,只怕今天在场的镖队人马不会有一个活口留下。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六十骑特战队员毫发未损,仍然撵兔子似的在战场上收割对方所剩无几的生命。这些魏氏亲军虽然不敌,却没有一个选择逃离战场的。
那白马大将此刻已经血染征袍,连锤子都提不起来了。面对空中那仙人般的对手和那柄神出鬼没灵动无双的宝剑,压迫的他连弯弓射箭的空隙都没有,通身本事没有施展的余地,疲于应付中身上多处挂彩,血越流越多,他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弱。终于举不起战锤,一头从马上栽落。
秋风瑟瑟,战场上血气弥漫,肃杀冷冽的气氛让人从心底里升起寒意。
当六十骑完成任务,无声无息聚拢到镖队周围的时候,方镇威才猛地省起,这场灭口危机还并未过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入魔
方镇威看着孟立虎手中寒光耀目的亘古巨斧,面对这恐怖的杀神戏谑的目光,他只有发自灵魂的惊惧恐怖,完全兴不起半点抗争的**。
陈醉懒洋洋坐在马上,隔着老远对着孟立虎挥挥手。
六十骑就这样整齐划一无声无息的撤走了。没有杀人灭口,也没有提任何要求,这支队伍仿佛来自地狱的魔神,做完了想做的事情便自行离开了。竟似乎对镖队这些人毫无兴趣。方镇威呆若木鸡的看着孟立虎等人悄然退去的身影,猛然间如释重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秋风袭身,遍体生寒,只刚刚对视那一眼,他竟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陈醉催马悄然来到少镖头方文山身边,道:“则成同志,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组织上不会忘记你的。”
这句话莫名其妙,天下间除了陈醉不会有第二人能理解其中含义。看着一脸懵逼的方文山,陈醉唇角撇起一丝笑意。
“陈公子,您这话有何用意?”方文山吓的一激灵,受惊的兔子似的,不过还是咬牙强自镇静,用颤抖的声音回应了一句。
陈醉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对你前阵子的工作表示满意,希望你今后再接再厉。”
方文山哑口无言,终于确定,原来自己的身份早就被人家知晓了。或者,这才是抱天揽月楼选择镇威镖局的原因?
“陈城主。”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点出陈醉的真实身份,道:“想不到你随身还跟着这么可怕的一股精锐力量,我现在才知道,这猫捉老鼠的游戏谁才是猫,而司少爷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
“别着急,这一路还长着呢。”陈醉笑道:“你之前建议你老子把我们俩甩出镖队去,大约就是不想被我们连累到,可你却没想到你背后的主子为做的这么绝情吧?”
方文山不敢与陈醉对视,低头道:“陈城主神目如电,小人这点心思瞒不过您。”
“抱天揽月楼针对司旭飞做过十分详尽的调查,他自以为绝密的那点勾当全在费解案头上摆着呢。”陈醉继续说道:“就他那点道行与费解比起来,最多也就是个纸上谈兵的少爷秧子,你跟着这样的老板混能有啥前途?”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方文山垂头丧气道:“小人的脑袋在这里,城主要拿走就请动手吧!”
“嘿嘿,你小子还挺光棍的。”陈醉笑道:“就是不知道你舍得死,你老爹舍不舍得?”
“不舍得!”方镇威早就在一旁听着呢,闻言按捺不住站了出来,直挺挺跪在陈醉马前,道:“请恕小老儿有眼无珠,不识城主虎驾,前者言语多有得罪,还请城主大人有大量,千万海涵一二。”
陈醉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说话,道:“没什么,不知者不罪,而且你之前干的事情其实都是我希望你做的。”
方镇威苦笑道:“江湖人夹缝中求存而已,让城主看笑话了。”
陈醉道:“废话就不必说了,你刚才说舍不得你儿子死,我可也不能白白让你们卖一回,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方镇威道:“小老儿怎敢有什么想法,一切全凭城主处置,小老儿父子和镖队这百多名弟兄只想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说的这么惨烈恐怖,好像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似的。”陈醉笑眯眯道:“你都看到了,我可一个人都没杀。”
官道两旁百丈范围内,遍地尸骸,血流成溪,不亚于人间炼狱。看着眼前的情景,嗅着令人胆寒的血腥气,方镇威心底里早把炼锋城主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脸上却丝毫不敢不敬,满面堆欢道:“城主虎威盖世,杀伐决断不在刀剑之上。”
“行,到了这份儿上还能说出这样讨人喜欢的话来。”陈醉点点头,又道:“那就这样吧,咱们继续上路,之前怎么着以后还怎么着,你这儿子是司旭飞培养的密谍,该传递消息还继续传递消息。”
霍鸣婵提着满身浴血昏迷不醒的白马将军走过来,陈醉对着方家父子挥挥手,示意二人退下去。转脸对婵儿一笑,道:“不用摘掉面甲我也能认出他来,派人联络费解,把这位西军候魏笑冲交给岳恒处置。”
......
横山,气宗总坛,气贯长虹堂。
剑眉斜飞入鬓,鹤发童颜的魏无病此刻正面罩寒霜低沉不语。在这位横山气宗掌教的对面平起平坐着一个怪人,整个人几乎完全笼罩在一袭黑斗篷内,暴露在外的手腕是深蓝的颜色,两手各套了一个金环,脖项处纹有金色符文。
此人正说道:“怎么样?我的老朋友,那个小鬼不好对付吧。”
魏无病用右手无名指在剑眉上抹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即收,沉声道:“代价太大了,三千曲水胡骑全军覆没,连我侄儿魏笑冲都落入到对方手中,悔不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告,现在悔悟却已经迟了。”
“还不算太迟。”怪人道:“有王爷在朝坐镇,那小子就算想揪着魏笑冲做文章却也翻不起多大浪来,只要魏老弟你亲自出手把那小子挡在炎都城外,这边的些许损失,相信王爷不会太计较。”
“费兄这话说的,究竟是瞧不起你自己还是太瞧得起兄弟我了?”魏无病道:“所谓江湖十大高手,你的排名还在魏某之上,你老兄如今都落到这步田地,兄弟我又何德何能收拾了那小子?”言外之意却是暗指费莲生在给自己挖坑。
原来这藏头露尾的家伙正是丢了肉身体魄的费莲生。从古佛宗当代门面人物,世人敬仰的高僧大德。到如今半人半鬼半佛半魔,全靠身上的符文和佛宗宝物才能压制体内躁动的狂性。被迫入魔后他吸纳了很多阴灵鬼气,硬生生将元神凝聚的罗汉法相充实成了一尊新的肉身魔躯,同时也毁了自己七十多年的道相根基。
“魏老弟不要误会,费某不是那个意思。”费莲生赶忙解释道:“费某如今已深陷魔劫而难以自拔,你我之间早就不存在比较,费某所说句句肺腑,只要你老弟肯亲自出手,费某必定助你一臂之力,那小畜生先坏我法身,再毁我神念妖分身,害的我现在不人不鬼,我与他不共戴天,此生除了报仇外,再无他求!”
“只凭你我恐怕还不够吧?”魏无病道:“如果有把握,我当然不介意亲自出手,只是那小畜生得了聂横舟的真传,手段层出不穷,连知根知底的鸠摩罗都栽了,天知道他还有什么厉害手段没拿出来。”
“如果再加上一个玄阴宗巴天斗呢?”费莲生加大了砝码。
魏无病眸中精光一闪,道:“巴老怪一向独来独往,费兄凭什么有把握说动他出山助你我一臂之力?”
费莲生道:“贤弟有所不知,这巴天斗跟陈醉也有血海深仇,当日炼锋城建设之初是在黑水堡的基础上开始的,而在陈醉到那里以前,黑水堡的大寨主叫鬼弥勒,曾拜在阴山玄阴宗的韩先虎门下,那韩先虎是巴天斗的师兄,一身修为不在其下,鬼弥勒资质平平,之所以能拜入到韩先虎门下,却是因为他其实也是姓巴的。”
“费兄的意思是......”
“对,没错!”费莲生道:“鬼弥勒就是巴天斗的私生子,碍于门户规矩才没有认了他,但却亲自将他推荐到玄阴宗太上长老韩先虎的坐下学艺,巴老怪还不知道这件事,以他向来护短而且睚眦必报的性格,若是知道了此事你说会如何?。”
“如果巴天斗肯亲自出手,那此事成功的希望必定倍增。”魏无病道:“那条老冰蟒的修为只在你我之上,只是费兄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费莲生道:“此事说来也巧,三年前炼锋城初建时并不引人关注,费某当时忽然静极思动往野老山走了一遭,偶然遇到了一个人,此人来自东夷瀛族,叫做船越一郎,本是黑水堡的三当家,与老僧还可算作半个同门,当年东夷瀛族居住的地方千魔横行,戾气为祸人间,百姓繁衍生存极难,我古佛宗的本象大师得知后便东渡传教,以无上佛法伏千魔,化戾气,终于让古佛宗在东夷开枝散叶,本象师叔也在那边落地生根立地成佛,传下古佛宗东夷分脉。”
“因为这段渊源,费兄你救了这个船越一郎?”
费莲生点头道:“正是从此人口中费某才知道那黑水堡的鬼弥勒与巴天斗之间的关系。”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只要贤弟你肯亲自出手,费某愿亲往莽山玄阴宗一行,力争不但请动巴天斗下山,还要连他师兄韩先虎一起请出山来。”
“如果能把五十多年不下山的韩先虎也一起请到横山来,咱们四人联手,聂横舟的那个魔崽子便死定了!”魏无病道:“当年韩先虎与青狮帝顾向山结怨,二人为一女子大打出手,顾向山本不是韩先虎敌手,正是那黑龙帝请动了五凤池镜空月传下法旨,才迫得韩先虎认怂退出了那场纷争,费兄在说项的时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此事。”
“聂横舟这老妖魔仗着夜魔城的势力横行江湖多年,结下的仇怨不计其数,却原来还曾与莽山玄阴宗有过仇隙。”费莲生兴奋的:“如此再好不过,有贤弟提供的这个消息,费某玄阴宗一行就更有把握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心火
唐天豪怀着无比震撼的心情观看了小梁山战场,尽管那些投出去的钢矛和射出去的弩箭都已经被特战队打扫干净,但对于唐天豪这个稽查司千户将军而言,留在战场上的蛛丝马迹已经足以让他推想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千骑破楼兰的龙马骑军有多精锐?到底能否媲美陈师道的飞云和武威王的天武?如今这个问题可以终止了。六十骑以零伤亡的代价屠尽三千曲水胡骑,换做天武或者飞云根本不可能做到。非但做不到,甚至连取胜都没有可能。
唐天豪曾因为举报魏笑冲纵使亲军杀良冒功而被其排挤出北军,二人素有嫌隙,但平心而论,他却是承认魏笑冲的领军能力的,曲水胡骑久经战阵,忠诚度和战斗素养都有独到之处。正因为了解,才让这位在北地边军八年,见识过无数惨烈战场的千户将军深深为眼前的战果感到惊骇,这他吗是怎么大的差距啊。
临别之际,他很想问一问一旁的总巡大人,但话到嘴边却看到总巡大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坐在马上正仰头看天,漆黑如墨的眸子半睁半闭,竟让他生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或许这个人真的可以改变这座天下?
陈醉的脸色依然是那副病歪歪的样子,没精打采,坐在马上都似乎随时能睡着似的。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婵儿之前讲道的内容。万物皆有灵,眼观耳听皆是灵力外放的表现,只需精神力足够强大,天赋又恰恰与某种物质相合,便能感知到那些物质的灵性,令其为我所用。她所以能控制残月龙鳞剑御剑飞天,便是这个道理。
婵儿说在这一点上,先天体魄和普通体质应该没有差别。
陈醉心中一直藏着个飞天的梦,听婵儿说所谓仙人也是血肉之躯,与凡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灵觉神识的升华,进而领悟修成的仙元力。在补天界,只要仙元力达到七品的都可以凭自身的仙元力御空飞行。
仙元力是具有不同物质属性的,金木水火土是最常见的,婵儿的仙元力是金属性,所以她可以精准控制残月龙鳞剑飞行。又比如有的人是水属性的,则可以与天地间的水属性物质建立沟通实现悬浮飞行。她还举例说,在补天界有一位擅长土系仙元力的无上天君级的大能,平日出行都会骑一头石象。
按照这个理论,如果陈醉能够感应到某种物质与自身的先天体魄是相合的,便也有可能进化出这种能力。听上去这修仙之道似乎与梦中人生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异能变种人有些类似。仙元力虽然是由真元升华而来,但却远比真元更包罗万象。比如聂人王就能驾驭先天雷霆的仙元力。
陈醉记得婵儿说过,聂政破空飞升前曾经历过一次恐怖雷劫,而后创下了九逆心诀。夜魔城历代城主修炼这门神功最终都不例外的达到了大宗师境界,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够企及到聂人王的高度。所以聂政的成功是一个极端个例,很难说明什么。除了他以外,还没有其他先天体魄者感悟到仙元力。
“唐将军,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陈醉收回心神,忽然对一旁有些惴惴不安的唐天豪说道:“就在你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魏无极必定是要追究责任的,搞不好一口黑锅就扣你头上了,好在案情比较明朗,我们还留下了一个人证,我还会命费解亲自来配合你的工作。”
“末将多谢总巡大人体恤。”唐天豪在马上躬身施礼,道:“前途凶险,还请大人多珍重,请放心,末将一定把这案子查一个水落石出。”
“这案子关系到的大人物太多,神仙打架,你一个凡人却恰逢其会,稍有不慎就会被牵连进来。”陈醉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又道:“想要留着有为之身今后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你得先学会在官场中的自保之道,这个案子要大事小办,但尽量不要结案,至少不要经你手来了结。”
唐天豪愣怔了片刻,随即醒悟道:“末将明白。”
这番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唐天豪有点死心眼,可并非是没心眼的人,立即意识到其中的关键。这案子很大,但因为牵扯的人地位太高,以皇帝陛下目前所掌握的实力,还没办法把这案子一究到底。但又不能就此不了了之,所以总巡大人是打算雷声大有雨点小,最后高高挂起,留待日后再算账。
唐天豪想通了此节,顿时暗生冷汗。心中暗自钦佩,别看总巡大人年轻,见识和手段都胜过我百倍啊!
陈醉又吩咐道:“把我接替玄感恩师做了稽查司总巡的消息放出去。”
刺杀炼锋城主陈醉和刺杀稽查司总巡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唐天豪忽然单膝跪地,郑重道:“喏!”
陈醉笑眯眯看着他,任他跪了一会儿才摆手道:“起来吧,只此一次,以后不必再拘泥于俗礼,我跟魏无极不同,对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不是很看重,关键是内心。”
“末将刺出了那一枪,从前的唐天豪便已经死了,城主厚恩,赐我新生,又为末将点明了今后人生方向,此恩情同再造。”唐天豪道:“末将此心可昭日月。”
......
叶还空号称布衣卿相,被认为是这个时代里最聪明的人之一,作为武威王的左膀右臂,他手里所掌握的资源和权力甚至比真正的宰相司祭酒还多还大。
过往三十年当中,他和赵俸侾肝胆相照,殚精竭虑的为武威王的霸业谋划。所有敢于跟他们作对的敌人最终都倒在了武威王的刀头和他的计谋之下。他因此又被人尊称为‘算无遗策’。
而这次,面对陈醉,他连续两次都失算了。
张泥牛从稽查司那边带回来的消息糟的不能再糟了,三千曲水胡骑全军覆没,魏笑冲也被对方给活捉了。
叶还空终于还是压下了暴怒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道:“又是一个陈师道啊!”
张泥牛道:“陈醉是先天体魄,在军阵中有万夫不当之勇,但这次他并未出手还击,另外稽查司那边传来的消息还说起了他另外一个身份。”顿了一下,才又道:“当年在西南的时候,他曾拜在稽查司老总巡云玄感门下,老总巡兵解后当着陛下的面把总巡的位置传给了他。”
“即是说他这个稽查司天下总巡的位置是得到陛下认同的?”叶还空并不是在问张泥牛,而是自语着重强调了一遍这个事实,沉吟又道:“棋差一招,先错看了魏笑冲这蠢货,又低估了陈醉,现在只能丢卒保帅了,去吧,以王爷的名义,让枢密院河西房侍郎张汉昆告老吧。”
“只是告老吗?”张泥牛有些疑惑,为什么处理的这么轻?
叶还空面色微沉,反问:“不然还想怎样?”
张泥牛道:“总归是折损了三千曲水胡骑,行刺的目标还是稽查司总巡,此举等同于刺杀魏无极,若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理,只怕会给王爷和恩师您带来很多非议,在这个时候弟子担心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所以才更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叶还空道:“那年轻人最近闹得很厉害,以至于有些人几乎都要忘记了这天下是谁在当家,那些人大概是觉着他背后有陛下撑腰,所以才会生出左摇右摆的念头,张汉昆告老还乡,已经很给陛下面子了,老夫就是要让那些左右摇摆之辈知道,只要肯为王爷效命,哪怕出了问题也一定会得到厚待。”
张泥牛心中凛然,恩师显然动了真怒,这场风波怕是要流更多血才能止息。肃声道:“弟子懂了。”
叶还空微微点头,道:“去做事吧,暂时这个陈醉且由得他折腾去。”
张泥牛道:“费莲生入魔以后罗汉根基尽毁,已经把陈醉恨死,就算咱们什么都不必做,他也不会放过陈醉。”
叶还空道:“他在江湖成名五十多年,是少数敢于公然跟黑龙帝作对的人物之一,能活到现在还是有些门路的。”又道:“你之前的想法很对,费莲生入魔的确比转生重修对我们更有利。”目光阴仄盯着堂内的铜炉,又道:“这把火越烧越大,都跳出来吧,烧的越热老夫越喜欢。”
第一百九十三章 献宝
镖队过了飞鸟渡继续前行,过了马鸣河就彻底脱离西路四州的地界,进入到中州腹地区域。
官道盘桓向上,左侧是巍峨起伏连绵数千里的横山,右边是大河滔滔,前方是往京城的大道,身后是三千曲水胡骑未干透的血迹。一将功成万骨枯,前途还不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一切是从抱天二字开始的,但走到今天,真的只是为了抱天二字吗?
这几年陈醉说了很多家国天下的大道理。用这些道理拉拢了一批才俊围绕在自己身边做事。而对他自己而言,一开始道理只是道理,随着这条路越走越远,渐渐地,这些道理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自己。
随着大梦心经修行日深,那个梦中人生所遭遇经历的一点一滴越发的清晰,但同时属于梦中人的归属感却越来越弱。那就是一场梦,在梦中陈醉体验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学到了超越这个时代数千年的见闻,如此而已。
梦是虚幻的,道理文章却是真切的,朋友义气也是真的,死亡更是真的不能再真。
身后那些倒下的曲水胡骑不会再爬起来,在大草原上被爆炸送上天的八百龙象重骑和阿史那图兰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在这个真切的世界里与武威王这样的人物争霸不是一场梦,而是如切肤般真切的感受。这是一个不能怂,更不能输的游戏。想到那些失败身死的对手和那些无惧抛头颅洒热血追随自己的人,便只能硬下心肠继续走下去。
趟子手们按照江湖规矩,正在过山喊镖。此起彼伏的我武威扬声将陈醉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这行走江湖的滋味并不好受,最初的新鲜劲儿一过去,就只剩下奔波之苦和人在江湖的无奈了。如无必要,陈醉不想杀那么多人,但如有必要,陈醉也不介意杀更多的人。这他吗就是江湖吗?
方镇威走在镖队最前列,这时候拨转马头来到陈醉面前请示道:“陈公子,现在已经是邓州地界,再往前翻过这道山岭就是北通城,这一段路方圆千里都是横山地界,今晚恐怕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营,又没有宿头,怕是要赶一赶夜路了。”
“你看着安排吧。”陈醉并不在意,有点意兴阑珊的点点头同意了。
方镇威道:“公子爷有所不知,这横山界地域很广,几乎囊括了整个邓州,境内江湖组织多暗中奉气宗为尊,境内豪侠匪盗混淆,十分不太平,小老儿知道您与气宗素有过节,当然,您一定是不在乎的,但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老儿只是担心对方明的不成,会用些龌龊的江湖手段来暗算......”
陈醉摆手打断他的话,道:“行程不变,其他你看着安排。”
方镇威不敢再说什么,有了之前的暗通款曲行为,他哪里还敢过多对行程问题多嘴。沉吟了一会儿,终于犹豫着又说道:“天气转寒,夜里山风尤其冷硬伤身,公子气色不佳,还需当心些才是。”
陈醉笑道:“不妨事。”紧了紧身上的貂裘,道:“些许寒风我还扛得住。”
“唐师弟跟我说您是大贵人,半点闪失不得。”方镇威谨慎道:“我看您之前没有出手,想是身上有所不妥,故此就想起了家传的一件奇物,或许能让公子爷您舒服些。”
“你是为了方文山的事情?”陈醉一语道破了这吝啬老头的心思。
那位方少镖头是司旭飞在江湖上秘密发展的谍子,早就晓得了陈霍二人的身份,一直暗中传递消息。东窗事发后,陈醉倒是没打算太难为这个小人物,但是国有国法,稽查司是有尺寸和规矩的地方,作为案件参与者,那小子嫌疑人之一的身份是已经坐实了的。
方镇威面色一僵,点头道:“我儿文山愚钝幼稚,被气迷了心才跟着那司旭飞胡闹,还请公子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这一次,小老儿愿意奉上家传奇物,赎我儿一命。”
“唐天豪还跟你说什么了?”陈醉笑呵呵问道。
方镇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分说道:“公子爷不要误会,唐师弟并没有跟小老儿透露什么,只是架不住小老儿纠缠恳求,才指点我来找您,他只说我儿生死全在您一念之间。”
“行,总算还知道分寸。”陈醉点点头。
“方老头,你家传了什么宝贝?”一路上都不大说话的婵儿忽然问了一句。
方镇威诚惶诚恐,连忙答道:“小老儿家传的乃是一枚宝珠。”
“宝珠?”霍鸣婵兴致勃勃问:“怎么个宝贝法?夜明?还是异香?”
“小公子见识了得,见识过的宝贝想必很多,不过我家的这枚宝珠却与其他珠子不同。”方镇威说着,从贴身内怀里取出一小袋子,犹豫了一下,终于一跺脚从里边取出一枚暗红色的珠子,没有宝光缭绕,也没有异香奇气散发,瞅着有些寻常的样子,方镇威解释道:“这枚珠子虽然看着普通,但其实却有一个独特的功能,就是包治百病!”
“嘻嘻,听着有点江湖郎中卖大力丸的意思。”霍鸣婵伸出小手,示意方镇威把珠子递到自己手里。
方镇威手托着珠子有些迟疑的看着陈醉。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计代价赎儿子,但是还没听到那句最想听到的话。
霍鸣婵笑道:“你看我哥哥做什么?从现在起,你儿子的事情归我管了,除非我点头,不然谁说什么都没用。”说罢对着陈醉微微扬头,道:“不信你问他。”
陈醉连忙赔笑道:“你的话比圣旨都管用。”
小醉哥的意思是在哥哥心里头,婵儿比赵致还重要。但是听在方镇威的耳朵里,却把这还不到五十岁的小老头吓了一大跳。这天下间有什么人能比皇帝陛下说话还管用?这话似乎有点大不敬?随即他就立刻抛开了这个念想。一个敢于屠尽三千曲水胡骑的域外领主,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
霍鸣婵满意的点点头,丢了一个只有陈醉能理解的算你识相的眼神儿过去,转脸又看向方镇威手里的珠子,道:“究竟是什么宝贝给我瞧瞧,如果我觉着还行,你儿子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了。”
“小公子此话当真?”方镇威不敢置信的又确认了一下。
“你这老家伙怎么这么罗里吧嗦的?”婵儿有些不耐烦,在马上忽然一招手,那枚珠子便立即腾起飞到了她手心里。
方镇威吓的哎哟一声,随即意识到人家本领通玄,真想强取他也只能如之奈何。只好在那里眼巴巴看着。
珠子入手,立即便觉察到一股非同寻常的热流涌动。霍鸣婵眉头微蹙,道:“方老头儿,你不老实啊。”
方镇威吓的一哆嗦,忙惶恐的问:“小公子何出此言?”
霍鸣婵冷笑道:“这珠子应该不止一颗吧?”
“小公子这,这,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方镇威颤抖着问。
“还跟我装糊涂。”霍鸣婵道:“这珠子若是只有一枚,以你这点微末修为,随身携带这么久,早就五内俱焚死的干干净净了,老头儿,我教你个乖,你这珠子叫阳极丹,乃是地灵五德之一,与之对应还有一枚阴极丹,二者相伴而生于高原上终年不化的雪峰火山中,本是地脉灵气凝聚形成。”
“小公子见闻广博,小老儿万分敬佩。”方镇威诚惶诚恐的从怀中又取出一个小袋子,双手奉到霍鸣婵面前。又解释道:“并非小老儿有意藏私,只是小儿的事情还悬而未决,这个......”
“屁话,你这老头子坏得很。”霍鸣婵接过阴极丹,道:“这东西既然是你家传的宝贝,功能效力你肯定再熟悉不过,你是见我哥哥面色泛白又怕冷,所以便想用阳极丹帮他饮鸩止渴,待效力发挥时再视情况决定是不是拿出阴极丹,如果我哥哥不肯放过你儿子,又或者放了你儿子,还觉察不到这阳极丹的害处,你便不会把这枚阴极丹拿出来,我说的可对?”
她说的全中,但是方镇威哪里敢承认,断然否认道:“二位公子明鉴,小老儿绝无此心啊,小老儿只是救子心切,绝不敢存了暗算大公子的歹心。”
“算了吧,鬼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霍鸣婵不耐烦的摆手道:“这个事情就这样吧,东西我们收下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是,是。”方镇威嘴里连声称是,却留在原地不肯动地方。
陈醉知道他惦记着方文山的事情,道:“你儿子的事情我不追究了,回头我会命人从稽查司方面把跟他有关的卷宗抽出来,你要是还不放心,就亲自派人跟着我的人去见老唐。”
“如此最好不过。”方镇威就坡下驴,道:“那小老儿这就去安排了,两位公子请自便。”
霍鸣婵看着他退远了的背影,不满道:“一肚子转轴心眼,还偏偏想拿捏出老实人的姿态,屁大个事情都应承他了,还罗里吧嗦的没完没了,这小人真是够恶心的。”
“对你我来说是屁大的事情。”陈醉道:“但是对他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随即话锋一转,又问:“这两颗珠子算是宝贝吗?”
“自然要算的。”婵儿正色道:“这是山川灵韵汇聚所成的天生地养的宝贝,只诞生于火山与雪峰的阴阳双极交汇处,形成条件极其苛刻,而且只有人间界的山水才能孕生。”
“火山和雪峰在西南面的大山中还是比较寻常见的。”陈醉说着又随口问道:“这东西具体有什么用处?”
“哥哥有所不知,并非是所有火山与雪峰凑在了一处都能产生这宝贝的。”婵儿分说道:“山要活火灵山,峰要绝峰玄冰,一动一静排列态势需暗合天道,还需天火和无根寒晶相遇才能形成阳极丹和阴极丹。”
“天火和无根寒晶又是什么东西?”
“天火就是天雷,无根寒晶便是冰雹。”霍鸣婵道:“人法天地万象而生大道,所以大道天象在人间,万法归于自然,天象循环的过程就是大道,也是万物灵韵生成的根源,这就是补天界的天君们喜欢到人间采集天地灵韵之气的原因。”
“似懂非懂,不过可以留待以后慢慢琢磨。”陈醉道:“你还没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婵儿道:“这两颗珠子看着不起眼,却至少藏着一座雪峰火山积累了一甲子的道蕴灵气呢,若是用之得法,可抵凡人百年苦修,那方镇威却拿来涵养元气,健身防病,可谓是暴殄天物之至。”
陈醉眼睛一亮,道:“可以帮我的婵儿更上一层楼吗?”
霍鸣婵摇摇头,道:“我修的是仙元力,八品以前都算比较容易的,八品到九品却是一个大关口,天界很多天赋出众的名门弟子都被卡在这个关口一辈子难以逾越,当日我爹爹也曾想以天雷勾地火之法采集龙首山的地脉灵气为我筑基,结果云空寂那老儿从中作梗,又不幸遇到了那恶贼,所以才陷落在了人间界。”
陈师道下山离开玄天宗时还没与聂锦儿相识,自然也就不可能有陈醉。而那个时候婵儿的爹爹却已经在为她筑基,可见婵儿是早于陈醉出生的。不过补天界的时空法则与人间界不同,有点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意思,婵儿在补天界出生,按照那里的时空法则计算她遇到陈醉那会儿就是只有十八岁。
陈醉虽然听出破绽,却也不会傻到拆穿她的话。事实上算上梦中人生的阅历,陈醉自己的心理年龄也是个五十来岁的怪大叔了。
陈醉有些失望,道:“那就是没什么大用处了。”
“也不能这么讲。”霍鸣婵道:“对我用处不大,对你说不定还有些好处,这是先天异宝,就算兄长没有真元不能行秘法激发转化其中真元灵力,可即便只是随身佩带也能涵养体魄。”顿了顿,又道:“不过就算是随身佩带也不能这么带着,这阴阳二极丹需要相互融汇效力才最明显。”说着,从凭空取出个白玉瓶来,在手里忽然发力将两颗珠子捏碎,又把手中的粉末倒入到白玉瓶内递给陈醉。
“怎么?这又是什么法宝?”陈醉掂量着白玉瓶,道:“能被你随身带着,应该也不是一般物件吧?”
“这叫羊脂白玉瓶,算是个小小的空间法器,因为内置空间很小,所以不需要太高深的道意修为就能使用了。”霍鸣婵道:“之前我用它来装过你酿的酒,现在酒剩的不多了,刚好用来泡制阴阳二极丹的药酒。”
陈醉接在手里,好奇的摇了摇,里边依稀有叮叮咚咚的水声,又放到嘴边试着品了一口,顿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钻入鼻孔,酒的甘醇竟似都被压制了。
霍鸣婵道:“我还在里边放了一些冰轮阁的仙草,都是对兄长的身体恢复有帮助的,兄长体内的水火二气对应阴阳二极丹的药效,或有相辅相成之妙,如果能够转化为先天元力,必定会对兄长的体魄增长有所帮助。”
第一百九十四章 阴窥
陈醉将白玉瓶收好,笑道:“多谢婵儿这般为愚兄着想。”又道:“这一路走来若没有你从一旁拾遗补缺指点错漏,我的修行进度也不可能这么快,上天虽然与我添了很多麻烦,却把你派到了我身边......足够了!”
“油嘴滑舌,就偏偏你这嘴巴杀人不用刀,哄死人还不偿命。”婵儿嫣然一笑,道:“你就不怕我也是为了利用你才这么做的?”
“赌上女儿家的终身幸福来利用吗?”陈醉道:“如果是,我愿意被你利用一辈子。”
“哎哟,越说越肉麻了。”婵儿霞飞双颊,道:“我可不敢听下去啦,怕被你给甜化了。”正说到情热开心时,她忽然神色一凛,随即猛然转脸看向左侧山上,目光锐利。接着神色渐渐缓和,收回目光,沉吟不语。
陈醉没有她的道意修养,感知的范围和敏感程度远远逊色,看出来她察觉到什么了,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不好确定!”霍鸣婵正色道:“刚感觉有人阴窥,看过去的时候却没办法锁定阴窥者的气机,所以不好判断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山中精怪之流受到了阴阳二极丹的宝气吸引。”
“这里是横山气宗的地盘,无论是人还是怪,多半都跟魏无病脱不开干系。”陈醉道:“说不定今晚赶夜路还会有一场热闹。”
霍鸣婵担忧的:“兄长的实力已经暴露,对方轻易不会出手,可一旦真出手了必定是雷霆万钧之势。”
陈醉笑道:“听虫子叫咱们也不能不种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来的总会来。”
“你倒是豁达。”婵儿不满道:“这一路你倒是走的潇洒自在了,费解和抱天揽月楼那边不晓得要为你这点任性需要暗中做多少准备工作,哥哥现在一人身系不知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归址叶氏,重光宁先生,司文晓兄妹和火教费解,更不要说抱天揽月二十八楼和夜魔城中百万老少,若让叶大将军和宁先生知道了你的作为,人家会怎么看咱们?”
“哟,一向最刁蛮任性的婵儿怎么忽然教训起我来了?”陈醉笑嘻嘻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你到底察觉到了什么?”
“不管我察觉到了什么,兄长都不该这么随便将自身置于险地了。”霍鸣婵难得郑重的:“一直以来我都是顺从你的,你想怎么胡闹也好,天涯海角也罢,我都会陪着你,但这次,我想你听我的,咱们现在就停下来,立即跟孟立虎汇合,绕道横山避开这里。”
婵儿一定是觉察到了某种危险的事物,她有五重道意,所知所觉所见都比自己强得多。但是她也有她的局限,那就是关心则乱,她太在意小醉哥了。而且对陈醉和六十名特战队员是一个整体战斗单位这个事情也不够了解。在这大山林里,这个战斗整体能够发挥的实力有多强大,她根本一无所知。
陈醉很清楚,这座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把自己看做了猎物,等待着围猎炼锋城主的机会。而他又何尝不是以自身作饵在等一个渔猎这些人的机会?六十名特战队员,每一个都配备了八支神火箭,毒烟弹和防毒面具,这些东西并不适合战场,反而更适合小环境下的江湖械斗。这是婵儿都没办法理解的超越时代的力量。
这个时代的人,除了极少数天人转生的狠角色外,凡俗人间的人对神仙有着至高无上的尊崇心。陈醉则不同,梦中人生里他经历过人定胜天的种种奇迹,晓得一切万物皆有法,并不一定要修行才能达到神仙的战力。神仙也是人进化修成,崇拜和敬仰只会削弱自己,壮大对方。从决心揽月起,陈醉的假想敌就包括了这些代天行道的所谓神仙。
他组建了抱天揽月楼,除了那些赚银子的小发明外,自己则一直在致力于研发一些适应这个时代,又不至于改变时代走向的厉害武器。如果不是因为不幸遇到了云玄感被老家伙改造成了先天体魄,或许陈醉也不会选择走上这条在这个时代来说十分另类的追求强者境界的道路。
要变得更强,哪怕只是一个堵死了修行路的先天体魄。婵儿传授的大梦心经,对于其他人来说连鸡肋都算不上,却是为陈醉量身打造的心法。梦中练拳,在半梦半醒之间,不断挑战超越自身体魄极限,锻炼精神意志的同时还能磨砺拳意,增强体魄。一步步走来,陈醉已经触摸到了梦中人生记忆中的所谓拳法大成见神不坏的门槛。
先天八品的体魄已经是凡胎肉身的圆满极限,再往上便只有追求传说中的神变之道。那不仅是拳法体魄的修炼,还是精神意志的锻造升华,是从量变引发质变的过程。想要实现这一步,除了自身不断打磨外,还需要一点点外力因素带来的奇迹。现在炼锋城的势力日渐壮大,陈醉这个城主也越发身骄肉贵,高居于庙堂固然更安全些,却哪里寻找这样的磨砺机会。
“与孟立虎汇合没有问题,但我不打算绕道。”陈醉道:“一来时间上太紧迫,二来会动摇我胜天的道心意志,三我想试一试我和六十名特战队员这个战斗整体的实际战力。”
霍鸣婵平时都是被陈醉宠着的,几乎说一不二,但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晓得什么时候该让一步。见陈醉这般郑重其事的拒绝,她便知道小醉哥的决心不可动摇。只好轻轻一叹,道:“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了。”
陈醉笑道:“不至于的,别说过一座横山,就算是过龙首山,会一会云空寂,我也不至于没有半分胜机。”
“吹牛!”霍鸣婵道:“打了几场胜仗,收拾了一个费莲生和鸠摩罗便觉得自己也是天下有数人物了?人间界这座江湖的水可深着呢,连我爹爹半步真君的人物都陷在了龙首山,凭你现在就想过龙首山?”
“说说而已,龙首山迟早都要去,但不是现在。”陈醉也不跟她争辩,道:“你派人给孟立虎发讯号吧,我正好有事要差他去办。”
很多大成就都是逼出来的,有的是官逼民反,有的是逼上梁山赶鸭子上架,有的是身处风云际会中不得不置死地而后生。细究起来,历史上多少揭竿而起的豪杰最初不过是为了一顿温饱而已。又有多少大宗师最初也只是想谋个活路出身?
陈醉为了三个女人选择了抱天揽月这条路,就选择了把自己逼到了一条注定要在生死线边缘徘徊的道路。
“兄长要让孟立虎办什么事?”
“准备些礼物,带上我的总巡神符去前面横山地界的北通城里见一个人。”
......
横山地界广大有河洛四城,南北东西通四方。在这块土地上讨生活的江湖人,又被称作是河洛群雄。这当中尤以北通城西北郊外的追云山庄最是出名。庄主蔡追云绰号万里追魂判,手中一对儿判官笔打遍天下没遇到过对手。凡是天下行镖,经常走这条路的,途经追云山庄者,必定要登门拜庄才能确保平安经过。
蔡追云五十出头六十不到,早就过了打打杀杀的年纪,凭着少年时搏命江湖闯下的名望地位,每年干一些坐地分赃的勾当,收一点点镖局子的过路钱,就能豢养追云山庄一大家子人丁了。除此之外,身为地方团练的他还勾结官府,盘剥地方良善侵吞来的商铺良田,从四十岁归隐与追云庄,十余年间,俨然发展成了一方豪强的气象。
今天是蔡追云五十八岁的寿辰,一大清早追云山庄的门前便张灯结彩,庄客官家们站在门前迎来送往忙碌非凡。不仅地方上黑白两道的头面人物纷纷前来道贺,连府尹大人都十分给面子的送来厚礼。而这些人物都只是追云山庄的官家蔡福负责接待的。只有一个人惊动了蔡追云亲自迎到大门口,行跪拜大礼接入庄中。
这个人便是北通城稽查司千户将军程白象。
追云山庄大门外是一条商业街,巷子口有一家面馆。
此时此刻,一个面若冠玉,身披貂裘大氅的年轻公子正坐在门口的桌子旁,对面是一个黑瘦的公子哥儿,身旁的凳子坐的是一个面貌凶恶,体态雄壮绝伦的大汉。大汉的对面坐着个中年人。
公子哥正笑嘻嘻说道:“金狮白象红犼黑虎蓝凤,听说魏无极坐下有五行神捕,个个得魏无极真传学了一门特殊本领,江湖传闻说这五人联手天下间便无人能敌,这个程白象本事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这面子着实不小。”
“公子爷说笑了,那些江湖传闻的无敌高手都当不得真的,这程白象是蔡追云的义父,所以他赐下的礼物才受到格外礼遇。”中年人陪着笑脸分说道:“这江湖上的豪杰们,不管多大势力,若是不跟稽查司攀扯上关系,都休想成长到追云山庄这般规模。”
“蔡追云是程白象的干儿子?”公子哥儿颇为惊讶,转而看向对面的黑瘦少年公子,道:“你记不记得揽月楼提供的资料显示这程白象多大年纪?里边这姓蔡的今天过得是五十八岁寿辰吧?”
“程白象三十六岁。”黑瘦公子十分不屑道:“这个蔡追云真是无耻之尤!”
“哎,蔡大侠这个事情办得确实对他的侠名不妥。”中年人道:“同为江湖人,老朽也觉着有些尴尬。”
“我反而觉得这人算是个人物。”披着貂裘大氅的公子哥儿笑嘻嘻道:“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人家混了几十年能越混越好,除了有点真本事外,这个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王八功夫才是关键,就这一点便不如你老方有骨气。”
“公子爷谬赞,老方愧不敢当。”中年人赶忙连连摆手,屁股微微欠起,仪态有些拘谨,道:“老方我其实是没有人家的机会,更无万里追魂判的一身玄阴宗真功。”
那面貌凶恶,身材雄壮绝伦的大汉一直在吃面,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吃了十大碗烩肉面。公子哥儿从怀中拿出个白玉瓷瓶,小巧玲珑看着不大起眼的小瓷瓶,竟大汉他面前的酒碗倒满。笑道:“看你这吃相,跟他娘饿死鬼投胎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平日里亏欠了你们的肚皮,慢点吃,喏,赏你一碗酒,喝了吧。”
大汉也不吭气,端起碗来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先没什么反应,但很快面色便潮红起来。坐在凳子上,眼睛瞪的溜圆,眼神直勾勾的,身体晃了晃,终于还是稳住了。
公子哥儿哈哈一笑,赞道:“你小子还行,有点潜力。”
大汉从来千杯不醉,似这般一碗酒更是如同喝凉水,但这碗酒喝到肚子里,感受却非比寻常,不但酒意浓烈直冲泥丸宫,更有强烈的暖流行便四肢百骸,以至于他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长出了一口气,抱拳道:“多谢老大赐下仙酿。”
“要谢你还得谢谢人家老方。”公子哥儿一指中年人,笑道:“要是没有人家的祖传法宝,我这药酒也没这么大药力,等一会儿你就陪着他一起过去,务必把礼物送到程白象的手里。”
“给他送礼岂不是给他涨了脸?”大汉道:“不如我提着斧子杀进去,先把这贼窝子端个干干净净,瞧那个程白象还敢不敢跟大哥面前摆臭架子!”
黑瘦少年赞道:“阿虎这个主意好,就应该给他个下马威,明明抱天揽月楼的兄弟已经把兄长入城的消息传递过去了,这区区的千户将军敢仗着魏无极亲传弟子的身份不来迎接总巡大人的虎驾,就应该狠狠教训一番。”
公子哥儿正是炼锋城主,稽查司天下总巡陈醉。黑瘦少年当然就是虚灵镜像状态下的霍鸣婵。叫阿虎的大汉长得比鬼还惊悚,除了山戎部头条好汉孟立虎还有谁人有此杀气威风?
陈醉摆手道:“这个事儿可不能这么办,到现在魏无极的态度不明,这位大赵将军算是朝中少有的敢于在武威王面前说不的人物之一,虽然多半时候这家伙都对赵俸侾俯首帖耳的,但我听闻在一些特殊关键的时刻,他倒是有几次跟司老宰辅站在了同一阵营,所以还算不得武威王一系,惟其如此,咱们才不能因为一点屁事硬把人家推过去。”
方镇威有点不敢听下去了,起身道:“二位公子爷,小老儿这就把礼物送过去吧。”
陈醉含笑摆手,道:“别这么紧张,这一路走来,掉脑袋的秘密你也听了不少,不差这一星半点儿,我相信你能守口如瓶。”又道:“看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至于怕成这样,这趟差事办好了,我抬举你儿子入稽查司如何?”
方镇威颤抖着问:“小老儿六代单传,就文山这一个独子,大人与魁首大人之间是神仙打架,他就不......”话没说完,见陈醉面色不善,立即意识到陈醉虽然是在问他,却并非是打算征询他的意见。赶忙话锋一转道:“他就不能错过这个为国为民干一番事业的机会。”
陈醉哈哈一笑:“去忙你的吧。”
方镇威和孟立虎两个带着准备好的厚礼去了。
霍鸣婵道:“哥哥真打算跟魏无极联手?你觉得他够胆色跟武威王为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无耻
陈醉道:“魏无极够不够胆跟赵俸侾为敌我不知道,但是他跟魏无病两个是死对头这件事我是能确定的,敌人的敌人就算不是朋友也至少有机会成为盟友吧?我琢磨着要说天底下最熟知魏无病底细的人大约就是稽查司这位魁首大人了吧。”
“你先前撬了魏无极的墙角,拉拢唐天豪的时候已经把人家得罪了,现在又想修复关系,真当魏无极是吃斋念佛四大皆空没脾气的老和尚吗?”
“我所认识的老和尚一共就俩,脾气可大着呢。”陈醉笑嘻嘻道:“不过我倒是能确定魏无极一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动真怒,他是做大事的人,该发脾气的时候能发雷霆惊天的怒火,该忍的时候也能捏鼻子忍着人家骑脖子上拉屎。”微微顿了顿,又道:“你还不明白吗?对我来说,这个稽查司是无论如何都要掌握在手中的。”
“很难!”婵儿道:“魏无极一向与狮驼齐名,在超品移山巅峰这个层级的高手当中,大约只稍逊陈师道和赵俸侾,兄长想要收服他可太难了,要我说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难也得尝试。”陈醉道:“事在人为,总归要努力后才知道结果。”
“我觉得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婵儿道:“结果还是不成呢?”
陈醉道:“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只好让致儿刷一道圣旨把他那把椅子给我来坐,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这么做,毕竟这个人是一大助力,如果能拉过来,影响力绝不在叶斩之下,反之则等于把他推到了对立面。”
“兄长是想通过跟他联手对付魏无病来建立交情?”
“这就是个试探的由头。”陈醉耐心解释道:“看看他是不是有这个意向,他是绝顶聪明的人,如果不愿意跟咱们联手就说明他还不准备站到咱们这边来,或者说他还想中立观望一段时间。”
“对我来说有点复杂了,我想不只是我,对所有年轻人来说,你这些细腻心思都有点难以理解。”婵儿道:“难怪郦凤竹把你的名字从新秀榜上拿掉了,跟天刀叶斩和宁怀古那些几十岁的老头子似的,哪里配得上新秀两个字。”
“其实一点都不复杂。”陈醉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得不想的周全些,比如跟稽查司有关的事情,进入炎都前就得有个眉目,否则到了炎都以后咱们都不晓得第一把火该怎么烧。”
“第一把火?”婵儿揉着小脑瓜,歪头道:“兄长是怎么打算的?”
“你可知道六年前赵致是怎么坐到那把椅子上的?”陈醉答非所问道。
婵儿歪头想了想,道:“公开的说法是,原本十全王爷赵奉文是挺受到满朝文武拥戴的,但是武威王赵俸侾忽然还朝,手拉手领着赵致坐上了龙椅,私下底这个过程并不简单,赵奉文方面流了很多血,他积蓄多年的死士力量一夜之间被摧毁殆尽,五军都督徐鸿图饮鸩自尽,而原本支持他的魏无极也忽然倒戈......我懂啦。”
陈醉会意一笑,道:“稽查司衙门统领着三万玄甲亲军,其中一多半都留在京师,魏无极这老小子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不到最后一刻很难吃准他的真实想法,咱们进京以前,我这个稽查司总巡至少要先摸到他的脉门心里才有谱。”又道:“重点是咱们得找一个插手稽查司内部的突破口,与横山气宗之间这场矛盾刚好是个契机。”
“自从那天以后,我总隐隐觉得不舒服,好像有人在暗中窥视,偏偏又不能找出这个人来。”婵儿道:“哥哥选定了这条路,婵儿也只好陪着你走下去,只是这横山气宗的地界很广,人家要对付咱们要比在其他地方容易很多。”
“防不胜防,所以咱们才要主动出击。”陈醉道:“稽查司方面暂时不肯协助,咱们就自己找线索。”
“这个什么追云山庄的蔡追云就是个地方小江湖中的草头大王,哥哥真觉得能在他这里找到线索?”
“不好说,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些地方江湖中的草头大王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多半都离不开背后宗门的支持,蔡追云是玄阴宗出身,能在横山气宗的核心地盘上发展这么好,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陈醉道:“你莫要小觑了这些不入流的江湖人物,他们能在纷繁复杂的市井江湖中取得成功绝非偶然,潜龙在渊也只是时运未达而已,若论心机智谋未必就在你我之下,他肯拜程白象为义父,就这一点便不俗。”
“哥哥具体是怎么想的?”
“先礼后兵,如果程白象不上道,那就先命听风司盯死追云山庄这个贼窝子。”陈醉笑眯眯道:“这个蔡追云既然拜了程白象为义父,二者之间必然有些不可告人的往来。”
“程白象明知道哥哥入城,故意避而不见,却愿意给蔡追云这个面子来参加他的寿诞,哥哥难道不觉得已经足够说明当前稽查司上下对兄长的态度?”婵儿道:“哥哥虽然贵为稽查司总巡,但是这个职位从来都是个有级别没实权虚衔,那个所谓密折专奏的特权对你根本没意义,就算想办这程白象个什么罪状也得经过魏无极这一关。”
“程白象扛得住,蔡追云肯定不行。”陈醉眯眼看着门庭若市的追云山庄大门,道:“阖家老少得有几百口子了吧?既然能跟着蔡追云享受横行乡里锦衣玉食的福气,那就也该承受陪着蔡追云一起人头落地的风险。”
......
追云山庄内堂,十六岁的蔡小符出落得亭亭玉立,此刻正跪在程白象面前,口称给曾祖爷爷请安。
程白象摆摆手,道:“罢了吧,不必拘礼。”看着身材欣长凹凸有致,出落的越发标志的蔡小符,转而含笑对着一旁的蔡追云说道:“这才几年没见,一晃儿都是大姑娘啦。”
一旁侧坐相陪的蔡追云赶忙赔笑道:“义父面前,她什么时候都是个孩子。”说着,挥挥手,示意蔡小符退下去。
程白象看着小姑娘快步离开,直到背影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孩子终归要长成大人的,女孩子也迟早要成为女人和母亲,小符说亲了吗?”
他这话说的直接又突兀,蔡追云闻言一愣,随即摇头惶恐道:“草莽之家,不知礼数,忽略了这件事。”
程白象道:“你不必太自谦,在这北通城里你蔡追云也算头面人物了,半条街都是你的物产,连府尹大人都要卖几分薄面给你,小符作为你的孙女,又到了这个年纪,提亲的怕是要把你追云庄的门槛踢破了吧?”
“义父大人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蔡追云有些惶惑,谨慎问道:“可是追云有什么事做的不对了?”
程白象淡然一笑,道:“你我之间这个义父子关系不过是一句戏言,你未免太当真了,实际上你比我年长二十多岁,按年龄算,我尊你一声祖父又有何妨?”
如果这样都还不明白程白象是什么意思,那蔡追云这五十八年就白活了。面对这个并不比他拜干爹更荒唐的要求,他却有些为难。不是因为程白象的年纪,而是因为稽查司的这位千户将军换老婆的频率实在太高。在此之前,他已经娶过上百个女子,每一个都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多则月余少则数日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由于程白象娶老婆办事的频率太高,以至于北通城里早已闻名在外。大家私下里说他是花里魔王催命的恶鬼。这家伙不但要人命而且还死要银子。成婚的时候摆宴待客收份子不算,被他看中的人家,还都必须搭上一大笔陪嫁。
蔡追云不怕给他银子,却有些舍不得将自家的亲孙女嫁给他。
“义父大人这话可真折煞追云了。”蔡追云陪着笑脸,道:“追云万万不敢当,您若是在银钱方面有什么需要,只管对追云开口,孝敬您老人家本就是追云的分内事,若您有其他方面的需要,追云也一定想办法孝敬,只是蔡家小女德容粗鄙,无论如何万万配不上义父。”意思就是要银子给你银子,要人也想办法给你弄去,只要别弄我孙女就行。
程白象捻须一笑,目光里带着寒意:“蔡追云,你有十几个儿子,孙男娣女几十个,添我一个孙女婿难道辱没了你蔡家门楣?”言语如刀,一下子戳进蔡追云的心坎上。他根本不提银子的事情,只一心一意要做蔡家的女婿。
“并非蔡某不识抬举,实在是家有高堂老母,一向只对这个丫头宠爱贴心,所以还舍不得把她嫁出去。”蔡追云心底里早把程白象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但一腔苦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强忍着愤怒恶心,继续分说道:“这孩子及笄之年时曾有高士给看相,说她二十岁之前不宜出嫁,否则必妨夫家......”
“蔡追云!”程白象忽然把脸一沉,断喝一声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善道:“你这般推三阻四,强词借口,看来是铁了心要驳本座的面子了?”
“杀我的头也不敢呀!”蔡追云想不到程白象会这么不给面子,联想到自己这些年苦心巴结,竭力孝敬的那些金银和昧着良心帮他办的那些事,心中不免充盈愤怒和委屈,着实难以吞下这口恶气。但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他深知程白象在稽查司内深得魏无极信任,在地方上更是权势熏天,州府衙门都要卖他面子,这口气忍不了也得忍,赶忙又叫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呀!此事还好商量,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天大的干系本座替你担下了,你跟魏无病那边私下底的那些勾当不要以为谁都不知道。”程白象语气阴沉道:“魁首大人和横山气宗这位掌教的关系如何你心里头有数,但你不知道的是他们这次针对的那人是什么身份。”
“难道不是抱天揽月楼的主人,炼锋城主吗?”蔡追云有些意外的问。
程白象冷哼一声,道:“除此之外他还是我稽查司内与魁首大人平起平坐的天下总巡!”微微一顿,又道:“你协助魏无病等人提供消息,设置陷阱暗算我稽查司一品将军,一旦东窗事发,必然满门抄斩,这么大的事情是你能担待的吗?”
“啊!”蔡追云听到这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扑通一下跪在了程白象面前,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这不是我饶不饶你的问题!”程白象道:“那人已经入城,还派人带了礼物找到我,出示了总巡神符,命我些协查城中与横山气宗有关的江湖势力,主要针对的人便是你。”
“大人救我,大人救我啊。”蔡追云更加惶恐,道:“看在追云这些年鞍前马后竭尽所能孝敬的份儿上,请大人救我满门老少啊!”
“你现在还觉得本官刚才的要求过分吗?”程白象冷森森问道。
蔡追云跪伏于地,头也不敢抬,道:“小人明白了,一切都按大人的意思办。”
“我的意思?”程白象问道:“你真明白我的意思了?”
“小孙女蒲柳之姿,能侍奉大人是她的福气,追云山庄在城中的物产作为陪嫁,一并转入大人名下。”蔡追云十分上道,继续说道:“不知道小人这么安排,大人可还满意?”
程白象未置可否,定定注视着这个所谓的本地江湖霸主人物,也没急着让他起身,而是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先起来说话吧。”又道:“你有这个态度就好,此事关乎重大,即便是本座替你担下干系,也并不表示你做的那些布置就神不知鬼不觉了,陈醉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你之前不晓得,现在也晓得了,你懂本座的意思吗?”
“小人明白!”蔡追云肃然立在那里,恭谨道:“这竖子小儿虽有些才干勇略,却怎么配得上跟魁首大人平起平坐?”这家伙不愧是见风使舵的江湖老手,立即从程白象的话语中把我到了关键点。
“你这话私下底跟我说说也就罢了。”程白象道:“此子是老总巡云玄感的亲传弟子,稽查司的身份也是老总巡传下后得到陛下认可的,这人在西南护驾有功,与陛下有过一段患难之交,在玄天宗门户里,辈分比魁首大人还高一辈,他若是个安分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却是个能搅风闹雨的主儿。”说到这里顿住不说,后面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确。
蔡追云其实别无选择,他在横山气宗的眼皮底下吃江湖饭多年,根本不敢得罪魏无病。而且他出身玄阴宗,这次行动他的师门也有份参与,他区区一个外山弟子,仗着师门的名头威风多年,现在要他出力了,自然更无从拒绝。如今得到了程白象代表的稽查司势力的默许,他就更有决心把这个事情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