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交叉点
脑中倏而一空,下意识地扭转过头去看古羲:“你是不是也知道?”他眸光沉暗不明,空间死一般的沉寂,我倔强地不肯挪开目光就死死盯着他,直到他终于点头。
一个箭步冲上前,清脆的巴掌响声顿扬在半空,右掌一阵发麻。我刺痛着双目狠狠瞪着他:“所以现在这样你就算不是瞒我到死了吗?因为你拿自己为我填了命是不是?”
我知道所有的愤怒不该对他,可是那千疮百孔的心脏已经负荷不下沉重了,唯有冲着他发泄才能平复这揪痛的心。打完他后就吸入了一口冷气,然后剧烈地咳了起来,满身的冰冷。
咳到弯下了腰,咳到眼泪滚了下来。古羲你知道吗?我宁可三年前就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也不要活着看着你变成另外一个人。
身体飞起的一霎,是我第一次看到从古羲的眼中露出惊惶之色,不过我与他的距离拉开了。早在冲过去扇他巴掌之前我就下了一个决定,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在自己所在的空间里对他倾尽所有。表面看来我在提着一个接着一个感到困惑的问题,实际上我是在夹缝中寻答案,道非再谨慎还是被我环绕的问题逼出了漏洞。
他说:古羲如若不把本命元给我,那么他是有能力与王印中的大方师的魂抗衡的。
我不愿去称呼那人的名字,哪怕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把历史当回事,但在我这里历史就是历史,既然历史记载他在两千年前死了那就是死了,留在王印里的是妖魔大方师的恶魂。
所以只要我能够将还在自己体内的本命元还给古羲,那么以他本身的能力融合王印的力量,再加上这个空间赋予他的特殊,一定能够将那大方师的恶魂驱逐出体内的。
既然已经打算舍了这条命,那么至少将始作俑者一起拖下地狱吧。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到了道非身上,并在瞬间用细丝将我和他疾速捆缚在一起,另一手的柳叶刀抛向了头顶那透明的水层。
一切变化都只在转瞬间,当柳叶刀触及顶壁发出噗的一瞬,强大的吸力已经将我与道非一同卷入进水层。我只来得及最后看古羲一眼,只是却无法从那张妖魔大方师的脸上看出分毫情绪。极致冰寒瞬间倾入肌肤,道非几乎在破入水层的一瞬就开始剧烈挣动,但那细丝非同寻常绳线,他无论怎么挣动都解脱不开。加上我还在进入水层后用双臂牢牢地抱住了他,不管如何飘摇无依我都像长在他身上般怎么都甩脱不开我。
古羲曾说过,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承受的住这千年寒潭里的寒毒。光看道非那幻术的诡异就知本领超越我太多,更何况我的那些身手也都是他教的,哪怕我将柳叶刀与细丝对他一同使用也不可能赢得过他。所以将他拖进水中是唯一能够置他于死地的方式。
道非,别怪我不念亲情。因为自你养育我的那一天起,你就从没将我当过女儿,而今我只想保护我深爱的人,至于养育之情就拿我这条命来偿还吧。
其实过程很短,因为身体入水到完全没知觉不过就是短瞬之间。好似水温......不能说是水温了,是水的寒度好像要比之前我入水时更大,可能是在寒潭底的原因。
这也就是我最后脑子能婉转的念,后来身体就不是自己的,只能随着道非的挣动浮浮沉沉。不过很奇怪,这一次意识居然还在,就是整个人完全都没有知觉但意识却始终停在弥留之际。所以当僵直的手臂徒然而空时,第一反应是想要去抓住,只可惜我拥有的也只是意识了,念转过却无能为力。
以为就这样慢慢等待着生命耗尽了,不用担心在我死后古羲的本命元会不会回归,因为假如这一切都从未脱离过他的掌控,假如即便被逼到绝境还依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么还有什么能难得倒他?
只不过似乎等待的有点长了,我连呼吸都已经放弃去屏息了,可好似并没有水灌进口鼻也没有窒息感。甚至那点弥留的意识反而越见清晰了,到后来连知觉都回来了,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竟然发现以自己身体为支点向外扩散开半米左右空间形成了无水域区域,难怪不会窒息也没有水进来鼻腔。
第一时间我怀疑是自己在做梦,但身体受到极冻后的刺疼感很强烈。闭了闭眼再睁开,凝聚的目力看清了这两尺空间里隐约浅蓝的气流似乎是潜伏在我身上的,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七星水麒麟的力量?对啊,水麒麟属水,怎么可能会怕水呢?自小我就水性极佳,好似有着游泳与潜水的天赋般,没有经过特别训练就能在水下屏息很长时间,这不是天赋,而是我的身体里一直潜伏着水麒麟,是它的潜能在帮助我。
不过寒毒与水应该是区分开来的,我看自己全身上下都还结着一层薄冰,且没有要化开的迹象,证明身体温度已经达到冰点。而在这种情形下我居然还能醒过来,并且依旧在潭中。
就在我还处于浑噩中时,突的眼前一晃有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第一直觉以为是道非,可定睛细看却认出竟是古羲,关键是他的身形明明在寒潭之中,却像如履平地般在走。而且他似乎没有感应到我,朝着我侧方向的位置渐行渐远了。
换成以前我一定会很着急,并且想要赶上他,而这时可能是被这寒潭冻住了思维也冻住了心,就默默地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中。
这就是我和他最后的交叉点了吧,本来就不在同一线上的两个人,被恶意的扭结在一起也是到回归背离而走的平行线了。
第二个出现在我视线中的人是何知许,他浅白的身影看着没有刚才古羲那般清晰。我本以为是自己的眼睛模糊了,可眨了几下后依旧是模模糊糊的就知道如果不是我的眼力出现了问题,那么就是空间的事。
甚至何知许直面向我越走越近时,他的影像总还是像隔着一层膜一般。我在想,他向这边走来是已经看见我了吗?然而他从我身旁掠过,连个眼神都没往我飘一眼。
两次雷同的情形若使我还有一丝困惑,那在老孙也出现于视线中时就已经顿悟过来。老孙相对的没有古羲和何知许那般沉稳若鹜,神色间显得有些茫然,左顾右盼的并快速从我眼前跑开了。所以,如果此刻不是我的任何一个梦境的话,那就是有人在千年寒潭底缔造了幻境空间!不止一个,是多个。
如今我没法确定这个人是道非还是何知许,道非的幻术三年前从贵阳到云南我已深刻领教,而何知许拥有神木的力量可随意缔造空间。假如硬要给这两个人的实力排个高低的话,无论是心机还是幻术造诣,我会选道非!
首先论心机:我从来都将何知许摆在一个与古羲同样高度的人,也认为他与古羲在心机城府算谋上是在伯仲之间,然后呢?同样受困在这个弥天大局里!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道非为了推动大方师复活的棋盘上的棋子,这个布局大到......千百年之久,从我被选中成为七星水麒麟的主人起,棋局渐渐推动。即使在棋局中古羲有所察觉,却也逃脱不出这困局,因为道非不光是计算了人心还计算了感情,从亲情到爱情。
再论幻术:首先让我想到的是云南悬洞前的那句诗:他乡觅缘人,千里有扶桑;墨由心生相,君玉奉为天。多么曼妙的四句话,前面两句在当时我们就已经参悟出来,但是当时后两句始终没明白。墨由心生相,君玉奉为天......是说墨族由心而忠于的君主就在那王印之中!那个地方是他选来为大方师祭魂的点,千百口悬棺沉浮在悬崖上,幻中幻只为藏魔魂。
扶桑神木都还在那棵苍天古树上,道非就可借由它来缔造幻术空间了,而阿元不过是他推出在外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当时古羲就已经判断出来在我们所有进洞的人之中,必定是有一个人重新启动了幻境,却在后来被阿元给挡刀了。想必古羲或曾怀疑过道非,却也因为我的关系而将怀疑消去,这也正是道非所利用的亲情牌。
所以我甚至有理由相信,道非刚才说想把神木的力量给我是在撒谎,从头到尾他其实就是设局让何知许得到它。因为只要回思那段经过,他是继阿元之后第一个进那树洞去“追”的人,若阿元是他的一颗暗子必然在他入内后有了所有安排。他将我与古羲引往魔魂王印的青铜台,将何知许引去得到扶桑神木,前者我们已经成功的如他所愿释放出了魔魂并且进占古羲体内,甚至令古羲不惜以舍弃本命元来护我周全;那后者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道非肯让何知许在幻术造诣上变强大,首先可以肯定一点他定能克制住何知许,同时他要借着何知许来达到某种目的。
单单只是为了三年后何知许设局下套给古羲?一定不是。
378.大方师
到目前为止,对古羲与何知许的关系我是迷茫的,他俩每次都像是在合作却又在不停地算计着对方,明明前一刻认定了两人是敌对关系,下一刻却又好似那都是他们为道非设的局。
这刻的自己思路尤为清晰,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能作出理性的分析,这是从未有过的。总觉得有些东西是被我忽略了,却又即将呼之欲出的。
突然间心中一动,既然我现在还没有死,那就是说古羲的本命元还在我体内,那这刻我所有的推想便能传至他的脑中。这些不知道能不能给他一点帮助呢?还有他与我生息在一起,不可能感应不到我在哪,所以刚才不是他看不见我而是我与他之间隔着一层幻境。
我将浮沉在四周的浅蓝水汽看了看后闭上了眼,如若它认我为主,那必然是有一种方式可以操纵它的。心神合一,气凝丹田,片刻之后我依稀看到身体里的某一处亮起了一个光点,它逐渐在移动。而当它移动的一瞬,我感觉到自己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走动了,不管那是所谓的本命元也好,还是七星水麒麟潜藏形态,可坚信一点随着它而动我能找到古羲。
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云南悬洞的那个黑暗空间里,我独自一人寻找着他。黑暗并不可怕,因为知道彼岸的终点是他就在那里。
可我期盼的并没有到来,一声震吼使我从沉闭的意识层中惊骇地睁眼,那吼声......像是古羲的?我从没听过他像那样嘶吼过,像最穷凶极恶的野兽一般。
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了我,极尽目力环看四周试图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突的目光定住,就在我斜侧右上方四十五度角的位置,出现了火光......七星麒麟兽水火麒麟,水在这,那么火......就是在那!心绪涌动,身体里的莫名力量纠结沉凝蓄势待发,倏的一下我朝着火光腾空而起。
但在触碰到那火的一瞬犹如无数把刀在割裂我的皮肤般灼痛,幸而这过程很短暂,很快就穿过了火光层。只是当我看到眼前一幕时整个人都震愕住了!
那还是......古羲吗?他彷如被钉在了地上,以他为中心的地面出现火印八卦,六条火龙在上面游走,第一条最大的龙则以古羲的身体为身,火红的龙头就潜伏在他的正上方。
古羲整个人除了那一头透明的银发外,全身上下都像被火染红了般。仔细看,那不是染的火红,而是他身上隐隐浮沉着的火焰。
我想要冲过去,但被身旁沉鹜的嗓音拦住:“在你没有完全成为水麒麟之前,你过去只会成为幽冥火焰的祭品,瞬间灰飞烟灭。”到这时我才发现无形的幻境中不见有其它人,但那个人却真实存在,“道非,你给我出来!”怒吼出来时才知道自己已经能够出声,也确实进到这个幻层中来了。这一切都是道非所为,他究竟对古羲做了什么?
带了残意的声音继续传来,但不是对我:“古羲,当我猜不透你的心思吗?你让何知许缔结幻境,以为千年寒潭里的玄冰可抑制火麒麟,想籍此机会来对我反扑,算与谋都至高,可是你忽略了致命的一点:何知许的幻术是我送给他的,终其目的就是为送你这最后一程。真正的幻术不是靠外物的力量缔生,而是无处不是生,无处不是灭,幻所以灭,生者当前。”
突的我心中一顿,这话......依稀间似曾听过。
但不容我深思,只听道非突的慢了语速下来:“大方师,觉醒吧。”就在他话落的同时古羲就开始痛苦的嘶吼起来,他在地上拼命挣扎。
我再不作任何犹疑将身体如箭一般飞掠向古羲,可当冲到半空中时就有无形的力量朝我沉面扑来。我看得十分清晰,是那游走在古羲身旁的那六条龙,它们环绕而成一堵屏障并朝我攻击过来。本能驱使我要避让,但意志让我直面向前,只觉霎那体内汹涌而出水汽并在瞬间幻化成龙与那火龙缠斗在了一起。
身周是道非惊愕的失声:“怎么可能那么短时间你就激发出了所有水麒麟的能量?”
我顾不上他,只一心要阻止这一切。
但似乎我是螳臂挡车,当古羲正上方那头火龙盘飞而起时我的身体就如离弦的箭般被弹飞了出去,并且有一颗火球击打在了我的腹部使我的周身瞬间被点燃。
是那浅蓝水龙疾速缩回到我身体里,才逐渐将那团火焰熄灭。
耳朵里古羲痛苦的吼声已经停息下来了,我艰难地扭转头去看,见古羲身上的火焰已经消失了,他一动不动地僵直躺在那,胸口略有起伏证明着他还活着。我本该有的庆幸在看到他缓缓坐起来时,全都转成了绝望。
而就在这时,空间中突的走入一道黑色身影,正是罩了黑色长袍的道非。他掠过我身旁走至古羲的面前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低头:“恭迎大方师,我的王。”
所以,古羲真正被那大方师的魔魂给占据了?
死一般的沉寂空间,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突兀地响。我目光僵直地看着、看着......就找不到落点了,因为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站起来的那刻起,他整个气息都已然改变。
从目光到眼神,到脸上的表情,再到举手投足间,都多了邪魔之气。
终于道非达成所愿,将古羲化炼成魔。只不过在他成为大方师的一刻,第一件事就是一挥掌掀起一股强劲的气流,然后道非继我之后被拍飞到了墙上再重摔而下。
伏地的一瞬,他吐了一大口血在地上。但却立即就爬了起来,依旧惶恐而恭敬地跪倒在地上低头询问:“大方师,不知属下犯了什么错,还请明示。”
我看着古羲沉缓地迈着步子走到道非的面前,居高临下以蔑视的目光俯看而下,那种威压的气势就连我离了数米之远都能感觉得到。而见道非的身子已有了轻颤,当真对此人惧怕到如此吗?不知是否古羲认为施压已够,终于开了口:“寡人被困玉玺千年,到今日才得见天日,你还敢问寡人犯了什么错,当真是罪该万死!”
道非诚惶诚恐地匍匐到地上:“还请大方师恕罪,并非属下懈怠,而是为了替您找到一具能承载你魂的身体太难了。除了找到这具身体外,属下又为等水麒麟入主等了很久。”
古羲低眸扫了眼自己的身体,眉宇紧蹙而起,眸却露了凶光,不过转瞬即逝。突听他对道非问:“寡人的衣装呢?”道非身体一僵,似没有想到他的大方师会有此问。不过也不知他如何办到的,竟从他那宽厚的黑袍之内拿出了一套黑紫色的锦衣来,然后道:“属下从未将您的王服离身,等待这刻已经两千年了。”
披装而上的古羲宛如换了一个人,换成了壁画中那个目空一切君临天下的人。
我惊愕的目光在下一瞬与他猝不及防地对上,完全没有给我任何的准备空间就觉那道冰寒如刀的目光刺进了我的眼中。长久的对视中我几度想要把目光移转,却好似被莫名诡异的力量给控制住了,只能任由着幽暗中夹藏烈火的眸子越靠越近。
是无形的压力使我感到窒息时才从迷离中惊醒,那个人那双黑眸,近在咫尺。
只是我再看不到有一丁点的情绪是对我,除了漠然就是嗜血的残意,他偏着头看了我一会问:“这具身体的本命元在她体内?”
道非默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斥责了:“你可以继续想,等寡人收拾了她就来收拾你,该是有人为寡人这两千年的沉睡付出代价了。”说完就见他的掌覆在我的头顶上方,并瞬间黑气隐浮了出来。
道非语带颤音地在旁说:“大方师,能否容属下说一句?”
古羲掌一收,目光冷凉而扫,“说。”
“当年为使七星归位两败俱伤,您沉睡进王印,而她......也灰飞烟灭。所以属下想这一次不能再让此事发生,你这具身体原本的那人其实实力还行,若将他的本命元就此留存在她体内,那样或许她能承受得住水火麒麟互融而不灰飞烟灭,从而使七星真正归位于您。”
我蓦的睁大眼,脑中无数的念在飞转,我终于明白这才是道非真正的目的!两千年前其实七星并没有真正归位,而是在雌雄两兽合一时出了问题,水麒麟的主人灰飞烟灭,火麒麟的主人也就是眼前的所谓大方师则被封魂于王印之中。所以就连刚才道非都是在撒谎,他有意欺瞒古羲,为的是诱他进来......我想我也明白了道非要让何知许得到扶桑神木的目的了,他要借何知许的手来缔造空间而他可从中做手脚,比如那火印在地面的八卦!
379.只为今朝
那个东西定然是利用幻术以及他本身的术法而设的法阵一类的东西,它捆缚住还有自我意识的古羲并彻底驱除他仅余的魂气以求让大方师的魔魂完全侵占那具身体。
突然间我有种很强烈的直觉,眼前这一切都还是道非的局。他真正的目的不是让大方师复活,而是要借由他复活使得七星可以归位。
此刻他的卑微他的服从都不过是在迷惑这大方师!
太可怕了,人心真的是太可怕了,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以及走的每一步都是计算好的,会达到什么成果也都按照这条线在走。就连刚才我会找他拼命,拖他下这寒潭也都在他计算之内,很可能这个空间早已不是古羲的秘密,他隐藏的这三年一直都在这地下围城恐怕已经堪透这处了。以他那千百年而成的修为造诣,还有什么地方能挡得住他?
不要信他,他在利用你!
本该吼出喉的话却生生压在了嗓间,刚才那一下打散了我体内的气息,也使我除了躺在这看着事态的走向却无力改变。
从镌刻了威严的那张脸上我看到了松动,他抬起酷冷的眸问道非:“你确定他的本命元能承受得住寡人的道法?”道非刚要张口应对就又被他截断:“寡人要的是肯定答案,不要拿模棱两可的东西来糊弄寡人,假如这次再历史重演那么寡人就直接送你下地狱冥界。”
道非震了震,眼露惊恐,像下了很大决心般一咬牙说:“属下愿为大方师耗毕生修为成就我方士一门大业,就由属下身先士卒吧。”
说完他走上前来扶起了我并坐于我的身后以掌抵住后心,旋即有一股气流从后心灌入我体内。原本我那浑身如冰的身体就像是遇见了热量开始融化一般,所有的知觉都回到了体内,并且好似有轻缓的水流在穿梭我的四肢百骸。
我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有眼睛可以看到。浅浅淡淡的蓝色水汽从我的身上浮出并凝聚,若刚才从我身体里掠出的是冰兽,那现在的兽是袅袅缭缭的水形成的。
古羲原本一直都是沉暗着双眸看着这一幕,突然间从他身体里蹿出一头火红恶兽朝我扑来,几乎是瞬间就将我刚刚成型的水兽给吞噬了。不过奇怪的一幕却在下一秒发生,原本那火兽身上的火焰逐渐变浅,甚至慢慢变成了幽蓝色,仔细看发现水兽并没有被吞噬而是被包裹在其中,并且有慢慢脱出重围之势。
突听道非在后大喊一声:“大方师,是时候了!”
于是古羲的双臂张开了,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他身上冒出来,不仅将他包裹也将我裹在其中。撕心裂肺的痛苦从身体里滋生而出,若不是发不出声音我定然尖叫出声了。
就像是被抽筋扒皮无处不感觉到疼,如果可以昏死过去那也罢了,偏偏意识清晰。这是要将我身体里的水麒麟都抽离出去吗?可我却感觉就像抽走的是自己的魂一般淋漓而痛。
在古羲散出来的黑气之下,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火红,而在我们中间的那纠缠在一起的水火两兽似乎已经达到了某种协和开始渐渐静止,并且以它们为中心向四周散出火蓝色的光泽。古羲的手掌在向它们靠近,他试图引导它们进到自己身体里去,也确实看到那影像正在缓缓汇入他掌心。
可就在这时突的在黑气之外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我知道那是谁。
谋划了数千年,只为今朝。
道非,你终于求仁得仁,被你等到了这一天!
就在一道强劲之势破开气层要进来时,突的耳边传来一声闷哼,随即道非的酷残的语声传了进来:“就凭你们也想阻止我?”
只听何知许清冷的嗓音在道:“我一直在想扶桑神木怎会那么轻易被我拿到手,你最早进去可后来却不知所踪,想必小浅会把七星麒麟兽搬来这地下城也是受了你的暗示吧。”
道非一声冷哼:“想为他拖延时间?到现在了老夫也不妨告诉你们,水火麒麟宿主的使命只能是当能量达到共通时辅助七星归位。两千年前因他修为高于水麒麟,直接就将之吞灭了;我等了两千年不会再让旧事重演,古羲以本命元为她护魂足够使水麒麟强大可承受火麒麟的幽冥烈焰之痛,现在七星终于真正凝结,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了。”
然而何知许却沉冷了声低喝:“祝可你攻右,齐大生你功左,今日若不阻止他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成为他修仙路上的祭品!”
竟然连祝可和老孙也都来了,可是以他三人之力能拦得住道非吗?
这个答案我姑且不去判定,因为眼前的情形更让我惊愕,原本古羲的掌似要收那已经凝结在一起的水火气流,可却见好似产生了排斥一般始终都没有进驻到他掌中去。
想及刚才道非说的话,所以我和古羲其实只不过是承载这两种兽的容器,真正能够得到它力量的必然是第三人!
这个事实对两千年前的那位不可一世的大方师当真是太过讽刺了,难怪刚才我就想即便是道非使他复活了又能怎样,所谓千秋霸业早已被历史沉浮冰封于过去,更不是为了方师传承,原来最终只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
然而就在这一瞬,原本那凝滞于半空中的火蓝色龙形气流突然莫名的散开了,是真的那种像是水汽被拨散的那种,龙形不再后它就以席卷的速度瞬间使周围包裹的黑气给消没。
我的视线重见天日,见道非此时还侧背着我们而另外三人却都倒在了地上。
他得意而猖狂的笑声回响在空间:“道法修为在于一招之间,你们连螳臂当车都谈不上,只不过是踩死只蝼蚁罢了,就让老夫再送你们一程吧。”
在他话还没说完时我看到何知许的身影就消失了,而在语声落时却出现在了道非的身前,他的手上抓着一根金针正是那林风,速度极快地刺进了道非的心窝。
这一下快得似乎道非都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林风刺入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林风是极其厉害的法器,它的杀伤力比普通的刀剑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何知许并没有停止动作,他的左手又是一下刺向了道非的腹部。这次动作太快我没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等他两下刺入后退开才看到道非的腹部外露了一厘米多的尾部疑似葬魂!
原来何知许还是把林风与葬魂都带出来了,至于他怎么拿的我此时也没时间去细思,只沉目盯着道非的身影。这个人以慈善的外衣裹身,实则穷凶极恶,在历史的长河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隐藏了最阴暗的诡念妄图夺取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现在他被何知许用林风与葬魂杀掉本该是振奋人心的,只是我心中某处渐渐滋生出悲浓的情绪。
到底......这个人曾是我的父亲,无关利益,无关价值,我在心中想念了十几年。
垂眸,刚要将眼中的酸涩逼回眼眶,突听本该无力反击的道非以阴沉的语调缓缓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起了林风与葬魂?”
在他说出此话后不止何知许的脸色变了,就连我也心有一沉,因为从道非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像是受了重伤,更甚至多了狠厉。难道他不但没有死而且还可以反击?
这个疑惑在下一瞬得到了证实:只见道非往前走了一步,那原本插在他心窝与腹部的两根针就飞掠而出朝着何知许直射而去,全都是朝他心脏。
何知许避过了林风却没避过葬魂,那针被全根没入!他唯一能做的是在最后关头避开了心脏要害但却怎么都避不开了。祝可惊骇而喊:“不!”在那尖叫声里何知许的身体向后颓倒,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砰响,而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转瞬之间没了血色,并且立即染上黑气,与当初古羲被葬魂刺进肩膀后的情形一般。
可能道非觉得事已成定局,也可能是他享受愚弄何知许又将其击倒的过程,所以始终都没回看我们这边一眼,而是一步一步走至何知许身前,以怜悯的口吻道:“不妨让你死得明白一些,你一定奇怪为什么它们伤不了我,因为这两根魂针是被我炼化成法器用来驻守七星图的。”
何知许凸起双目,不敢置信地问:“你......是那个在林风家出现的术士?”
却见道非摇头:“不止,我既然圈地那座山作为七星魂地,自然还得有所作为,有些东西必然是需要我去推进的,比如法镜!”
我心头一震,设下法镜的术士竟然也是他?
何知许的面上更黑了,可是眼睛里却浮出了绝望:“所以法镜中发生的一切也都在你的意料之内?我终于明白你让我得到扶桑的幻术力量的目的了。”
“哦?说来听听。”道非已经掌控了全局,也不急于一时要将何知许致死。
380.最错的一件事
何知许说话已见费力:“因为你早在宋时年间将刘长元送入法镜后占据那处,并在山顶建造道观使时空凝结于那时。只要我催动扶桑缔造漩涡空间就能将所有人都带到那个你早就设定好的时空,然后引古羲上山堪透你有意留下的线索,从而下黄泉找阎王。一环扣着一环,你当真是煞费苦心。”
道非对何知许最后的讽刺也不怒,只道:“我自然得为大方师能复活成功铺垫后路。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是时候送你上路了,可不能耽误七星归位的最好时机。”
眼看他举起一掌,突的祝可扑在了何知许身上,仰起的脸上是坚毅之色:“要杀就先杀我。”
“你?本来老夫还想留你墨族一点血脉的。”
祝可凉笑:“道非长老,你无需再装了,我墨族也不过是你操盘弄舞的棋子。”
这时一旁的老孙也看不过去眼了,咧嘴笑道:“俺老孙有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种千年不死的老妖怪,把人家都利用得彻底了还猫哭耗子假慈悲,省省吧。”
道非的脸上终于有了怒色:“既然你们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我就成全了你们,不用抢,我会一个一个解决你们的。”
老孙的反应是朝着地面狠啐了一口,面上发狠地回说:“出来混总要还的,老东西等着,总有一天报应就到你头上了。”
道非:“你废话太多了,先解决了你再说!”他手一扬起老孙的身体就腾空而起,并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般被拖向道非。
老孙惨烈一笑,“小哥,俺都说不下来了吧你非要拖我下水,这下就要沉到底了。”
何知许的嘴角牵扬,清声道:“你这么大块头不容易沉的,就算沉了我也很快就来陪你了。”
绝望当如是,因为已经到了末路。
我不忍再看,垂下了眸。可就在我垂眸的一霎,突听熟悉的语声近在咫尺,说的却是:“我已活够了,不如先成全了我吧。”
惊愕地抬眼,只见那人影像依旧在我正前方,但因火蓝水汽散凝在中间而看不清他样子,但他依旧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举手的动作,好似刚才是我的幻听。
但就连道非也回转过头来,眼神中有着不信地盯着我们这处,他试探地询问:“大方师,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大方师?他算是哪根葱?”
讽凉的语调,跋扈嚣张的态度......我呆楞地看着,脑中有个声音不断重复三字:不可能。
而道非也是身形一震并且急速掠至我们身前,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仍然不确定地低喃:“怎么回事,明明幽冥黑气还凝聚着,就算是大方师也不可能冲得破这结界,难道真是我幻听了?”
突然间有什么在脑中闪过,然后心脏以不可抑制的速度加快跳动,几乎就要跳出来了。
道非刚才是看不到这里发生的变化吗?难道他所看到的都还是之前古羲与我被那黑气给覆盖包裹的画面?能够做到这样的只有是幻术,是何知许在那一瞬间为我们做了遮蔽还是......
低低的嗤笑声像及了某人在一手遮天时的得意,浅嘲语声再次传来:“你再仔细看看那,还有什么结界吗?”随着话声沉落我四周的气流都朝四周扩散,很快就消于无形,同时道非却像是突然吓得腿软一般跌跪在了地上。但下一瞬就见他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脸上与何知许一般凝了黑气。
这才恍然,原来道非是受伤了……
我下意识抬头,然后整个人都僵化住。
陡然清晰的视线里,英俊的五官、熟悉的眉眼、惯扬的嘴角,无不都是那刻印在自己脑海中的模样,即便头发依旧是透明的银色,但确确实实不再是壁画中那大方师的样子。
道非骤然退开一丈满眼都是惊骇:“怎么可能你没有魂灭?”
心头一颤,这话是也肯定了我心中所希翼的吗?
“魂灭?不知道该说你愚蠢呢还是天真,居然会以为一个死了两千年的魂还能有所作为。”
“可是你明明没了本命元,不可能阻止得了大方师夺舍的。”道非依旧不能接受事实,而古羲挑起眉面露嘲讽地俯视着他,过了一会后忽然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问:“谁说我没有本命元了?”
道非一滞,“是......”
这时一声叹息从旁传来,来自何知许:“是我说的。”道非的脸上露出恍然:“你骗了我!”
而何知许却道:“也不算骗你,以你的造诣浅薄的谎言又怎可能瞒得过。道非,你最错的一件事是对他低估。”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古羲没有被大方师的魔魂占据身体,他还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是,关键在哪?是真的我体内并没有他的本命元吗?可就如何知许所言这样浅薄的谎言不可能瞒得过道非。
道非也终于不再坚定,他盯着古羲的眼神中渐渐露出了惊骇:“七星入你体了!”
古羲不答反问:“入体了如何?不入体又怎样?”
“你......”道非将他细看,神色犹疑不定:“不可能的,就算大方师没有复活你也不过是火麒麟的宿主,不可能成得了七星的主人。可是......”
“你是想问可是那七星去了哪?”古羲为他把话给接了,“先给你一个还有念想的答案吧:你那大方师刚刚确实在我身体里复活了,否则也不能改变我的样貌,所以你那水火麒麟宿主不可能成为七星归位的对象的理论是错误的,因为一具身体里可以住两个魂。”
“所以你的意思是七星被你吸收了?不可能的,七星一旦归位成功那便是脚踏七星火,身游七星龙,无论是修为还是道术都大增。”
“哦?还有这奇效?我倒是不知了。”
我见古羲此刻的表情哪里有一点惊异状,分明是在戏弄道非。道非也似乎明白了,脸色变得很难看。还是何知许开了口:“古羲,你就别卖关子了。”
古羲敛转过眸斜看了一眼他,讽道:“连话都讲不利索了还好奇心这么重。”
何知许被噎之后没再说话,而古羲回视向道非时面上露了个不怀好意的表情:“刚是给你个有点念想的答案,要不要猜猜另一个答案是什么?”
道非阴鹜地瞪着他,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直到古羲觉得这心理凌迟的差不多时才缓缓而道:“我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通常的作法是......销毁。”
道非蓦的瞪大眼指着古羲:“你......”后面的话却像是被卡在喉咙中,整个人仰面而倒于地面,我看到他的眼中是满目的不相信,却隐隐而露出一丝绝望。
我想及刚刚那气流消散一事就顿然明白了古羲那意思,他竟然直接把道非梦寐以求的七星给粉碎了。当真也只有他会这么做了,不用想也知道那七星的力量必然是世人渴求的东西,得到之后铁定能力大增,可到他那却是不屑一顾。
也难怪道非要感到绝望,设局千年,一颗颗棋子一个个阵法,精心设计只为今朝。以为终于可在这一天得偿所愿,却被古羲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将其数千年的信念给摧毁,那他这千年的等待与筹谋等于全都化为了灰烬。
这一个答案比之前一个,更让道非感到万念俱灰。至少前种七星还存在,哪怕被古羲收走了,那对道非而言恐怕或许还有办法能够力挽狂澜,但是后者......
我在心中叹息,古羲真的知道要如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先给以希望再抱以一拳,比杀了道非还痛苦。如此想来三年前他为逼退我而使的手段当真是轻了,中间藏有他的不舍吧。
道非的沉哀并不长久,转眼全都化成了愤怒。他手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似摇摇欲坠身受重伤,可出来的话却是阴毒无比:“既然如此,那就一同毁灭吧。”
古羲因为背对着我,所以看不到他的神色。但离得这么近可以看到他的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下,再定睛看时他已经不在身前,我直觉往道非那处去看,果然见他已经疾掠到了道非跟前,眼看一掌就要挥向他头顶,我甚至有些不忍去看,却就在那一瞬空间发生了异变。
古羲挥出的一掌竟然偏离了道非的头顶!即便是他反应极快转换了角度去攻击,可依旧击了个空,道非的身影就像虚化了般,掌击过去直接把人形都打散了。
不可能!道非没那么容易死。我目光环转四方,立即注意力不再是为寻找道非而是发现这个空间突然间像扭曲了一般。很不可思议,我的目力莫名好到比之曾经更清晰,竟然能看到一个个细小的颗粒在像群魔乱舞般浮动,从而使得空间都发生了扭曲,这种扭曲反应在头顶、四周、脚下。
381.始作俑者
原本这个空间就是在千年寒潭底下凝结出来的一个幻境,可以说是虚幻的墙、顶和地面,但是我所经历的任何一个幻境都不曾出现过这种突然扭曲起来的情形。
不光是这样,就连古羲、何知许他们的身影也都变得扭曲。
本身人的视力首先是因为光而敞开,但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与空间的介质相关,如今这介质发生了诡异的动态变化。哪怕不明白这种扭曲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从道非最后喊出的那句话也能判断出绝不是件好事。
正要给与提醒时,听到古羲沉令出声:“立刻转换空间!”
却听何知许苦笑着回道:“我已经第一时间试了,但是他似乎动了什么手脚。”
这个“他”无疑是指道非!意思是没法脱离这个扭曲时空了?就在这时道非似远而近的声音响在半空:“幻术远非你们所想的那般简单,扶桑神木只有驱动幻术的力量,却不过是件死物。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幻术!”
所以自何知许得到扶桑神木起,一个一个坑都在那埋着,等待“最佳”时机被挖开。
而此刻时空扭曲造成的后果是......生存的空间变压缩,犹如无形的墙将我们挤压在中间并还不断收缩,不过是短瞬间就有了窒息的感觉。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没法动弹,就像身体卡在了缝隙之中并且有外力在撕扯。
显然并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古羲与何知许还没多大反应,祝可跟老孙已经抑制不住痛哼出声了。老孙难得有正经的时候是刚才,这时却又咧开嘴苦中作乐:“俺老孙也算是活够本了,最后居然是被压成肉饼这种......死法。”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地回看四周,因为空间的扭曲似乎有了改变。我也感觉到了异常,被挤压的窒息感仍然在,但是......我这个“但是”还没琢磨到位,现实已给出了答案。
用形象的方士来形容的话,就好像我们所处的空间是一个大盒子,如今这个盒子被倒置了,结果是所有人都无法违背牛顿的自由落体定律摔在了原来的顶上。
道非得意的笑声再次传来:“现在懂了吗?幻术不过是我手中的球,而你们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铺陈千年之局却一朝被你们算计,就让这个幻境成为你们的葬身之地吧!”
“你确定吗?”本伏在那的古羲突然开口,他抬头的那一瞬我因为离他极近,所以看得很清楚那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身陷困境的慌乱,眼神中还闪过一道火光。道非倏然止声了,如果他还在这个空间或者就游离在我们空间之外看着这里,那他一定是对这样镇定的古羲起了防备甚至慑然了。
我都快有点习惯了古羲在关键时刻的反转局势,睁大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却没料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我,并且一伸手就将我从原地扯到了他身边。
与他距离起码离了有两米,他的手臂再长都不可能够得到我,但就是那样一个动作顿生出一种外力把我拉扯了过去。腕间一凉,他的手指搭在了上面,立即有股灼热穿透进来。这是自他从黄泉眼里出来后第一次有温度,原本心头还定了定想着或许之前的情形都是他有意做给道非看的,可突然体内滋生出的莫名东西顿时倾覆了我的思维,之后的事就不可控了。
首先视力变成了模糊一片,古羲的影像顿时只剩依稀的轮廓;其次所有感官知觉在瞬间逐步消失,感觉不到冷热,看不见东西,也闻不到气味,就在我以为耳力也要失去时却有个声音直接钻进了心头:“小愿,凝聚你的心力去操纵它。”
是古羲的声音!但是我不懂他意思,念转间问:“操纵什么?”
他说了两字,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听见了却没有传达进脑层,然后就在混饨中看到了一个在扭曲蠕动着的形影渐渐变大。一开始只是观望,后来发现那形影变成了人并且这画面似曾相识,想要去靠近它就也往前跑出几步,与我始终隔着一个距离。
突然想起在长生俱乐部下面,古羲让我抓老孙时好像就也曾这样过。当时是全屏意念跟随脑中的影像所动,一拳一脚都如行云流水般畅快。我试了试,果然也如此,只要我念转向哪那个影像也就向哪。
以前我不知道功夫是从哪学来的,一度以为可能是少年时的失忆忘了。从道非那得知原来是他教的,只是不知道是否我的错觉,如今脑中那只凭意念而动的一招一式好像挺陌生的。
不过看似动作很快,我却又能完全看得清出的是拳还是腿,甚至可以预先判定。
随着意念的运转,原本模糊的四周出现了像是冰层一盘的屏障,而每一招打上去那冰层就碎裂一分。我本能地要去砸穿这冰层,所以一下一下都往那上面招呼了,只听咯嘣一声响,裂纹终于粉碎而开。
倏而脑中一顿我猛的睁眼,只见四面八方的水朝着自己纷涌而来,但是它们的速度好像被有意放缓似的,是一点一点渗透过来的。
下意识伸手去挡,诡异地看到有股气流从掌间释出并将那涌过来的水给挡住了。
我连自个都不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转眸去看自己的掌发觉有什么异样又低了眼帘看自己周身,于是被震愕住了。那游缠在自己身周的龙形水汽和脚下踩着的火龙,不正是刚才道非所言的七星归位之后脚踏七星火龙身游七星水龙的迹象吗?
突然间古羲最后说的那两个字清晰地反应在了我脑海中,他说的是:七星。
我茫然搜找,一扭头就见他在身旁双目紧闭着,而他的手指还搭在我的腕间。这刻我没有知觉无法判知他传递过来的可还有温度,但莫名的心慌和不安让我想要去叫醒他。
“古羲?”并没有失声,就是唤出去后都觉得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不过他睁开了眼,四目相对里我看到那空茫的眼神,心沉了下去。他并没有蠕动嘴唇,却能听到语声传来:“你做得很好,试着控制气流上浮离开这寒潭。”
感觉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我又再度闭上了眼。然后脑中就只有“上浮”这个指令,等到潜出水面的一瞬忽然感觉腕上的力量松了,有什么从心尖穿过扎出了一个血洞,我本能地急坠而下张手去抓。当抓住实物的一瞬睁开眼就看到古羲仰面而躺在寒潭水面上,身体正在渐渐往下沉,而我抓住的正是之前他搭在我腕间的手。
此刻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他是在水面而我却能在半空中,只知道他这一沉下去的后果是我不能承受的。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居然单靠一只手就将他从水中给拽了出来并且朝着岸边的古树甩了过去。在看他落地的一瞬一股怪力也将我卷上了岸,伴随着的是几声重物落地在四周,我抬起头,怔愣之后才明白我们竟然都从那个扭曲的幻境中脱逃出来了,而且是所有人,包括......始作俑者道非。
除了我,似乎所有人都昏死过去了。
原本这时我应该首先要去确认道非有没有死,如果没死就绝不能再心软地多加一刀。因为刚才他就差一点将所有人都送上黄泉路,妇人之仁不能再有。
可是我一点都没有要去管他的意思,因为离我数十米处的古羲很不对劲。奋力爬起后就踉跄着走到跟前,他趴在古树与山脉连着的横枝上一动不动,我费力地把他翻开。
目光总是第一时间去端详他的五官,对于之前那张大方师的脸还觉后怕,虽然大方师的长相并不丑,可无论是谁突然变换了一张两千年前人的脸终究都是诡异而可怕的。更何况那大方师整个浮沉的气息都属于魔性,不怒而威的气势是生在他骨子里的。
确定还是他原来样子后就要敛转目光察看他的生息,但就在目光转开的一瞬忽然感觉有什么异样,再去回看又瞧不出来。按过他的颈动脉、心脏以及手腕上的脉搏,除了心脏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跳动还算有生命特征外,其余的都是停止的。对于此情形虽有担忧,但之前也曾经历过好多次所以还算镇定,大致知道这种情形外人无能为力,只有靠他自己恢复。
说起来古羲的强大也并没有到无所不能的地步,他也会受伤,只不过拥有特殊体质可自我恢复。之前他胸口被葬魂伤到一直迟迟不修复我还吓了一跳,到后来他再裸露上身时那个伤口就已经消失了。
正处于沉思中,身后突觉有沉暗的压力,可能还没从刚才意念控制中缓过来就直接在脑中想了个招式去抵挡了。结果是我被那压力推倒在古羲身上,而身后也传来砰的一声重响。
382.父女一场
身背传来疼痛才得知知觉已经回来了,扭转头瞳孔缩了缩,果然刚才那一下是道非所为。不过他似乎比我伤得还要重,死死瞪着我,张口要说话就见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那脸色就灰败了几分。我在心中讽刺地想:这算不算叫父女相残?
从古羲身上撑坐而起后要想起身已经不行,与道非所隔的距离也超出了串珠细丝的射程,而且以他的造诣恐怕普通的武器也奈何不了。
不过他比我更不济,在试了几次都没能爬得起来后他放弃了,露了一个惨烈的笑费力地开口:“天意,当真是天意!开头、过程都由我一手安排,没想到是这结局。七星最终归附于你,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吧。”
我对他有着忌惮,不知此刻的语言是否又是为了迷惑人心而设的局,所以闭紧嘴只盯着他全神戒备。道非似乎也并不要我搭腔,说那几句话就喘息很重,等稍微平复一些后又道:“愿儿,念在你我曾父女一场就为你指点这最后一局迷津吧。你身旁那个人确实是个很可怕的对手,他说得每一句话都似真以假,似假又真,除了他恐怕没有人知道其中藏了什么心思在内。不过目前我大致能够理出一些线索来,你不妨听一听。”
“别相信他!”就在道非打算继续说下去时,突然被一道轻到不能再轻的语声打断,这声音来自何知许。他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只不过没了黑气的脸却苍白如纸,靠躺在树桩处可谓气若游丝。
道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这小子倒也坚挺,居然能在受七星重击后还没死。”
心头一沉,不是说七星已经归属我了吗?为什么何知许还会受七星重击?
道非就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般,又把目光落回我脸上道:“你一定在想他为什么会受七星的重击,道理很简单,被你击碎的幻境是他用魂凝炼而成的,此刻他至多是具残魂之躯而已。”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死?”我是发着狠问的。
道非的瞳孔缩了缩,反问回来:“你有见过魔法师在水晶球碎裂而开时会死的吗?”
他意思是他只被伤到一点点?我扫了眼那地面上的血,冷哼了声一字一句道:“我们打个赌吧,看谁能先起来了结对方。”
道非闻言眸光闪烁了几下竟然从地上翻身而起,即便看起来很艰难也在一步一步逐渐缩短与我的距离,一直走到跟前时他盯着我狠厉地说:“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但下一瞬他却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又似乎觉得可笑地问:“你认为这刀能杀得了我?”当他走近到一臂之距说话时,我就将早就握在掌间的柳叶刀送进了他的腹部。可能他觉得我脑子抽了,何知许用林风与葬魂同时插进他身体都不能对他造成伤害,我却还用柳叶刀去扎他。
可他不知道的是......随着柳叶刀刺入他身体,我掌心有一股无形的气流灌注在刀上,眨眼间柳叶刀就像被化开了般散在他的身体里。
到这时他脸上的神色才出现惊骇,死死瞪着我不敢置信。
我漠然迎视,不去看那以柳叶刀为点处发生的变化,等到视线余光中出现一个洞穿了的大窟窿时才轻叹了口气。
听到道非从齿缝中迸出话来:“你竟然连他的心机算谋都学了八分!”
没错,跟着他太久,想不学会也难。
在环转四下看到所有人都像是昏死过去时我就已经察觉到道非的异常了,他比其它人看着更像奄奄一息;于是有意假装担忧古羲的情况而忽略了他,就在他来袭时我收了身上的气息硬受那一掌假装不支而倒;之后假意愤怒,以语言相激迫使他走近,为的是距离缩短到不容他有逃离的可能。
他若不死,我焉能再安心?
只轻轻一推道非的身体就往后沉倒,看着那双眼闭上停止了呼吸后我才轻声说:“柳叶刀是你送我的,最后我用它送你一程,也不枉我们......父女一场了。”
那四字尤为艰涩,嘴里也全是苦意。
我也不知道柳叶刀凝聚了七星的力量后最终后果会怎样,只见道非的身体以腹部那个点为圆心洞穿的窟窿一点点变大,竟像是这具身体都要被慢慢销毁一般。
也不知是否是他体内留存的修为还是其它,就见他的头顶慢慢引流而出一股黑气。那黑气流窜到空中后并没有散去,反而凝结成一股扭曲蠕动,突的何知许在旁急喊:“小浅,快阻止他的魂逃跑!”我不由一惊,伸手欲去抓时黑气已经像一阵风一般退离开几丈,然后听到道非的声音在徐声回响:“这一仗我算是输了,不过我会回来的。愿儿,希望再见时没了古羲的你能够变得更强。”
随着话声渐小那股黑气也如风卷残云般快速消失于视线中,而我却被他最后那句话给震骇住了。拔地而起追出去几十米但徒劳,那屡黑气是往着盘山而上的瀑布群掠去的,除非我要能飞渡寒潭还要有登天之术,只能对天嘶吼:“道非!”为什么说再见时没了古羲的我?他在意指什么?还是这只不过是他逃离之前故意给我下的心咒来扰乱我?
心急寥寥地跑回去,迫切需要一些事实来应证自己的念想。
然而只跑出十几步我就嘎然而止了,被恐惧包围,身体抖到像筛子一般不能抑制。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这特殊的眼力,因为哪怕是瞎了也不用看到古羲这时的样子。
刚才就有所察觉他哪里有了异常,但一心扑在与道非斗智斗勇上没有发觉得出来,现如今过了这么一会时间那异常就变得更明显了,也如钉子一般扎进了我眼中。
古羲确实还是那张脸,但没了生气不说,皮肤的颜色也变淡了。这种变淡让我联想到可怕的一种可能:他会像那变得透明的银发一样整个人也变成透明。
我伶仃着身背一步一步走向他,在那面前蹲下将他冰凉的身体抱进怀中。仰起头面向苍天,我从没有信仰,无论是上帝还是诸佛神仙,可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群人存在的话,那么我愿意卑怜了骨血在这里祈求:放过古羲!
可是苍天听不到我的祈求,古羲在我怀中正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慢慢变淡。这一次我没法再安慰自己这样的他还能自我痊愈,我不能再等下去,他这症状就像......水晶兰,对,死亡之花!古羲曾仰仗它们而活,只要把他带回那个房子继续让他吸收花的腐气,就一定能够再活过来的。
立即把他要抱起来,可是我本身的体力与之前释放出来的能力不成正比,尝试几次都没有能抱得动他。旁边传来何知许的询问:“你想把他带去哪?”
闻言我转过头向他求助:“能起得来吗?能起来的话帮我一起把他带去地下城。”
何知许立即洞察了我的心思:“你想用那水晶蓝的腐气救他?”见我瞳孔一缩后他又道:“这上面通往的应该是我家族吧,离地下城有些距离,最快必须得从这寒潭底下走。不过他的情形应该不适合再下水了,还是我再下去一趟把花取些过来吧。”
我看他连说话都费力,面色又惨白,迟疑地问:“你还能坚持的住吗?”
他淡笑了下,浅声说:“暂时还死不了。”话落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了,而寒潭中间出现了一个漩涡,我知道他这是又结幻境下寒潭去了。因为这水中有寒毒,唯有此种方法才可避开身体接触到水。
在何知许离开后空间死一般的沉寂,我不敢去看怀中人身体的变化,只能将目光一直凝结在那漩涡处,希望何知许能够快快回来。
是老孙的声音拉回我的心神:“老常,大哥这是怎么了?”
我的身体轻轻一颤,幽然而答:“他没事。”
“可他......”老孙似乎在找着措辞,讲话也显得小心翼翼的:“一直在看你。”
心头一震,目光迟钝沉缓而落。熟悉的钝痛又在心间泛起,老孙所说的“看”只不过是睁开了眼,但是那双眸中完全没有生气。
我凑近他的耳畔轻声问:“古羲,你现在还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的眼珠未动,却有个声音在我心底出来:“带我去精石屋。”我忽略那声音里的无力,立即追问:“精石屋在哪?”可他却把眼睛闭上了,就好像睁眼也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精石屋......晶石,我第一直觉就想到那个地方。“老孙,你快过来。”
383.寒玉床
在老孙的帮助下背着古羲走进洞穴,那条路我原本记得很清楚,因为从那空间出来不久就到了寒潭这处,而且只有一条路。可是我们走进去百米就看到了的两条岔道,情景重现又让我选择,老孙在旁问:“老常,走哪边啊?”
当初我选的是左,但到后来发觉与古羲走岔了,还好相隔的那堵晶石墙能被凿穿。
“左。”我一咬牙还是坚持向左,全凭直觉。
又走了十多分钟后我就知道自己的直觉判断是正确的,因为环境渐渐熟悉起来,两旁的墙壁也隐约有了晶石迹象,尤其是空气骤然变冷。等再走出一段距离我已经很确定走对了,因为四周开始隐隐发光,那是晶石自有的光芒。
难得老孙这回闭紧了嘴没有多问,只是惊异地抬头四看。我也不管他,有他搭把手背着古羲走要轻松许多,当走进那个石屋时我在心里问:“古羲,是这里吗?”
静默了片刻,这次连心底的声音都没再出来。我没法知道古羲要回来这里的原因,不过之前他在还没有恢复意识时在这里的举动很怪异,假设刚才他是拼着最后的精力说那句话的,那必然有他的道理在。
老孙在帮着我把古羲给放倒在地上后就一直盯着某处目光发直,我没有理他,因为仔细察看过古羲的状态后发现好似皮肤变浅的趋势停止了,是因为到了这个精石屋?心中一喜,看来他是知道自己情形给我下达指令让送来这,是这些晶石能够阻止那噩势吧。
“老常?”手肘被老孙推了下,我蹙起眉抬头时他指着我们正前方处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我的目光定了定,眉宇越发皱起了,刚刚进来时只确认了这个空间就是原来与古羲呆过的晶石屋,但是因为心神一直都在古羲身上目光掠过一圈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异常也没有去深思,到此刻被老孙特意指着发问时我才意识反应过来一件诡异的事。
正前方靠着晶石墙的位置本该是一张寒玉床,如今那张寒玉床原封不动地还在,这也是我进来后没有立即留意到的原因。怪就怪在我与古羲之前在这里时寒玉床不但发着亮而且还散着冷气,此时那张寒玉床却黯淡了色泽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
是什么使它发生了变化?空间里出现了异常的介质?最主要的是,它的变化会对古羲造成影响吗?我还在寻思,突听老孙在喊:“老常你快过来看。”
不知何时他已经跑到了寒玉床后,目光正直愣愣地盯着地面。心觉有异,想要过去又担心古羲会再起变化,老孙看出我心思,蹒跚着跑过来说:“你先过去看,这里我帮你看着。”
在我走近时先凝目细看了下那张寒玉床,因为之前也没此刻这般好的目力,对它印象最深的就是冷而光滑。我被古羲抱着在上面连一秒钟都待不了,而古羲单单只是躺了片刻身上就结霜成薄冰了,所以它的寒气是绝对超强的。但这刻即使我可能因为身体里拥有了潜能而不怕冷,也能感觉的出来它的寒气变弱了不少。
“老常,让你看脚边。”老孙在另一边焦急地提醒。
我低头而看,目光瞬间停滞!就在寒玉床跟前的地面上刻了两个字:归影。
如果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那就是古羲的笔迹。印象中认识他至今他没有再写过字,仅有的一次也是看到他在青铜墙上的刻画但也没留下过文字,眼前的这两字与曾经他写给我的那些信上字迹是一模一样的。
关键的一点是这个空间里的晶石是会自我凝结的,不可能在上面刻得出字来。而这两个字就像是原来被刻得很深,然后一点一点在复原凝结,到现在就只剩浅浅的印子了。
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抹过,发现指尖还有一些晶石粉末,忽的脑中一顿恍然而悟。那会古羲捡了两块很大的晶石在口袋里,等到出去时却不见了,我当时还在心中奇怪了下但并没多去深思,现在看来他把晶石留在了这里。
不敢确定这两个字是一早刻好的还是就乘着那会刻下的,但一定有着它存在的意义。
只是那时古羲还没恢复意识,我不能按照他正常思维时候的逻辑来推测,到底他为什么要让这两个字显示出来呢?还有归影又是指的什么意思?
我正全神贯注地冥想中,突听到老孙的大嗓门在问:“老常,你瞧出来那是啥字了吗?”愕然中心思一动,目光快速敛收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那刻的两字竟是在晶石底下,刚才是因为我特殊的目力直接穿透晶石看清楚,而刚才抚摸过的晶石粉末如果只是普通的眼力完全看不出来。所以老孙与我看到的情景其实不同,在他看来就是一块石疙瘩依稀能见底下有字,而我却目光穿透入内看清了里面写的字。
如此一来就清晰了,古羲在那会神志不清时做的事是用晶石来掩盖这两字。
想通之后回转身,看到老孙正呼哧呼哧艰难地背着古羲到跟前,我眼睛一瞪边迎上去边质问:“谁让你过来的?”老孙顾不上说话,在我把古羲从他背上扶下来后自个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好一会才道:“这次真的是俺老孙最虚的一次了,背个人走那十几步都像是要了半条命。老常,你得跟我托个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我觉得这里很邪乎呢?”
我一愣,目光正视于他:“为什么这么说?”
老孙:“你没感觉出来吗?自从进了这心跳就没有了。”在看我面色大变时他立即抢声说:“不是大哥,是我,你看看你自己有没有?”
听他说完后我首先去看古羲有否心跳,确定有后再感应了下自己,发现并没有异常。
老孙见我神色不由惊异而问:“不会就俺一个是这情形吧。”我伸指去搭他脉搏,过去好一会都没觉有反应,又去按他心口发觉也没有跳动。这是怎么回事?
老孙的脸苦巴巴地皱了起来:“难道真被我猜中了?”我问:“你猜中什么了?”他扬手一指我身旁道:“这可能是......具魔棺。”
我彻底愣住,老孙指的是那张寒玉床,可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向他确认:“你说它是一具棺材?”老孙点头之后又摇头:“我也不确定,就看它这长方形的尺寸又是玉石质地的觉得与古书中形容的有些像。”
“古书上怎么形容的?”突听何知许声音从洞口处传来。
我与老孙同时回转头,果然见到何知许步履缓慢地走了进来。先不去管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为什么他两手是空的?何知许见我盯着他看,直接道出了原因:“水晶兰全都死了,抓起来就成了灰,我带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那些花在地下城生长了这许多年都没事,怎么会突然全都死了?
何知许又道:“如果你不信可以看看这些照片。”他从衣兜里摸出了手机,递过来时屏幕上已显示照片,他是按了闪光灯拍的,以房屋为参照物四周本来莹白一片的水晶兰全都枯黑着倒在地上。他还有意拍了一张自己脚边的近景,被他鞋子踩过的水晶兰立刻变成了粉末。
我默默地把手机递还给了他,确实刚才对他心存怀疑。但看他面色苍白如纸,恐怕他这一趟来回又耗去他不少元气。
还是老孙打破了僵凝的气氛:“小哥,你快看看自己有心跳没?”过了片刻从何知许脸上神色也瞧不出什么端倪,老孙不无希翼地问:“你是不是也没有了?”
但何知许道:“有。”随即又补充了句:“不过比正常要慢。”
其实在老孙发问时我就仔细看过何知许的颈动脉了,他所说的“比正常要慢”是以将近每隔10秒的时间才跳跃一次的速度。所以假如不是因为他元气受损所致,那就真的可能是与这空间里的介质有关。
但又奇怪的是为什么我是正常的?因为我身体里有了七星的力量?
只听何知许对老孙旧话重提:“说说你看到的古书上是怎么形容魔棺的?”
老孙像模像样地想了一阵后摊了摊手道:“原话我记不起来了,就是说有那么一块玉石,它吸食了天地之精华变成了魔,然后释放出魔魂于四周以晶石的状态呈现。不过好似记录说它应该通体清透滋生寒气,发光之后形若白玉,看现在这块玉又不像。”
在老孙说到最后时我就心绪不宁了,他形容的不正是之前我看到的寒玉床样子吗?
384.第三个答案
何知许也提出质疑:“你所说的不过是指那块玉变成了魔石,跟魔棺又有什么联系?”老孙突的一拍大腿说道:“我记起来了,古书上是这么说的:寒玉成魔,结晶于形,归息幻影,元灵复生。不是我要给它胡乱起名魔棺,是它上面画了个图像,玉里面还有个人。”
“那本古书你是在哪看到的?”我迫近一步追问。
但老孙像是被问到了,讷讷着答不上来。就在我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凉时他一咬牙说:“好啦,把底都透给你们了。也不是什么古书了,我是在一个商周时期的古墓里看到的壁画,当时觉得奇怪就多看了两眼,并且......并且把那幅画和旁边的刻字都给拓本下来了,那字是后来找专业古汉字研究的人给译出来的。”
老孙这话令我感到很吃惊,何知许先一步道破了我的疑惑:“原来你是倒斗的。”
所谓倒斗,就是指盗墓人。老孙闻言还反驳:“怎么我就不能是个考古学家呢?”何知许浅声道:“你自己都先承认是个偷了,想必光就是那商周时期的拓本也被你卖了不少钱。”
这回老孙没再反驳,面露尴尬之色。
紧握在侧的拳微微松开了些,刚才在老孙说那四句话时我就心头一紧,因为第三句“归息幻影”的前后两字正是归影,从而使我对老孙产生了怀疑。
不管出自什么原因,这两个字是被古羲有意隐藏起来的,而他又在最后以心间留话的方式让我来这,必然是有他的理由在。所以老孙问了我那是什么字时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老孙是个心性十分圆滑的人,刚才说记不起来肯定是推脱之词。因为假如他真的曾刻过那拓本去卖甚至还找人翻译过那四句话,那他绝不可能会忘记。在分析过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后我才将重心转移到他说的那十六个字上,事实上前面三句无需推断,关键是令我产生希翼的最后那四字元灵复生。
我将目光停驻在古羲身上片刻,自从到了这里后他的状态相对平稳下来,没有继续恶化也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有些东西在我脑中已经冒出了线头,但还需要经过疏通才能准确将之理顺。盘膝而坐后就抬起头对何知许道:“坐下来说话吧。”
何知许依言坐于地上,不等我开口就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老实说对他的心思我也只能琢磨出来一半。就好比他下黄泉眼是为了逆天改你命格一事也是我猜的,因为就如道非所言你的命格算不出来,会出现这种情形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有特殊命格,我的造诣没到无法算出;二是你的命格随时会改变。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古羲应该是已经堪透其中原理了,所以他明知是局也还是下了黄泉眼去找阎王了。之后他上来时没了生魂,我能想到的就是把他带回家族借由本命元灯使他新生。”
“等一下,”在何知许说到这时我打断了下问:“这些是你们预先商量好的吗?”
却见何知许苦笑着摇头:“你认为他会是与人商量的吗?”
他不会。我在心中很肯定地回答,所以我感到疑惑:“那为何你......”
“你是想问为何我能按照他所想去做?在回答之前我先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与他再斗吗?”何知许突然转了话题问起了这,我微蹙了下眉茫然摇头,确实会对他俩感到迷惑,前一刻是合作的关系后一刻又斗得你死我活,让我始终无法认定他们到底是敌还是友。
只见何知许轻叹了口气道:“古人云:既生瑜何生亮。我曾以为即便不是那诸葛亮,至少也能算是周瑜可跟他一番博弈。但后来慢慢明白,我所谓的博弈只不过是在他棋盘上的无谓挣扎,有一种滋味你可能没尝过,就是无论你做任何都是按照对方的棋局在走。输他不是周瑜跟诸葛亮的那一截,而是永远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唯一堪破算是他死穴的却又是我不想去动的你,呵,他就连我对你的这份顾念之心都算计在内了。”
我听着何知许的语气很平静,似乎也对这种状况坦然了。只是在他说我是古羲的死穴时心尖还是会有钝痛划过,下意识地低眸扫了眼身旁安静的人。
老孙忍不住插嘴进来:“难怪我跟着大哥时总觉得慑缩呢。”
何知许只飘了眼他,并没接他的话茬又继续道:“所以小浅,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何能按照他所想去做了吧。无需刻意安排,依照自己的行为模式走后面的路,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我能揣摩的就是他流露的一点讯息。哪怕在那一局里他把自己都算计进去,亲下战局来下这子,这条路线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走歪。关于道非这事,依照我的判断他应该有算到,只不过可能也超出了他预料范围之外。”
“那最后七星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他的本命元?”
“说起这七星,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他还被困在地下城时,曾经画过七星的图案给家族,这也是后来我会安排梅姑她们去夺七星麒麟兽的原因。所以他应该是很早就知道七星,但不清楚他为什么明知道那东西就在你家却没有管顾的意思。
依照道非的逻辑,七星要归位必须是得水火麒麟融合成功,并且是第三者才能获取这力量。所以当时古羲所说的两种答案我认为都是有可能的,一是他的本命元一直都还在他自己身体里,这就解释为何已被那个人的魂占据了身体却还能反噬回来的原因;不过既然他很早就知道七星麒麟兽一事却不为所动,以此推断他的心态应该是对那东西不屑一顾的,所以第二种将之毁灭的情形我也认定占据比例更大;可古羲到底是古羲,偏偏还有第三种答案。”
老孙因为当时昏过去了所以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听到这处见何知许顿停下来心痒难耐地追问:“第三个答案是什么?”
我也沉眸凝定何知许,想听他怎么说。
“表面看来他像是前面撒了谎,因为假如他的本命元不在你体内保存你的话,首先瞒不过道非的眼,其次你不可能熬得过最后那一关;可是如果他的本命元给了你,那与大方师抗衡的力量来自哪,他要如何恢复过来?前后两种似乎成为了绝对矛盾,除非他有两个本命元才能有这分身术来保存两个人。”
两个本命元?虽然听着何知许这般分析很有道理,也觉得再不可思议的事放到古羲身上都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但我总觉得何知许还有后话没说出来,于是问:“你说他表面看来像撒谎,那真正的情形呢?”
“他精于算谋,但不屑撒谎。”
心有所动,何知许这句话精准的概括了古羲这人。的确三年前他对我也只是算计,一步一步把我往那个方向逼迫,可是他对我却不曾说过一句谎话。
我认同何知许的观点,在那种情形下既然他对道非定然不屑撒谎,所以他的本命元真的可能并不在我身上。那就是说他用了某种手段不仅保存了我,也晃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让他们以为他将本命元注入我的体内。
但是我依然没理通为什么最后七星会到我身上来,记得当时看到的那股火蓝气流是慢慢消散于空间的,所以听到古羲说把它毁了我立即就信了。
何知许也说不上来,他猜测要么古羲在我体内注入了另一个人的本命元,要么有可能七星归了他体内但后来却又渡给了我。以古羲现在的状况后一种情形可能更接近于事实,但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既然他得到了七星的力量打败道非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吗?
我不太相信他自身的能力与七星结合之后会拿那个扭曲的幻境时空没办法,就连我初得七星后都能将一众人带出寒潭。关键点到底在哪?
我与何知许的交谈时老孙一直都竖着耳朵在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等到我们都沉默下来时他看了看地上的古羲说:“老常,我怎么觉得你们说得大哥像是在找死呢?”
在我目光沉冷扫掠出去时老孙连忙举手解释:“不是不是,老常你听我说,我没有一点对大哥的不敬之意。就是从你俩刚才的分析来看啊,你说大哥既然都能把那个大.boss赢了,后面怎么就对付不过去了?反而还要老常你出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孙回道:“我是想说你们的前后逻辑是错误的,只有一种可能的情形是当时大哥击败了占据他身体的那个人后其实已经无力再对付道非,不过他表面装得还像游刃有余。所以到最后他耗尽自己仅余的元气使你有能力与那扭曲的力量抗衡。”
大方师的魔魂确实本应该很强大,都已经能完全占据古羲的身体并使其容貌变成自己的,基本上就是融合为一体了。要在水火麒麟相融时反扑回来,恐怕不仅要与大方师的魂力搏斗,还要扛住雌雄麒麟的威力。如此看来,老孙的说法听起来是有些道理的。
385.可以滚出去了
不过......我盯紧老孙,“你不是昏过去了吗?怎么还知道的那么清楚?”
老孙被我这一问愣了,面上一闪而过的懊悔表情,就连目光也闪烁起来。后来被我盯得撑不过去了才终于坦白:“好啦,我招了。那会我是假昏,那个道非太强了,我用这血肉之躯跟他拼就跟鸡蛋砸钢板似的,还不如静候看看有没可乘之机。哪晓得会这么狠,把那个空间跟拧抹布似的拧起来,后面我就真吃不消晕过去了。”
我轻哼了声,没去反驳。
何知许转移了话题:“你把你看到的那壁画再说说,还有什么与这有联系的?”
老孙摇头:“没有了,那里头就那么一幅壁画。”何知许又问:“那你可有倒到什么宝物?”老孙的脸色立即泛苦:“别提了,那是座空墓,别说什么宝物了,连个像样的陶罐都没,可却差点要了俺老孙的命。”
“怎么说?”
“机关遍布啊,你们肯定没见识过有一种地面,外表看着跟平地无异,可是当你踩上去就陷进去并且瞬间被融化。后来我百般研究才发现那地是藏了步法在里面的,一脚踏错就万劫不复。”
听老孙的形容,我立即联想到之前下来这地方时与古羲一起遇到的那沼泽。当时看着地面也是没有特别,可是石子滚过去瞬间就埋没了下去并且表面恢复依旧。
如果不是古羲突然行动,我应该就只能依靠外力从空中艰难越过去了。可当时古羲是走得如履平地,后面又给我提示,所以他是知道那个地方有陷阱并且还会步法。
若非眼前的情势,或许我会帮着老孙分析分析他那趟商周古墓倒斗的经历,可眼前古羲生死未卜实在没那心情去多想。仔细把寒玉又看了看,提出质疑:“你说它可能是魔棺,可是它就是一整块的玉,人要如何进得去?”
在刚才老孙说起魔棺时其实我就有用特殊眼力去分辨了,在这块巨型的寒玉上面没有一丝裂痕,也没有开口的地方。
老孙自然也答不上来:“以我的经验应该不是用传统方法进去里面的,会不会这底部其实镂空的?”我们三人互看了眼,都觉得老孙这个推断可能性很高。
如果老孙从古墓里刻下的拓本上的字说得是真的,那我想尝试看看能不能将古羲放进去助他恢复元气。我一个人推的纹风不动,只能让老孙与何知许来帮忙一起推。可当他们的手一触及寒玉就都缩了回去,只见何知许摊开的掌间虎口多了几道血痕,而老孙就相对要惨一些:他的手瞬间裹了一层冰,连甩几下薄冰碎裂开后手掌上布满一个个细小的血口子。
老孙龇牙咧嘴地嗤着疼说:“幸亏俺皮厚啊,要不这手就废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手搁放在上面除了感觉到凉意外并没有受伤啊。
何知许凝眉盯着寒玉不语,而老孙却嚷道:“老常,如今我们能跟你比吗?”他意思是我具备了七星的力量所以没事?可是不对啊,之前我来这时还没有获取七星能力呢,当时我还躺在上面过......不对,我躺的是那块暖玉,不是这张寒玉,为什么我会将两者混淆起来?
“小浅,你怎么了?”何知许察觉了我的异常,走近过来一步。
下意识地要抬起眼去看他,可就在抬头的一瞬与一双安静的黑眸撞上,反应迟钝慢了好几拍才一个箭步冲过去,就在我欲喊出口时却像被电击了般蓦然惊醒,看身前的人依旧沉闭着眼如安然沉睡过去一般。
刚刚我是怎么了?产生了幻觉?
身旁的两道看着我的目光都很惊异,老孙问:“老常,你刚才那是抽风了吗?”
我也希望自己真的是抽风,可是......
“你看到了什么?”何知许突的问。我知道他一向心思敏锐,自己的异常已经被他有所察觉了,迟疑了下对上他的眼睛问:“我还能相信你吗?”
他平静地与我对视片刻后说:“你不要相信我,只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于是我把之前跟古羲从魂盘下来这地方后的事说了一遍,这时我的思绪又清晰了起来,不会把以为的寒玉床和那暖玉相混淆。等我说完后老孙先插嘴:“老常,你说外面有个与那商周古墓里一模一样的陷阱,而大哥还在上面来去自如?”
何知许瞥向他,“你有什么看法?”
老孙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的表情:“刚才进来那种岔道我记得有在古墓里也遇到过,机关布阵类似,又有壁画上的这种魔棺,委实蹊跷啊。”
何知许目光移转,落在那块寒玉上,“你其实是想说他可能就是你看到的壁画上躺在这里面的人。”我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不可能!”
老孙也道:“不能吧,俺虽不是学考古的,但在这行摸滚打爬好多年多少也是有些眼力界的。刻那壁画的手法以及文字的撰写都不像是近现代人所为,再说咱大哥也不可能老到那种地步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在看古羲,好像看得仔细点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而何知许却冒出来一句:“你又知道他活了多久?”
我一愣,“什么意思?”何知许道:“我在操纵族长的身魂后就复制了他的一份记忆,他一直口口声声掌握着古羲的秘密,并且又能在那些年将他困在地下城,以为必然有所牵制,可找遍他的记忆中却发现关于古羲从哪来怎么出现的这段没有根源,就好像那地下城凭空而来的一般他就被困在那里了;我对邱长老也催眠过,试图从他那得到答案,但是他跟族长同样,只知道将古羲困在地下城便可从他那获取关于一些古时代宝物的咨询,并且以他本命元灯为魂芯,供应所有人元气得以长生。”
为嘛我听着这情景似曾相识?“你是想说他将那段过去给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去了?”就像三年前入我梦境抹掉记忆,以及让在帝都的那个家里的人对他都消失记忆是一个手法。只不过他既然有这能力,为何不将所有的记忆都抹去,还要留存一部分呢?
但见何知许摇了摇头道:“我想说的是一个能够让时间静止,让围绕他的人得到永生的人,他离长生还远吗?”老孙眨巴了两下眼睛道:“所以一句话总结:大哥可能是个活了数千年的老头?”
“你们废话太多,都可以滚出去了。”
突然一道幽暗的语音不知从哪传来,我本能地抬头四望,以为又像刚才一般产生了幻觉,但耳旁传来老孙那不确定又忐忑地询问:“刚才谁说话了?”
一片沉寂,我没有开口,一直盯着何知许说话所以看到他刚才嘴巴也没有动。
老孙问了后没人应就更加不淡定了:“老常,不会这地方还躲着个boss吧?”我很想怼他一句看看这里家徒四壁的,像是能藏人的吗?可这世上有一种叫幻术的东西,它能使人藏于无形。难道是......道非又回来了?
我的面色不由变了,如果真的是道非回来那很可能这又是他所布的局,为的就是要我带他找到这里来,其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老孙所说的这具魔棺。
试图积聚能量于掌间,随时准备与道非一拼,可突然发现无论我怎么凝神体内都不再有之前那种可操纵的气流出现。同时耳边也传来何知许沉了一度的语声:“这里不能使用幻术!”
手肘被旁碰了碰,我很不耐地道:“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这时候真没心思去管老孙,如果何知许没法使用幻术而我也没了七星的能力,那就只能靠硬拼了。
可片刻沉寂后,老孙的声音从较远的位置传来:“老常,你还是转头看看的好。”
我一愣,刚不是他吗?一扭头,就见极致五官银发覆盖的脸在近处,赫然是本该躺在地上此时却已然坐起来的......古羲。
轻眨了几下眼确定人影还在后,还是懵然而问:“你醒了?”
他没有说话,就是很沉静地看着我,直到我看见那双黑眸里透出一丝诡异与越来越深谙的色彩时他才敛转过眸划向另外两人。
我随着他的目光去看,见何知许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他的脸上也生出错愕来,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退。而另一处的老孙却满头大汗,他呼哧呼哧地断断续续说:“老常......我劝你...最好快过来...大哥...看起来不对劲。”
我也发现到了,不过他没有给我机会张手一揽就搂住了我的腰,然后微侧着头盯着何知许道:“刚才我说的话是没听清楚吗?你们可以滚出去了。”
“......”刚那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是他在说话?可是为什么听着像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
386.过去
正在我犹疑间,突的何知许一口血吐了出来,同时老孙也同样的情形。我心中一紧,立即逼问身侧这人:“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古羲的目光划过何知许的手又再飘了眼地上的血迹,嘴角一抹讥诮地道:“不用我做什么,是他们承受不住这个空间的寒毒。刚才那一下子的警告还不够?假如还想活,就退到你们能心跳复苏的地方去。”
何知许深看了我一眼,二话没说就转身并拖起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孙走出了洞口。
空间顿时只剩下我跟古羲两人,在这之前我千方百计想要他醒过来,可是真的苏醒后我却不知要说什么。目光紧迫随在那张脸上,其实刚刚即使他没有控制我的自由我也不会真的离开他,因为这一刻是我需要的,我想与他独处。
他问:“你看什么?”
我凝进那双黑眸中,轻声说:“不管你变成了谁,都不要离开好吗?”
眸色幽然而动,他挑起眉:“你看出来了?”我摇头,把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缓缓道:“我什么都看不出,也不想知道,只想就这样和你在一起。”
“不会怕吗?”
我一怔,抬起脸看他,“怕什么?”
“他们说我可能是个活了数千年的老头,就像那道非一样成妖怪了。”
突然想笑,把心中疑问问了出来:“你就是因为这句话把他俩给撵走了?”古羲难得面露赧然地转开脸,默认了刚才的行为。
我说:“无论活了多久,你都是你,古羲的名字是你自己起的,那我就只认定这个人。”
关于他的年龄,其实当何知许给出理论依据推断时我或许会下意识的反弹,可当老孙“诚实”地说出来时倒没有那么吃惊了。因为之前他就告诉过我,所谓的长生不老其实不过是人在幻境里的一种时空静止,包括道非也是,他能活到现在并非是因为他修炼了什么惊天道术,也不是他获得了长生不老的仙丹,而是他会运用幻术缔造时间静止的空间。他只要在那空间里待足够长,而在需要办事时离开,那他的生命便可无限长。
所以古羲的情形其实与这相似又有区别,区别在于那个幻境磁场是以他为点,就是说外面历史交替、时空轮转,对他而言都是静止的。
我会......心疼这样的他,就像他对道非说的那句话,他已活够了。
腰上一紧,略感疼意,抬起眸就见古羲不悦地看着我:“当着我的面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对道非说那句话不过是怼他,谁能活着还真的想去死?”
我深吸一口气,问:“能告诉我到底你有没有把本命元留在我体内吗?”如果没有,那是为何能够无时无刻知道我心中所想?
却听他答:“要看破你的心思,哪还需要注入本命元?都说了你是特别的,很早的时候我就大约能感应到你念想了,不过并不清晰,后来我们合体后你身上就有了我的气息,在你心念转动时就立刻能反应到我脑中来了。”
“所以,你并不会读心术?也看不透别人的心思?”
他面露鄙夷地道:“什么读心术,那不过是骗骗人的东西。对别人我只要算计就行了,干嘛要去看,更何况我对别人心里头想什么也不感兴趣。”
是他的调调,一般人的心思恐怕都逃不出他的算谋,就连我一直以为心机城府不下于他的何知许之前也自认算计不过他。看似在伯仲之间的较量,却始终都还在古羲的棋盘上。
“至于本命元这东西......”古羲绵长的语声拉回我的思绪,侧耳仔细去听时见他露了个奇怪的笑容:“是我有意愚弄世人而做的。”
“什么意思?你做的?”
“我的生命是停止的,何来本命元?换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我可以算是个死人,不过以活着的形态现于人前。”
心漏跳了一拍,我松开环着他的手盯着那双眼又问:“那如果你没有本命元,又是如何驱除那个大方师的魔魂抢回自己身体的?
他闻言轻笑:“你称他为魔魂?他还不够资格呢,不过是被封印在玉玺里的傀儡罢了。枉他道非跨越时空千年,都不及一个普通的倒斗贼见识多,归影之所万万空,生息万变元灵出,你应该已经知道它的名字了吧。”
古羲的手指随意指了下眼前那张寒玉,我出于本能直觉地脱口而出:“归影。”
古羲点了点头也松开环着我的手臂,走至跟前掌抚在那上面,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黯淡的寒玉突然间就亮了起来,并且冒出寒气来,空间骤然变冷,我都不由慑缩。
它在顷刻间就恢复到我第一次见到时的样子了!
只听古羲低低浅唤:“归影,我又回来了。”
我瞪大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脑中有些东西逐渐清明,也正是刚才去回想突然模糊混淆了的一些片段。第一次来时,我是凿穿了外墙看进里面,看到古羲正古怪地拿头一下一下磕着这张寒玉,所以我可不可以想成在这之前它原本也是黯淡无泽的,是因为古羲的到来甚至与之相触后才促使了它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就在这时,突的有一沉鸣声竟从那寒玉里发了出来,就好像是在回应古羲一般。
寒玉成魔......老孙说得第一句话就是指这了吧,玉有魂曾经也是古羲告诉我的,就像他赠于我的玉哨以及后来的玉钥匙与玉牌,而王印里面则封了大方师的魂,后面我不敢去想了。
但是古羲回眸而来,没有给我丝毫的喘息空间就残忍地轻问出来:“你其实已经想到了,对吗?”我连连摇头,甚至向后退去,“不,我没有想到。古羲,既然你没事了,我们离开这吧。”恐惧如翻江倒海的巨浪在向我扑来,只想带着他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他却低垂下眸轻叹,脸上露出我从没有见过的苍凉表情,幽然的声音缓缓从四面八方传进我耳朵里:“小愿,你带不走他的,除了留在这里他还可能复活,出去之后就会如你先前看到的一点一点变成透明,然后成为一块人石,或者你可以称为人玉。”
“不!你胡说,他不是石头,也不是玉,他就是人。”
“我没有说他是石头或者是玉,但当有一天他的生命与归影连在一起时,有些东西注定不能改变,这是他的宿命。”
我的情绪濒临崩溃边缘,摇着头死死瞪着那边垂眸的人:“我不信宿命论,人定胜天。”
“那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曾经他也这样想过,想摆脱这宿命,可是没用,无论挣扎还是痛苦,它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走进宿命的轮回。一次次地离开,一次次地再回来,能力再强大终有不得不回的时候,而他曾到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也将会因为回归而抹去不留痕迹。”
我心头一震之后大声反驳:“不对,三年前他离开我就没有忘记他,秦辅与秦舟他们也都记得他。”
“那是因为那一次不算真正回归,只是王印里的魂上身后暂时能量不继从而回来蓄能而已,所以曾与他有过深刻交集的人不会忘记。这一次他为了你已经散尽了体内所有的元气,除了在这归息他已别无它去。现在想必你也明白为什么他能驱除恶魂,又能保全你让你吸纳七星力量了吧。”
我不想明白,可是眼前的这个古羲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
他不是我真正认识和接触以及爱上的那个人,但又确实是古羲。
“他在哪?他现在怎么样了?”问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古羲看我的眼神中多了悲怜,他说:“你知道的,刚才你是看着我醒过来的。”
脑中晃过刚才的情景,先是思维混淆,随后便看到他睁开了幽暗的黑眸,当时以为是产生幻觉,实则我是有感而视真的看到,但这些何知许与老孙却没法看见。
因为......他是过去。
耳边听到古羲走近,并且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道:“他一定跟你说过这三种形态:过去、现在、将来,所以你一看见我就有了害怕。他在现在时因为生命停止而没有过去与将来,只有当这个现在快要结束我才会出现,因为我是负责让这生命延续下去的状态。”
心头汩汩而痛,盯着同样一副胸膛我却没法依靠上去,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过去的不要再回首,将来的不要去仰望,应当活在当下。只有当下、现在才是最珍贵的,可惜古羲的现在还在虚幻时空中沉睡不醒,却让过去从沉睡中觉醒过来。
我迟疑着问:“你算是......他何时的过去?”
“他什么时候生命停息在原处,我就是什么时候的过去。”
387.世间最好的默契
就是说是在他与这块魔玉融合之前?“那为什么你有这样强大的能力还要将魂融进这块玉中呢?”他闻言愣了愣,转而浅笑着道:“好问题,不负责任的说法叫天命所归,是老天爷驱使我走上这条路;直白点的说法是当年我有一个仇家,一次次地追杀我,逼得我不得不走上这条邪路。”
我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但看他不再继续说下去还是问了出来:“你还有仇家?”
古羲失笑:“怎么没有?年轻时年少气盛,多少会与人恩怨,一般人都是手下败将就更加得意忘形,结果碰到个硬茬不但输了还被追打。从古书上闻知有这么一块魔玉,只要把魂交给它就可无敌天下,当有机会真遇见这块魔玉时自然就心动了。没想到一入魔障便是孽,再也抽身不出,有了无敌天下的能力但却时间静止生命停息在那一刻,从此长生不老于尘世的夹缝中,严格说起来他比我更寂寞。”
我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人,突的问:“你以前就是头发银色的吗?”
他似没想到我转话题这么快,面上一愣,转而便道:“我懂你意思,原本只是不想吓着你,现在不妨变回来吧。”话落间他的头发就瞬间变黑了,果如我所想,既然他只是一种状态而不是真实存在的人,那给我看到外相也就是他刻意呈现的。
相对的,过去的他与现在的相比性情要没那么尖锐,甚至可以用柔和来形容。我渐渐从刚才的隔阂中出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其实都还是他古羲,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基本上所有人都没法接触到另一个人的过去,而我有幸能与他在一起还聊着天。
想到这我就去抓住了他肩膀上的手,他的眸光一闪旋即染上喜悦而问:“你愿意接受我了?”我反倒怔住,刚才自己的排斥有那么明显吗?我想了想道:“要我接受你,首先你不要来窥探我的内心,我不想自己随便想什么都立即被你听到。”
他认真地听着,迟疑了下点头。
我又再道:“其次,多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我想知道。”
这时他却有些为难地道:“我是他的过去,对于现在这个状态里发生的事没法知道的,对你有感应是因为气息留存在你体内,所以触及了灵魂。”
“那就跟我说说你过去那会的事吧,后来你打赢了那个仇家吗?”
古羲没立即回答,只是小心地看着我说:“我能抱着你吗?”莫名的我脸就红了,羞赧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把我抱起往那块魔玉走,我惊喊出声:“别坐那上面。”
他看了看我,遵从了我的意愿,挑了离魔玉较远的位置坐上,让我就坐在他的腿上,而他双臂从后揽抱住我的腰。如此这般后他才满意地开口:“打没打赢那仇家属于与魔玉融合后的现在状态,我不知道了。”察觉我有挣扎迹象,他立即又补充:“不过以我那时的心性推断应该会回去找仇家复仇,应该是打败了那人的。魔玉的磁场力有多强大你已经感受过了,它带给人的能力是无穷,正是这无穷才能缔造出这样空间的磁场。”
听他说到这,脑中闪过那两句话:寒玉成魔,结晶于形。
目光环转了一圈后问:“是只要有这种晶石墙的地方就都是被它缔造出来的吗?”没料古羲回答我:“不止,你看到的都是。”
我没太明白他意思,什么叫看到的都是。
只听他进而解释:“这块玉的魔性在你看来会觉得不可思议,它在注入了我的魂后就像心脏复苏后的树苗,以此为中心肆意生长,一点点长成苍天大树。”
苍天大树!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急转回头惊愕地看着他:“你不会想说外面那些古树以及寒潭还有那瀑布高山,都是它缔造出来的磁场空间吧?”
古羲说:“你终于通窍了。”
在得到他的确认后我只有四个字能感觉:怎么可能?
“不是,它的作用不是结晶于形吗?怎么还会长树,还会生出寒潭和山?”山或许还有可能是晶石,可树和寒潭怎么也不像是晶石所结啊。
古羲摇了下头说:“你想错方向了,刚我说了寒玉是它的心脏,那寒潭就是它的血液,那些古树则是枝桠。它所缔造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身体,包容了一切可能的元素。”
“所以......寒潭底下与地下城也在它的包容范围以内?”
见古羲默认时我一时间怔愣在那,这个事实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远看着那块还冒了寒气的玉讷讷地想:它真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吗?
“如果拿扶桑神木跟它相比呢?”这种缔造的能力应该是与扶桑类似吧,但听古羲鄙夷而道:“什么扶桑神木,不过是块烂木头而已。那块木头就是从外面的古树上截下的一根枝桠罢了,有了点魔玉的力量就敢称是神木了。”
古羲这是无意中又吐露了另一个秘密?在外面强大到无所不能缔造空间的扶桑,却原来只是寒玉身体里的一根枝桠。“是谁把它截下带出去的?”
我的疑问出来片刻也没听到古羲回应,敛转眸光见他在若有所思,感应到我视线后抬起黑眸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
“你?”是说后来我认识的现在的他?
古羲点头:“我也是推断,因为这个空间假如不是在我虚弱时期是任何人都进不来的,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我觉得无聊时带了一根木头出去找点乐趣吧。”
听完他这个说法我有种嘴角抽搐的感觉,意思是后面的事情都是他在与寒玉融合后过得太无聊寂寞了,于是就带了根木头出去兴风作浪?然后那根木头被道非当作是扶桑神木?
但是......“既然只是一截木头,道非是如何把它给接到那棵树上的?”
古羲朝我眨了眨眼,“虽然我很想回答你说以道非修炼了那么久的道术而论,把木头与树接在一起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是你现在脑中呈现出来那棵树的样子来看的话,应该我们所定义的木头不是同一个。”
我也顾不上他又来窥探我脑中的东西了,紧追着问:“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我带出去的木头是种子,长成了你在那个地方看到的那棵大树,难道你没发现它们长得很像吗?”
是很像,可是,“如果你带出去的是种子,那我从树顶上拿下来的那根金光熠熠的木头又是什么?”古羲想了想给了我一个很不负责任的答案:“应该是果子吧。”
我顿时就恼了,瞪着他质问:“木头还能结果的?”
他露了一个无辜的眼神说:“我给你说过的,现在状态发生的事我并不清楚,具体怎样要问他,我只能是通过你给的讯息然后再揣摩我自己可能的行为。”
对着这张脸瞪了一会儿我就瞪不下去了,要换成以前的他根本不会以这种示弱的口吻来说话,甚至我都能想象得出他那种跋扈的口吻说:我说木头能结果就结果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来给我解释?心头汩汩而疼的位置莫名添上了一股酸涩,只能扭转头转移开了话题。
“你与道非谁活得更久?”
他一听脸色立即变了变,环在我腰上的手臂也紧了一分,脸贴近过来到我耳畔轻问:“小愿,你会在意吗?”我低头看了看他环在身前的双手,指节因为握得紧而发白,耳边的呼吸都似乎有些急促,敛去隐隐的心疼故意将语气变淡了道:“我在问你跟道非谁活得久,你问这有的没的做什么?”
他仔细地看了看我的侧脸,然后才道:“依照常理来推断,我要比他更早。”
“他是秦朝那个年代的吗?”
“嗯,那时方士盛行,嬴政又醉心于长生不老之术,在那前朝就有弄道者鬼谷子,他旗下弟子百名,有一些扬名立万,有一些却没人知晓也是他的弟子,比如嬴政身边的李斯以及徐福。李斯的修为不过是论道弄典,但徐福这个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却是学会了他师傅的那一套行骗之术。”
我听到这处打断他:“你有意提到徐福,是认为道非就是徐福吗?”
“之前会那么以为,不过看情形他并不是,但与鬼谷子跟徐福必然有联系。”古羲本想再说什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目光紧凝在我脸上好一会才问:“你早猜到了所以有意试探?”
我把头靠在他的身前,轻声说:“我不想去猜,但是你现在的表情与行为与那时很像。古羲,你知道吗?世间最好的默契并非是有人懂你的言外之意,而是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
388.输给现在
他又沉默了好长一会,随后在我的耳边低语:“确实我与他有时是并存的,当他虚弱时无法压制自己魂散时,我就会出现来保存住他。那会他的生魂都没有了,又离开这里太远,你身上那点属于他的魂气就将我唤醒了。不过因为依旧还是在现在状态,过去的我出不来,直到他们以你的本命元来点燃他的元灯时,我暂时出来了一下。不过当时由于刚刚苏醒过来,对外物都很陌生,只能认准了你身上属于我的气息。”
难怪当时的他会认出梵文,还能有那种怪异的能力从那狭窄的石缝中钻过来了,然后对地上的机关了如指掌。实则,这里等于是他的家,他怎又会不熟悉呢?
“那为什么你要把寒玉后面的归影两字给遮去呢?”
“我就是他,他也是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哪怕我不能干预现在,但是心念是互通的。大抵能揣度出他设局回来这里就是要把幕后人抓出来,所以不能让外人看到它的名字而有所防范。事实证明我是有先见之明的,他无聊到去外面刻刻壁画、写写字。”
我的眼角又要抽搐了,“你说老孙去的那座商周时期的古墓里的壁画是他刻的?”
“原本我不这么想,会以为是撰写那本古书的人留下的痕迹,但听到齐大生说那里还留了盲阵与地陷后就知道是他的手笔了。不过你也可以想成是那时候他算过千年后的时运,有意埋下线索以备后患。”
我怎么听他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是那么回事呢,更像是在敷衍我。
“所以你是商周那会的人?”
原本还算镇定的古羲一听我问这立即就眼光闪烁了起来,口中说:“哪有?那齐大生说是商周的古墓就一定是了?而且也可以是他后面随意一个年代去留下的呀。”
我突的吻上了他的唇,轻轻的顿停了片刻后才退开,看着那双黑如墨玉的眼睛说:“古羲,我不在意。我承认在最初知道时会很震惊,但是也就惊了那一下,其实你之前有流露过很多痕迹,也似是而非地提起过,只是都被我忽略也不会往那上面想。所以你无需怕我对你年龄这事在意,而且就如你说的与寒玉相融后生命时间是停止的,等于你一直停留在了当初那个年龄,那时候你是多大?”
原本认真听着我说话的古羲面色还算平和,就在听我最后一问时又徒然色变,然后目光又闪烁起来。我有些无力地道:“不会那时候你就活了不短时间了吧?”
他避开我的目光说:“也不算长,就那么......上...十年吧。”
“那你的相貌为什么还这么年轻?”
古羲面上一僵,又改口道:“过去太久我记错了,是二十多年。”
我在心中叹气,已无力在年龄这问题上与他计较,而且也计较不来。不管他是数千年前的古人,还是一个被时光遗忘了的在夹缝中的留存者,都是我爱上的那个人。
耳边突的传来他轻问:“你比较喜欢我还是他?”
我一愣,敛转过眸,很无语地发现这个人好像在吃自己的醋。我反过身去环住他的腰,与他抱得更紧一些,然后就附在他的耳畔道:“我喜欢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古羲,也喜欢脾气尚好讲话不刻薄的古羲,如果让我选,那我选过去与现在的一起喜欢,因为他都是一个叫古羲的王八蛋本人。”
空间静默沉寂好长一会,才听到嘀咕在旁:“也就你敢称我是王八蛋。”
我的嘴角终于莞尔翘起,这是自从与他独处后最快乐的时候了。
安静了一会我就又靠躺回他身前,抓了他环在腰上的手去一个一个掰手指,口中随意问:“为什么会给自己起古羲这个名字呢?”
“是他......”听他刚说两字我就出声截断:“别用他来形容,那就是你,既然你能臆测现在状态的你的心思,那就依照你的推断来告诉我。”
他默了一瞬后重新应道:“我原本就叫羲,取自伏羲的字,远古大帝的始祖。在我还没来到这里时的时代名字都只用一个字,后来应该是我有意加了个古字籍以标识。”
我有种额头冒黑线的感觉,当初古羲向我介绍自己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
古羲,伏羲的羲。
一点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而且很随便的用了个“古”姓,他是连起个另外特殊一点的别名也懒得去想。
我又想到一事:“记得那年从地下城回去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古城,后来你也说那是之前的地下城。可是刚刚你又说连那也是寒玉缔造的空间,那到底有没有那个古城?”
“我没看到过那个古城的样子,你形容一下。”
我左右看了看也没个称手的工具,惋惜地道:“没纸和笔,要不可以给你画下来。”
不料过了一会他就递给了我一块尖锐的黑晶石指着墙面道:“就用它画吧。”我点点头,也不去问他怎么弄来的,拉开他的手臂就起身走到晶石墙前,先在脑中过滤了下那个画面,然后开始刻画起来。起初以为会要使些力才能刻得出,当尖端接触墙面时就发现晶石墙就像白纸,而我手中的黑晶石就是画笔,完全不需要耗去我太多力气。
大约半小时后,晶石墙上就出现了一幅古城壁画。
我回过头,见古羲慵懒地靠在原处像是很无聊地等了很久,见我终于画完才敛了那表情道:“除了那座城墙,整个古城是按照我以前居所的地方所建的。”
“寒玉就在你住的古城下面?”
古羲摇头:“不是,它是依照我心城的模式凝结而成的,古城墙应该是后来有了参照物而新添加的,我的那座古城早在战乱时被毁掉了。你能入梦进去这座古城,就是因为......”他顿了下,像是在想着什么措辞,但最终还是转开了脸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他这样我却体悟到后面那句是何意了,我能入梦进古城,是因为走进了他的心。原来那么早他就已经对我敞开心扉让我入驻,只不过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吧,要不然也不会在后来跑进梦里发现这件事后刻意抹去一些额外的讯息了。
不过那都是旧事了,不提也罢。眼前他说得事更让我感到新奇:“你意思是说这个空间里的东西会依照你心中所想的样子凝成?那寒潭与那些古树也都是你想的?”
古羲回道:“寒潭不是,寒潭是本来固有存在的,属于寒玉的血液之源,古树是依附它而生的。其余的应该都是我构思的,有水有树自然得有山才匹配,山上添上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树上以晶石为果,看起来才像是仙境。”
我怔愣半响只能回以说:“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想到什么转头去看那发着寒光的寒玉,有个念想在脑中滋生:“它不会就是你说的在寒潭底下的千年玄冰吧?”
“我有说过?”古羲先是下意识反问,随即面露顿悟后道:“那是我迂回的一种说法,确实寒潭里的寒毒都是它释放出来的,一般人碰不得。”
难怪之前何知许和老孙在触摸寒玉时全都不同程度地受伤,全都是被它寒毒给刺到了。
正想再询问为何之前我下了寒潭会受不住那寒毒而在触摸寒玉时又无碍,古羲突的走近过来从后将我抱住,贴在耳旁说:“小愿,你作画的样子我好喜欢。”很想对他翻白眼,他刚才那神态可不像是喜欢,反而是一派无聊。
他顿了下后又问:“你会喜欢现在这个我吗?”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这语气......听着像是有些忐忑,没等我回话他又说:“如果喜欢的话,那我就留下来好不好?”
至此我明白了他意思,过去的他想要代替现在留存在这个时空中与我在一起,可是......真的可以这样吗?如果他留下,那不就是永远只有过去而没有现在了吗?那现在的古羲怎么办?听到自己的声音出来才发现我把最后那句话给呢喃出声了。
抱着我的身体僵了下,长久沉滞后他问:“你还是比较喜欢他对吗?”
“古羲,”我拉住他的手臂回转过身,与他黑眸相对,“不管是哪个都是你,只是可以留恋过去,也可以不思将来,但是不能放弃现在。没了现在,你还是你吗?”
幽深的黑眸中颜色渐渐深邃,像不见底的深潭,到最后却荡漾出一丝落寞,只听他像是呢喃般说了很轻的三字:“我输了。”我想问,但被他轻吻住唇,没有深入只在唇上轻轻辗转然后退开,蓦的露出一个讽凉的笑容,像及了每一次说出刻薄话语时的样子。
“你到底还是把我与他区分开的,说什么过去与现在都是我,但你在选择时没有一分迟疑就把我撇开在外了。”
我心头钝痛,前一刻还温柔缠绵的气氛,这一刻就烟消云散。
389.沉痛的选择
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想要给他解释,可是突的脑中某根神经一动,他不可能会在这时与我闹僵!以他的性格即使真与阎王下了那个赌也不会说出来。
我看到古羲的脸色变了,立即明白他又窥知了我的心事,下一瞬他一把将我推开,怒喝:“你走吧,既然不选择我就别再在我跟前碍眼了。”
刚才我就对他说过:世间最好的默契并非是有人懂你的言外之意,而是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已经有件事恍然而悟,控制住颤动的手凝紧他,心中道:古羲,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能够听得到我在想什么,是不是......他回来了?
从刚才到现在我与他一直在间歇着说话,但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讯息。
道非魂是往那山上飘的,如果这个空间只是寒玉缔造出来的虚拟空间,那他岂不是逃不出这里?如果逃不出去,他会怎样?一点都不怀疑他有那本事能够籍着我们的气息找来这。
古羲的表情顿然间龟裂而开,他一把将我拉藏到身后警惕地环扫四周并低喝:“出来!”
就在他话落的一瞬空间里突然冒出一缕黑气,并弯弯袅袅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道非那张狂的笑声传扬了出来:“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说我怎么出不去呢?原来这个地方真正的秘密在这里!”
我惊惶地瞪着那团人形黑雾,只见它悬浮在半空中顿了半刻后又道:“归影,归息幻影,元灵复生。原来你一直藏在这里,七星都不过是你缔造出来的幻神,早知如此我何苦费尽心血布谋千年来等待。”
“那也得你有那个命去肖想它的。”古羲的身影在话起时就掠了出去,但看速度惊人,可在触及那团黑雾时却瞬间就被裹住了。
只听道非道:“你忘了自己是过去的古羲了吗?过去伸手不及现在,你不过是个形态,怎与我斗?古羲,我终于找到你的命门,今日只要将你抽魂出魔玉,那么就如你所言可以成全你去死了。”
我听得万分惊痛,一个箭步冲上前掌击那黑雾,原本那黑雾见我掌到时还从古羲身上抽身而离,可在撤开一米之外后就顿停住,转而大笑:“丫头,原来你在这里发挥不出七星的能力,原本我还对你有忌惮,现在当真是天助我也!”
猛然间一股气浪向我袭来,我猝不及防被掀飞而出,重重撞在晶石墙上再摔下,全身的骨头都如散架了般疼痛。抬起的眸只看到古羲回眸看来时眼中的惊痛,心中闪过不祥的念头,下意识地喊:“不要。”
只是连我自己也不晓得这声“不要”是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而古羲已经转开了视线阴冷地看向道非的人形黑雾。
我奋力从地上爬起,不管如何都要抢在古羲可能会做什么之前阻拦。唯一的办法就是与道非去拼,手中的细丝已经朝着黑雾飞掠而去,尽管穿梭而过但见道非还是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一动,就是说这里不能用术法,但是实战还是能够击打到他的?
念转间我已经再次到道非跟前,没了柳叶刀我还有拳头,还有手中的细丝可作为武器,以及脑中那无穷幻变的招式。
原本道非还轻蔑地对我道:“哼,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能赢得过我吗?”
我抿紧唇角不作声,只手脚并进朝他挥去。由于他是魂,击打时就如打在空气中一般,而且他的速度奇快,但是我的脑中却能及时反应出他下一步可能出的招式。所以几十招下来,竟与他还能有的一打,就连他也轻咦出声:“不可能啊。”
不过瞬间他就消散于空气中,我知道他还在,只是使魂气与空气相揉合没有了形。用力眨了下眼想靠目力去辨别空气颗粒的变化,但觉身后煞气来袭,只见眼前黑影一闪是古羲掠到了我身后,他想为我挡那一击。
但是......徒劳!在我惊回身越过他肩膀还击的一掌打在了那已经初具形态的黑雾上,但与他也骤然拉开了距离,因为我的身体如柳絮般飘在了空中。
古羲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坠落而下的我,使我免受二度摔伤,只是道非的这一击将我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好像震碎了,一张口我就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来。
相同的道非应该也受我一掌吃痛不小,形态被打散在空中,一时间无法凝聚起来。
有一种痛是明明可以实实在在地抱着我,但却无能为力。我从古羲的眼中读出了这种惊痛......他俯下身来凑到我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话,转而放下我就要起身。
我惊恐地拽住他的衣服,口中说不出话只能心底凄然而喊:不要!
他深看着我,突然冲我露齿而笑,轻道:“小愿,使你爱上我这件事总有一种方法是合适的,过程可以暴力,可以温情,可以强取豪夺,也可以......心甘情愿。”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视线变得模糊,只觉他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犹如我握在掌间的沙在流失般,无以莫名的恐惧覆盖了我。
他站起了身背对着我,心中属于他的声音幽然响起:“小愿,我在黄泉眼下与阎王下了个赌,赌你会选他还是我,他赢便可彻底解你身上的恶劫。”
“他输呢?”我随着他的话本能询问。
“输了,你就与我一同活在过去,但你还是选择了现在。”
我怔怔地看着他背影:“所以你的出现......是为了引诱我离开他?”
“对,这是我与他的约定。”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如果再给你选择一次,你会选择我吗?”话落间,他那坚挺的背影已经虚化,然后形慢慢而散。
我痛喊出声:“我选你,你不要离开!”
迷离的视线中古羲缓缓回过身来,虚化的脸上浮出欣然笑容,他俯下身在我唇上落下一吻。只是那吻飘忽空无,我终于看清那眼神中的震痛,“小愿......”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两字,转瞬间如水汽般消散在空中。
耳边传来道非的惊怒声喊:“古羲,你别妄想回归现在,我现在就抽你的魂出魔玉,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我甚至来不及悲恸刚才古羲的过去离开,就看到寒玉中有一缕白影往外流,而道非的人形黑雾已经又一次凝聚并且朝着白影双掌齐挥。我身随念动,骤然生出一股力量使自己的身体朝着道非撞了过去,逼得他只能收掌来抵挡。
这一次我没有再被打飞出去,也并不是突然能力增长,而是落在了白影的怀中被稳稳抱住。怔怔看着这个渐渐现出人形的白影,感觉他将我轻轻放到寒玉旁边的地面,不觉身下坚硬反而柔软,一侧眸就看到古羲躺在我的下方。心中一顿,他在这里,那这个白影又是谁?但等白影缓缓起身时我就顿悟过来:垫在我身下的人是古羲的现在,他一直都在,也从未苏醒,就安然躺在原位。只是当他的过去状态出现时,宛若将我带到了过去的那个时空,所以我看不见他了。现在过去已经消散,那现在的他自然就又呈现出来,而这白影......
正是他曾与寒玉融合一起的魂,真的被道非给从寒玉中抽了出来。
只看到四周的景象在扭曲,那些晶石墙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一点一点消散于无形。道非似乎也懵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他的人形而化成的黑雾在四周疾速飘荡,听到他在自问:“为什么都消失了?”
我知道这变化产生的原因,假如这里所有眼睛能看到的都是古羲的魂与寒玉相融合后的心念所筑,那么当他的魂被抽离出寒玉时一切都将消失。
这座心城终将在这个地球上化为尘嚣,了无痕迹。
一道低缓而沉暗的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愚昧的人啊,能保留一缕孤魂活着不要,非要来求魂飞魄散。我怎么能不成全你?”
就在话落的一瞬间,那余下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晶石全都化成一道道利箭射向道非。很诡异,之前我对道非无论是出拳还是射出细丝虽然能对他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但是全都是实物穿过了黑雾,而现在晶石箭却根根扎在黑雾上面,只听到道非一声声的惨叫,然后被钉在了寒玉上面。那些晶石在转瞬之间犹如枷锁一般将他给捆缚在上,蓦的从寒玉内伸出一把冰锥穿过道非的心脏。
到这时,道非已经叫不出声来,只能看到那团黑雾变得不成人形而且在不停地抽搐。
这时,那沉暗的声音又一次开口了:“现在懂得人与人的区别了吗?不是给了你布就能开染坊的,这种体质就连给魔玉当祭品都不配,散了吧。”
390.无法消除的印
只听一声崩裂,那捆缚着的晶石连同黑雾都震碎而开,从寒玉里伸出的冰锥也慢慢缩了回去,直到恢复平整变回原来的样子,好似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思维停滞在了当下,我混沌地坐在那如痴傻了一般,周遭像空白的世界但却扭曲了时间与空间。是疾速奔来的杂乱的脚步声震醒了我,抬起眼慌乱四寻,不由心生惊急:“古羲,你在哪?”这时脚步声已到身后,我一回眸就与何知许的目光对上,他的身后跟来的除了老孙还有祝可,这时我顾不得其它,只急声追问:“你们过来时有看到一个白影吗?”
何知许摇了摇头,目光沉鹜地而掠转向我身后。老孙在后大着嗓门询问:“老常,刚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为嘛好好的连墙都没了?”
刚才他们出去时还是从这个精石屋离开沿着通道而走的,但这时不仅精石屋不见了,就连那条通道也都消失了,而原本离开千年寒潭不算短的距离如今已经能够眺望得到。
诚如之前古羲告诉我的,寒潭在,古树也在,唯独少了山与那瀑布,因为那不过是他心中所画的一幅蓝图。我想起什么,慌乱地从古羲身上爬下,看他沉静的脸彷如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已沉入那无边梦境中。
头顶响起何知许的声音:“是......道非回来了?他们作了最后的血拼?那他......”
“你闭嘴!”我仰起头冲他嘶吼出声,知道现有的状况瞒不过他的眼,以他精明的思维哪怕不在当场都能猜到几分,可是我真的不想听他口中说出那个答案。
涣散的眼中难掩淋漓之痛,我讷讷而语:“古羲,你出来,我知道你一定还在。”
魔玉本是死物,是因为注入了他的魂后才有生命,我亲眼看到那个白影出现甚至还接住了我将我放在他的身上,可在后来惩戒道非时却消失了。我不相信那个开口说话的声音是魔玉,哪怕嗓音不一样,但那语调非他古羲莫属!
最后几乎是将道非的魂碾压般灭掉的,他不可能与道非同归于尽!而且假如他也魂飞魄散了,那现在他的这具身体不可能还在这里。
可等了一会也没有丝毫动静,环转而过的几人看我的眼神中都有了悲悯,就连老孙也不作声了。我不由发了狠地握住身前的掌,一字一句说:“你如果不出现,我就将身体里所有的潜能都注入你体内。你知道的!没了这魔障,对术法也就没了禁制。”
终于,我头顶上方的气流发生了变化,抬起头时只见那道白影浮浮沉沉地隐现在空中。甚至不能用人形来形容他了,但我却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带着凛然的气息。
所有游离于外的声音都远去了,我的眼中只锁定他,感觉心尖上有一滴血坠落却流不出,我伸长手臂想要触摸到他,但是咫尺就是我与他相隔的距离。
终于上天卑怜了我的凄楚,白影向我靠近,使我得偿所愿抱住。一声叹息响在耳边:“小愿,你这又是何苦?”我的眼睛刺疼而干涩,没有泪再涌出来,虚怀着影,咬紧双唇才没有让悲泣溢出声来。
他说:“你知道的,即使你散尽能力也于我无补,七星只不过是它的附属。原本我想就这样归影,也可免你少些痛苦,你却非要逼我出来。”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难道你会不知道过去的那个你最后跟我说了什么?”
静默流转,我万念俱灰地松开手,喃喃道:“你走,把那个他还给我,我宁愿选择过去也不要现在了,就让我陪他一起遁入过去的时空吧。”那样至少,我能与你在一起......
就在我松开环抱的一瞬,那团白影缓缓汇入了古羲的身体里,然后他睁开了眼。
怔怔看着他抬起右手来抚我的脸,那嘴角牵扬的笑容是我见过他最好看的时候,唇不动但熟悉的嗓音已经流入我耳:“你已做了选择就没有机会悔改,我命令你现在吻我,让我记住你的气息可以早一点醒来。”
倏然而笑,却终于笑出了眼泪。泪滚落脸颊滴在他的脸上,这个人到了这时都还嚣张跋扈到不行,我俯下身狠狠地去亲他,甚至将他的唇角都咬破了。
那双黑眸幽亮而深锐,古羲,你终于,成了我的眼中钉,心中刺,再也拔不出了。
假如你敢不醒我一定敲了这块玉把你挖出来,假如你敢让我忘记你那就最好做得彻底一点,否则一旦我记起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拉出来鞭尸!
他笑,你不会有机会的。
幽亮的眸渐渐黯淡下去,不见了光泽,也慢慢闭上了眼。即使我的唇还轻覆在他唇上,也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气了,我不相信地将能量传入他掌心,但是当那潜能一注入时他就如之前一般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慢慢褪去色泽。
头顶已经传来何知许的阻止声:“小浅不要,你在加速他的褪化。”
我骤然松手,原来真的到了末路,无论我挣扎还是痛苦都改变不了现状;原来他说的宿命轮回,根本不是我能改变的。
将他环抱而起时,耳边似有人在问我要干什么,也听到谁在劝别冲动,但是那些声音虚无在我的思绪之外。环紧他只需转身便在寒玉前,再舍不得放下也由不得我。
过去的他最后在我耳边留下的话是:我已与魔玉相附而生分不开了,这是我的宿命。如果你能割舍就任由我变成人玉,如果不能就把我放在魔玉上。
眼下的这个人我如何能割舍?
微微弯腰,轻轻放下,收回手。忍住寒玉释放的寒毒入体之痛也要凑至他的耳边。
机械地做完这些动作后,我如僵化的石头保持着那个姿势,明知他听不见了还执拗地轻语在唇边:“古羲,愿你长生心不古。”我等你......
升腾的寒气将他包围,瞬间从头到脚都结出了一层冰,然后他的身体慢慢沉落......
有谁在喃喃那四句词:寒玉成魔,结晶于形,归息幻影,元灵复生。
所谓魔棺,原来如此。
寒玉已经彻底将他包裹在内,我看不清那张容颜,而时光也像是在我身上风化了一般。许久之后,我终于释然。
曾经看过一本书,那书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不怎么欣赏那些为爱人要生要死的姑娘,我喜欢那种知道爱情离去后,擦干脸上的泪转身就走的女孩,又冷又酷又美,像西部片里的牛仔杀完人后吹一**口的烟。
古羲,你是否也喜欢这样的女孩?
终于我抬起手将脸上的泪擦干,然后转身而走,越过了谁也没看清,只知道路在前方。有人拉住我的胳膊在耳旁问:“你去哪?”我回转眸,冷静而答:“离开吧,这里很快就不能生存了。”魔玉将会重新凝聚他的魂,也将散出最强寒毒,并且这一次他重筑的心城可能不再是从前模样了,到时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这是一场浩劫,自有个人撞进我后半生起。古羲,知道你是下棋高手,但我仍然愿和你博弈这一局!你的性情向来浮躁难平,而我却极有耐心,我相信总有一天能够胜过你的。
晶石还没有来得及重新凝结起来,出去可以算是一路畅通无阻,只有到了那处陷阱时稍微有些难度。我依法炮制地撒了一些碎石在路面上,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一部分陷落而一部分留在上面,而是全都浮在表面。略回思就记起之前的步法,或许可能这陷阱也失效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嘱咐他们踩着我的脚印而走。
越过这一段后,顺利回到了何知许家族的魂盘处,我目光凝了凝那寥寥几盏还亮着的本命元灯,尤其是最中心的那盏应该属于我自己的,心念一动细丝射出将之销毁。
没有人阻止我,包括何知许都没有,他们都静默在旁。
蓦的一股腥甜从嗓间逼来,我一张口就吐出了血,身体软倒而下。
伸出右掌,目光沉定。
他也曾这般伸了右手在我面前对我说:把手掌这边当成过去,手掌之外当成将来,你一定看向了将来的那一面而我只能停留在这里。
如果将来没有你,那么我就把将来切断;如果过去是从一个人回归到一个人的宿命,那我就把过去也抛下。如此,就该再无了回寰的余地吧。
是否,从此能与你一样?
蜷缩了身体,意识涣散弥留。
从此,余生,一个无法消除的印,噬在心头,再无消去的可能。
391.天堂与地狱(1)
你曾让我身在天堂,却从那里出发,将我引向地狱。
题记
黄泉眼中下黄泉,阎罗殿前见阎王!我走在冥界地狱......
放眼一片雾蒙与灰暗的空间,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走了好长一阵都没遇见什么人,哦不,应该说没遇见什么鬼,传说这个世界有一望无尽的恶鬼,可现在空空寥寥的都让我怀疑到底是不是冥界地狱了。
不过我这念刚转完就见前方迷迷蒙蒙中有个影子飘过,我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可那影子速度很快,眼看着反而与我拉远了距离,手一伸竟然抓住了什么直接把那影子给拽了过来。
我看清这个影子是个人,抓住的位置是他的胳膊,很年轻的一张脸,不过那脸上的神色却很不耐烦:“你要干嘛?”
刚要张口询问就被对方给打断:“有事快说,没事别妨碍我办事,忙着呢。”
“我......”
“好了,你一边呆着去吧。”
我一拳挥了上去,就在拳头即将挥到那张脸时倏的顿住,总算看到不耐烦的神色变成了惊恐,我问:“现在能听我说句话了吗?”
他连忙回应:“你说。”
首先我问:“这里是冥界地狱吗?”
他嘴动了动但是没说话点了头。
我又问:“那为什么看不见怨灵啊恶鬼之类的?”这人与刚才的反应一样又是欲言又止,连我也有些不耐了:“有话就说。”
他露了个比较艰涩的表情说:“闻了太久的死气突然闻到生气有点不适应,能先离我远一点吗?”我想了想就退后了一步,见他长舒了口气后道:“你想见怨灵与恶鬼啊不是往这,你应该去那忘川,那里头全都是,要不要我给你指条明路?”
我默了一瞬摇头:“不,我要见阎王。”
这时年轻人才开始打量我,目光从上到下扫略了一遍,“今儿真新鲜,居然有人想见阎王,还是个生魂,说说看,你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不说话了,其实刚才看到这个人时就觉得奇怪了,现在听他这般说那就更有问题了。冥界地狱是什么地方?是人死后会来的地方,在这里出现生魂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可是这个人明明能辨识的出来我不是鬼,身上有生气,却没有一点讶异的神色。
见我不作声就看着他,眼珠骨碌一转就侧转身说:“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跟我来吧。”
形势急转直下并没有让我感到欣喜,跟着走时一直提神防备。因为这人眼珠转动时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那人很贼滑。
所以当前方身影骤然而失时我立即就发现了,并且作出直觉判断伸手而抓,还真的又被我抓住了,这次是揪住了他的后领。那张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口中嚷嚷:“能不能别揪着我不放了?我真有事。”
“你给我带到了地方自然就不找你了。”
吸取之前教训,我没再松开他的衣领,就一路把他给压着走。应该看他样子也是认命了,后面没再出什么花样,大约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后那雾气就散了,视力逐渐清晰起来。
原本荒廖的地界在几百米外突然出现房子时我大概知道目的地快到了,不过等走近后我抬头看了看那顶上那扭扭曲曲的三字,实在是没法把这座房子想象成是阎罗殿。
古屋是古屋,但只能用破旧来形容,尤其是那屋檐都好像少了一个角。
这时领我过来的年轻人开口了:“你也别嫌弃了,这已经是你见到修补过的阎罗殿了,要是你早来几天估计会更震撼。里边请吧。”
听着是话里有话,我默不作声地松开了揪着他后领的手,然后跟在他身后往内。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堆碎石杵在右侧的院子里,然后等我穿过院子时才确信这原本应该不是院子,因为头顶上房檐处都还有砖石延伸在外,看着更像是顶上破了个大洞。
到了里头年轻人随手一指了说:“你在这坐一会,我去请阎王。”说完人就走向了后面,既然到了地头上我也不再去拦他。只是这里哪有什么桌椅,屋内面积是大,但空空荡荡的啥也没,就见墙上挂了几幅神鬼图。
对那神鬼图没多大兴趣,只看了一圈后就将目光落向年轻人走进去的那扇门廊,踌躇了下正要抬脚而进,却听里面有脚步声传来。
转眼就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袍、满脸络腮胡、头戴冠帽的人走了出来,一见我就横眉冷扫了喝问:“是你要见本君?”我与之对视两秒二话没说就倏然出手,没料那自称“本君”的人掉头就跑,我没有犹疑地追了上去。
原以为的后屋哪料追进去穿过一扇门就出了阎王殿,若不是前面那跑着的人影越来越远,我真想回头好好审视这地方,怎么跟山寨的似的,一点都没有阎王殿的威严。
追了一路竟然看到前方有座光秃秃的山,那人影在路岔口时迟疑了下选择往山上跑了。怕上了山更难抓住他,我又将力凝于掌朝那人影伸手一抓,于是看着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对方却还是被我给抓了回来。
三下五除二我就将那人脸上的胡子给扯了下来,又露出那张年轻的脸来。
他瞪大了眼问我:“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其它技术问题我也不想与他多废话,就指了指他的脚说:“你进去一圈乔装改扮换了样子换了衣服,但却没有换鞋。”实际上他还没出来光听那脚步声我就认出来了,结果他给我整这种蹩脚的易容术,当时连敷衍一下的意思都没想,就打算直接把他打服了再说。
他看了看自己那双与长袍不伦不类的运动鞋,恨恨地骂:“怎么就把你给忘了呢?”
我撂下了话:“你是打算我真把你打一顿呢还是老老实实带我见阎王?”
“这不是已经带你见了吗?”
闻言我看了看山上又问:“你是说阎王在这山上?”但他却没好气地道:“什么山上山下的,我是说你已经见到阎王了。”
这一回我终于正视他了,“你不会想说你就是阎王吧?”
他继续翻着白眼怼我:“那你看这四周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我依旧不信:“不是我瞧不起你,令人闻名丧胆的阎王会是你这样?”这实力也太弱了吧,而且还这么年轻?
“你以为是什么样子的?凶神恶煞?本君告诉你,那不过是上面对我们冥界地狱的丑化,在你们看来我们这就是阴朝地府四处都是恶鬼横行,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我索性顺着他的话去问,倒想听听从他口中能编出什么来。
不过他却斜着眼把我瞄了瞄后,轻哼了声:“你打听我们冥界地狱的事干什么?”我伸出了拳头,故作叹息地自言自语:“看来还是你说话管用,要不由你再次出马?”
年轻人一听面色大变,往后急退两步又想到什么立即求饶:“别,别冲动,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当这什么鬼阎君啊,实在是老阎君如今不能成事,然后......然后我这个倒霉鬼被抓来收拾这烂摊子。”
我心中一动,放下拳头问:“为什么说是烂摊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哭丧着脸道:“你刚也看到阎王殿了破成那样,别说官了连个鬼差都没,还不叫烂摊子?弄得我既要当阎君,又要做鬼差的活,那边黄泉眼还破了需要我去补,所以之前真不是成心骗你,我是真的很忙。”
我听了后没有再去质疑,只是静默片刻后问:“黄泉眼怎么破的?”
“那是我们冥界地狱的机密,不能对外道也。”但在我目光飘过去时他又立即改了口:“但今日咱们也算有缘,就给你透露一些也无妨。前阵子咱这出了一件大事,应该准确地说是大灾难,原本这可说是门庭若市,热闹的不行,哪里会想现在这样萧条到一个鬼影都没呢。还有那阎王殿你不知道呢,本来有三层楼阁的,还有一大排的屋子,可谓壮观啊,没料那次灾难之后就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那原来的阎王和鬼差他们呢?”
“死的死,伤的伤,没死的都在这山上养着呢。”
我抬头而看,山路不说崎岖吧但也不好走,因为没有正经的道,倾斜度很陡。耳旁他问:“你不会想要上去吧?我说你这人真是有意思的,来了就找阎君也不说为啥事,现在山上都是老弱残将的你还要去找?”
我眯起眼给了肯定的答复:“找。”
于是我跟他一前一后朝山上走,大概走到半山腰处就隐隐约约看到山顶有房子,场景依稀熟悉。不过远远的看到有个白影飘了下来,到得跟前时也看不出人形,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说:“老阎君说了,直接把人带去镜湖。”
年轻人睁圆了眼:“去镜湖?我没听错吧。”
“假如去了镜湖后还想见老阎君,那就再上来吧。”白影这话应该是对我说的,甚至都没有理会年轻人就又飘向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