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终止
我不作声,默认了那疑问。却听他一声冷笑后以极其凉薄的语声对我说:“你觉得古羲会有这么好心吗?且不说他现在下了黄泉眼把那底下搅的天翻地覆目的为何,我只知以我当他影子那些年对他心理研究与揣摩可确认,与我联手制服族长必能利他所图!族中藏了一个关于他的秘密一直被掌握在族长与长老手中,即便是他早年脱离了家族这个秘密也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我抬起眼,“你知道是什么秘密吗?”
何知许嘴角牵扬讥讽的弧度:“族内隐秘我如何知晓?除非我真的当了族长,或许还能从邱长老口中套出一二来。”
所以古羲倾力帮何知许扳倒蓝影老头所图的就是这个目的,但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秘密让他费尽心思?这个疑问除了他自己没人有答案。从目前我所获知的讯息来看,何知许在这个家族中地位虽已不凡,但还没走到权利的最中心。古羲在离开家族前一直都被困在地下围城内,应该也不曾掌权,甚至他被这个家族利用来做某件事。以他这种性子,又怎可能永远受人摆布呢?潜伏是为了寻找绝佳机会反击,他十几年前可以反离家族,十几年后同样也可以设局致家族族长于死地。
这时的我对眼前困局完全无济于事,所以只能借着推演分析这些事来转移心神,不至于被这等同于煎熬的等待而折磨至疯。
目光凝在何知许淡漠的脸上,到这时我已经大抵明白他与古羲那残忍与工于心计的性格从何而来了。环境造就人,阴暗而神秘的家族拿捏着他们的命脉来胁迫他们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如果不够残忍不够心深,或许两人早就被淘汰于洪流之中。想要生存,隐忍的表面下必须有强大的内心,这个“强大”不单单指能顶住压力,还要有千转百回地心机谋算。
我沉吟之后,问了一个比较感性化的问题:“你有否某个时刻将我当成朋友过?”
何知许在被我一直盯视着时始终都没抬起眼与我目光相对,这时也没有,只是轻凝了视线于某个空无的点,淡淡道:“在我的生命中不存在朋友。”
这个答案我并不觉得失望和难过,因为刚刚已经深入地分析过,只有理该如此的感觉。但我迟疑了下还是喃喃而问:“他......和你也是一样的吧?”
“古羲?”何知许侧转过眸来,“认为我跟他像?”
我诚实点头,却见他露了一个讽凉之极的笑,出来的语声更听着像是凄凉:“或许吧,毕竟我模仿了他那么多年,又将他表现出来的各种性格都研究彻底,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抓得住他的心思,还是让他悄无声息地从暗城消溺无踪。”
何知许说到这抬起了头,看着昏白天空的眼神显得孤凉无比:“曾经我也会想不通,为何他生来就是天子骄子?即便是被锁困在暗城,族中上下也都将他供奉如佛般。而我却只能是那藏在阴暗里无法见光的影子,甚至在他离开后我的价值一度被家族否定差一点就成为弃子。是凭靠我对他的熟悉并能捕捉他的气息才得以保存了性命,代价就是我要成为他的替身在暗城内活过五年,那五年里我绝望过挣扎过也差点死去,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我蹙了蹙眉,这似乎是他极不愿提起的过往,阴暗而腐朽,按理即便是烂在了心里他都不该会讲出来的。这种滋味或许我体会的不深,但也曾有过那么一段晦暗时期。就是少年时因为父亲的离开只剩我和老妈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初期,诚如很久之前古羲说的每个人都会有心魔,那时的我无法压制住心魔所以将所有的情绪都融注在了画中;而何知许现在向我剖白的那段过去,应该就像他心中的暗疮一般,宁可腐烂也不想去碰。
不过我看到他眼中含着残意,这残意应该不是对我,而是对他自己。是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要把这暗疮挖去?
何知许这时的目光空茫而没有焦距,他的心神已飘到了遥远地方,只听他又缓缓道:“离开暗城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适应现实世界的生活方式,直到将你设定为目标后,才开始慢慢步入轨道。”他侧转过脸来,目光专注在我脸上:“从这时起我才真正转移了重心,开始将原本研究他的心神放在了你的身上,相比之下你要比他简单太多,所以我只需要部署与安排,然后研究你的心性会比较容易接受哪一种方式接近。”
听着自己也曾被他重点分析与研究,我回味了下也没觉得有太大的排斥。可能真的是经历多了,这种事都不算什么事了吧。不过他似乎将我的心性拿捏的很准确,不会刻意地接近,也不会疏远了关系,他就安静地在那,慢慢地变成了一位老友。
他表面看来与古羲那张扬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相反,但有时候骨子里已经生成的东西很难再改变。即便他在往古羲南辕北辙的性格上改变,善于伪装与工于心计也成为了他的本能。甚至觉得后来他再将注意放在我身上来研究,可能心性也按着我这种的转化了些,所以相对的比较柔和。
莫名对他生出同情,那个家族不曾厚待过他,将他当成是工具让他没有自己的本性,只会揣摩着别人的性情转变成一种可塑化的性格。这是属于他的悲哀......
我沉吟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如果说他从不曾把我当作朋友,那么完全就没有动机来讲述这些。在那样的成长环境下他不是那种会想要倾诉并且分析自己的人,因为本身那层外衣就是他的保护伞,撕开后会变得无所适从。
何知许清冷的目光始终都停驻在我的脸上却迟迟没有开口,就在我以为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时,他突的露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甚至带了暖意的笑,出来的语声却噙着一抹恶意地道:“如果我不提这些如何能转移你的注意呢?”
我先是一怔,随后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直觉去看那面法镜。却惊骇地发现法镜已经变成了一个幽深黑洞,再回看何知许那表情时感到头皮发麻,是我忽略了什么吗?
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质问:“快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瞒了我?”
他依旧温和地笑看着我,“对你,我已经知无不言了。”我冲他低吼:“但你没有言无不尽!你有意转移我的注意一定有所图,而且是跟古羲有关的。”
我没有底气,甚至抓着他衣领的手在颤抖,强烈的直觉他刻意隐瞒的东西很可能会危及到古羲的生命。而脑中越来越清晰的思路是除去家族命令使然,何知许一直都在与古羲暗斗的原因里还夹藏着一份刻骨的恨意!曾经影子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当有一天有能力翻盘时他要得到的不光是权力,还有抹去影子身份。
唯一的途径,就是让他曾经刻模的那个人消失,一切才算终止。
他平静地看着我淡声道:“这么说吧,在他将黄泉眼搅合地天翻地覆时,你是唯一能够将他拉上来的人。”我愣了下,提出质疑:“可是刚刚明明我被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来。”
只见他摇了下头道:“我没有说你可以进去,而是他留存在你体内的纯阳之气是他寻息的引导线。只要你的气息能被他感应到,他就能找到回来的路。”
这个在以前古羲就曾说过,无论我在哪他都能循着我的气息找到我,可我依然没明白何知许的意思:“我还在这里啊,他不是同样能寻我的气息吗?”
但见何知许露了一个诡异的笑,“那是在刚刚捅破黄泉眼的时候,这时......”他话说一半有意顿停下来,目光飘着那面已呈黑色的法镜,轻幽的语声缓缓从他嘴里吐出:“已经晚了。”原本我是要再追问的,可突然间感到天旋地转起来,他的脸变成了重影,而抓握着他衣领的手在被他轻握住后一点一点被拽落而下。
向后倾倒的一瞬看到他欺身而来,没有沉顿摔在地上,而是落进了他的臂弯内。
“你对我做了什么?”这是浑沌的脑子唯一能够作出的反应。他的脸抵进我,眸光看进我眼中深处,看不清他的嘴唇有否在蠕动,只听到他的声音钻进耳膜:“小浅,就让我们一起等着这结局揭晓吧。”
我并没有昏迷,意识一直都游离在边缘,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够动弹,包括思维都变得迟钝。而何知许也不管我是什么状态,就将我揽躺在他身前盘起的腿上后就不再开口,始终沉目凝于前方,时间就像在他身上风化了一般。
348.没了生息
原本我还想凝聚心神,但只要一尝试意识就会往昏沉陷入一分。完全不知道何知许对我做了什么,不可能是催眠,他没有时间与机会,也没有媒介。
不过除去催眠,他有的是办法能瞬间撂倒我。这时我不会还天真的以为他如表面一般文弱,而且他还会术法,这些是我从没接触过的领域。
我的视线只能落在头顶那片灰白的不能称之为天空的地方,似乎......看久了,整个人也变得晦暗了。不知道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周遭有没有发生变化,就在思维几将停滞的时候,何知许动了。
他的目光缓缓下落,然后就沉定在那处再次一动不动。
我没有去猜测他在看什么,答案总归会揭晓的。就像是又等了一个漫长世纪般,何知许的嘴角终于一点点地慢慢上扬,然后低敛目光看向我。
那双黑眸中的光芒比我认识他以来的任何时刻都要闪翼,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我环着坐起身来。很诡异,在躺着时我的眼睛都还是昏花的,可当一坐起时赫然清醒,那拉离我意识的东西也顿然消失不见了。
但,我的呼吸在那一瞬静止。
法镜的位置消失了黑洞,却多了个周身发黑甚至还被黑气笼罩的人。哪怕是趴在那的,那身影也太熟悉了,熟悉到我不用靠近也知道是谁。
更何况,从法镜里出来的人还能有谁?
“他怎么了?”声音出来才发现原来我能够说话了,只是身体依旧僵硬不能动。
何知许抵着我的耳朵轻声道:“看来真的有用,他确实对你不同。即便是在那里面,一旦感应到你的气息变弱就拼着命也要上来。现如今法镜已破,总算是可以出去了。”
没法转头,故而也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我的脑袋像被重击了一拳般发疼,为他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之前他不是说在古羲捅破黄泉眼时还能循着我的气息找到回来的路,暗示后来法镜变成黑洞时古羲已然寻不到我的气息;可现在为何他透露出来的讯息却是相反的,是古羲一直都能感应到我,但在刚才我倒下时被他用了什么术法将气息遮盖,从而使得古羲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从而中断他原本在做的一切上来寻我。
就是说刚才那漫长的等待,是何知许在拿我作饵逼古羲上来!
听到自己在问:“他死了吗?”何知许的回答是:“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生息不再,可以算作是死了;不过,他还有一缕魂在你体内,除非是你死了才会真正湮灭魂息。”
“所以,接下来你是要杀了我吗?”
何知许将我的脸转向他,脸上露出莫名的神态:“我为什么要杀你?”不等我回答他就恍然而悟状地道:“你以为我要杀他?”
此时我恨不得对他怒吼: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而他却像是听了个笑话一般似笑非笑着对我道:“小浅,我不会杀他就像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一样。好了,这地方多呆不宜,我们出去吧。”说完就扶着我起身,想了想后又对我道:“现在我会暂时解开对你的禁制,但是你不要妄图做些什么,因为我还要把他带出去。假如中途有个打岔,别怪我没提醒你禁术的力量会都反弹在他的身上。”
只觉眉心被他手指一点,有一股寒流汇入进来,随后就感觉到些微的刺疼。等他转身时下意识去用手抹,竟见指上有血迹。
而那处他已蹲在古羲身旁将人翻过了身,本身盘转在古羲身周的黑气在碰到他时都好像害怕一般往旁退开了些。我往前迈近一步刚好看到他将一根银针插入古羲的眉心,手指捏住串珠却慑于他刚才的话而不敢出手,只能咬着牙沉问:“你在作什么?”
何知许头也没抬地道:“借你的一点魂气让他有一口气,否则他没法自己走。”
说来也诡异,在那根银针插入后不到半分钟,古羲脸上的黑气就淡化了许多并且缓缓睁开了眼。何知许一个响指打在正上方,立即就将古羲的目光引了过去。
又过了半分钟后何知许直起了身,而古羲居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但那双眸子黯淡了颜色连眼珠都不会转动。这情形不久之前我有见过,那时是他伪装的假象用来欺骗蓝影老头的,会不会这刻他也依法炮制?
可何知许的话立即打破了我的幻想:“别想着他有可能还是在假装之类的,我刚才特意损耗心力去捕捉他的生息,除了你身体里还在隐动的那一缕外,他身上的完全魂灭了。也是他太过自负,以为得了王印的力量就能超越生死与阎王对抗,最终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那是因为你使诈!”我忍无可忍地怒喝。
而何知许并不为所动,他浅扫了我一眼依旧语气平淡了道:“兵不厌诈,既然我与他入局而战就自然会分出胜负。今日他如果是活着出来同样的也不会放过我,你不是一直都纠结他对你到底怎样吗?现在也算是为你打开这个谜团,他对你终究是不同的。”
“可是,”我的语声突然就哽咽了,“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他对我残忍到底。”
何知许看了我半响,再开口时是催促:“走吧,外面的人都等急了。”
这之后何知许都一直走在前面并未来防备我,似乎笃定了我不敢有任何动作。事实上也确实是,我的右手一直都捏着串珠,而左手的衣袖内柳叶刀随时都会出来,却始终都没有动。
因为我害怕何知许说的那个风险会发生,甚至连禁术是什么我都不知道,而它反弹在古羲身上又会怎样。
我与古羲并排而走,中间隔了一臂的距离不敢去碰触他。目光却一直锁定在他身上,试图在某一个瞬间能够捕捉到一丝异样,但希望总是被用来打破的。
我不得不死心接受何知许的说法,古羲已经没有了神智。
由于注意力一直都在古羲身上所以并没去观察何知许带着我们去了哪里,等到他在前面停下时才环视四周,发现竟然回到了刘长元的那间石室内。就连刚刚下楼梯并推开石门我都没有发觉,而何知许环了眼四周后就站在门前像是等着什么。
这间石室无疑是未被我们破坏前的样子,墙上的石粉也没有被刮去,更不见有朱红圆点以及地面中心也没有裂开。不过静默了片刻后空气中似乎就有一丝异样,不出半分钟我还听到了嗡嗡的鸣响,起初我怀疑是自己耳鸣了,但发现何知许好似也在凝神细听。
过了一会,那鸣响还在持续而何知许则走向最里面的一个角落。
古羲自动跟在他身后上前,与他始终保持在相隔一米之远的距离。我刚抬脚要跟上却被何知许阻止:“你站那别动,林风的煞气你承受不住。”
林风?关于它的古羲我已经从古羲那听过了,可是林风不是应该就在何知许身上吗?他与我一直都在一起,并没感觉到有煞气。
我突然想到地图上林风就是被藏在这座山里的,具体哪个位置不清楚,那这时的鸣响不会是林风与什么产生感应而发出来的声音吧?目光一划而过不由急道:“那他呢?你把他也留在我这处啊。”可何知许头也没回地道:“他已经没有生息了,什么煞气都对他无效。”
说话间他已经不知从何处抽出了那根二十多公分长看着像根金针的林风,只见他扬手而掷向那墙角处,林风就如一道急电般直直射入墙中,顿时那处传来金属相碰的声音。乒乒乓乓好像是在厮打一般,随着一声叮响金光闪翼而出,何知许伸手要去抓但好像错估了那劲道,金光从他手心脱出带出一道血雾,直直射向站在他正后方的古羲。
我看到时已经反应慢了一拍,想要冲过去施救但听“噗”声传来,古羲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倒在另一侧的墙角边。
白影比我速度还要快冲了过去,等我赶到时就见他以两指按在古羲的眉心,而手上的血都滴滴嗒嗒落在了古羲的额头并顺延滑进眼中,他却不知道要眨眼。
看了这情形,原本我滔天的怒意生生扼住。一面恨不得将手中的细线缠绕于何知许的脖颈上,一面又只能死死瞪看着两人动静,不敢有一分打扰。
因为我发现当林风刺进古羲的右胸后,他整张脸都呈露灰败,甚至那双曾经最亮的黑眸也变得浑浊灰暗。何知许在两指按足数分钟后,迅雷不及掩耳地以另一只手抓住林风向后拔出,古羲胸口顿时射出一道黑色血箭,扑了我满裤腿。
349.葬魂
这时何知许才颓坐在地抬眸看向我,语声显得有些吃力地道:“你喂他喝一点你的血。”我一听立即上前,不作他想地就咬破了手指放到古羲的嘴边,等挤到挤不出血时想要再咬破一指却被旁边的何知许拦住:“可以了,生血不宜过多。”
我怀疑地抬起眼,听他又道:“用你的生血不过是让他补元支撑那口气,过慢则亏的道理相信不用我给你多解释。”说完后他没再理我,而是起身朝之前那个墙角而走。可是他一走,躺在地上的古羲就也动了,竟似也要起身跟上。
本就后悔刚才没有坚持,所以这时想也没想一把将古羲抱住,不想刚刚那样的意外再发生了。但阻止确实是成功了,却在何知许离开超出一米之远时古羲突的全身变僵,眼皮似也要阖上去了,急得我大声喊:“诶,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何知许回头看了眼,淡漠地道:“他的身上被我缚了禁术,范围在一平方米以内,在这距离之内禁术的力量可以让他行动如常人,超出这范围他就变回活死人。你还是放他过来吧,这时的他任何伤与痛都是感知不到的。”
我的手顿然间就松了,木木地看着古羲从地上起身,甚至看到他的脚下微有踉跄,但还是朝着何知许慢慢走了过去。那一刻,心中在绞痛,眼睛在发酸。
古羲现在就像是何知许的傀儡,没有了知觉也没有了神智,只能凭靠着那禁术的力量留存着一口气在。强忍着把即将夺眶的泪逼了回去,但在抬起眼的一瞬还是没忍住,因为那道身影绵软而倒在了何知许的脚边。
何知许淡漠地看着脚前的人,没有一点要去扶的意思。
我泪眼模糊地看着黑色身影又一次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晃了两晃后终于站稳,然后笔直站那不再动。我背转过身拼命抹着眼泪,却怎么都抹不净,原来这尘世间的痛苦有分很多种。
有一种,是叫心疼。
情绪相对平复的时候我才又回过了头,看到何知许的手上又拿着一根与林风差不多长的白色银针在端详着。见我看过去目光转向了这边对我道:“你过来吧。”
我依言走到近处,看到之前他将林风射入的墙角那处有一个孔洞,如果这银针不是平白而来的话应该就是从那里面拿出来的。
何知许偏头看着我问:“听过林风的故事吗?”
我默了一瞬,如实点头。他瞥了眼身旁的古羲又问:“是他告诉你的?”这次我没作声,就当是默认了,而他也无需我再答,浅淡而笑了道:“那他应该没把故事讲完,知道这一根金刚杵叫什么名字吗?刚才又为什么会与林风发生感应?”
我摇头,等着他公布答案。
“他应该跟你提过林风的名字是那铸剑师的妻子为它起的,以此来悼念自己的亡夫。事情发生在林风问世之后,寡妇一人在室引来豺狼,就在那恶人第二次欲再行那苟且之事时竟被林风给钉死在了地上。寡妇把尸体偷偷掩埋后就患病躺下了,在术士再次路过时将林风托付,术士走至半路就有感不祥,立即返回铁匠铺却为时已晚,寡妇拖着病残之体也跳进了那个熔炉。熔炉内有一根闪着银光的长针插在火堆里,术士为之起名葬魂。”
葬魂......光听这名字就让我感到心中有异样。都不用分析这个可怜的女人心路历程也能猜到她在临终时必然带着怨恨的,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恨丈夫的执迷不悟。
“所以这根葬魂也被那术士炼成了法器对吗?”我问。
何知许却道:“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寡妇的怨念太重,以她的魂凝炼而成的这根银针甚至要比林风的煞气都还重,包括她那间屋子与那个熔炉,但凡有人靠近都会被这股怨气侵害致死。术士无奈,只能使用移山之术将原本的铁匠铺以及熔炉移到了某座山上,以葬魂为阵眼,林风驻守外围不让怨气蔓延出去。”
我惊异而问:“你说的那座山不会就是这座半山吧。”
何知许点了下头道:“千百年后刘长元占山为王,他的身边能人异士替他找出林风并借葬魂扩散而出的怨气布下杀阵,后来这杀阵的怨气又被术士给引进法镜尘封至今。”
“所以之前七个圆洞被捅破后出来的气体其实就是怨气?可为何并没有对我们有实质性的伤害?中间地裂又是怎么回事?”
“怨气本身出来就会被空气淡化,何况过量数千年大部分的怨气被封在黄泉眼内。地裂是因为怨气引动了葬魂觉醒,如若不能克制它的怨念,那么这整座山都会成为它的陪葬品。”
听到这处我大致有些明白他刚才举动是为何了:“你把林风送进去是让它们夫妻相认,以此来平息葬魂之怨?”何知许点头浅声而回:“如若不安抚了它,如何回去?”
只见他将金银两针又同时插入那个孔口之内,这次不再传出鸣响也没有任何碰撞了。
有时候不感叹神奇也不能,认识他们以前我绝然不会去想那些看来是死物的东西其实也就魂,就好比我戴在脖颈上的玉哨子,好比这两根针。
林风与他妻子生前为了铸剑而分离,死后隔了千年才以这样的方式团聚。是否那个术士从一开始就错了,葬魂的怨与恨都因林风而起,为何不让它们早日在一起呢?
冥想间没有留意何知许的动作,但见眼前已经出现了一道漩涡之门。隐约从门里有一股吸力在将我身体拉扯,何知许丢下一句“出去吧”就欲往漩涡之内先行。
我立即急喊:“等一下,就我们三个出去吗?”之前就有看到老孙,应该秦舟他们也都进来了,现在单就我们三个出去会不会把他们留在这个漩涡空间?
何知许回眸看了我一瞬后反问:“三年前你是和所有人一同出的漩涡吗?”
我一怔,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在云南的时候无论是进还是出,都只有我跟古羲两人而且是同样的水底窒息境遇。但其他人也都进出了漩涡空间,所以当以神木之力缔造空间打开漩涡之门时,无论是入口还是出口都不止这一处。可是我依然担心......“万一有人刚好不在附近错过离开的机会呢?”
何知许温和的笑容挂在嘴边,出口的话却是:“那只能怪他倒霉,常伴虚无度过下半生吧。”说完也不给我再开口的机会,没有犹豫地率先走入漩涡洞内,而古羲与他始终保持在一米以内距离也随之跟上了,我没得选,只能默默地走上前,却在即将迈入时回首看了眼,脑中疾速闪过这里的很多画面:有绵长的护城河,空寂的古城,长长的青石道蜿蜒向山,白金石的岔路口......最终定格在法镜下古羲聊无声息地趴在那刺目的身影。
一咬牙,回头钻入了漩涡之门。
应该两个空间存在着某种力量,基本上我在走进之后就觉眼前一黑意识快速抽离,拼命抗拒想让意识清醒,但抗拒只会让痛苦加剧。我的心中满是恐忧,怕这一昏迷再醒来就物是人非。如果是以前我从不需要担心古羲,可现在他变成这样怕何知许将人带走。
到底还是没有扛的住剧痛侵吞神智,在意识泯灭的一瞬我心中只剩深深的无奈和难过。
黑暗不可怕,因为没有意识;可怕的是醒来的一瞬,当我看到四周荒草杂林却渺无人烟时,心就沉到了谷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回来了现实空间果然没有与他们在同一个地方,而何知许会带古羲去哪我也无从得知。
应该这片地方还是在半山范围以内,我必须立即找到下山的路。可以肯定假若何知许不打算杀古羲,那么必然是古羲对他还有用,所以势必会带着他下山去。
刚起念身体就自动从地上爬起,我也没在意正要判断地形,却在垂眸间蓦的一顿,视线以内是身上的着装以及抬起迈出一步的右腿,脚上的军靴是那般刺目而熟悉。
倒抽一口凉气,但事实上这个行为只在我心念间想过却没有做到,而身下步履已经开始迈动。直至走了一段路我才钝钝地认知自己居然又做梦了,而这次,是入梦在了古羲身上。
脑子顿时就想不通了,之前我会入梦在何知许身上那是因为他对我下了摄魂香,使其一缕魂与我相融,才能让我梦回过去。而今古羲变成那样,何知许也不可能会用摄魂香将我入梦他身上,何故我又会在梦中跑到古羲的过去?
心念一动,难道正是因为他本身没了生息,而我体内留有他的一缕魂气促使了这一切的发生?不管如何,先看眼前发生了什么。我在盘思之间古羲已经走至了青石道上,正是那条我曾走过的山路,很快就到了半山的位置眼前出现白金石道分岔口,一条向那座都侯府,一条则向山上蜿蜒。
350.阎罗殿前见阎王
我从古羲的视角里观察到他也在此处顿停了片刻,却没有像我一样选择直接进宅子,而是继续往山上走。当时我也对这条上山的路好奇,既然都侯府的宅子已经在半山了,那何故还用白金石铺路向上?古羲的脚程很快,而且军靴踩在白金石上竟是无声,等登至山顶时放眼而看,我的第一反应是那是一座庙宇,但等走至跟前却发现门楣正上方赫然一个八卦图,原来这是个道观。
古羲走进道观,一只长方形的香炉鼎竖立正中间,而在鼎后方则是一间正堂,两侧的屋子中隐约也竖着雕像在内。古羲先走进了左侧,里面却只有一座高约两米的金身菩萨。
是真的金身!那座菩萨竟是以黄金而铸,里头是否实心的姑且不知,但光就是用黄金将之外形塑造那也是不小的成本。一般在庙宇中见过的菩萨多为头戴宝冠、身披天衣、璎珞装饰的天人相。而这一座却是光头,身披袈裟的出家僧人之相,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他的座下有一头形似狮子的坐骑,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集众兽外形于一身了。
这时只听古羲口中喃语:“谛听?呵,道观之中塑地藏王,有意思。”
我听得讶异,原来这座金身菩萨像就是地藏王菩萨。谛听是那坐骑的名字吗?关于佛道之说我并没有太多关注,也就儿时少年随老妈去过寺庙拜拜,但大多拜的观音如来之类。
只曾听说过关于地藏王的一个典故,说他原本的修为远不止单单就做一个小菩萨这么简单,是可立地成佛与如来平位的。但他却有个宏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即如果受苦难最重的地狱道众生哪怕还有一个没有被渡化,他发誓永不成佛,不入最后的佛涅盘。于是“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就成了地藏王的代名词,也成为他伟大的象征。
古羲从左屋出来后就直接走入了右屋,这一间不像刚才那般只有地藏王一座菩萨,是有整整一排分立于墙座之上。这一次古羲看得极快,从头走到尾只花了数秒的时间,我默数了下一共有十座像,看这些像各个面目狰狞,突然脑中冒出一个想法:这不会是十殿阎罗吧?
只可惜古羲像是对这一间屋没兴趣,走马观花看过后就出了门,直接朝着正殿而行。
就在我以为这就是一间披着道观外衣的佛堂时,正殿之内一个身穿道袍的巨大塑像赫然入眼。那塑像上的道士是位老人,面目......不能称之为和蔼,隐约间让人感到森然之意。在那巨像之前还有好几座人像,都是古装打扮但又不似道士,全都围聚在巨像的脚边。
这个道观还当真是怪异,整座观内不是地藏王菩萨就是十殿阎罗,唯一正殿之中有个老道被塑成巨像,可他脚边不是塑的道士反而都是些俗家子弟。
目光下落时注意到那俗家装扮的几人身前刻了字,是繁体的楷书。古羲的是快速览过,而我又无法控制他的目光去回看,只能把那字体先记住然后在脑中搜寻翻译着。
然后大致能翻寻出来的是几个名字: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商鞅、李斯、毛遂、甘茂。我越翻就越觉惊异,这些名字不都是春秋战国时期以及后来秦朝时期的名人吗?
古羲沿着外围走了一圈后站定在某处,嘀咕了句:“还少了一个。”我不由觉得奇怪,这些战国与秦朝时期的人有什么连通性吗?他又发现了什么?等他回走到老道塑像正前方时他抬起了头,以一种讽凉的语调幽然而道:“地藏为左,阎罗在右,单单一个纵横道就想将佛压于道之下?鬼谷子,你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后世将你吹得乃千古奇人,实则不过是个弄道者罢了。”
我有些吃惊,原来这个老道士塑像是鬼谷子。刚刚我就在想底下这些人被塑于这,就意味着有一个共通点,但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这时才恍然,原来他们都是鬼谷子的学生。
鬼谷子据说是道家、兵家以及纵横家的鼻祖,长于持身养性,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但有些说书先生又称他其实是被后世推崇神话了的一个人物,他的功绩在于自己弟子对时代有着巨大意义而被载入史册,事实上他一直都隐居在鬼谷山林之中。
听古羲的口吻像是对之极其不屑,环顾一圈后就出了殿门。他没有多滞留,径直朝着道观外走,但就在他走到山道上时好似又想到什么回头,这次他停驻的时间有些久。
我很莫名,不知道他这时在想什么,只是在好半响后听到他说了句:“原来如此。”之后他就下山了,我无从判断他所思,但从他步履明显加快的速度上分析好似有些着急。是因为觉得耽误了时间必须加快进程吗?没有意外的他到了半山时进了刘长元的宅子,与我不同的是他没有胡乱绕走,而是直接进了刘长元那间卧室。
原本以为我会看到一个老道盘坐在地,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如果不是看准了他走的方位与房内摆设,我会怀疑他与我进的不是同一个地方。等到他走进床门我才看到那个老道原来是躺在床上的,古羲脚下略顿,蹙了下眉后就一把提起老道往外丢了出去,随后上前旋转床柱,床板瞬间被打开。他在跳落进密道的一瞬对着床柱弹了一指,在身落时眼前已经黑了。
不用说他最后是把机关又恢复成了原样,但这时我不由感到奇怪了。原本老道是躺在床上的,古羲也没那耐心将他摆布就直接是扔了出去,他似乎急着要下去。那究竟是谁把老道摆放成我进来时的坐姿,并且听老孙的话头是在他周围还结了个阵法之类的。
是何知许?有这个可能,但我隐约觉得更可能的是那借魂林东身体的蓝影老头。因为依照他的透露应该要比何知许还要先下通道,然后好似使了个什么计将古羲引进了法镜。
我这一走神全然忘了自己还梦附在古羲身上,等到回神时被阴恻恻的语声给吓了一跳,是那蓝影老头,他对古羲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觉古羲的气息变得极其沉冷。他用一种阴狠的口气一字一句道:“你如果胆敢骗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魂飞魄散。”
蓝影老头一声冷哼了道:“本侯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担心那女娃进了法镜会不会魂飞魄散吧。”古羲横过暗影一眼,就当真埋头而行。
几乎脑子当机,他是因为我而走进法镜的?就单单因为蓝影老头说我进去了?沉顿了好一会才从震撼中转念,我是知道后面结局的人居然还会在得知因由这刻像个傻子,他的此举只是为了与何知许做一个配合,将蓝影老头的魂锁进法镜,所以他的“进”其实是饵。
法镜内的空间因为我已经经历过所以并不陌生,只不过古羲浑若无人地走完阴阳道后在锁魂石边停留了数秒又继续向内而行。空气中的弥彰越来越多,但对他依旧无影响,借由了他的眼睛来看昏黑要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看到他走至了一个不断冒着黑雾的窟窿前,那些黑雾原本看到他都一股脑地冲了过来,但是眼看着将要侵蚀掉他,却都屏蔽在身周之外。
古羲围着窟窿转了一圈后,说了句很莫名的话:“鬼谷子、地藏王、十殿阎罗,原来暗示的就是这里。阎罗殿前见阎王,看来是要与你会一会了。”
最后那句听得我心惊胆颤,几乎就在以为他要跳下去时却抬脚回走,直到锁魂石处坐下。隐约明白这正是我们进来之前的一幕。原本我还想借此机会去看他后面回走进法镜入那黄泉眼下的情景,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就好像聚焦不起来一般。
无论我怎么尝试去看清都无济于事,不得不接受事实:这是在梦中,我没法改变现有的状况,只能是个旁观者。而此时应该是古羲为了骗过蓝影老头,有意屏蔽了五官感觉假装成活死人了。我想等一等吧,只要将蓝影老头魂锁住后他就又恢复了,可是这一等发觉自己越来越疲累,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一个恍惚睡过去了。
幽暗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即使意识回来了也一时间睁不开眼,先脑子迟钝地运转了一周记起之前的事,然后感知身周觉得好似有震动,不由猜测是否我这一睡过头古羲已经进到了黄泉眼内?心中一着急,眼皮陡然弹开间瞪视着幽黑中隐约近在咫尺的顶,这......
“你醒了?”何知许的声音抵入耳膜,让我心头一颤。
循声而望间立即看到了他,以我仰视的角度。古羲的梦中不可能会以这样的视角看他,我这是......真醒了?眼珠幽转,梦与现实一时间辨不清,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真正认知到自己是真的醒过来了。立即抽身而坐起,心底却滋生沉浓的失落感。
351.一路向北
再环看四周方才明白原来是在行驶中的车厢内,因为路面不平坦从而有震感。目光在凝至何知许的另一侧时暗松了一口气,古羲正面无表情端坐于那。
视线划向前方,我是在后座的最右侧,刚好可以看到驾驶座位上的人,是祝可。她正专注在前方行驶中,即便是我醒来也没让她转移心神。她会在这并不惊奇,从医院到半山她都一直伴随在何知许左右,不管是漩涡之内还是外头她都不会走远,是何知许的后备力量。
只是三年的时间空白,让我与她已经完全沦为了陌生人。
念沉一刻我转眸去看正前方副驾驶座位,从我的角度能看到只露了头顶的人。正在盘想会是秦舟还是秦辅,就见座位上方冒出来一张脸冲我龇牙而笑:“老常,你这觉睡得可沉啊。”
盯着那张貌似牲畜无害的笑脸,我慢慢眯起了眼,回眸看向何知许:“他也是你的人?”
何知许眼皮都没抬回道:“不是。”
而耳旁传来老孙哀怨的口吻:“老常,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个直男。”
我直接忽略他,依旧问何知许:“那为什么他会在车上?”这时才见何知许抬起眸看过来,“需要一个壮丁来背人,而另外三人都是他的人,你觉得我会放心吗?”
经他一点我就顿悟,秦家两兄弟与颜如意对古羲都是无条件服从和信任的,首先他们看到古羲变成这般即使敌不过何知许,但也必然会想办法救人;反倒是老孙这人,他与我们都谈不上交情,只是刚好从俱乐部底下把他救了又刚好拖进这次的事件中,不管是对何知许还是古羲他都谈不上忠心不忠心,以何知许的手段有的是办法让老孙暂时服从帮他达到目的。
但是他说需要一个壮丁帮忙背人,我的目光不由自主掠向了那一侧的人,是让老孙背......古羲吗?可他不是会紧跟着何知许正常行走吗,何需再让人背?
届时听到何知许在旁解释:“不是背他,人还在后备箱里。”
闻言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仍然讶异,突的想到什么凝目去看车窗外的暗影重重,脱口而问:“这是要开去哪?”
何知许没有回答我,而答案已经在我心中逐渐清晰。
在法镜之内他们与蓝影老头对峙时就把讯息传递了,何知许要带着蓝影老头的真身回到族中取代其族长之位。毋庸置疑,他已经将蓝影老头藏匿在半山范围内的身体给找到了,如今就被丢在后备车厢内,所以他需要老孙来背人。
我甚至往深透里想他不杀古羲和我的原因,恐怕也与这家族有关。
古羲早年逃离了家族,此番何知许若将他“活抓回去”无疑是一大功劳,而我则是维持古羲魂不灭的关键。等到“蓝影老头”因他所建奇功而将族长之位传给他时,一切都变得名正言顺也理所当然,可杜绝那些所谓族中长老的反对。
如果说单单只是这样那太贬低何知许的城府了,权力或许于他而言是尊严的翻身,但那绝对不是全部。这个神秘的家族之中必然有着什么值得他花费如此大的心思去图谋,在他图谋成功之前,我、古羲以及其他人都是他的垫脚石。
可悲的是,此时我能将他心思分析透彻却无力改变,因为他握住的命门是古羲。
空间沉滞下来,就连话唠的老孙也在看看我身旁何知许的脸色后不敢再多话,回头坐正了位置。我没有试图去要求跟何知许换座位,因为不管他会否同意这个行为都没有意义。
古羲这时候除了还有呼吸能证明他有生命特征外,完全就是一个没有思维的机器,而机器的遥控就在何知许的手上。
睡了那么久肯定是再睡不着了,即便此时车厢里沉寂到只有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靠着车窗脑中回想刚才那段梦,这是我第三次做这样诡异的梦了。前两次应该算是被动,何知许要借我入梦他的过去向古羲传达讯息,但这第三次......究竟是我主动入梦到了古羲身上还是处于某种我未知的原因而再一次被动附梦?
如果是前者那我只能当作是自己对古羲太过执念,但如果是后者这个被动的原因我没法不联想到古羲身上去。没有忘记他曾说过,他能入我梦。
其实只要认真去思考前两次梦俯何知许身上回顾那些过去,固然有何知许的摄魂香指引,但两次古羲都在身旁,其中有否他的助力甚至在进入我梦中时做过什么手脚我根本不知道。就像三年前从地下围城回来他能入我梦将很多关键的事抹去,会不会......他也可以在我梦中留下点什么,然后在可能是现在这种最糟的局面下再通过梦来告知我。
如果是这样那他要借这个梦告诉我什么呢?深思之后,觉得梦可以分为前后两部分。后半部分是关于蓝影老头的诡计阴谋,这一段其实光靠现实所得的讯息就能推理出来,古羲但可不必要让我进梦中去看。所以把那一段劈掉,我想古羲是要我看遇见蓝影老头之前的前半部分,即他往山顶走进那座道观发生的事。
关于道观仔细想来确实觉得诡异,外形修建的像庙宇,可却在门牌上挂着八卦代表了是道观。然后进门左边供奉金身地藏王,右边排布十殿阎罗王,这两者都是出自佛家。
佛道不相一,按理在道观之中是绝不可能会出现佛家的菩萨。
总算在正殿之中的巨型塑像是鬼谷子而又回到了道家,但鬼谷子这人连后世都很难去评判他到底是否是道士。就我所知道观内供奉的神仙多为三清,塑像鬼谷子的还没听说过。
突的脑中一顿,蓦然间闪过的念逐渐在心底清晰起来。
古羲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而且他更不像是会自言自语的人。但在梦中我听到他说了不下三句话,现在把那几句话逐步分析:第一句是关于地藏王那坐骑的名字谛听,它为我解惑了金身菩萨是谁;第二句是他在围绕着鬼谷子塑像走了一圈说“少了一个”,依照当时的情形我判断他应该是说鬼谷子的弟子少了一个人;第三句他是以轻蔑的口吻讽刺鬼谷子妄想以道盖过佛,妄图将地藏王与十殿阎罗都踩在脚底;第四句......
我本来脑中已经回思到蓝影老头那处了,但突然想起古羲还在山上说了一句话,就在他走出道观准备下山时他回首看那道观有好一会,说了句:原来如此。
这时候他是想通或发现了什么?我有直觉这里是个极其重要的讯息,因为到后面他单独进入法镜并且到黄泉眼旁时还说了一句话,他说:鬼谷子、地藏王、十殿阎罗,原来暗示的就是这里。阎罗殿前见阎王,看来是要与你会一会了。
所以可以肯定那座道观必然隐藏着什么秘密,也绝不像是表面那样看来的矛盾那般简单。在那之后古羲下了黄泉眼,然后依照何知许说的他把黄泉眼给捅破了,那么我可不可以大胆猜测他下去的真正原因与那鬼谷子、地藏王、十殿阎罗这三者有关?我觉得自己在一点点接近真相,古羲进黄泉眼下的目的肯定与那十殿阎罗有关。三个地方,地藏王和鬼谷子两座殿他花了一定时间去观察,唯独那个阎罗殿是走马观花快速而过的,但依照他心机暗藏的性格恐怕......其它的动作都是在扰人视线,真正的关键是......十殿阎罗。
可也正因为他太快走出阎罗殿了,我完全没有记住那十座塑像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脑中分析了一圈依旧没有头绪,就是那种你明明已经靠近了答案边缘可在答案之前隔了一道迈不过去的坎,甚至我都想借部手机来查查十殿阎罗的资料。
但害怕被何知许察觉出端倪来,不敢保证这时候他是否有在怀疑古羲曾给过我暗示,任何一个可疑的举动很可能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天不知不觉间亮了,我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等缓过神时觉得全身筋骨都是僵硬的。腿脚一升就听到骨骼脆响,立即身旁本闭目假寐的何知许就睁开眼看了过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后听到他开口:“祝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祝可在前面应了一声,却一脚油门车速反而加快了。
又行驶了约半个小时车子开进了一家服务站,原来我们一整夜是在高速公路上。这个服务区叫“品成”,没有特别指向性的标识,刚刚我也没留意路标所以不太清楚是往哪行。
不过心中是有大致方向的,布林镇是在京津地带,那座地下围城曾是古羲与何知许枯守之地,他们的家族应该就在那附近。不可能说相隔十万八千里只靠电话之类联络汇报的,y市是地处西南的一座城市,所以这辆车定是一路往北而行。
352.读心
祝可把车子停在了车群中熄火后就踹了一脚副驾驶座位上的老孙,喝令他下车。老孙叽叽咕咕地埋怨了两句也没往后来探看就推门下车了,从车窗看着他俩一前一后拐进了服务站内的餐厅里。这时何知许侧头过来对我道:“下去透透气吃点东西吧,一会还要赶路。”我瞥了眼他身侧依然还闭着眼的古羲,问:“他怎么了?”
何知许失笑了下道:“这里人流诸多,你不会要让他像个游魂一般跟着我吧,自然是暂时先把禁术给解了。”闻言我默了一瞬才道:“你下去吧,我留在车上就行。”
推开车门先下了车把位置让出来,但见何知许安坐在座位上若有所思了片刻才缓缓走下,站定在我身旁时淡了声道:“小浅,不要做无谓的事,我的耐心有限。”
说完就越过了我朝服务站内而行,我看着他浅白的背影觉得有些讽刺又无奈。好像我总处在这样一个境遇中,面对的人似敌非敌,又似友非友。
低头看了眼安静躺靠在椅背上的古羲,并没有钻进车中靠近他,就靠在了车门上。
这时我有些想念古羲那烟,很想来一口让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深秋的风透着一丝寒意,不远处有一个小姑娘站在路边缩手缩脚的却还在低着头摆弄手机,时而皱眉时而又微笑。
有句话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一转眸就见祝可正站在餐厅的玻璃门内注视着我,两人目光相对了数秒她转过身走开了。但只隔了一分钟就见她端了一盘饭菜走来,她没有过多寒暄只把盘子递过来道:“快吃吧,后面不会再有落脚的机会了。”
我默声接过,没有诸多顾忌地就站那吃起来。确实有些饿狠了,算起来这几天就没落实过一顿餐,我在吃饭时祝可没走开,她看了我一阵后突的问:“这几年你还好吗?”
我一愣,有些好笑地抬起眼看向她,现在来问我这些不觉得多余吗?
不过想了想后讽刺的话还是没说出来,只淡漠地回应了句“还好”就继续埋头吃饭。之后两人都无话,尴尬的气氛结束在老孙回来时,他拎了好几大袋子的东西边走边喊:“小可妹子,快来帮忙搭个手。”祝可嘀咕了句:“谁是你妹子了?”但还是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两个袋子。我倒是对老孙这交际能力好奇,在车上也没见他与祝可搭讪,怎么这吃顿饭的功夫就攀上关系了?
待他们回走到车旁时我刚好把盘子里的饭菜吃完,丢下一句“去洗手间”就走开了。
五分钟后我回来时看到何知许已经背站在车门前,而黑色轿车后面的后备车厢盖子被掀起来了,露了半个身影一看那身形就知道是老孙。
心中一沉念加快步伐走过去,首先何知许听闻我脚步声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只下意识地朝着车内去看。看到古羲已经坐正在位置上,腰背挺得笔直,与他以往那慵懒的坐姿完全不像了。经过何知许身旁时我不无讽刺地道:“既然无论如何都脱不开你的掌控,又何必再使用禁术让他‘清醒’呢?”
走至车后,老孙和祝可正并排而站。目光随之瞥向车厢内却是一愣,有些不在状况地指着那里面的人问:“怎么会是他?”老孙挠了挠头回我道:“老常,是小哥让俺把人背上车来的,之前就是快没气的样子,现在已经彻底没气了。也不知道小哥要带个老头的尸体干嘛,这要是万一在路上被查了车可是不好解释啊。”
这时祝可却突然开口:“谁说他是尸体的?安心把你的大嘴巴拉链给拉上吧,许哥自然是有他做法的道理。”
回坐到车内还是原来的位置,只不过祝可与老孙交换了位。祝可开了一整夜的车已经很疲累,暂时由老孙来开车。在车子启动时突然何知许平静地说话:“以为你会想要看到他清醒。”我怔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我之前对其的讽刺,两手握紧在侧强忍住打他一拳的冲动,鬼才要看到古羲变成傀儡的样子,宁可他安静的在那沉睡。
等控制住脾气后我问出了刚才的疑惑:“他是那蓝影老头?”
“怎么?没有想到吗?”
我确实没有想到,本来以为蓝影老头那般笃定定然是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了极为隐蔽的地方,可却没料到我刚才在后备车厢内看到的是刘长元那间房中的老道士。
这根本没法说通啊,别说是藏匿了完全就是暴露在了众人视线之下,而且我一度以为那老道士就是那设了法镜对付刘长元的术士。
只听何知许道:“他或许以为我们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就使了一招瞒天过海以假乱真欲图扰乱视线。他抽离了魂夺舍林东但又害怕真身被毁,于是留一口气保元,他不知道输就输在那一口气,一个人能敛藏得了气息却改变不了魂气。”
我虽然不太明白这些意思,但大致已经了解到整个事件过程。吃惊的是他居然也没有见过家族族长真面目,也就难怪那蓝影老头如此有恃无恐了,只不过玩心机我至今只服他和古羲,别的人......恐怕跟他们没法比。
假如说何知许能辨认的出蓝影老头,那么古羲想必第一眼看到时也知道了,只是他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或者说将计就计本来反诱蓝影老头上钩。因为当时他将老道士身体丢出去时,很可能蓝影老头就在附近偷窥着。
何知许见我没搭腔也就不再开口,沉定了眸光若有所思着。
我没有顾忌的直接将视线穿过他看向了古羲,目光假似怔忡,其实脑中是在回想刚才洗手间的一幕。说来也巧,去到洗手间刚好就碰上了之前那个在风中慑缩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就连上厕所都放不下手机,我走过去看到她正在玩消消乐的游戏。开口问她借手机查阅东西时,小姑娘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水灵,用了最短的时间我快速看完了那一大堆文字。
查过之后很是吃惊,原来十殿阎罗有着佛教与道教的两种说法,而佛教之说是指为那地藏王的化身;道教又指为灵宝十方救苦天尊的化身。而阎王之说还得溯源到古印度神话,他作为阴间的主宰掌管地狱轮回,大约在南北朝时期传入了中国。
放下这些书本知识回到那山顶的道观上,地藏王其实可能就意味着阎罗王,而十殿阎罗也是指阎罗王,等同于两个阎罗左右坐镇于那。
有阎罗在的地方无疑就是指阴间,所以那间道观其实是在意指阴朝地府。鬼谷子当首正位,或是暗指他当了这阎王?还是古羲口中少掉的那一个鬼谷子的弟子被阎王给拘禁起来了?依照这个思路大胆推测古羲下黄泉眼除去为破法镜外,其实还可能是去找人也或者是如他所讲的去会一会这位阎罗王。
从冥思中回到现实,蓦的发觉身旁清凉的目光正若有所思盯在我脸上。
我脑中快速急转选择回视,那眸光中含着的审视让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但依旧保持镇定的不言也不语。何知许盯了我足有半分钟之久后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去到那边后你会怎么对他?将他交给族人处置还是......”后面的话我没有继续,沉沉而视着那张明明看着温和却让人感到胆寒的脸。
他收了目光侧过头去看向古羲,突的对前座的老孙开口:“前面停车。”
老孙微愕:“小哥这是高速公路也。”但何知许却不容置疑地下令:“应急车道靠边停车。”老孙无奈只能踩了刹车,等车停靠路边后何知许就又道:“你们两人先下去,我叫你们上时再上。”这会就连原本打算休息的祝可也坐起身来,回头看了看我又再看看何知许,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就下了车。
他们两人下车后就去了车子后面,应该是拿应急警示牌竖后面的路上了。
车厢内变得很沉静,我知道何知许此举是有话要对我单独说。果然默了片刻后就听他道:“小浅,我没他那读心的本事,但是你有没有在撒谎还是辨别得出来的。有件事你可以放心,对于家族而言他是个宝,基本上是不会作出裁决的决定的。”
“你说什么?他会读心?”我直接忽略了他后半句话,为那前一句而震惊。
他回眸讽刺了问我:“怎么?他一直都没告诉过你吗?你只要回思一下,是否基本上你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其实严格来说也不叫读心,而是他有能力钻进你的神思之中去,就像他可以入你梦是一个道理。”
可能是空间沉顿让他有开口的**吧,在顿停片刻后听到他又道:“记得当初你问我是否也和他一样有特殊体质,我的回答是没人能和他一样。读心与入梦只不过是他凤毛麟角里的一两件事而已,即便是我研究了他那么多年他有多大的潜能我至今都不清楚。比如暗城里的腐气我起初也受不了,而他却不但能够适应还可以把腐气与自己融于一体,这就注定了他的与众不同吧。回到族中后有两件事必须提醒你,一是不要轻易暴露你的特殊,二是跟紧我。”
我张了张口,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353.有机会就逃吧
关于那个家族问得多何知许也未必会明确回答,那除了这问其它也是多余。暂时能从他口中确保古羲会性命无忧,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另外一个仁慈是他竟然主动提出与我交换座位,让我可以坐到古羲的另一侧去。
起先我没有动,只是怀疑地看着他。沉滞了有那么数秒的时间,他说:“如果你不想就让他们上车吧。”我再不迟疑,立即推了车门绕到另一边,在看着何知许挪过去一个位置后才拉开车门。古羲依旧僵坐于那,应该是因为间距太短那禁术对他没法作出指令,我把他往里面推进了些才坐了进去,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却在瞬间我的脸色变白了。
在漩涡之境的时候古羲的身体都还是暖热的,之后我做了那场梦,醒来就与他始终隔着何知许,所以直到这时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变成了冰凉。
我很慌,三年前的噩梦朝我席卷而来。这种慌乱感与在得知古羲失去生魂时的沉痛感是成正比的,之前的三年我有反复地去想他为何要消失,这个疑问已经成了我的执念。
因为他的消失并不单单针对我,而是对所有与他有牵连的人,所以我把那前前后后的事一点点分析,唯一的疑点就是在与他分离前他的手反常的冰凉。
而这时他再次没了温度......眼睛很涩,盯看着他那张虽然英俊依旧但却没有了生气的脸,忽然觉得即便是他带着残忍的微笑也比现在这样更好。忽的想到什么我立即去扒开他的衣裳,他里头的黑棉衬衫没有替换过,很脏,在右胸处还留有林风刺破的破洞。
可当我解开他纽扣时顿时怔住,原本我只是想看一眼确认下,知道他那特殊体质是无论什么外伤都会很快痊愈,甚至连道疤痕都不会留。可此刻眼前那一团模糊的伤口不但还在,甚至有溃烂的迹象,而伤口周边都变成了黑紫。
我茫然抬起眼,与何知许的目光相对时听到他若有所思地嘀咕:“难道没了生魂后就连特殊潜能也消失了?”这意思是他之前也不知道?我从齿缝中迸出词句:“下高速去医院!”
何知许却道:“你当这是普通的外伤?林风的煞气侵蚀了那块血肉,如果不是他这时候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已经被煞气冲体了。”
在听到我们提及林风时前面开车的老孙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被何知许清撩的目光飘去一眼后才又稳住方向盘继续前行,但是时不时地抬眼看后视镜里的我们。我心念一转沉声去问:“老孙,是不是这样?”
老孙一听我提到他的名字,首先第一个反应是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何知许,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才开口:“老常,小哥说的我是不太懂,但有见过这类法器伤人后瞬间就毙命了的。”
我琢磨了片刻,别看老孙谨小慎微的样子但知道他其实最常干的一件事就是扮猪吃老虎。虽然他接连碰上了两个硬茬把他吃得死死的不敢动其它心思,但懂的东西却比我要多。
所以这时他无疑是默认了何知许那话,我的心很沉也很痛,但知道要求何知许去医院是不可能的了,只得退而求其次地要求在下个服务站停车让我买点医药用品。何知许没有异议,只是之后始终微蹙着眉脸色有些阴沉地坐那,我也不管他,等到车子拐进服务站后立即下车跑去了里面。
但一般的服务站哪里会有医药用品?当我抱了一堆东西到收银台时才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只能放下东西跑回车边去问老孙借钱。老孙挠着后脑勺尴尬地说:“老常,不是我小气啊,你看我被关了一年多出来连口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抓壮丁地来回赶哪里还能弄到钱啊?”不过他看了看我脸色又道:“要不我现在去给你干上一票先应应急?”
不等我回话,副驾驶座上的祝可突然道:“愿愿,我陪你去买吧。”
我与祝可相对无话地回到服务站内的超市,祝可看了眼我堆了一摊的用品默默递过了钱。买完东西后在出门时又看到一个打折服装店,迟疑了下走了进去,再出来时手上又多了一个提袋。祝可走在我身旁轻声说:“愿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不待见我,许哥的心思虽然很深,但对你......”
“祝可!”我出声打断她,“何知许是什么样的人在你我的认知中没法达到平衡的,你不用徒劳来当说客,更何况他也未必需要你这样。”
祝可一怔,再看我的眼神变得怔忡。
就在我们快走至车处时听到她以无奈的口吻幽声道:“是我多虑了,你比我想象的......”她似乎在寻找着形容词,顿了顿后才继续:“要更快适应。”
我嗤笑了声摇头,没有去接她的话。
话落间我们回到了车前,上车后我没有避忌谁就将古羲的上衣脱下,用毛巾就着水替他伤口擦洗过后再用酒精棉花球为之消毒。然后拆开一件新买的深灰色衬衣为他穿上,买大了一个号码,松松垮垮的与他气质完全不符,假如他还清醒恐怕会极度嫌弃这种打折衣服。
之后整个车程中我没有再松开古羲的手,但也没有将他捂暖一分。
车内的气氛本一直僵持着,是老孙提了一句听听电台吧见没人反应他也就顺手开了。原本我的心神完全没有在那节目上,只觉耳边多了个聒噪的声音罢了,突然间熟悉的音乐飘出我顿然抬头,眼泪刷的一下冲出了眼眶。
只听那独有的女性嗓音在轻声吟唱:
你真的很残酷,用消失来弥补
爱上你我扛的苦......
是《独照》。
古羲,这一次你是否又要再一次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车子走走停停,驾驶位上祝可与老孙轮流互换,终于缓缓下了高速公路。我瞥了眼路口的牌子,果然是下京了,但开到某个加油站时何知许突然提出他来开车。
自然没人有异议,换祝可回坐到了后面。老孙有试图提出想到后座上眯一会,但在何知许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悻悻地闭了嘴,没再废话。
祝可坐到后座时与我之间隔了古羲,她的目光从古羲身上略过到我这时欲言又止。
我只当作没看到,心里念转着何知许在这时主动提出他来开车显然是去往家族的那条路很隐秘,就连祝可也不认识。而且还有一种可能,他不想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记住那条路线。
之后证实了我的猜测,行走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窄并且常常是往乡村小道里开。原本我还会刻意去记一下路线,但在转悠着穿梭过五六个基本上都一致的乡村后就放弃了。在某个道口何知许突然提出让老孙说说他偷盗的经历,老孙虽觉莫名但还是打开了话匣子。
听了一段老孙那偷东家寻西家的故事就没了兴趣,暗自想着到底那个地方会离开布林镇有多远。突的车身一晃古羲往我身上而倒,车子明显朝着我这侧倾斜而下。
我将古羲环抱住惊声而问:“怎么了?”
这时车子已经被迫停了下来,老孙把头伸出车窗外向后看了看喊道:“小哥,老常那边的后轮胎好像陷下去了。”
一干人无奈地下车,就只剩何知许与古羲二人在车上。
马路窄到就比车宽了一米多,左后车轮陷进了泥中半个轮胎,老孙正在用千斤顶试图把车轮解救出来。差不多时祝可在车前指挥方向,我与老孙在车后推车,而何知许在车内脚踩油门朝前冲,没有太轻松但也不是什么难过的坎。
乘着车子被推出泥坑往前开出时我轻声问老孙:“记得路线吗?”
老孙一咧嘴苦巴巴地回:“小哥一直都在跟我说话哪能记住,老常,事情有些棘手啊。”
我也猜到何知许的动机了,沉吟了下对他说了句忠告:“有机会就逃吧。”
我与古羲都已身在局中,想逃已是不可能了,尤其是我们的命脉都与何知许相牵连。但是老孙是个局外人,只是倒霉遇上了我们而被拖了进来。对现在要去的那个家族我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这可能是一种对危险规避的本能吧。
没有再与老孙多话,言多则满。回到车厢内车子重新上路,相对的何知许行驶速度放慢了,结果就是到天黑时车子还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
但他似乎没有要停车休息的意思,也对这种乡间小道十分熟悉。我终还是熬不住,歪过头靠在了古羲肩膀上睡了过去,但睡得很不安宁,好像被什么魇着了般冷飕飕的寒意越来越甚。晃神间睁开眼,幽暗静滞中逼仄的空间有些让我喘不过气来,沉顿了数秒才意识逐渐清醒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趴在了某人的腿上,而自己睁眼看到的是车座间狭隘的空间。
我手撑了一把起身,第一眼看到的是僵坐不动的熟悉身影。这才恍然,原来自己睡趴在了古羲的腿上,而他没有半点变化依然是头垂45度角眼珠定于某处的样子。
354.毒雾障
车子似乎停了,驾驶座旁的前车门开了条缝在那,凉飕的感觉应该是外面的风灌进了车厢。前座不见何知许车窗外又幽黑难辨,只依稀看到被风吹得摇弋的树影,最近接触多了魂啊煞气之类,对着黑暗中的荒郊野外还是会感到渗人。
突的感到不对,犹疑地细看了看前车门又再回眸看身旁的古羲,他与何知许不是因为禁术而绑在一起吗?这时何知许不在车内显然已超出了一米远的距离,有见过何知许解掉禁术后他颓倒的状态,所以一定不是解了禁术,可他却又矛盾地依旧有生息。突的滋生一念:难道他在以无法察觉的速度在自我痊愈?
问题是现在何知许去了哪?刚念头滚过就听到有极轻的脚步声传进耳内,但好似离车还有一段距离。我没去多想自己的耳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只一转念就又趴在了古羲的腿上轻敛呼吸假装睡着时的状态。
不出两分钟,脚步声已经到了车边。
我几乎已能确定来人正是何知许,但却不知他为何没有上车。又过了足足五分钟才听到车前座有人坐下,而就在这一瞬间我震惊地发现古羲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下。
强忍住抬头而看的冲动,竖着耳朵听前面动静,但觉何知许在上车后拉上车门就没再动。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车厢内的气氛不再如刚才那般沉抑了。我没有再睡着,但也没有动,就一直那么趴着哪怕四肢僵硬难受。
直到光线逐渐透进车厢,窗外的天色渐渐变亮而引擎声传来时我才再度睁开眼,强忍着酸疼的手弯从古羲的腿上撑坐起来。见车子已经启动了缓缓行驶,窗外山影叠嶂林木环绕,原来昨晚他把车子停在了山脚下。
回眸间与何知许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相碰,我抿了抿唇后轻问:“他们怎么了?”
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夜间车门半开使得车厢温度可能就只有三四度,但祝可与老孙却沉寂无声像睡得死沉。到了这时引擎声不说很大吧,但以他们的听觉即便是在梦中应该也会醒来,可车子都动了两人也没有要醒的意思,所以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原本我想当然认为是被何知许使了什么术数,但见他敛转目光直视前方道路后浅声说:“碰到了些脏东西暂时迷过去了,到下午他们就会醒了。”
我一愣,“脏东西?”
“类似于雾霾的一种有毒雾障。”在他简单明了的解释后我不由重新思索夜间他的离开,难道他下车就是为了驱散这种毒雾?
深思之后也似乎感到不对劲,按理我即使再累也能撑个两三天不睡,尤其是在忧心着古羲的时候。可那会困意是排山倒海般涌来的,眼皮一阖上意识就模糊过去了。
可是......“为何我能醒过来?”
何知许回了我句:“他们能与你比吗?”讪讪地闭嘴后觉得有些别扭,看似我好像也特殊,可那些所谓的潜能除了能组织还原图案以及做做奇怪的梦,还有什么特殊的?
何知许没有多作解释,我其实还很想问夜里的事,但有种强烈的直觉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半夜就醒来这事。之后的路似乎越加崎岖不平了,上山穿林但确定是有条老旧的路而不是胡乱而开,所以可以肯定这条路何知许走过不止一次。
正如何知许所说,老孙和祝可是在午后时分相继醒来的,令我讶异的是老孙要比祝可还早醒了半小时。我不知道这是否是能力的代表,但有观察到何知许在老孙醒来的一刻也淡瞥过去一眼。相反的老孙除了醒的一霎有些迷茫外,转而那眼神里就精光奕奕了,他滴溜转着眼珠一圈后就试探地问:“小哥,你不会是嫌俺老孙话多所以直接让俺多睡一会吧。”
可以看得出来,老孙对何知许不像对古羲那般惧怕,之前途中也常见他有来搭话。
何知许似乎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只淡声道:“知道自己吵就闭嘴少说话。”
老孙嘿嘿一乐了道:“这不是看**静了大伙都容易乏嘛,上回俺说到哪了?楼兰古国遗址好像,话说那次啊俺可是差点有进无出,把那里头的宝贝......”
车厢中又只听到老孙一个人在侃侃而谈,我真觉得他不去当说书先生是埋没了人才。
不过何知许倒也没打断他,甚至后面祝可醒来后还会偶尔问两句,这样一来老孙就更是口沫横飞地讲得兴奋了。也不知那些故事是他编的还真有其事,如果是真的我会觉得他这个小偷遭遇的也太过离奇了。
故事之所以成为故事,因为它就是活在别人世界里的。即使再动听再惊险,也没法有感同身受的感觉,而我从不希望成为别人的故事。
汽车在开到一个荒僻的山林外围就再没路了,何知许把车停了后对我们说后面必须得步行。于是几人都下了车,包括古羲也在何知许走离车旁后跟着走了下来。
我看着他单一的肢体动作心情很复杂,无疑我们是快到目的地了,后面的未知性很大。
车子应该是暂时弃在这,何知许只吩咐带部分东西就可,由老孙负责背那老道,于是一行人由何知许打头在前其余人紧随其后往林中走。
我突然有种回到三年前去云南的感觉,只是现在角色互换,当初领头的人是古羲而今他成为了附属,由外表看似文弱的何知许成为了领队。
不过还是有一些不同的是,老孙的加入以及我对周遭氛围的敏感判断。在走进林中二十分钟时我就感觉周遭的情况很诡异,回头看除了刚刚踩过的地面留有痕迹外,竟然无从判断我们行走的方向,因为每一棵树之间的间距以及外形都如复制一般成林。
即便我对图案敏感能够记住特征,也还是觉得困难。坚信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树也是一样,以我的直觉判断能力应该是可以看出这片林子的端倪。但是......我把脑中的回路整理再整理,却依然迟疑着某些画面是否是重复雷同的。
应该是我的反应被何知许看在了眼底,他有意落慢了步履等我跟上后道:“不用刻意去记了,这个林子设了幻阵,你脑中所记的地形只有你走进来的前五十米范围内的东西,其后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
原来如此......既然他主动开口说,那我也索性直接问了:“在这里就布上了幻阵是否意味着快要到了?”
何知许坦诚点头:“再走十分钟就出这片林子了。”
他没有骗我,十分钟之后我们就走到了林边。眼看几米远就能走出林子,但我还是没忍住回头而望,影影倬倬的树与草丛突然就像交叠在一起的一头兽,我们走进了这头兽的口中,却还没走出去。而且能否出去还是个未知数,这个认知让我感到心悸,然而让我更心悸的是迈出林子时。
尽管在车停时纵观四周环境就已经判断出那是一片山林,可我没想到刚才的半小时路程我们穿过林子之后竟然到了山顶。眼前是一条崎岖蜿蜒的向下山道,它窄小到只能供一个人独走,而山道的两侧......是悬空的。更诡异的是满目的白雾将半山以下的空间遮得严严实实的,所以那条山道会通向哪根本看不到。
我们之中属老孙的脸色最难看,他吞咽了口唾沫胆怯地问:“这如果要是脚下打滑一下的话,不会就摔落悬崖了吧?”我明白他心理,下山之路难走已不用说了,大伙都有眼睛看到,但他还得要背一个人这就更增加了难度。
不过何知许却淡声道:“你把他放下来吧,后面不用你背了。”
这一决定不止是老孙就连我也感到意外,老孙立刻把背上的老道给放在了地上。何知许朝祝可一使眼色就见祝可俯身去脱老道身上的道服,也解开了那花白的头发,然后见她从背包中取出一件灰白色的中长衫给老道换上。
看着这一幕我大约明白这样的装扮才应该是蓝影老头的本来面目,然后只见何知许蹲在跟前从口袋中摸出一个什么,隐约有黑气缓缓灌入蓝影老头的身体里。
从我的角度有看到何知许的嘴唇在蠕动,但却没有发出声来。等到他停止时,地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并在眨动了两下后爬了起来。这一幕把老孙给看愣了,啧啧而问:“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何知许没有理他,抬眸朝我这边看过一眼后道:“下山吧。”还是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而原本“蓝影老头”要紧步跟上走第二个的,却在山道口与古羲给撞上了。
我知道古羲是受禁术控制没有意识地在跟紧何知许,这下山过程中假如何知许要走快几步的话他就一定会追缩到一米距离,所以如果他和何知许隔开了人走太过危险了。总算何知许顿步了回头道:“让他们俩先走,你们在后面跟着。”
老孙腆着笑脸臊眉搭眼地问:“小哥,我的任务就是背人,既然背到这也不用我了,是不是我就可以不用下去啦?”
何知许似笑非笑地反问了句:“你说呢?”
结果自然是一行人排成一条直线全都下山了,试问何知许又怎可能留个后患在这呢。
355.神秘家族(1)
下山时我除了紧盯着古羲外就是时刻留意脚下,因为由于山雾缭绕太过严重使得这一块一块不规则的石头路都很滑。总算古羲那军靴应该是防滑的,他依照何知许的节奏而走时快时慢也没见他出过危险。除了一开始还能听到老孙在我身后叽里咕噜说着胡话,到后来就渐渐都不作声了,只听到微喘的气息和不稳的呼吸。
似乎空气中有着无名的压力在将我们包围,而且越往下走雾就越浓,从最初的可视距离十多米缩短到了就只剩一米不到。有几次我稍微落后了两步,就见前面古羲的背影模糊了。
不过这一切在我们约走了近一个多小时后终止,终于不再是提着心怕脚下滑倒,而有脚踏实地的感觉。隐约看着好像是崎岖山道走完了,我也发觉出来为何雾会这么浓,因为在这条山谷里有一条深幽的湖,那些白雾正是从湖面上缓缓飘起来的。
湖边有一艘木船,很显然我们还要划船渡湖。
这个家族的隐藏之地实在是太神秘了,这一道道的屏障哪是一个普通人能过得了关的。而且假如没有何知许在领队,单靠我们这些人恐怕也没法找得到进去的路。
渡湖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长久,十几分钟后就靠岸了。上岸后又在浓雾中走了近百米才见雾在逐渐消散,等完全能够视物时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村庄。
是徽式建筑,有种宏村的感觉。
没等我看细就觉身旁有人影掠过,定睛时发现是“蓝影老头”走到了何知许身旁,两人背对着我们没法看到在做什么。之后何知许就陡然像变了一个人,神态间收了之前的锋芒,落后“蓝影老头”半个身位并表情诚服。
老孙迷茫地来看我,他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大抵猜到这是要正式进村了,也到了戏码上演的时候,这个明显不是蓝影老头的人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扮演这个神秘家族的族长。
事实正如我所料,在我们刚走至徽式建筑的村口时就有人从里面迎了上来,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得也是古朴的中长布衫。他的视线在我们一众人身上扫过后就落定在“蓝影老头”身上,并且恭声而道:“族长,您回来了。”
“蓝影老头”点了下头就沉声而道:“召集各部长老于秦宫,我有事要说。”
“是。”那人立即领命而去。
然后我们走进没多远就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快跑过来,她拉住了“蓝影老头”的衣袖唤:“阿爹。”原来是族长之女,我正默默这么想时却听“蓝影老头”冷笑了声道:“老夫何时有个女儿了?鬼婆,把你那面罩揭了吧,别装神弄鬼的。”
少女闻言娇俏而笑,但见她在脸上用手一抹那张脸就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变老,转眼就变成了一张皱纹满布绝对称不上好看的老妇的脸。她语声里微恼地埋怨:“老东西就不能配合我一回吗?看你带回来这么多鲜嫩的男女,老娘也想玩一回青春啊。”
“蓝影老头”边走边哼气:“省省吧,我身后的是影子,后面那个不是老夫要警告你们,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碰。这里头充其量你如果喜欢就找走最后面的那大块头吧,他皮厚估计能受得住你两下折腾。”
无疑这大块头说得是老孙了,我回头看了眼,差一点被老孙那欲哭无泪的表情给逗乐。
然后那被称作为鬼婆的老妇还将老孙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缓缓道:“太粗了,不是老娘的菜,还是留给其它几个老东西吧。”转而又来打量何知许,目光里微有讶异地问:“你就是影子?这些年过去老东西总算舍得让你回来了?”
何知许抿唇浅笑,像及了他往常那种温若的样子回话:“鬼婆婆,影子很多年没回族中了,这次再见您仍然是风采依旧。”
“哟,老东西你瞧瞧这张嘴可够甜的啊,到底是外头的洋墨水喝多了见识也长呢。”
“蓝影老头”却朝何知许一瞪眼呵斥:“就你废话多。”鬼婆噙着冷笑不语而何知许平静地回应:“以后不敢了。”
这一幕可把我们几人都看愣了,彼此对视了眼神但都没把真实情绪露出来。这时鬼婆那阴厉的眼神飘向了我和古羲,莫名我有种寒颤感,幸而她只审视了我片刻就将目光落在古羲身上,但我心中却暗暗隐忧她不会对古羲做些什么吧。
只听鬼婆问:“这个人都没了生魂还带进来做什么,老东西你这是干起了养尸这活了?”
我听这话很觉刺耳,就像古羲在她眼中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而“蓝影老头”没有点明古羲的身份,只道:“回到秦宫再说吧。”
所谓秦宫,并不是一座宫殿,只是一处秦风建筑。相对而言要比进村后的房屋要高大奢华很多,尤其是廊柱上的雕花以及用材都是按照秦风式样来的。
老孙与祝可被留在了外面,原本我也是被鬼婆弹劾不准入内的人,但“蓝影老头”说了句一会要用到我才终于放了行。进门是不算小的庭院与一座楼阁,我本以为族长召集众人谈事就在这里了,没想在进入楼阁后没有顺着木梯往上,反而鬼婆手一扬像是揭开了幕布般,我们顿然而入了另外一个房间。
只听何知许浅声恭维:“鬼婆婆的鬼影术是越来越神奇了。”
虽然之前鬼婆不待见他的奉承,可这时却见抿起嘴角露出了得意,由此看来她对自己的本领很是自持。眼前多了一道石门,在石门被推开后鬼婆一马当先走在前,但见向下台阶从明到暗,原来这座房屋底下都是镂空的,而且明显有被鬼婆布了术法。
等走至最后一级台阶时刚好看到鬼婆又推开一扇石门,我的脸上露出了愕然。
若说上面的秦风楼阁我只当是普通的建筑,那么现在石门后的空间大得有些让人感到离谱。首先入目的是一整排的廊柱屹立两侧,在廊柱的顶端都有一盏长明灯点着,所以里头空间是敞亮的。长长的白玉石道向前延伸,目之所及能看到约有五十米之远处的平台。这完全就是按照宫殿规格来打造的地宫,所以秦宫一说由来于此,是我妄自菲薄了。
等我们刚走至少平台就闻身后传来步履声,并且有个洪亮的嗓音在传来:“鬼婆子总算是把秦宫给解封了。”鬼婆闻言语气不善地道:“老龟壳总惦记着秦宫不会是想造反吧。”
只见那处石门相继走进来四五人,说话的是个高头大马的汉子,他横眉怒瞪了眼鬼婆就反讽回来:“你个老巫婆就总是神神叨叨的胡乱栽赃怀疑人。”
这时“蓝影老头”扬高声音打断了道:“好了,既然来齐了就都坐下说会事。”
这个空间唯一不像宫殿的就属这个略高起的平台,因为横排摆着好几张黑木古椅,正中那张无疑是族长之位。在“蓝影老头”坐下后,包括鬼婆在内其余后进来的人都落座在余下的椅子里,至于我、何知许以及古羲则没有位置。
还是那高头大马的被鬼婆称为“老龟壳”的先开了口:“这三个小娃儿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到咱这地宫来?”鬼婆似乎是与他不对头,一听他开口立即怼了上去:“什么小娃儿的,你老眼昏花到连影子都不认识了?”
“老龟壳”一愣,目光在何知许与古羲身上徘徊但最后落在何知许那处:“影子回来了?让你出去办的事办妥了吗?”
何知许没用回答,因为“蓝影老头”已经以族长身份接过了话头:“今儿我将大家召集到这来正是有事要提出来,你们可知他是谁?”
他的目光凝落在了古羲身上,那几人面面相觑,“老龟壳”狐疑而问:“不就是个没了生魂的活死人吗?我还以为你把这小子带回来是打算用来活祭的。”
我的心脏猛一缩,为那“活祭”两字。
这个地方自踏入进门后,我就感觉到一股说不上来的邪气。不单单是这些人,还有那廊柱之后摆在石壁前的一些类似瓮的东西。
原本数道目光都在古羲身上犹疑打量着,却在“蓝影老头”说了句:“他是长空。”之后整个空间就静窒了下来,甚至空气都像是凝结住了般没有人再窃窃私语,而盯在古羲身上的目光则变得都很复杂。就连之前不屑表态的鬼婆再看古羲时,隐约眼中透了某种希翼。
在长久的沉滞后终于有人动了动摆正了坐姿,也是我一直在暗暗观察的身着黑色巫师长袍的人。之所以会留意到他,是因为他初给我的感觉像道非在云南祝可那村子里走出来时,但细看之后可以确定他不是。只不过这个人应该是这几人里份量最重的,在他动后就听到“蓝影老头”问:“邱长老,你怎么看?”
我一怔,原来这就是之前他们口中说的邱长老。依照“蓝影老头”原主人给出的讯息来看,这个人是除他之外第二能做主的人了,所以这时何知许把话题丢给了他。
356.神秘家族(2)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现在假族长的一言一行都是被何知许在操纵着的,只是我想不通他以什么方式让一个不曾来过这里的借尸还魂的人能够如此自如的与这些人沟通。
从他们的话中可辩知就连何知许应该也是有很多年没有回来过这里了,所以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大胆与算谋了,有种感觉是他将每一个人的心性都拿捏的十分精准。假如说他从一开始就是抱有野心的,那么除去研究古羲外想必他应该研究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邱长老沉吟时没人试图抢话,等开口而问时多道目光都转向了他:“长空的生魂被拘在哪了?”我以为“蓝影老头”不会讲真话,却没料他没有犹豫地说出了事实:“他把黄泉眼给捅破后出来就这副样子了,老夫就把人带回来了。”
有人从椅子上滑在了地上,正是那人高马大的“老龟壳”,他语声微颤地追问:“族长,你说的黄泉眼不会是那阴阳道里面的那个吧?”
“除了那你给我说说哪里还有?”
在“蓝影老头”的蹙眉反问下,除去邱长老外其余人面上都露出震惊,甚至鬼婆语声不稳地说:“看吧看吧,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就不该把他的本命元给灭了的,要是还在的话我们或许还能替他还魂,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老龟壳”闻言大怒:“死老婆子还敢说?那提议不是你提出来的啊,还说什么怕他循着本命元反过来找回这里报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灭了。可你看看,灭了吗?”
“好了,你们别吵了。”一声沉喝出自“蓝影老头”的口,他的脸上带了余怒,“你俩要吵回头去上面吵去,现在召集大家过来就是专门讨论下这事怎么弄。当初那个决定也是我们长老会全票通过的,所以现在不用怪来怪去,还是多想想怎么后补。”
邱长老点头:“没错,族长说得有理。在长空的本命元被灭之后我们都已经有了各种后遗出现,原本事已成定局也只能无奈接受。但现在族长把长空给带回来了,还是想想有没法子把他的本命元给再次点燃。”
我听了个大概倒是暗暗放了心,局面在我意料之外。之前何知许说过古羲回到族中不会有事其实我不太信,但现在知道他好似真没有骗我。这群人似乎都更想古羲活而不愿他死,而且好像他与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重要的利益牵连。
即使明知他们的动机必然不单纯,但若能让古羲活回来那比什么都重要。
正自心念翻转,听到有人忧虑重重地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他的生魂很明显被黄泉眼内的阴司给拘走了,去要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那如果注别人的魂进去呢?”这是鬼婆在提议,但立即就被邱长老否决了:“鬼婆,你的弄鬼术对付普通人可以,但对长空是行不通的。一个连本命元灭了都还可以活着的人,只能说明他的魂力超于常人无数倍,所以除非是他自己的魂气能够入他体外,其余的进去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鬼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却没敢反驳邱长老的话。
我也听得心头沉暗,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像被泼了冷水般熄灭了。
气氛顿然间变得沉滞,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往古羲身上飘,却又都是一副忧愁状。最终还是“蓝影老头”开口:“如果没有更好的提议就先下地坛吧。”
“老龟壳”大惊:“下地坛?”其余人的脸色也都变了,好似那地坛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但邱长老却也同意:“不管如何也都尝试一下吧,其它决定等结果出来再说。”
在族长与邱长老一致意见后其他人就都不再发话了,但我见只有邱长老起身而别人都坐在位上。身旁有所动我立即转首,只见“蓝影老头”走至平台最中间并将手按在地面,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就在他按手掌的位置渐渐出现了一个蓝光八卦。
我反应过来的第一直觉就是去看何知许,可见他只是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处完全没有一丝的异样神色。心中太过震惊了,他究竟是怎么让这个假族长连这里的机关都知晓的?假若不是亲眼所见“蓝影老头”的魂被锁在了锁魂石内,那我绝对会判定这个人就是他本人。
在邱长老走至平台最中间后,何知许也走了上去紧随着是古羲,我想也没想也往中间走。这时候我绝不想与古羲分开,尤其是在观察到地坛于这些人都感震惊后。
几乎就在脚移步的一瞬,平台中间三平方范围内出现了个圆并且开始下沉,鬼婆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扬手指着我沉喝:“谁允许你下去了?”
在她一声喝之后其余人也都起了身,眼看鬼婆扬手而抓我本能地将串珠细丝飞出。很明显感觉到细丝触碰到了实物我用力往旁一甩,叮的金属细响传出。
定睛去看,只见一片形状怪异的金属躺在地上。这时听到老龟壳讽笑道:“鬼老婆子,你那阴魂锁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奈何不了也是可以退休了哦。”鬼婆闻言大怒:“死鬼给老娘闭嘴!”怒喝之后就见那怪异的金属上冒起一团黑雾,那黑雾在飘至空中后就扭曲了几下变得像张牙舞爪的怪兽般,随而猛地朝我扑面而来。
我心中大惊,立即两手齐用一面射出细丝,一面甩出柳叶刀。但见细丝直接穿过黑雾,而柳叶刀将黑雾削开成两半,但却不能阻挡它们的攻势。
眼看自己就要被黑雾侵袭到,没想就在离我一尺之远处黑雾就停顿不前了。
这回就连鬼婆也失声而喊:“怎么可能我的鬼雾对她没用?”老龟壳没再冷嘲热讽,手往衣兜里揣似想要摸出什么来时邱长老突的一个闪身到我跟前,成功将那团黑雾消散于无形了才道:“够了,她也与我们一起下去。”
邱长老的话似乎是有威信力的,在他发话后鬼婆即使面有惊怒也不敢再有动作,而老龟壳也是讪讪地收回了手,几人就直愣愣地看着我们缓缓沉入底下。
可能人们总觉得秘密不要大白于天下,放在光亮处总是不安心也隐藏不住秘密,所以就一层又一层地深埋于地底,甚至宁可在地下建造宫殿、藏室。
没有多去深思邱长老最后为什么会同意让我一同下来,当我们的平台犹如升降机一般把我们放到最底下后头顶突然有两块半圆的石板将那进来的口给堵住了。
不过这下面并不黑,同样的甬道里点着上面那种长明灯。
走在甬道中时我本能地去抓握住古羲的手,即使他这刻手极致冰凉但也会觉得与他相依要安心许多。因为自下到这里后,我就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觉,前方的尽头必然有着无法预料的东西将迎接我们。
没有人开口,精窒的空间只有我们几人的脚步声在走,一下一下犹如踩在心尖上一般。
长长的甬道尽头是一扇黑金大门,邱长老与“蓝影老头”对视一眼后分走到两侧将手按在了门上突出的两只狮子头上,随后只听咯的钝响,那黑金大门就缓缓朝着里面自动打开了。
门后的空间没有甬道来得亮,甚至可以说是阴暗的,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里面急蹿而出,使我周身都凉飕飕的。在走入之后我沉定了下眼才依稀间看到黑暗中有一簇簇蓝色幽火,那幽火围城了一个圆。不知是否我的错觉,那些幽火有的亮有的却看着要黯淡些。
等走近后才看到那是一个圆形的错落有致的石盘,共分为三层,每一层上在相隔一定位置会竖上一块牌子,然后牌前亮着一簇幽蓝的火焰。
在众人走到某处时邱长老突然道:“族长,你此次外出是否受过大伤?你的本命元火稍稍有些弱。”我听得暗暗一惊,第一反应是这邱长老看出了端倪,但见何知许他们都没异色,反而是目光落在身前那团幽火上。相比之下那火焰要比别的大,可是火光却不太亮。
心中一震,难道这一团团火就是象征着他们一直放在口中说的本命元?
只听“蓝影老头”叹了口气道:“在上面老夫一直强忍着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确实将长空带回来很是费了一些手脚。”他话落就转身对何知许道:“影子,你把长空带上去吧。”何知许点头称是,就抬脚跨上了那石盘,原来就在他身前位置是有个狭窄的台阶向上的。古羲不用说自然是跟随着走了上去,看他的脚下我有几次都担心他会把石阶两旁的火给踩灭了。事实是我多虑了,他直到走上圆盘最中间也没有意外发生。
357.神秘家族(3)
我正要随之跟上,却被邱长老伸手一拦,到这时他才正眼看向我:“现在可以说说她了。”
“蓝影老头”回转过眸,幽暗里那闪翼着青光的样子显得特别诡异,他说:“你应该已经察觉出来她的特殊了吧,就连鬼婆那鬼雾都靠近不了她是为什么呢?”
“极阴之气。鬼雾是鬼婆用诸多怨魂凝炼的,任何人只要沾染到一点就会直接被抽走了魂。但是她的身上散出一股极阴之气直接将鬼雾给挡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与长空有何关系?”
“蓝影老头”又道:“你再感应一下,她身上除了极阴之气还有什么?”
听到这处我大约已经明白他们的意思了,是想引导出古羲留在我体内的那股纯阳之气。果然邱长老将我仔细审度后,突的面色一变了失声而问:“她与长空交融了,体内有了长空的纯阳之气?”
一听那词我的脸就忍不住热了,而邱长老这时看我的眼神是惊异中犹如看见了瑰宝般。在足足盯了我有半分钟之久后他让开了台阶处的位置并且对我道:“你上去吧。”
我不明其理,但还是没有犹豫地两步走上了石盘。
听到身后邱长老隐约克制了的兴奋的声音在道:“或许此法可行也说不定。”
反而“蓝影老头”模棱两可地说:“先试试看吧。成固然是好,不成我们就得深思下后面该怎么办了。”
这是我听见的最后两句话,因为当我一站到石盘之上就觉得脚底钻入冰冷的寒意,并且周遭有一股凝结了的压力将我包围住使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的意识是看到何知许平静的脸出现在正上方,他正在将我轻轻放倒于地。眼珠滚动了想要寻古羲,可是以为的滚动其实却不动分毫,视界中只剩黑暗。
我似乎堕入了一个无尽的浑沌空间,不知道究竟自己是怎么了,就看到两团幽蓝的火在我面前飘来飘去,忽上忽下的似在追逐又似在与我嬉闹。但忽然它们以一种匀速围绕着我转了起来,缓缓那转动的圈变小也移动到了我头顶正上方。
甚至我都能感觉到自己抬起头在看,却就在我的目光触及那两团幽火时头就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好似听到有个粗细难辨的声音在道:“跟我走吧。”于是有股外力急拽,似要从我身体里抽出什么来一般。我不止头疼了,就连周身都有种抽筋剥皮般的痛。
而这痛终止在一声惨叫中,还是那个声音但却变得惊愕之极在问:“什么东西敢阻挡本使办事?”模模糊糊中传来一个熟悉而带了残意的声音:“你们家主子是还没吃够教训吗?还敢来惹我?”这回我是看得真切,那两团幽火直接从我的顶上咕咚滚到了地上,并且失声在问:“你...你...怎么在?”
除了一声冷哼没有回应,而那幽火又说话了:“她被送到祭魂台上就属于往生了,这是我必须得办的事你不能强管的。”
在对方说完后静了一瞬,然后仍然那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能不能强管是你说了算吗?要是在下面呆久了听不懂人话就滚回去问你们主子去。”跋扈而强势的语调完全是不容置疑的口吻,我只觉身体里的某处在不可控制地跳跃,只是脑层思维还没能衔接上来。
这之后,空间里就变得死一般沉寂了,那跌滚在地上的两团火在逐渐变淡,直到快要淡的看不清时才幽幽远远飘出尖细的声音:“我去找......评理。”字句消没在黑暗中,到底是找谁评理也没听清,就是可以感觉出那火焰很不甘又无可奈何。
我安静地等待着另外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开口,希望能够再多听一些他的声音,可是等了好长一会都没再有人说话。心念一动间自己声音出来了:“你是谁?”
并没有张口,只是念头转过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但没人回答我。
不管有没有用我还是念转着又问了句:“你还在吗?在的话就回我一声。”得到的依然是静默无声,就在我觉得对空气说话没意思要放弃时,突的一处气息隐动让我周身发麻。
蓦然间有一股沉痛的感觉填满了心头,不过并不长久,因为很快我就又一次失去了意识。是一阵嘈杂的声音让我再度似醒非醒的有淋漓意识,又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不过这次我就更加看不清了,眼前全都是白蒙蒙一片好似在浓雾中一般。
“为什么她的本命元始终都还亮着呢?如果不灭了本元就没法把她体内的纯阳气魂导出来,长空的本命元就没法点亮了,这刻如何是好?”
“已经借由祭魂台送她下去了,按理不该有这么旺盛的生命力啊。”
都是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无力感让我的意识在涣散,就在我又要沉进黑暗中时突的一道清流般的嗓音灌注进耳并抵至心脏:“我有个提议,不灭她的本命元而把两者凝结在一起,借由她的魂气来点亮空灯?”
沉寂数秒,有个苍老的声音在道:“这......未尝不可。”
“那影子你试试吧。若成功了,老邱,我们也该跟他们宣布了。”
随着一阵剧烈的痛楚走遍我的全身,意识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最后听到的是那个清流般的嗓音在耳边说:“小浅,我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
这次是很长的黑暗,连意识这东西都好像脱了体,就只觉得身体像飘摇在海面上一晃一晃的。也不知道这样沉浮了有多久,我渐渐有了苏醒的感觉,这种苏醒不是之前那种身在混沌中不明方向,而是周身在一寸寸复苏有知觉的那种。
但就是这样我感觉也是过了很长时间眼皮才不那么沉重而睁开,没有意外的昏黑,只不过瞬间之后我就能够看清了,别说是高出十来米的顶,就连顶上雕刻悬浮在外的图案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是有夜视般与在白天看来无异常。到这时我已肯定自己的目力又加强了,但除了头顶那一片顶之外我的脖子没法扭动,明明手上的知觉回来了可是却无力动弹。
这种无力感持续了又是好长一会,而我乘着这时间在脑中翻索整理。从昏迷前到昏迷中再到醒来,等把大致讯息都理清楚后尝试握拳,发现体力已经回来了。
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可却在瞬间目光定住。迷离的视线里,古羲躺在离我半米远之外,在我和他之间隔着一簇幽蓝的火焰。
一场昏睡,感觉像是隔了一个世纪再见。
让我沉沦的不单单是转眼就看见他,还有,他好似一直在等待我醒来般沉静地看着我。
莫名黯然,我跟他无疑还在那个石盘上,昏沉中的有些声音与对话还记得,有些却已经忘记了。他也被留了下来,而且周遭不见何知许,是解了那禁术吗?那就是说这张石盘上存在某种力量能够让他不至于聊无生气。
胡乱想了一阵后觉得身体里的力量积聚起来了就撑着地面坐起身来,可我立即瞪圆了眼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就在我起身后,原本侧躺着的古羲也跟着我一同坐了起来,并且目光没有从我身上移转依旧锁定着我。
并不是他这种看似机械的动作让我吃惊,而是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珠在转动,甚至那双黑眸也不再是无情绪的死沉。我试探地轻唤:“古羲?”
这一次我不会看错,因为古羲听见了我说话时头偏了偏脸上露出困惑。
我几乎是滚到他跟前的,在避开那团幽蓝火焰后因腿脚无力,半起了一个身位就软倒了摔在他跟前。也不顾是否狼狈了,一把拽住他的手发现依旧冰冰凉凉,可他的黑眸却低敛了聚焦在我身上。出来的声控制不住带了微颤:“古羲,你醒了吗?”
他没有回应,但在看了我片刻后从我手中抽出掌,然后指尖轻触了下我的脸。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愣愣地看着他。好似他在发现我不反对后,就又用指尖来触,不过这次没有再缩回。而是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又从额头滑落到鼻子再到嘴唇,指腹在我唇上压了压后才缓缓收回,然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样子的他,像是......不认识我了?
“古羲,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问,成功引来他的目光。不过他依旧没有说话,黑暗中有一道语声缓缓响起:“他不认识你了。”
我的身体一僵,转过身去凝于那黑暗,“你什么时候来的?”
对方轻笑了声后幽然而道:“我一直都在。”话意里多少有着一丝讽刺,不过我也不在乎了,沉声而追问:“古羲到底怎么了?”
358.神秘家族(4)
一道人影从幽暗里走了出来,当走到石盘前时停住指了我身旁那团幽火道:“看见它了吗?那本是他的本命元灯,十几年前他出走后族长他们怕他会反噬就灭了那灯,原本一个人灭了本命元后是必死无疑的。所以起初我遇见他时即便察觉到异常也都没把他往长空上想,他真的是个异类,在生魂完全被抽离的情况下能依靠着你身体里的那一丝魂气复生,恐怕这世间也只有他能够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团火是我的本命元?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你的本命与他结在一起了,从此他依附你的生气而活。”在幽蓝的光焰下,何知许的脸很沉静,没有了之前的情绪起伏。但就我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还有话没说,于是盯紧了他再盘问:“就算如此,他又为什么会不认识我?”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后,才淡声说:“可能你还没理解本命元这东西,它是属于我们人体内的类似元神一样的东西,而在你们身侧的那块木牌叫作长生牌,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只不过他的命元灯本来是灭的,如今再次用你的命元去点亮,对他而言就宛如新生。”
所以古羲就这般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吗?心底某处像是被一把很钝的刀磨过,拉扯出来的疼是一点一点涌出来的。不过比起他那样毫无生气的当活死人,我宁可他可以像现在这般活着,即便是......忘了我。
不过我必须得把一些东西从何知许的嘴里挖出来:“你不可能如此好心地来救他的,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沉寂了有好长一会,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他反问:“你知道为什么上头的那些人都那么急切地想要为他点本命元灯吗?”我蹙了蹙眉,这个答案不在我能思索猜测范围内,而且知道他也并不是真要我回答。
果然他顿停片刻后就继续道:“以前我没有接触到这权力中心时一直也不明白长空是个怎样的存在?他明明性格乖戾难处,甚至孤傲跋扈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可无论是族长还是长老们都对他奉若至宝,难道就是为了他定期交到我手上的一些关于暗城的资料?如果是那样,那在我替代他后也能为家族办到。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窥知了族长的秘密后,也真正领悟他对这个家族的贡献在哪里。”
见他说到这目光有些游离,像是在看着我跟古羲,又像是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处。再细看时,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一盏盏幽幽明明的火焰上,突的心头一动我脱口而问:“不会是与这些本命元灯有关吧?”
何知许意外地看了眼我,“你如何想到的?”
我说不上来,就是突然心头浮出了这念,但具体如何又不清晰。
他见我这副状态眼神内眸光闪动,然后道:“总之你记住,从今天起你们生生相息同用一个本命元。只不过,会否有一天你的生气被他吸食殆尽或者你的本命元最终将他最后一缕魂气吞灭,都是未知数。”
这是何知许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就转身而走了。无论我怎么出声试图叫住他,他都没有再作回应,只听到一声钝响那扇黑金大门就被关上了。
不是没想过要走下这石盘去阻止,但是很显然他对我的情况是了解透彻的,本以为气力回来了就能行动了,可腿脚彷如不是自己的般完全不听使唤也站不起来。
空间又恢复了安宁,何知许应当就是守在这观察我和古羲的情况的。
回过身去正对着古羲,在了解了大致经过后对他不认识我这件事也没那么感到酸涩了。刚才注意力在何知许身上从而没发觉他不知何时拉了我的左手在掌中,此时正低着头像在研究。心说他不会是连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了吧?念刚转完就见他把我的手抓起到了嘴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时,突的一口就咬了下来。
我吃疼的“啊”了一声,瞪着他问:“你干什么咬我?”
黑眸抬起,扑闪扑闪地掠过清光。实在是没有见过他这种纯善的眼神,也没法理解得了他这种无厘头的行为,只能胡乱猜测:“你不会是饿了吧?”
只见那眸光似乎亮了些,隐约的情绪我解读为是希翼。
好吧,我就且当他是饿了想拿我的手来当食物。可是这个地方我要上哪去找吃的?
突然想及之前在山林之外下车时祝可好像塞了什么给我,当时就随手揣进了兜中。我伸手在外套口袋里翻了翻没找着,又去裤兜里翻了下果然是有一个塑料袋子。
拿出来一看发现竟然装了一袋的巧克力、牛肉粒之类的,我挑了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后递给古羲。他没有动,盯着我手上东西的眼神疑似在发狠。
我想了想,先把巧克力放到嘴边咬了口以作示范。其实因为一直捂在口袋里,巧克力都已经有些化了,而我又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会觉得腻。
但这东西绝对是野地生存时的必需品,能够快速补充人体所需要的热量,而且不用太多。
在看到我吃了之后古羲的眉头就蹙了起来,不过却伸手拿过了我手中的巧克力也往嘴里送。我看他咀嚼了几下还以为终于品出味来时,突见他面色一变朝着旁边就给吐掉了,而且是一脸的嫌弃。我无语地看着他,心说也不至于这么难吃吧。
不过他好似得到了窍门,不用我再作示范就去拿地上的东西去拆开包装然后送到嘴里,被他第二个选择的是一块压缩饼干。虽然没见他有吐,但那神色绝对不会称得上是美味。
直到他吃到牛肉粒时,我看他那眉毛轻挑的样子估计是觉得还行的。然后就见他只挑牛肉粒在那拆解了吃了,可怜祝可当时塞给我的就一个小袋子本就装不了多少,应该也是随手抓了一把让我备用的。被古羲这么挑挑捡捡一吃,地上所剩无几,然而他在遍寻不到牛肉粒时就抬起了头来看我。
就是还没从他这种强行角色改变里转换过来,我也明白那眼神的意思。
只得对他摇摇头道:“没有了,已经都被你吃完了。”说完低头去整理地上剩余的食物,不能一下全给吃空了。后面还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形,能不能出去也是未知数,必须得留了备用。古羲倒也没胡搅蛮缠,就是安静地看着我在那将东西又都装进了袋子,然后一把夺过顺理成章地塞进了他自个的衣服口袋内。
我真是哭笑不得,这跋扈的性格真是生在他骨子里的,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只留了一块刚被他咬过一口然后没有吃的压缩饼干在外,我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了吃。这东西说好吃那肯定是不好吃的,说难吃也未必,就是很干。
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食物我们俩暂时还算有,但是水呢?有粮缺水我们同样是难以生存的。等把饼干吞咽进肚后我就开始环顾四周,也不知这石盘能否走下去,若是能的话或许可以在这四周找找有没可利用的东西,甚至可以寻找有没其它的出口。
但心里隐约清楚多半是不能的,何知许刚才走至跟前也没有尝试要上来,很可能以这石盘为界被设下了什么阵法。事实果然如此,在我能够站起来时试图走下那石阶,连第一层台阶都没能下得去就被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了,就是说如今我跟古羲是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目光触及那底下两层摆放了一圈的幽蓝火焰就有些明白过来,这些都是代表了这个家族每一个人的本命元灯,将我们留在这里但必然要杜绝会将灯灭掉的可能。
所以目前唯一能够触碰到的也就是眼前脚边的这盏属于我跟古羲的本命元灯了,哪怕觉得他们的行为与说法匪夷所思也不至于傻到要去弄灭它。
可只觉眼前蓝光一闪,就惊愕地看见古羲把那团幽蓝火焰给拿到了手里,我大惊失色地喊:“别碰它,快放下来。”他看看我又再看看手中的火焰,这时我也不管为何那火焰不会灼烧到他了,就一点点靠近了他尽量用安抚的语气道:“古羲,听我的,你把它放回原来的地上。”他的回应是随手往地上一丢,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只见那团火焰在地上滚动了一圈后竟然朝着石盘边缘而去。
原本以为会被屏障挡住,可那火焰在那边缘似被弹了弹后就朝着下面滚落了下去。而且由于不是从石阶向下滚的,直接给砸在了一块竖着的长生牌上,长生牌没有意外地压在了跟前的本命元灯上。我没有去管那盏灯有没有灭,而是紧迫盯着还没有停下来的属于我们的那颗幽蓝火焰球,它在压倒长生牌后直接从牌上面滚滑而下又继续“荼毒”下一层去了。
假如不是何知许说古羲因本命元灯重点而宛如新生的话,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而且在丢掷时手上带了巧劲。那团火焰在翻滚中掉落了地面,并往石盘外滚出一些距离才停下。
359.咫尺深渊
我屏住呼吸等待周围的变化,可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有任何动静。
不由开始怀疑是否之前何知许在诓骗我们,这团火下去了于我们无碍于这空间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它难道不是应该固定在某个位置的吗?
正在我迟疑间眼前一黑,古羲越过了我竟好像也要下去。我原本要伸出去拉他的手顿了顿,想看他能否穿过屏障而下。只见他那眼看着要跨下去踩在长生牌上的脚突然就顿停在了半空中,他试图使力却无奈怎么都踩不下去。
等我上前拉他时已经在发狠地踢踹,不过被我一拉他回头看到我后就收了脚。我又亲自试了试,无形的屏障确实还在,那刚才幽蓝火焰球为何会滚落到下面就解释不通了。
突然我想到......会否有可能这个屏障本身就是用底下那些本命元灯所凝结的,那现在被长生牌扑压住两盏此处就会成为缺口。我先是朝着那一点射出腕间的细丝,但很快就碰壁折返了回来;又再甩出另一只手里的柳叶刀,这次空气中似闪出了火花但结果还是同样,柳叶刀撞在其上又反弹回来。
我本欲伸手接住它,没防身旁出手比我更快,条件反射地侧头去看时刀已经被古羲夹在了他的两指之间。我有些吃惊,光他露的这一手探囊取物可就不容易啊,关键在于速度。
似乎即便是新生,对他而言也不是真的就从零起跑线上开始。
古羲自然不会知道我这时脑中的想法,他的注意力落在手中的柳叶刀以及缠绕住刀柄的细丝上,细丝的另一头是被我缚在手指上的。他拉了拉线后就也不管有否同意,自动来解我手指上缠绕的。我没去阻止,看他是想做什么。
很快细丝连带着柳叶刀都到了他手上,他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眼神里都在放光。一度还将刀举至头顶眯着眼仔细看,我心说如果顶上有盏灯之类的你借光察看也还说得过去,现在乌漆嘛黑的举那么高是想干嘛?
刚埋汰完就见他手指怪异地伸张又收缩,速度快到我看不清,而原本团作一团的细线转眼就从他掌间消失了。即便我知道他是将那细线学我一样缠绕在了指上,可这手法绝不是我那种,更令我惊愕的是他眸光一沉只见黑暗中银光闪翼,柳叶刀以不可思议的迅疾划过眼前,并且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等刀即将划至地面时古羲猛的一收又一扬手,转眼柳叶刀已经消失在他衣袖里。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没有一点生疏的,并且他也是理所当然地再一次将柳叶刀占为己有。我无奈地把右腕伸出过去问道:“这个你要也拿去吧。”反正如果在他手上来使的话威力只会是我的加倍,还不如都给了他算了。
但他飘了眼我的手串后,没有半点留恋地从我身前掠过。
我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这手串可是他送给我的也,居然他用嫌弃的眼神。是觉得我的柳叶刀比这手串更有价值吗?那如果是,我岂不是亏本了。
等一下,他下去了?
我缓过神来就看到古羲已经走到了石盘下并弯腰捡起了幽蓝火焰球,刚才不是下不去吗?没来得及多作思考连忙向前而跃,果然不再受屏障阻拦。
这时古羲拿着火焰球回到了石盘边,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好似那团火焰比刚才黯淡了一些。然后就在他靠近石盘的时候,也不知是光影变亮的原因还是什么我竟然看到那最上层的石盘周围有一层幽幽蓝蓝的气雾,这气雾就在我们刚下来的位置裂开了一条口子,不过此时正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慢慢凝结。
所以,那幽蓝气雾就是刚才拦住我们的屏障?那为什么又突然裂开放我们下来了?
蓦然想到刚才古羲使柳叶刀的那一幕,震愕地想不会是被他把这层屏障给划破了吧。
不过眼前还有个不容拖延的事,刚才确实不是我的错觉,那团古羲手中的火焰是真的有在慢慢变暗,之前还一团拳头般大小的幽蓝火焰,此时已经缩小了一倍。
心念一沉,假如这真的就是我跟古羲的命脉,那它一旦灭了的后果不用想也知道。可是它为什么会越来越暗呢?是我跟古羲的生命力弱了吗?还是......我快速扫略这四下明暗各一的一盏盏灯,又再看那最上方的石盘,脑中电光闪过口中已脱口而喊:“古羲,快把它丢上去。”来不及解释,那个裂口已经就快凝结完成了。
幸而古羲这时并没有与我唱反调,精准地将手中火焰球穿过缝隙抛上了石盘,并且刚刚好滚至那处竖立的木牌前停下。
在盯着那团火焰又幽然变亮后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果然如此。这本命元灯只有在这石盘上才可保持不灭,离了石盘就会逐渐熄灭。其原理我不是很确定,但可以肯定与这四周围绕的灯盏有关,也或者这看起来没有太特别的石盘其中也暗藏了玄机。
而且我刚才有粗略扫过这一圈的本命元灯,似乎依稀间也比原来黯淡了些,但变化不是太明显。可有一点能确认的是,这时的光亮要明显比我们初次进来时看到的要亮。
所以很有可能正中心我跟古羲的本命元灯与底下那两圈是相辅相成的,它们结下屏障是为保护主火,而主火焰脱离了它们也会陨灭。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没想通,假如说一个本命元灯对应一块长生牌,那为何属于我跟古羲的那个对应的只有是刻写了“长空”两字的长生牌,无疑长空是指古羲,他沿用了原来的牌子,但我的在哪?
既然已经下来了我索性环着石盘边走边看那木牌上的名字,基本上都是陌生的姓名,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了何知许的木牌。他的那团火焰不亮也不暗,安安静静地在那。
略一迟疑,扶起了之前被砸倒的一块木牌,只见上面刻的是个邱姓名字。缘因刚才并没有找到姓邱的,姑且就当这是那邱长老的。他的那盏灯被木牌给压得变形了,但依然没有灭,就是扑闪扑闪着火光。再扶起上面那块,还是个陌生的名字,不过那团火却是几乎快看不见了。心念转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万一这两盏本名元灯的异常会造成其本人的伤害,那么必定会有人要下来一探究竟。
好不容易才从上面下来,被抓住的话恐怕就没这么简单再逃脱了。
急忙想去喊古羲,却一扭头心中骤然而凉,他人呢?明明刚才还是站在我身旁的,就这么一会走神连他什么时候走开了也不知道。
匆忙环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后我就更加心惊了,也管不得那些了扬声而喊:“古羲,你在哪?”幸而在话音落时看到石盘的对面冒出一个身影来,原来他刚才是蹲在那边被石盘给遮挡住了,暗舒了口气连忙跑到他跟前口中不无埋怨地道:“你别瞎走。”
他看了我一眼就拉了我要再蹲下,我按住他的手对他一字一句道:“你听我说,现在我们要立即离开这里,咱们先去看看那扇大铁门能不能打开。”
拽着他要走,但他的力气出奇的大反把我给又拉回了身边,然后他又蹲了下去。
看他目光专注在那石盘台上本以为也是在学我看那一块块长生牌上刻的名字,可突然见他伸手在石盘的边缘上一抹,立即有一层石灰沙沙而掉。
我不由顿住了视线,随着被他抹落的石灰越多,那处露出来的东西也越见清晰。那是一片像是经文一般的图案,已经完全超出了我对文字的认知范围,连秦文都不是了。
等抹到不见经文后古羲就起了身,他又走到了另一处用同样的方式去剥落石灰,果然也看到一段那种文字的图案。如此他一共找了三处,等看完第三处后突的他就起身而走了,不过走的方向不是往那大铁门,却反而是背道而驰。
原本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我紧跟在他身后看他到了墙边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后却又回走到了石盘边。我不得不去抓住他的胳膊道:“古羲,我们......”
我的话卡在了喉咙口,因为耳力范围内已经听见了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步声很是急促。这是已经有人在迅速赶过来了!我本能地握住了手串准备冲至铁门边作此一搏,可却被身旁的异声吸去注意低头而看,只见古羲的手掰住石盘下方竟将它给缓缓转动了起来。这还不是最惊异的,更令我愕然的是随着石盘的转动每到他顿停时,我们脚下就下陷一分。
就在他顿停八次时那个石盘刚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我们大半身体都已经沉陷在石盘以下了,很明显前方有空间。没得选,我拉着古羲一脚迈入,却就在我们踏出那块沉陷的石板后它就缓缓回升而上,很快将口处填满,也让我们所处的空间完全陷入了黑暗。
幸而现在的目力已经能不受黑暗阻碍,环顾此刻身处的环境,确定正是那石盘底下,连大概的面积范围都差不多。但低头间却是吓出了一头冷汗,刚才看到有地方躲藏就毫不犹豫钻进来了,可哪想此刻我们是站在一块狭窄的金属板上,多走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坑洞。
这当真是咫尺深渊的节奏!
360.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时听到了铁门开启的钝响,我心头一惊的同时去捂古羲的口鼻而自己也屏住了呼吸。既然这里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就意味着隔音效果一般,何知许是能辩知气息的,假如被识破了我们在这里恐怕就真不得不往下跳了。
可我忽略了古羲的不服从性,他很懊恼地把我的手给拽了下来然后瞪着我,应该是不理解我为什么要不让他呼吸。可这时我没法与他解释,因为上面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却依稀能听到步伐走至顶上并且是在围绕着圆盘走。从步履不一来听应该是有两个人,在其中一人绕走一圈后就听到那脚步声朝着某个方向而走,然后另外一道也跟了上去。
暗暗松气,只要别绕围在这附近就行。
但觉身旁古羲又不安分地蹲下身去了,无论我怎么去拽他的衣领也不管。而这时顶上脚步声又回走过来了,只觉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也突然想起刚刚上面的人走的方向不正是古羲走去的那面墙吗?然后对方是又沿着我们的路线回到了正上方?
突的手上一空,原本还被我拽在手中的古羲的衣领已经脱开了去,我低头间觉得要喷血了。古羲竟然从所站位置滑下去了,转眼已离我半米开外,就是我俯身去拉他也来不及了。
而头顶上传来了命令:“用你的蛇影找找看。”
这是何知许的声音,另外那个我已经大约知道是谁了。果然轻扬的笛声缓缓飘进耳朵,能够以音控蛇的只有祝可了,但不知她何以能跟着何知许到这下面来了。
我的目光始终都没离开过古羲,也渐渐看出了端倪。看着他好像一直线下去的,但似乎是有支撑点,凝聚目力向那漆黑处细看并且也伸手去探摸,发现就在我们石板底下的墙面上有凸起的石头在外,所以底下就相当于是攀岩那种情形吗?
念转间古羲已经滑倒了最底下,目测约有十米之高,而他正抬头向我看来。隔着空间距离我要看清他眼神是不可能了,不过也能知道他是想我也下去。
关键是顶上已经听到祝可轻细的声音在道:“从蛇影追踪来看他们最后待的位置应该是这,但不排除他们故意消除了自身气息。”
“不可能的。”何知许否定,“若是以前的古羲或许能够办到,而现在借靠了她本命元新生后的他还没那能力也没那意识。地上的石灰粉和这梵文必定是他俩所为,难道......”
难道什么他没有再继续,但也把我听得心惊胆颤。
何知许的谋略已经不止一次领略了,以前他都能与古羲在伯仲之间,但现在古羲成了个不会开口的闷葫芦而且脾气还有点少爷心性的,是不可能与何知许再斗了。
念转间我已经不再顾忌会否被他察觉自己的气息了,深吸一口气往下探视了一眼。这时古羲见我迟迟不肯下去,在原地来回走着显得很焦躁,眼看就要爬上来时我身体轻轻一跃。
下坠的过程中我的细丝已经甩出勾住了刚才的踏脚板,从未试验过细丝到底有多长,这次是个机会。就在我下坠六七米处时明显感觉细丝有绷紧,于是一松一抽把它从踏脚板上拉下又朝近处石壁上的凸石而甩。两次转手我就已经脚踏实地于最底下,也站在了古羲的身边。
幽暗中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发直,好似很惊异我下来的方式。
我在心中叹息,假若是那时的他这点高度于他而言根本是小菜一碟,哪里还需要像刚才一般一点点地攀岩下来。单单就从这一点上看,何知许对他的判断就没有偏离了。
古羲抬眼间刚好看到我将细丝收回串珠之内,他的嘴角疑似撇了撇好像不服气的神色。
不过在我去拉他手时只顿了顿他就回抓住了我手捏了两下,然后就安静地站在那不作声了。目前先不去想上面的何知许能否破解得了石盘的机关下来,放在我们眼前有一条不得不走的路,正是就在这石盘最底部的位置有个夹带着阴风阵阵的石缝。就着缝口朝内看了看,里头有不小的空间。既然是有风,那就证明里面必然是空气流通的,只是这石缝的缝口太小,我或许还能挤入但古羲的身形很难。
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向着古羲盲打手势。但他就光盯着我也没个反应,急得我实在没办法就去找被他藏起来的那把削铁如泥的柳叶刀。
在他手腕间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而他却好像不高兴了。把我的手给扯下甩开,我想了想一咬牙直接率先钻入了石缝内。往内进了一米多我回转头,只见古羲在外面怒瞪着我,这时朝他招手相信他不可能不理解我意思了吧。
沉滞了有数秒,他动了,但我却生出后悔来。柳叶刀再削铁如泥,去削石头也会发出声响来,正当我要阻止他时却怔愣住。
古羲不但没有拿出柳叶刀,而是直接就把手伸进了石缝中。他这是要来抓我吗?可是哪怕他再怎么长手长脚也不可能够到远在一米开外的我啊。难道说......他要学之前那样直接将那裂口给撕开?我正要疾步上前阻止,要知道这种方法比用柳叶刀还要动静大,我都怕被他撕开石缝口后很可能上面那石盘就塌了。
不过我所有的臆想都遏止在眼前一幕的发生后,古羲什么方法都没用,就硬生生以扭曲了的姿态从石缝口挤进来了!我的脑中只有四个字:怎么可能?
老实说刚才自己挤进来时都是深吸了一口气侧着过来的,身体有被挤压后的痛感。以古羲的身形怎么都不可能进得来的,但事实上他现在就站在我的眼前,而且还是以一种傲娇的眼神在看着我。忍不住去抚他胸口是否骨头有被挤碎,又摸了摸他的肩膀,发现都无碍。
脑中再次回想刚才的情形,感觉就像他的身体骤然压扁了从那石缝中而过。
在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我不想再停留,也先不管他如何过来这一说,拉着他侧身朝石缝深处而走。大约走出了二十多米后空间相对宽敞了,单人通过身旁还留有余。
这还是第一次我与他一起时由我打头阵而他跟在后的,经历不同心境也不同。以前我会特别心安,无论什么事基本都有他在前挡着,我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而且需要动脑时刻我的任务就是问;不像现在必须以我为主,有事由我先闯,还要兼顾好身后的人。
庆幸的是一路过来,在逐渐宽敞能够并行的空间里并没有发生突发意外以及危险。我也有仔细观察这环境,没有一点人工敲凿的痕迹,而且墙面有湿土粘在上面。
大自然是这世上最大的工匠,它不知道在哪下了一斧子就出现了一些我们探险的地方。常听人说地底下这类的裂缝通常是地震残留的“后遗症”,我只祈求这个地方就连这个神秘家族的人都不知道。至于会通往哪里我依旧心中没有底,只觉得那冷风越来越大了,而且空气中的湿度也比之前更重了。
脚下猛的一滑,我的身体往后仰倒幸而有古羲顺手一扶。本是属于下意识地去看地面,却被惊出一身冷汗,那看着黑黝黝像似平地的地面却在我刚才因湿滑而踢到石子朝前滚落时,那石子竟然直接没进了地里面。
我习惯性地回头去找古羲,但看到他还低着头在扶我站直,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动静。
这才想起这时不能再依赖他了,怕刚才是自己看走眼了,弯腰又捡起一块稍大一点的石头朝前丢掷。还是如刚才一般直接没进了地里,连声音都没有的。
所以那片看起来跟脚下无异的地面实则是液态的?类似于沼泽吗?
我又射出细丝想要试那深度,可是当细丝没入到一定程度时就再下不去了,等我抽出一看发现竟然有近约两米的长度都被那污泥给沾上了。如此深绝对是能没过我们人的头顶了,这要如何走?而且难保那下面有没有别的东西存在。
眼前只有这一条路能走,否则我们就只有回头。刚刚走了近约半小时,何知许在上头也不知有否堪破石盘玄机而下来都是未知数。以过往他那令人惊愕的智商与心机应该是不可能挡得住他的,再加上很明显在过来的路上他已经让祝可在我或者古羲身上留了可被寻踪的味。所以除非他有别的更紧要的事,否则铁定是已经在后面了。
我目光上移,观察有没有不踩那地面的可能性。
但这个不知道该说是石洞还是石缝的空间,虽然越走越见宽敞,但顶却以锥形向上目测有几十米高度了,而两面墙上不见有凸起地方可供我用细丝缠绕支撑。
所以眼下进入了困局,路不能再走空中又没法借道,难道是要我们从旁边挖一条路出来吗?蓦的心头一顿,这个主意虽然是笨了点但却引了一个方向,或许我可以用刀在墙上凿出支撑点,然后横在半空中走。
361.古怪的古羲
我又转头去看古羲,这次也不管后面何知许有否追来直接开口要了:“把你身上的柳叶刀给我先用一下。”他就像是没听到我说话般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只得再解释:“刚才你看到我用石子丢那地上了吗?那里是会陷下去的,我需要用刀在墙上凿洞,等下我们就这么横着朝那边移动,明白了吗?”
在我手舞足蹈地讲述时古羲的视线移向了那处地面,虽然面无表情,但我认为他是听懂了的。毕竟他只是新生而不是变成智障,可能一时间不会耍心机但该有的智商应该还在。
可我总是错估某些不安定因素,比如在古羲貌似听懂的时候他却突然撇下我径直朝前走,全然没把我刚才说的有听进耳朵里去,甚至我怀疑他是否理解成反意思了?
想也没想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又气又恼地对他低吼:“不能过去!”
他默了一瞬,似明白过来什么手上一扬就见柳叶刀已在他掌心。我无力地接过,心说总算这次他听进去了,正要率先探路按原定计划而做。却觉眼前黑影一闪,等我反应过来时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是古羲从身边掠过去了,而且是朝着那陷阱的位置而去。
伸长的手来不及抓住,他的人已经飞掠出去好几米远,而我在本能急追时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把我推得向后踉跄。等站稳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因为古羲不但没有沉陷进那地下,更是已经站停在几十米开外处,整个过程我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过去的。
我几乎怀疑自己之前实践得出的结论了,又丢了石子到那地上,但同样的结果依旧发生,石子还是沉了进去不见踪影。那问题就来了:古羲是怎么过去的?
虽然以前的他本事是超凡,但在目测有近三十多米长的距离上腾空而走是不可能的,他也没那所谓的轻功。
只见古羲弯下腰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也不知他要干什么,他在朝着我这边看了看后突然就扬手而撒。惊愕地发现刚刚的石头被他瞬间捏成了粉末,而那粉末撒出来的距离刚好抵达我脚边。先不惊叹他这神力,而是他此举是为何意?但见他一脸懊恼地又低头而找,这回找了块比刚才更大的石头了,我亲眼看着他双掌合十地将那石头压碎,然后如刚才一般又朝着我这边扬手丢来。
这一次相比刚才的碎石粉,落在地面上的应该称为小碎石。
本来我对他怪异行为没有半点头绪,只是下意识地去看那些落在地面的碎石沉进地下。可在数秒之后我的目光顿住了,等反应过来时惊异地抬眼看他,脑中钝钝地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原来即便是我有了夜视的能力,但由于光线与本身地面幽黑造成了视觉上的错位,以致于没法看出那片与脚下无异的地面其实并非全都是沼泽。
有了古羲刚才两下的“神来之笔”,已经能够辨别出来不同间隔的位置上有着石粉与小石子的是实心的,即应该是可以踩过去的;而石头包括石粉都沉落无痕迹的就一定是不能踩的。不是刚才试探时我的运气不好而全丢在沼泽处,而是那能站脚的间隔距离不但大而且角度很刁钻,但有了古羲的提示后这点困难于我并不大。
小心地踩着那有碎石垫着的地方一步一步向前,还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对面。
再回头去看身后路,我不由怀疑这个地方存在的根本性了。之前一度以为是大自然所为,可是如此明显的陷阱并且还疑似暗藏的垫脚石怎么看都像是人为。
心头顿时沉重起来,只怕后面的路不会好走了。
转身时看向古羲那安静的侧脸,明知他不会回答还是问出心头疑惑:“你是怎么知道那上面走法的?”他回以我一个挑眉,潜台词的意思我给他翻译是小儿科。
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跟他在一块时我就觉得自己的智商是个硬伤,如今对他的意思要连蒙带猜的那就更加大难度了。要不平时觉得自己也还可以吧,不至于那么笨。
一边胡乱想着一边警惕地往前走,这次我手上抓了一把石子时不时地就朝地面试探,以免再走到刚才那种沼泽而不防陷落。不过是我多虑了,走了近约半小时都没再有类似的情形发生,而前方已经能看到光亮在闪烁。
这意味着什么令我的心跳不由加速,假如当真能从这里逃出去那真的是上帝或者菩萨保佑了。可等又走过一阵后发现是自己想错了,那光线并不是有出口,是渐渐地墙上包括头顶开始出现一闪一闪而亮的晶石。随着这种晶石的出现,我们所处的空间是真正宽敞起来,头顶也不再是锥形,一整片一整片的亮晶体。
我估摸着这里或许是个水晶矿,感觉就像是站在了星空夜下看着周边都在闪耀着星星,景色很美,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寒意让人不觉寒颤。
突的想到一个事,那时而吹来的冷风呢,怎么到这里就不见了?
心觉古怪,不由更提起了神全身戒备。
身后蓦的传出个声音我急转回头,见古羲竟从墙上抠下很大一块晶石来。他拿在手上端详一二后,做了一个让我感到汗颜的动作,他竟把那块晶石给揣进了口袋中。
“你要它干嘛?”我实在是忍不住要问。
结果是他认真地看了眼我后又转身过去,硬生生地把墙上又一块晶石给抠了下来然后递过来,这是以为我也要?我哭笑不得地摆手说:“你别给我了,放身上沉。”
谁愿意兜块石头走路啊,即便可能是水晶石那也值不了几个钱。却见古羲眉都不皱地把那一块晶石也给揣兜里了,于是他那外套的两边衣兜都是鼓鼓的。
还没看出来,这时候的他是个财迷呢。
小插曲之后我们继续前行,发觉如果这真的是个水晶矿的话那面积可还真是大,假如被开采出来应该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因为到后面那发亮的晶石已经不再是一块一块的了,而是一整片都是,如此基本上我们就有了光亮将空间照耀清晰,以至于在目睹那一处时再度惊异。
如今我再不犹疑了,可以肯定这个地方是有人迹出没的。因为在我面前是个广大的晶石空间,大约有两百多平方,一张被打磨地方方正正的桌子在正中间是与地面相连接的。
在靠近晶石墙面处有一块平台,虽然并没有特别的打凿但能辨识出那应该是一张床。就在那晶石台的墙上浅浅刻了一些图案,就像是主人穷极无聊时随意刻上去的,所以并没认真在刻,也谈不上任何的雕工,痕迹会显得模糊不清。
我将目光拉回,得改掉对图案过多关注的习惯,又再环视四周。可以肯定这个地方一定是曾有人居住过!只是空气中除了我跟古羲外感觉不到生气了,那个曾住在这里的主人要么死了要么就是离开了。如果是前者应该会在这个地方发现尸骨才是,如果是后者假设不是从我们来时路而走,那就必定还有另外的出路。
在没有发现地方藏有尸体的情况下暂时先排除第一种可能,也姑且设定不是从我们进来的那条路,那么这个明显已经是密闭的空间会在哪里有出路呢?
从顶上到四周我来来回回仔细搜掠而过,目光划至某处时见古羲正埋着头专注地摸那张疑似床的晶石台。连忙走过去拉住他没好气地道:“这个太大了你别打它主意,我们带不走的。来帮我一起找有没有能出去的地方。”
这回他倒是听了我的跟着一块走到了墙边,安排他往左侧找,我往右侧。还没等我走出几步就听到轰隆一声响,惊转回身时看到他一脸无辜的表情,而他伸出在外的手快速地收回藏在了身后。就在他的正前方原本的晶石墙已经破了个洞,刚那声响正是晶石倒在地上发出来的,他这是生生把墙给推倒了?是他的蛮力还是因为那堵墙本就不牢靠?
我怔愣了两秒立即跑过去,只见倒塌的缺口之外赫然又是另外一个空间,只是不像这边一般亮堂,黑洞洞的不知是什么地方。
略一迟疑,口中喃喃了道:“既然推倒了就过去看看吧。”这话说给古羲听也是说给自己的,既然这间晶体洞穴没有别的发现就先胡打乱撞地进这里面看看。
两人钻进去后就发现刚才那消失了的阴风又出现了,心头冷沉了一瞬,有那么一念想要退回去。可无奈后可能有追兵,逼得我必须要另找出路才可。
在走了一段路后那阴风越来越大,感觉风口就在跟前,可放眼不见哪里有出来风的地方。
突的古羲越过我朝着一个方向疾跑过去,我反应过来去追已经是慢了一拍,只能看到他离我距离越来越远,再后面都快要看不清身影了我也急了:“古羲,你别跑!”
可他就跟没听到一般径直而前,已然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急的就连在这寒意涔涔之地都满头大汗,哪里会想到他会突然像脱缰了的野马一般冲出去。现在我是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该上这边来探查的,宁可回头走赌一把也比现在跟丢了古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