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生死一线(3)
我眯起了眼,默数之后心下恻然,竟然刚好七个圆台。大小、间隔都不同,现在对七这个数字实在太敏感了,仔细看其平面相移的位置,与脑中自然生成的星图重合。
居然是利用空间之隔在这深渊旷洞内又一次摆出了北斗七星图。
如果要到那个只离了约二十米的大圆台上去,势必是得从这七个星台踩过去。现在可以肯定石板的断裂并非偶然,如若不是沉下一米多,被水汽环绕的小圆台是看不到的。
而这距离虽不远但需要克服对高空的恐惧,以及跳跃过去还得凭靠自身稳住身形而不至于被惯性滚落。但最严重的问题并不是在这里,而是......长石板必须要靠两个人寻找平衡点才能稳住不动,这里需要的是一个团队合作;但若我往前跳到那圆台上,那么古羲怎么办?
所以洞主人这个设计藏着极其阴毒的心思在其中,长石板是第一步借靠两个人,第二步却要舍弃一人,我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
但古羲已经在身后问了:“看清楚了吗?”
我顿了顿,咬牙回道:“前面没有路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回头上去吧。”
“你有办法?”
我回过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双箭上,“弩箭射向对面射不进,但往回射都是石壁肯定能射进去。”古羲眉眼上挑了下,“然后呢?”
“然后你先想办法往上爬,由我来寻找平衡支点支撑你。”
他嗤笑出声:“你这是想牺牲自己呢?小愿,有一点你可能自己也不知道,紧张的时候你的拳头就会握紧。我没瞎,与你就隔了这么点距离,你觉得我会看不见那柱子顶着的小圆台吗?”我身体一僵,想要争辩却又被他截断了道:“我给你分析一下现在的局势:你刚才说的法子不是不行,我确实可以回头射两箭,但因体重差异太大而你无法找到支撑点来平衡我的重量,所以最后势必是我一人悬吊在绳上而你滚落下去,这就是那人设定的‘回头无岸’;如果反过来,你往前跳跃上那第一个平台的同时我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只要你在那一瞬间可以移到第二个平台,我就有机会脱离这石板也跳上去,明白吗?”
我愣愣地听完他一长段分析,脑中很自然地演练他说得两种情形,必须承认第一种是必然,可第二种......想想就觉得疯狂!讷讷追问:“万一你没赶得上呢?还有要是我没来得及跳到第二个平台上会如何?”
他莞尔一笑,语声中含了戏虐:“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我......对自己没信心,或许古羲的速度够快,确实能在我纵身一跃的瞬间以最快速度跑到这尾端并且敏捷反应跳出,但是我不敢保证自己能连续两下跳跃。尤其是那第一块平台隔了一米多,可第二与第三块之间则隔了有两米左右的。
这个空间跨越度如果是在平地我或许有可能办到,可是在这高空......
在我怔怔不语时,古羲已经站直了身也使得长石板有些微的晃动,我惊惶地看着他。只见他幽暗了双眸对我一字一句道:“选择并不难,迈出第一步才是最难的。如果你走不出这一步那就我帮你来走!在我说完话的三秒之后会朝你冲过来,假如不想两人都摔下去的话,那你就冷静判断用身体最大的弹跳力,一口气将那七步全都走完!”
面色大变,“不......”字刚出口就见他伸出三根手指无声地报着秒数,他是认真的,没有半点要与我开玩笑的意思。
我没有时间再思考或迟疑,只能回转头撑起身体。
跳跃的关键,在于控制自己的重心,要有猎豹的爆发力以及绝对平衡的感应力。
这话不是古羲说的,是脑中自然形成的指令,而身体也在同一时间作出了反应。我右脚在石板上一蹬,人就飞身而踪跃了出去,落于平台的一瞬为避免惯性立即将重心向后移,却没料这一落,平台往下在沉,本能使然朝两米之处较小的平台跳去。
赌上儿时所有的树林间飞跃的功底,身体与腿脚张开到极致,脚踩到时平台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因为与上一块一样,重力一落它就在下沉。我不得不被逼着又朝前跳跃,几番踪跃完全没有心思想其它,等我跳到第七块时眼看平台离了还有三米多距离,要靠弹跳力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电光闪过,心随念动间手上的串珠已被捏动射出细丝,没时间判断该往哪射,只是本能求生的最后办法。当感觉到细丝缠绕某物变得绷紧时,我的人已经借那股拽力扑向了最后的圆台,三米多的距离原来不是没有可能的,而我不是跳上去的,是凌空飞过去的。
落地时翻了几个滚才终于止住惯性,心率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因为在刚才的几秒之内我都是屏住呼吸。
蓦的想到什么回头而望,吓得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一块块被我踩过的平台如今已经不是原来的位置,都各自沉落了一段高度,而刚刚我没有多余心念能想及的古羲如今正从第三块跳向第四块。他跨越的不光是空间距离还有空间高度,在他身体从腾空到飞跃的两秒之内,我几乎都不敢看。
等他终于稳稳落下,如磐石般牢牢吸住平台后抬起眸朝我看来。
既惊又喜,在刚才被逼到绝境的情况下不但我当着从这七个平台上连续踩踏跳过来了,他也当真摆脱了跷石板而上了这平台,不过就比我落下三个。这落后的三个也是因为在我跳过后它们的高低程度都发生了改变,等等,高低?我跑至边缘去细看这七根类似于石桩的平台,惊愕地发现它不但横向形成了北斗七星图,竖向也形成了。
古羲的能力自不容小觑,在短暂休息后他就又起身一口气跳到了离我最近的第七块上。我想了想对他道:“你等等。”回身想去把细丝解了去拉他,可是回过头却怔住。
刚才一直都没有看这平台上有什么,直到这时才发现正中有一方形青铜台,而青铜台上铸了一个青铜人。我的细丝刚好是绕在了青铜人的腿上的某个卡口内,这并不是让我惊异的,真正惊异的是这个青铜人从装束到气势,再到面容雕刻都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突的耳后传来熟悉的嗓音询问:“你在看什么?”
我愕然间如梦初醒地想起刚刚要做什么,正要走上前去解细丝,却突觉不对,古羲讲话声也离得太近了吧。想到什么一回头,见他已然站在了身后,惊愕地去掠开视线看向那后面,他从那么远的地方上来圆台是如何办到的?
那把弩和两支箭都插在他的腰间,他是就这么凌空跳上来的,不借助任何外力?那得是多大的弹跳力啊。在我慨叹感到不可思议时,古羲缓缓越过了我走向了那方形青铜台边。
我看他也在仰看这座青铜人像,敛了刚才的惊异立即走至他旁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想想刚才的惊险就觉得后怕,如今我和他还能脚踩实地地站在这里,当真是度过了一个生死大劫。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这后面就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沉默中古羲突的问:“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它看?”
我愣了愣,抬起头看了眼青铜人的脸,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看到它的第一眼注意力就自觉被它吸引了,然后看他的打扮以及雕刻的面容都很熟悉。对了,你看到这底下了吗?居然全都是黑铜的,难怪之前你的箭射不进来。”
这又一次证实了我之前的判断,很可能这个洞穴本身蕴含了铜矿,被古人发现后开掘随而还在上面铸造青铜台以及青铜人。
“还记得地下围城里的画吗?”
我浑身一震,惊愕地再抬头将青铜人上下打量,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张脸上。
是他!
当初我与古羲在地下围城内被困,站在围城墙边我利用目光穿透力看进墙孔内形成一幅幅动态的图画,后来却因心力不继而昏厥过去。醒来就应古羲要求在墙上画下那些场景,是故古羲对里面的人物装束大致长相都是知道的。
事实上他比我更敏锐,在看过青铜人后就记起了那画上的某个人。是那站在高处身穿一身黑袍目送轮船远行的那人,他的脚下是登高石,而石下则跪了一地的人。
当时我猜测这人很可能是位将军,领了自己部下在送谁远行。船上的领者则可能是官员,领着一群看起来稚小的少年孩童不知是要去哪。
再看眼前这具青铜人,它的威势都被刻在了眉宇之间,右手伸出在前像是在指点江山。
“小愿,过来。”
听到古羲在召唤才发现他走到了青铜方台的对面,我立即走过去,见他目光落在青铜方台的侧面,蓦的一怔,这......怎么好似缺了一块,我转步到另一侧愕然抬眼去看古羲。
老子骑青牛图?!
第三面,又是空的;第四面,则又是一副老子骑青牛图。
所以对立面空了的两块,应该也是老子骑青牛图,而其中一块在古羲那,也就是他找上我的最初目的;另一块......在布林镇下的围城之内,那个谢小琴死掉的空间,顶板上有一块长宽与青铜方器相同的空缺位置,等于是说那一块其实是在羽那。
而这两块最根本的来源出处其实是这里,是这张青铜石台。
258.磁感力
我忽然觉得很困惑,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起点,我认识古羲的起点。源起于青铜方器,到了这处应当可以说是到了尾声,却也还是青铜方器。
而且无论是曾经还原的青铜方器还是余下这两块上面的老子骑青牛图,都有所不同。刻画的老子是那个老子,青牛也是那头青牛,但老子的姿势却不同。
就像面前这一块上,老子是侧骑面朝向左,手抬起指着上面;对面那一块是老子侧骑面向右,手仍然抬指上方;我记得自己还原的那块则是面朝正位而骑,而手指同样指向上方。
为何要用不同的姿势来骑那青牛,又代表了什么涵义?如果按照这个规律来看,另外一块没有见过的青铜方器应该是老子背向骑青牛,刚好与正面两相对应。
古羲见我看得认真,只道:“交给你,我看看周围有没别的线索。”
我没时间理会他,目光紧凝在青铜方台上,脑中却是将四幅青铜刻图都一一排列。如果说以其中一块为起点,老子等于是在青牛上转了一圈,就是不知应该先向哪边转。
忽的想会不会是顺时针旋转,因为我们进来所遇都是以顺时针转动方向来的。于是我也转了一圈,并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此路不通。又从刻画的细节上去搜寻,还是没找到任何异端,按道理拼图找不同我是最在行的,可这四块方器明明看出不同在哪却不理解其中的涵义。
就比如那手指......等等,手指?随着老子的身体转动,他手指指的位置就也不同,难道是在告诉我青铜台上四个不同的点?
我先顺着其中一幅刻画的手指朝上看,刚好指向了青铜人朝前迈一步的右脚;对面那一幅面朝右,右手手指指向了另一边,但不是左脚了,而是顺势向上的左手肘;还有两幅,我自己亲自还原过的方器自然印象最深,手指向的是青铜人张开的右手;另一幅只能凭空想象,若当真是背向骑青牛,那么老子右手手指方位就与正面的刚好相反。
目光寻疑间不由一愣,依照此推理法那手指竟是指了空?
存着疑去察看刚才分析出来的三个点,青铜台的高度有近约一米五,而青铜人立在上面可以说是登高而站。是故我能就近看到的就只有它的右脚,凑到近处发现在它的右脚上有一个凹槽,形状很是怪异。我又看了看它的左脚,发现却没那个凹槽。
本来我还在寻思着再找找其它可疑之处,突的一顿,那凹槽的形状为什么觉得有些像......越看越惊愕,无论从大小还是体积,都像极了。
脑中晃过什么,抬头去看青铜人的左手肘,已经高于我约五十公分了。一咬牙,索性爬上青铜台站在青铜人的面前,我的目光掠过它手肘处的臂弯后又是一惊,再去看它的右掌。
恍然顿悟!
三个位置分别有三个槽口,从右脚到左臂弯内,再到右手向上的掌心,形状分别是:哨子、钥匙、方牌。
我也觉得很难置信,可是这三个位置偏偏就与我身上三样玉器是相同的。
三玉齐集原来是用在这里!
下意识地扭转头去寻古羲,却回望没找到人影,顿然间才反应过来周遭已经安静很久了。忐忑不安地扬声唤:“古羲?”无人应答,我不由慌了,再提高音量喊他名字,脚下不留意从青铜台上踩了个空摔滚而下。
这一摔猝不及防,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感觉到疼意,但顾不上这些爬起来就四下寻找。整个平台就这么点大,绕着青铜台一圈都没看到古羲的人影,依稀记得他说看看周围有没别的线索,怎么会突然间就消失了?
难道是这个黑铜做的平台上又有什么奇门阵法之类的,在我全身关注青铜人时将他给“吞噬”进了另外的空间?刚刚还决定再不要和他分开,只要能够和他在一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怕,而也就只有他能激发我的潜能让我在那短瞬之内从那七根圆柱上跳上这平台。
正在我心慌意乱之极时,突听到有异动声传来,侧耳细听了听,循着声找过去。等我来到平台边缘朝外探头一看,激动地发现古羲竟在那下面。他的整个人都紧贴在平台侧立面上,我急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黑幽的目光直直盯视着我,下一瞬他快速爬了上来,瞥了眼那青铜人,眼神古怪地又来回看我问:“刚才你没有感觉到一股排斥力?”
排斥力?我发懵地摇头。
他又追问:“你爬上青铜台是为了什么?”
他有看到我爬到那青铜台上?就是说当时他也还在这平台之上。我讷讷而回:“我就是想看看几幅图上老子手指位置有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去了下面?还有你说的排斥力是怎么回事?”然而古羲并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轻蹙起眉询问:“老子手指位置?你上去发现什么可疑的了?”
我从裤兜里摸出玉牌答:“除去另外一块不知在哪的青铜方器,其余三块上老子手指分别指向了青铜人的右脚、左手弯以及右掌,而那三个位置则分别有我身上这三块玉的槽口形状,我怀疑很可能将这三块玉石放进那里面会有什么发生。”
随着我陈述,古羲的目光落在了我颈间还发亮的玉上,又再扫略过我掌心的玉牌。只沉吟了一秒就道:“去放上去!我先下去避一避。”
见他作势要走我一把拉住,仍然懵懂地问:“什么意思?”
他说:“在你爬上青铜台的一瞬,立即有股极强的排斥力扫过来。之前我在向上爬时也有些想不通原委,现在清楚了,是你身上这三块玉与那青铜人产生了感应从而缔造出特殊磁场。懂了不?先看看结果再说。”话落间他已经从平台一跃而下,我被吓了一跳,朝外探头见他如刚才一般伏在侧面上,见我来寻眼睛一瞪低斥:“还不快去?你当这么挂着很轻松?”
我呆滞地连连点头,拔腿就往青铜台边跑。一边解下颈间项链一边再次爬上了青铜台,却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先放哪一个?
依照之前的经验,每一次安放置物必然有着特定的规律,一旦出错就会有意想不到甚至致命的危机。可现在没时间再回去问古羲了,只能快速运转大脑来寻思这问题。
凭直觉正为首,顺时针左为次,右为末。
所以正是右掌心的玉牌,我首先将玉牌小心地放入青铜人的手掌槽口内,大小体积刚刚好;静等了两秒并未听到任何动静,再弯下腰拿下玉哨子放入它的右脚内;第三个位置是左手臂弯处,我手握着岑玺那把玉钥匙有些颤抖,之前不是没有在心中试想过这三块玉的用途,总以为哨子是用来吹的可能是要借用到声音之类,而玉钥匙则是开启某把锁,至于玉牌我一直没想通它会用来作何用场,哪里想到如今都用在了这里。
放下玉钥匙的瞬间,有玉石与青铜器相碰的脆声。但静等好一会也不见有任何动静,我忍不住扬声询问:“古羲,还有排斥力吗?”
“果然如此!”身后古羲的语声已经就在咫尺,惊转回头,他已经上来了,证明其实将三块玉放入青铜人身上后是有效用的。古羲的眼睛炯亮幽深,微仰视角直直盯着青铜人,口中轻语:“看来它与三玉达成了共识,撤销了特殊磁感力。”
在见他上来后我的神经就不再绷紧,暗暗长舒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突的眼角余光处一亮,下意识地划转眸发现那块本来放在它右掌之间的玉牌居然亮了起来。
更奇特的是三块玉原本射出的光都是很分散的,此时却因为放置到槽口内而凝聚成一束以不同角度射向上方。我下意识地抬头,此时才看到就在我们的头顶有一块圆形光石,三束光分别从三个位置射在最中心位置。然后那光石形成反射,聚光落在青铜人的腰间,刚好是凝聚在它正中位置的环扣上。
只听“喀”的一声轻响,那处圆形环扣竟然朝内缩进去了。
大约缩到两寸左右时就停了下来,然后没了动静。等了好一会,也没再有任何异动,我不由去看古羲忐忑而问:“这是什么情况?”
259.同性相吸
古羲没有立即答我,盯着那腰环若有所思,在我还期期艾艾等着他给出见解,却见他已经伸出了手按进那缩进去的腰环环扣上。我心神一紧,屏着呼吸等待可能会到来的异常,却见顶上那光束射在他腕上,而他的手伸入内摸了摸才摇了头道:“不是机刮运转。”
意思是刚才这东西在光照之后突然缩进去并不是机关所致?那是依照什么原理?
我抬头看了看那莹白光,心说总不会是光合作用吧。这一抬头忽的发现光似乎黯淡了一些,立即去察看那三块玉,确实发现它们在不同程度地光亮变弱。
我没有犹豫地去推古羲:“你快看,那三块玉的光泽变淡了。”他本专注在环扣上,听了我的转眸去看却蹙了蹙眉反问:“你确定它们变暗了?”
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在光亮并不明显变化的情况下,一般人正常肉眼很难辨别,是我对图案色彩有着超于常人的敏锐度所以才会敏感发现这一变化。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肯定地点头:“我确定。”
古羲难得眼神中含有犹疑,只听他低道:“如果是这样,可能光束能维持的时间就是解开秘密的限定时间。”我听后不由着急:“那怎么办?依照这变暗的速度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灭掉光的。”问题还不在于破解这什么秘密,而是一旦三块玉没了光亮,那么我们所处的环境就变成一片漆黑,后面就无处可循了。
上了这平台后还没仔细察看周边情形,但有稍微环视过粗略而看,这个平台是孤立于这空间的,四周并没有可依靠的山崖。所以假如找不到别的路走,难道我们还要再回走一次那七星北斗柱,再来一次石板跷跷板?
不,我想到这就否决了,来时容易回时难。七星北斗柱或许能够勉强而过,但是那长石板在单独一人跨上去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平衡得了的。
不行,我得乘着此刻还有光亮时找找四周有没有其它出路。可刚要想往青铜台下跳,就被古羲拽住,听到他说:“小愿,你来试试。”
我一愣:“试什么?”思维还停顿在刚才的深思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你放入三玉之前,玉哨子和钥匙都是本身发亮的,而玉牌则是暗的,放入之后三块都亮了起来从而聚光于顶上在折射回来这腰间环扣。这每一步都是丝丝入扣,容不得有一分差,假如不是机刮运转操作,那么我就只想到一种可能。”
古羲说到这处转眸过来深看我,眼神中的涵义讳莫难懂,我泱泱而问:“是什么?”
他说:“因为你。”我睁大眼,更是懵懂了,只见他忽而一笑了道:“小愿,知道刚才为什么我会受这排斥力被掀翻于台下而你却没事吗?因为你与它是一体的,它能感应到你身上三玉的气息,用句磁场感应最普遍的话说就是同性相吸,异性相斥。”
呃,我吞咽了一口唾沫,指了自己鼻子:“你说我与它是同性?”真不是我愚笨不知变通,而是他在指我和这青铜人是同类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然而古羲的眼睛黑亮沉定,他轻轻缓缓继续道:“此处说的同性自然不是指你和它一样是青铜所铸,而是指两者之间的磁场。或者更具体点说是三块玉让你与它的磁场发生了共鸣,玉石本来就是一种会带有自身磁感的东西,而你在之前引血入玉让它们认你为主,所以你们就变成了一体。”
很不可思议,可每次听他头头是道分析时我都只有倾听的份,因为他都是有据有理,且就定为事实。只是,我仍然迷茫地问:“这些与我要伸手入内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刚才我已经说过这环扣缩进非机刮所为,那就是说它依靠的是光磁感应作用,我们顶上那块光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块特殊的磁铁石,也正是它在引动着环境的磁场力运转。你与三玉是一体,而三玉的光同时射在顶上光石上再反射回来,等同于说还是三玉让这青铜人的腰环环扣向内缩进,所以只有你的体感磁场才可能让它发生变化。”
“会发生什么变化?”
古羲听了我这一问眸光变浅,清晰三字吐出来:“不知道。”
......我抿了抿唇,这要是不知道的话会不会太冒险了?可是我们自踏入云南后做的哪一件事是已知的?又有哪一件事是不冒险的?
古羲最大的优点不是他超强能力,也不是他博古论今的才学,更不是他独到的分析判断力,而是在遇到任何事不确定时,他从不撒谎诱哄,知就是知,不知就是不知。
事实上他也不是神仙,我们一路涉险走到这里,每一次抉择的后果都没法预料。
所以在脑中翻滚过这些心思后,又见三玉黯淡地即将要灭时没有再犹豫将右手伸进刚刚缩进的环扣内,将掌紧贴于上。
事实是又一次证实古羲是对的,在我掌贴于上后就觉有股灼热从那青铜面传递到掌心,并且热流顺着我的胳膊一路流蹿过全身,只短瞬之间就觉身体暖热异常。更奇特的是,那三块玉一改之前的逐渐黯淡,竟然快速亮了起来,并且似乎比之原先的亮度还要更甚,紧盯着时间久了都会感到刺眼。
突觉一股力从掌心传来,我没任何挣脱的机会被强劲的力道给拽进了......青铜人内!没错,是青铜人之内。不过眨眼之间,青铜人头部以下的身体全都朝内缩进,而我则被拖了进去,以我的高度刚好被它给包拢在里面。
古羲反应敏捷,及时抓住了我在外的另一只手臂。
突的脚下一沉,我们所站的青铜台竟然开始缓缓下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鹜。而下一瞬,古羲猛然将我往内用力推并且也挤了进来,可他的高度与青铜人齐长,所以在他钻进来后就只能脸贴于我脸侧,两人身体贴合的无一丝缝隙,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震动。
转瞬间我陡然明白他为何也要挤进来,因为真正下沉的不是青铜台,而是我所站的青铜人,他如果不站进来势必就会被挡在外面。耳边传来他清浅的气息与语声:“小愿,今儿我倒是沾了你的光,否则恐怕势必是得留在上面了。”
贴得实在太近了,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咬着我的耳朵,痒痒麻麻的。
关键是他又说话了:“你的心跳加速了。”
有时候我真想一棒子把这人打昏,也就他能在这种情形下还来调侃人。随着青铜人的下沉,我们已经没下了青铜台的高度,所以眼前一片漆黑。刚刚还留意到这青铜人的手原来也是可以活动的,它在下沉的时候缓缓将右手回放到身侧,左手肘也平放了回来。
在这过程中不免要想假如它就停在某一瞬,那我与古羲等同于是被活活埋在了青铜人里,想出都出不去了。如果是这样,那么生中有死我们着着实实选择了一条最坏的死路。
不过这都是我的空想,事实也并未如这般演练,在我们下沉了大约有十米左右的时候就感觉脚下有了空间气流,等到再下一米多时我首先看到了一个青铜壁的空间。
青铜人的底座沉没于地下后就停止了下沉,古羲立即从我身侧退出来。我长呼了口气,刚才空间狭小,本是一个人的容身位置硬要挤下两个人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尤其还是他这般人高马大的。
未等古羲拉我出来,就觉身后一股推力将我从青铜人里推了出来,而那原本放到身侧的双手又缓缓抬起恢复成我们最先看到它时的姿势。
倒不用担心光照,因为三玉的光亮似乎比在上面都还要强了,所以也把这个大约三四十平方的青铜空间照得敞亮。我们似乎是到了青铜平台的里面了,四周壁上点着四盏不灭灯,在青铜人身上的三玉再次聚光于顶时,见一道强光束反射而出。这才反应过来居然之前顶上那块光石也一起下来了,而它刚刚好将我们下来的路给封死了,而这次它因空间距离改变而光射向的位置不再是青铜人的腰间,变成是在我们脚前一米之远处。
看着那个巴掌大的圆形光点,我看了眼古羲,从他眼中读出默许后就走上前弯腰把掌按了上去。脚前突的横移一块青铜面,一个青铜盒缓缓从地洞中升起。
我收回掌,心跳略微有些快,隐隐感觉似乎真的接近秘密核心了。
260.惊见
这只青铜盒里面会有什么?可是如果贸然打开的话会有机关吗?
电视上都那么演的,盒子一开飞出几只毒箭,见血封喉;或者就是毒药,瞬间即死。
可就在我还在脑中yy各种场景时,古羲已经走上前毫不犹豫地拿起青铜盒就要去开,我惊得急喊:“不要!”他顿住动作,疑惑地看过来。
我提醒了道:“小心有诈或者藏了暗器在内。”却见他低笑出声说:“小愿,你看那些没营养的电视剧太多了,这个盒子拿到手上光摇晃听声音就可判断里面没有机刮装置。而且,你是通过各种考验被认定了的有缘人,设局者不会再置你于死地了。”
说完他就果真打开了青铜盒,只觉眼前骤然一亮,一块四四方方的翠玉赫然躺于内。那色泽碧绿光华,与我之前的三玉极其相似,可有玉牌那般大小的帝王绿已经是稀世珍品了,再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帝王玉石呢?
奇特而诡异的事再次发生,就像光束有生命一般,硬是从原本反射到的地面移向了那块方玉,使得它从葱翠碧绿渐渐也有了光,并且越来越亮。
我惊疑地回转头去看青铜人上的三玉,发现它们的光泽以极快的速度变暗,这景致就像是三玉的光都被那块方玉给吸了过去。怎么会这样?之前古羲曾说过三玉是出自同一块玉,那它们之间有磁场感应也正常,而现在这情形难道那方玉也是出自同一块帝王绿玉石?
终于三玉的光被吸收殆尽,它们黯淡了下来。而古羲掌间的方玉并没有如想象中的越变越亮,反而那光穿透他的掌像是逐渐没入他身体里一般。
他有察觉到了,低了头蹙眉细看。
我心中一紧,古羲说了我与玉的磁场相同,就怕他这擅拿方玉的举动导致不好的事在他身上发生,想也没想冲过去要去夺那块方玉。可没想手碰到方玉时就觉炙烫无比,并且一股极强的反弹力将我如断线风筝般弹出两米以外。
听到古羲紧绷了声喊:“小愿!”
但他似乎动不了,那方玉的力量将他给困在原地,并且光周游他的全身使得他的身体隐隐散着光晕。这幅景象实在太诡异了,我爬起来想要再阻止却被他喝止:“不要再过来,这玉很邪,你的能力压制不了它。”
“可是你不是说我与玉石有了共同磁场,属于同性了吗?”
他面容沉肃地回:“不一样,那理论争对的是你与三玉,那三块玉即使是大如玉牌也只是稍稍排斥了下就很快与你迎合了。但它不同,它有一股很强的霸气。”
我的面上露出了惊恐,不是因为古羲所言,而是在玉光一点点侵入他身体后我看到他双眸渐渐出现火焰。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次感知到了,在这时之后他将会身体灼热、性情暴烈,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
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再次冲过去,但这次我连方玉都没触及就被那隐约的光圈给弹开了。古羲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刚刚在见我弹开时还有温色与担忧,而这时却变得冷厉异常,看待我就像看待陌生人一般。
“古羲?”我试探地轻唤。
他没有回应,甚至闭上了眼并在数秒之后缓缓张开双手。我万分懊悔,刚才既然所有的事都由我来做,就不该让他去触碰那方玉的,即便他说那块方砖一般的玉与那三玉不同,有着我无法承受的霸气,也好过他被这玉困在光晕之中,激起他总是来得诡异消失的又悄然的怪症。胸腹口在隐隐作痛,似乎真被那玉的戾气给伤到了。
我必须得想其它办法,否则真不知道这诡异的玉会将他变成怎样。目光移转至他身后,眼睛蓦的一亮,我怎么把这青铜人给忘了。
它将我们送到这下面来的目的一定就是要请出这块方玉,根源则是我放在它身上的三块玉。如果我把它们从青铜人的手脚内抠出来,那会否就能终断这一切?
心中有个声音立即在反驳:三玉上的光都被吸收掉变黯淡了,功效肯定已经发挥掉了。
我沉了沉念,还是起步朝古羲身后走,似乎以他为圆心而形成了一个不能逾越的气场,即使我没有靠近也都能感觉到灼热在穿透而来。
莫名就想到了那只汽化混沌大狗,它不就是利用光缔造了一个空间吗?心头凛了凛,不敢再去深想,幸而此时范围还没有将青铜人也包括在内,我是直接绕行到青铜人背后先俯身把它右脚的玉哨子给拿出,再直起身摸走了左臂弯里的玉钥匙,随后第三件玉牌是在它右掌之上,正当我伸长手臂要去取时突的眸光一瞥,整个人一顿,然后身体寸寸变僵。
在古羲的后背上有一处是黑色星光t恤破开的,原因我还记忆犹新,为了替我挡秦舟误射来的一箭而受的伤,当时还是我亲手为他将箭拔出的。
所以这时在他后心的位置,t恤破开一个大洞露出了他部分后背肌肤。那个位置的伤口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愈合了,只依稀还见一个红印,但我看得不是伤口,而是......
之前曾有三次他莫名性情突变,眼中出现燃烧的火焰,而且也几度看到他肩后位置有图案隐现,但都因晚一步没有真正看见那究竟是什么图案,唯一有印象的肩背处的形状也完全没有头绪。此时他被那块带着邪气的方玉的光注射进身体,就像一把钥匙开启了魔幻之门引动特殊火焰再次燃烧,是故他的后背又一次出现了图案。
不再像之前三次,这次我清清楚楚地从他衣服破开的洞口看到了那图案的其余部分。
我以为在经历过这许多生死劫难以及妖化般诡异事件后,不会再对任何事感到惊愕了,可这时候我的情绪不是惊愕可以形容,应该是,惊骇!
那个图案......曾经无数个夜晚在我脑中徘徊成形,也总是为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竟然与我家那座“七星麒麟兽”其中之一的龙头一模一样!不是相似,是完全相同。赫然想起那刻印在他肩背后方曾经被我看到的那个图案,立即就像拼图搜索般在我的脑中图库里找到了衔接,那是七星麒麟兽最上面那个头顶的纹路。
难怪第一眼我晃过一眼时会觉得似曾相似,是因为即使我从未刻意去记,却也牢牢地深锁在脑中。因为它之于我的意义,代表着失去。
从儿时到成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是因为它使得老爸舍下我们离乡背井,从此一去不复返。等思想成熟后即使觉得单纯因为这么一个赝品的青铜器,不值得老爸就此离开我和老妈,但它毕竟还是一切祸根。所以我对它其实打从心底的排斥,学画画的这几年不愿回老家一来是因为老妈与老何的事,另一层原因也是因为那只东西。
而当我在这个地方遇见道非后,之前那所有的想法就都推翻了,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简单,甚至在与道非摊牌后一度觉得七星麒麟兽只不过是他离家办事的借口。
他会出现在这里,包括贵阳那个秘洞绝不是偶然,存着某种目的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这目的定然与墨族有关,与这个地方有关,甚至与那扶桑神木有关。
可真正的事实是,在我推翻了一个从小到大一直灌输在脑中的理论后,紧随着又被打回原型,以为纯粹是工具的赝品七星麒麟兽,其图案却在古羲的背上浮现,以火印的方式。
我无可控制思维地朝着那背影一步步走近,全然忘了刚才受过被弹飞的苦。然而,事不过三,古羲身上被邪玉感染的力量没有再将我弹开,当我走至他身后时鬼使神差地伸手揭起他的t恤。随着布料一点点上移,火红图案也一点点呈露于眼前。
火红加上隐约的玉光就成了逼真的火光,脑中在那一瞬间变成空白。
如果说我十几年里看到的七星麒麟兽都是家中那个青黑丑陋的赝品青铜器,那么这刻我看到的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兽蛰伏在古羲的背上,尤其是它在动,甚至那最大的一个头上龙眼里也像古羲一般有着燃烧的火焰。
有什么从心头一掠而过,快得抓不住。我正要细思,突的一股强劲力道跋扈地将我撩翻在地,紧随而来黑影压覆,沉沉将我按压在地上。
261.印上的字
我无可控制思维地朝着那背影一步步走近,全然忘了刚才受过被弹飞的苦。然而,事不过三,古羲身上被邪玉感染的力量没有再将我弹开,当我走至他身后时鬼使神差地伸手揭起他的t恤。随着布料一点点上移,火红图案也一点点呈露于眼前。
火红加上隐约的玉光就成了逼真的火光,脑中在那一瞬间变成空白。
如果说我十几年里看到的七星麒麟兽都是家中那个青黑丑陋的赝品青铜器,那么这刻我看到的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兽蛰伏在古羲的背上,尤其是它在动,甚至那最大的一个头上龙眼里也像古羲一般有着燃烧的火焰。
有什么从心头一掠而过,快得抓不住。我正要细思,突的一股强劲力道跋扈地将我撩翻在地,紧随而来黑影压覆,沉沉将我按压在地上。
我惊惶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一次比这刻的他显得更妖异。如果说他双眸血红,那还可能像是走火入魔,可他的瞳仁依旧漆黑幽深,但就是在眼珠的正中心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就好像……好像火麒麟!
我蓦的瞪大眼,刚才心中一划而过的念就是这,火焰中燃烧的麒麟不就是火麒麟吗?他身上因为火印与玉光重叠,就像是在周身燃起了一团火。
“古羲……”我怔怔而唤。
这刻我都不确定他是否还认得我,在他燃着火焰的双眸里能看到自己,可却是那般无助与弱小。但就在下一秒,他凑近而来将重量全都压覆于我身上,灼热的气息都喷在我的脸上,只听他沉咧了嗓音说:“小愿,我警告过你的,叫你不要靠近我你偏不听,既然如此,那么后果自负。”
我睁圆了眼直直瞪着他,不知所措。原来他还是认得我的,甚至连刚才的事都记得,只是讲话的语气乃至声音都变了,变得邪魅与冷酷。
脑子里在发懵,口也笨拙地询问:“什么后果?”
只见他弯起半边唇角露了一个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从前我一直觉得好看,可这一刻我却感到有股寒凉从心头滋生蔓延至我的四肢百骸,并随之打了个颤。
这颤抖被他发现了,他笑意加深了道:“看来你的身体比头脑更敏感。”唇落于下,将我气息固封住,不是蜻蜓点水的浅尝辄止,而是从未有过的凶狠,唇瓣纠缠到生疼。
唇瓣吃疼不得不张开,他的舌尖就钻了进来挑开牙齿,一路攻城掠地。
意乱心也谜,对他古羲无论是从身到心其实都不会有排斥,只是这时候的他给我的感觉冲击太大,尤其是这么近的距离看着那火焰晃动的双眸,觉得倒影在其中的自己会被焚烧殆尽。他身上灼烫的温度也让我既担心又害怕,怕下一秒火焰就真的破体而出燃烧起来。
不过,我似乎更该担心自己……
在唇舌间沾满他的气息,并且带着丝丝痛意后他退出了唇辗转移到耳根处,阴沉的嗓音敲碎着我的耳膜:“小愿,随我地狱猖獗吧。”
我只觉耳垂一刺痛,他的牙磕下并且破了皮,被他含在唇间吸吮。
“古羲,既然你的理智还在,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声低笑从他唇间溢出:“冷静?你觉得我很冲动吗?”我想扭转头去看侧贴在脸旁的他,却被他的掌扼住下巴不让动一分,只听他一字一句地将语声钻进耳膜:“我只是在做一直想做却始终没有实现的事,这一次,我不会再终止。”
下一秒他将掌覆盖在了我眼上,有极具意向性的行为使我全身都在发颤。想要用力推开他,可我所有的力量到他跟前都变成无力,只能徒劳地去抓他的头发。
视线被遮挡,触觉就越加敏感,身体里的某根神经也越绷越紧。我想要出声制止他越来越放肆的动作,但突的眼上覆盖的掌撤开,对上那双幽凉与火焰相矛盾的眼,以为他终于冷静下来,却没料这只是刚刚开始。
迷离的视线中,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前,而这惊鸿一瞥时刚好他再度覆压而下,可我的脑子却在那瞬间当机乃至空白,刚刚我看见了什么?
古羲的胸前竟然有一张隐现的人脸,而那脸……我刚刚被按倒的位置是刚好在青铜人脚前,所以这刻我向上的视线里能清晰看到倒立的青铜人,也看得到那张轮廓分明的青铜人脸。
与古羲胸前的一样……
准确地说:视界之内的是青铜人脸,古羲胸前我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则是活生生的在地下围城内所见场景中的那张脸。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刚才产生了幻觉吗?我没法确定,就像我没法确定这时的自己是身在幻境还是真实。
有个声音在悄然说着:你在自欺欺人!
幻境早已破,古羲也曾说过要辨识是否幻境多的是各种方法。就如此刻,我骇然不已地盯着他,他却酷冷地拉开我痛苦的序章。之前有过很多次因冲动而差点冲破的界线,终于在这刻被古羲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毁灭。我无力阻止也抵抗不得,张开嘴像脱水的鱼儿,眼前那双眼里的火焰是越烧越旺,包括他能被我看到的肩背处的火印也越加火红。
事已成必然,我闭上了眼,不想再看那双火烧的眼。
我的眼角滚落了泪。
终于一切终止时他沉沉压在身上,喘息就在耳边,我偏转了头不想看他,但睁开眼就看到那块导致他突然性情大变的方玉,而离得近发现其某一侧面竟然还有字。心中一动,伸长脖子欲图去探看那一面,却被古羲长手一伸拿了过来到眼前,听到他在耳边轻声问:“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字吗?”
我默然盯着那字,又是我不认识的秦文,鸟虫形篆字有两排,分别四字一排,一共八字。
不用我开口问,他就一字一句地清晰念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蹙了蹙眉,怎么听起来很狂妄,像是皇帝所言呢,而且这八个字好熟悉,好像曾在哪听过。等一下,秦文?帝王绿玉?秦!我蓦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古羲抿唇而笑:“看来你应该知道它是什么了。”
亘古至今,历史朝代上在玉上刻下过这八个字就只有一人,他的名字叫,嬴政。
千古大帝秦始皇。
传说当他得到和氏璧后就命玉工将将之做成玉玺王印,并下令宰相李斯在王印上书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从此作为传国玉玺。
赫然想起洞主人曾在贵阳洞府内留下的语声,说三玉齐集方可得王印,当时我一直没想通是什么王印,此时才明白竟然是这块方玉。还有在悬棺崖下的石碑上他刻的四句话:他乡觅缘人,千里有扶桑;墨由心生相,君玉奉为天。这中间“缘人”必然说得就是我,也是我阴差阳错地将扶桑神木取下,至于后两句我还是不太懂深意,却知这块玉溪一旦问世将会造成轰动。
历史上有很多对它的记载,有人说它被作为随葬品带进了始皇陵,并没有作为传国玉玺而流传下一代,从此君玉常伴左右,不论生死;也有人说在秦国灭亡之际被楚国项羽杀进皇宫掠夺而空,但在后来项羽兵败刘邦,使其宝物下落不明,或许在当时被藏在项羽的都城彭城,也或许遗失在了他败兵的亥下;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说它到了刘邦手上,传国九代,后来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所踪了。
总之各种说法里这块和氏璧到后来全是没了踪迹,成了千古一谜。
谁人能想到,这块曾经在两千年前世人瞻仰的王印竟然会在这个青铜屋里出现。
262.吞噬灵魂
那刚才古羲说那块玉很邪,带着一种无法控制的霸气,难道说这玉曾与那千年大帝气息相溶,还沾染着始皇嬴政的魔性?倏的我回神过来,这时与他还身体亲密相贴无缝隙,但他身上的温度除了正常的略高外不再炙烫,而他双眸中的火焰又再一次熄灭了,只剩沉沉的幽黑。略抬起头就看到了他的肩后,果然一片光裸,再没了之前七星火麒麟的图案。
想到什么撤下双手去推他身体,“你起来,让我看看你胸口。”声音出来才发现嘶哑而且无力,刚刚那一场疯狂将我的体力尽数耗去。
古羲盯着我的眼睛,眸光深幽,含着褪不去的**,半撑起身体时似笑非笑地问:“是还想再来一回吗?”我却无心理会他,因为目光下滑至他胸口,同样的那张隐现的人脸也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处于犹疑中时,古羲又俯身下来亲吻,从唇到下巴,再到纤细的脖子与突出的锁骨,这次吻的很轻盈。可是我却克制着身体的敏感低声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吧?”落于胸前的吻一顿,他抬起了眉眼向我看来。
视线在空中胶着,倏忽的一笑令我心头慌乱直跳,他说:“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体质异于常人,除去对伤口愈合恢复地较快外,还有一点就是身体里存积着某种潜能。一旦当我面临危机时,那潜能就会爆发出来,紧随着身体就像注入能源般会发热。”
“那你身背后的图案呢?你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我追问。
“图案是从遇见你之后才开始有的,事实上我在处于这个状态的时候不会想要去深究,是你那次在洞里说我背上有图案才会想要知道,而且这种潜能被激发的时机并不多。”
“那......当你潜能被激起时,若解除了危机你要怎么恢复?”
“泄火。”
在他吐出两字后我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也感觉到身下某处似乎在觉醒。突然间觉得这种状态下讨论这件事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用手抵着他身体艰难地说:“你先下去。”
“晚了。”古羲说:“小愿,你该为你自己勾起的火负责。”
紧随着又是一轮的沉沦,等到结束时我已完全没有了动一分的力气。这次他终于起了身,将我从地上抱起后就开始给我穿衣服,我沙沙地干哑低吼:“古羲,你混蛋!”
我的咒骂没有引来他的怒意,反而在身后沉笑出了声。等帮我穿好后他才将自己的衣物套上,随后再从身后将我揽进怀中头就搁在肩膀上道:“不管时机不对还是地点不对,但占据你这件事一直是我想做的,所以小愿,今后你没得选择。”
心头漏跳了一拍,我听出了隐隐的警告与威胁。这时候的他,没了刚才那般可怕的邪气与妖异,恢复了他一向以来的冷静自持。刚才那一番亲密似乎没有赢来他的温情,而我原本消极的情绪也一度被他迷失,手指抠着他牢牢圈在腰上的掌。
没有想到的是,他会主动将话题萦绕回来:“在认识你之前,我失常的状态一共出现过三次,潜能的激发也是应事而异,所以在那时我的身上应当是没有出现图案的。”说到这处,他在最末又加了句:“这是我的判断。”
遇见我之后本是三次,加上这次则变成了四次,刚好七次。
又是“七”这个敏感数字......但这总不可能是与什么北斗七星有关吧。他似乎洞察了我的心思,就在我耳边低低缓缓地道:“与七相关并不一定都是北斗七星,从古至今,一周为七天、七种颜色、七个音符等等很多与七相关的事与物,这个数字不是人为既定的,而是根据自然界里许多事作出的判断。就比如这世上没有七足的昆虫或动物,却有七叶植物;黄河流域有七叶树,贵州地带有七叶莲;还有我们一直在遇到的北斗七星,绝大多数人对这东西是未知和困惑的,有限的是距离,无限的则是神秘存在。所以,这时候的第七次会成为一个潜能爆发的终结,也为我无所控,即使仍有理智,但心念所想就会去做。”
我愣了愣,他这是在解释之前那强势如恶霸的行为吗?也就是说,这第七次将他身体里的潜能都已经耗尽了?那他以后还会出现这情况吗?
觉得要说些什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问:“如果......我没有靠近你,这一切还会发生吗?”他默了片刻将脸与我贴近,没有正面回答:“小愿,你其实是愿意的。”
这大概就是说,在当时无论我会否靠近,结果都是一样。
因为欲念本生于他心,在他被那王印给激发出所有潜能后就不可能再有一丝清明来克制这念。这么一说话后,心底里那丝怨气竟悄悄消褪了。
是有怨吧,被他这么强迫着。
身体的痛楚都还在呢,但依在他怀中却不再排斥。
他没有说话我就无声依偎着,心中琢磨着要不要与他说背上那图案,如果说出来就会牵引到我家中的七星麒麟兽。总觉得在自己都还没想清楚这其中关系时还是不提为好,但是有一件事必须得告诉他:“在你......就是刚才你说的潜能被激发时,你的胸口有出现一张人脸这事你知道吗?”我瞥转回眸去看他,将他微怔的表情看在眼底,不像是作假。
“什么人脸?”
我指了指身后头顶那青铜人,刚才他将我揽抱在身前靠在了上面。
古羲没有抬头去看,脸色在那一瞬间有丝微变,但过得片刻他却道:“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却被他反驳了回来:“眼见不一定为实,心魔会让人产生幻觉。如果你这时说得是一张陌生的脸,那么我会认为是真的,但你说是它,”他顿停了下又道:“就变得不合理了。它的特殊在于不单单是青铜人,还与你在地下围城里看到的场景中那人影像重合,它自然滋生于你心底成为心魔,当到一定特殊情形时,就好比那块王者之印的邪气所感染,从而你看到的一切都将是你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魔障。”
我的脸色寸寸泛白了,关于“心魔”这话题早前就与他探讨过,也证实每个人都有心魔。不说这青铜人是否是,但七星麒麟兽我却可以确定,它一直都埋葬在我心底最不可触碰的地方,因为它代表的是一个家庭的破碎。
所以,当真就如古羲所言,我当时被那王印的气场所感染从而激起心魔,看到古羲背上的图案是七星火麒麟,看到他胸口有张模糊的人脸?
那一刻,等同于古羲被心魔中的欲念所控,而我也受心魔所扰。
我怔怔看着他掌中的那块王印,喃喃低语:“这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可不过是一块玉呀。”古羲就在我身后,自然听得见我的喃语,他道:“它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两千年的精魂早已让它自带邪性了。若非我身体里有那股潜能在能与它抗衡,否则这刻我们两人都将被它的霸气给吞噬了灵魂。”
闻言我惊愕发问:“吞噬灵魂?那会怎样?”
话问出后就觉心头凉了凉,只觉已经有答案在脑中。古羲说:“一个人灵魂都没了,你觉得会如何?玉本身就是有磁场的,时间恒久之后就会自带灵气,而当这灵成为精魂时就会有自主意识,甚至会以吞灭的方式来占有周旁的生灵以达到强大。”
很震撼,等同于说这玉都快炼化成妖了。目光划转到地下,之前我从青铜人身体里抠出的三块小玉滚落在不同地方,不由询问:“那它们呢?是被你手中这王印给收走灵魂了吗?”
“本是同玉,何来收走灵魂一说。”
我怔住,“你是说它们......”
“和氏璧被工匠做成王印后还留有一些边角,它们的用处就是这三样成品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难道也有记载?”
只听古羲回道:“还真有,李斯的一本手札里曾有过记录,但没有具体描述是什么物什。在这之前我不能肯定是否就这三玉,但这之后已然肯定,唯有同根生才能引动王印之魔性,也唯有是一体才不会在这气场内陨灭。”
今天所受的震撼太多了,这时也不会再有更多的惊异情绪,只是觉得感慨,居然千古奇玉一直都戴在我的身上。今天之前,哪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会身怀和氏璧上的玉石。
263.第二个可能
突的我想到一个问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这块王印黯淡了光泽,是不是意味着它那邪恶的灵魂俯身到了你体内?”古羲没作声,无疑是在默认。
我越加不安了:“那它会不会对你再有影响?你现在身体里的潜能已经是第七次被耗光了,下一次它再有波动你怎么办?”古羲闻言眯了眯眼,嚣张的口吻:“既然我能压制它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突然他的目光掠向了我的脸,我不明所以地回看他,几秒过后他说:“以免它再起幺蛾,先你拿着吧。”话落时那玉印就到了我的手上,没了之前的灼烫,冰冰凉凉的,颜色翠绿深幽。我转眸去看他,这东西虽然刚刚让我置身苦海,可它毕竟是和氏璧所造成的千古大帝始皇玉玺啊,其价值可不是能估量的,他就这么随随便便丢给我......
古羲将我从他腿上抱坐到地上就起身走去将那三块玉也捡了起来,走回到我跟前时,愣愣地看他单膝跪地半蹲于我身前,然后捻起我脖颈上的链子解开扣子,把玉哨又挂了上去。
余下的玉钥匙和玉牌他往自己兜里一塞,然后道:“你身上只需戴我的东西就够了。”
闻言我怔然而视着脖颈前的玉哨,一贯的霸道,却让我心中一暖。
我垫了垫手中那很沉的玉印问:“它怎么办?”这么大,我身上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兜来装它,难道一直就抓在手上?
他沉眸看了眼,目光在四下扫了一圈,我见那青铜盒子翻到在地上不由提议:“要不还是拿它装吧。”但他摇了摇头,竟再次将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然后递给我道:“用它包着绑在你腰间吧,也刚好遮一下。”
我听他说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体僵住。他不说我还浑然不知,腰际的衣服在之前疯狂的时候被他给扯破了,些微露出了我的皮肤。
不敢抬头再去看他了,将那t恤打开后把玉印给卷着包在其中,然后绑缚在腰间打了个死结。眼皮底下那半蹲的人站了起来,头顶传来他的询问:“能起得来吗?”
我胡乱点头,手撑着地就要起身,可却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某人的破坏力。坐靠在那不觉得,这一用力就觉身体周遭各种疼痛,尤其是那处,初尝人事的我实在是受不住他那般再三肆虐。腰间一紧,被他给捞着站了起来,还有他的轻嗤声:“真没用。”
顿时就怒了:“还不是因为你!”
迎视过去却对上他促狭的目光,才知上当也已经来不及,他贴近我耳畔了道:“多几次你就不会疼了。”我恨恨地一脚踩在他的军靴上,这事没完,绝不轻易原谅他!
古羲在独自搜寻着青铜室内可还有别的机关,他说这个空间看似密闭但我们在里面这么久都还没有窒息,所以一定是有原因的。
青铜不像是山石会有缝口什么的,而且这里四四方方一目了然就没有裂口,到底空气是怎么进来的?虽然这是迫在眉睫要解开的问题,但我的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恍惚,目光随到古羲身上后就移不开了。
空空的,仍然有种身处云里雾里的感觉。前一刻我与他生死与共,一同闯这险难绝境,而下一刻却成为了这世间最亲密的人。如果不是当时他身体异状,如果他在过程中能够不那么强势多一些温柔,如果......
心中默默的有个声音在问:就算有这些如果,那个人不还是他吗?
没错啊,假如换成别人我这时定然是有想死和杀人的心,可因为是古羲,过程中的酸涩与难过早已消去。想想都觉得自己疯狂,在不算长的时间里就这么疯狂地爱上这个人。
假如不是地点不对,真就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脑中突然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假设性命题:如果给你一千万,你愿意用自己一年的时光来呆在动物园的铁笼中吗?当时很多人都在下面评论说金钱或许有价,但是孤独却会成为心中疾病;也有人说如果一年自由换以后半辈子的生活富裕觉得值得。
我不知道自己杂胡思乱想到这上面来,不过眼下这个青铜室不就像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吗?如果我是那个当事人,我会想假如把一千万换成是古羲,那么别说一年,五年十年都愿意。两个人的世界,没有外界各种纷扰,只有我和他。
回神不由骂自己这是典型的被爱冲昏头的不理智想法,当两人每日朝夕相处,经久年月的哪还能像最初时。真正能做到不忘初心的又有几个人?
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应是被古羲察觉了,他回转眸定视了一秒朝我招手:“过来。”
我没动,他挑了下眉:“你是在邀请我过去吗?”
摸了摸鼻子垂了目光走至他跟前,被他拉进怀中:“长吁短叹什么?”
哪有长吁短叹?一抬眼就与他眸光对上,念及刚才那些胡乱想法不由有些不敢看他的眼,连忙转移话题问:“有什么发现吗?”
他没有再追问,只环了周遭一圈后道:“这个地方的墙都是青铜所铸,只有两处是可能的:一是我们钻在青铜人里下来的那个位置。”
我抬起头,那是我们进来这空间的路,可如今被那块光石给覆盖住了,也不知能否推得上去。心中隐约觉得这个法子不可行,因为每一次的教训都告诉我们回头路莫走。
所以我问:“那第二个可能呢?”
古羲看向那只青铜盒子,“只有它了。”
我心中一动,这个盒子是从地面以下升上来的,不管是光在作用还是机关都证明这地表以下存在着空间。果不其然,古羲弯腰揭开青铜盒盖时,我一眼就看出那盒子底部并非青铜,但具体什么材质也看不出来,假如不是我眼睛利索,乍一看真能与青铜片以假乱真。
只见古羲在四个角上按下一指就听到嘎的一声,那块底板就松脱了。古羲把它夹在指尖拿起来,我凑近一看,发现这块底板薄如纸片,而且上面还有很多细孔。而底下那青铜盒子下面则露出一个黑洞,空气之源由来于此。
转而想到假如顶上我们下来的洞口被那块光石封闭,这个空间的空气就有限,如果不是青铜盒子从地面升起,那么有限的空气很快就会被耗尽而我们也将会窒息而亡。
看那青铜盒底的黑洞,看来这是洞主人给我们留的一条生路,只是这洞口如此小怎容得下人?我对古羲说:“咱把这盒子移开看看,能否将这洞口扩大。”
却听他回到:“盒子移不动,是固定在底板上的。”
闻言我一惊,下身去推青铜盒果真推不动,原来这青铜盒是与青铜底板铸融在一起的。
有些心凉,假如没办法把这盒子移开,底板又是青铜的,想要将洞口扩大已是不可能了。这么小的口子,就算是有缩骨功也不可能钻得进去。
把想法和古羲说了后,他摇了头道:“不从事情表面来看,布局者费尽心机将你引导入这空间让王印重现天下,不可能就此断了死路,否则他这许多心思都是白费。”
“可这老头总是在考人智商,一旦没跟上那思维后果就得自食。”
古羲嗤笑:“一个千年前的古人能耐我何?”
“可是......”我话没说完,就见古羲弯下腰将手伸进青铜盒内的底部,就在我不明其意时,突听异响传出,随而我惊愕地看到他竟然生生将原本铸在地上的青铜盒连带着青铜底板都撕开了。洞口骤然变大,也足以能容人下去,底下果如之前所料是空的,只是不知有多深。
可这些不是此刻我脑中在思虑的,真正让我移不开视线的是古羲,他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力量连青铜底板都被像纸片一般撕开?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脸,“别发呆了,走吧。”
青铜室下空间不小,但古羲的双箭却能一射到底不会再射不进去了,证明最底下不再是青铜。等我们脚踩到地时,一片漆黑却能明显感觉到有徐风吹来,顺着风向而行却走到了头,那风竟像是从墙里头吹进来的。古羲想了想又拉着我折回了走,等到第三次转向而行时突然间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地下围城,只是这空间要相对小很多。
这风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没有规律,就是从墙缝里,而这墙的材质却仍是青铜。唯有我们脚下走的,可能是到了最底部所以就变成是岩石了。
等同于说我们从上面的小牢笼进到了一个大牢笼里,可惜没有光,否则我可以凭借眼力看一看那青铜墙上的细孔到底有何端倪。
264.幻所以灭
突听古羲在耳边道:“一层一复,幻所以灭,生者当前。”
“你在说什么?”
“平台为上层,青铜室是中层,这一层是下层,三层相复,幻灭诸生灵。这是法相布阵,在这青铜墙上一定刻印了东西。你在这等我,我找找有没有灯。”
在我轻应后古羲就走开了,起初还能听到他轻盈的步伐声,后来应是远了。从刚才丈量的空间大小应该有两百平方左右,长和宽都有四五十米,实在佩服缔造这青铜空间的人,当真是个浩大工程啊。如今我应该是站在中心偏侧的位置,也正是我们下来的地方,至于方位,目前已经混淆了无法辩驳。
古羲没有收走两支弩箭,假如当真这里找不到出路那就只好再回上去另寻办法了。
想了一阵也没头绪,但等了有近约半小时了却还不见古羲回来,不由心下有些焦急。正当我焦虑时,突听到一声巨响惊得我心头直跳,随即就嘎然而止没了声息。
我下意识地开口大喊:“古羲?”
但没有听到回音,这下我等不下去了,那动静实在是太大了然后古羲又不出声,这个空间就三百平方,我的喊叫足以让每个角落都能听得见。
循着声音而去,很快就走到了一面青铜墙边,这个位置我们刚刚有走过。刚才来时还沿着墙丈量了来回距离,可这时只走几步就遇到了障碍,伸掌而摸竟然又摸到类似于青铜的金属面,不对,是拱形的,我沿着那物摸了一圈,越摸越心惊,又顾不得其它的朝上爬,等爬到顶尖的时候发现也是闭口的,顿然间心都凉了。
古羲很可能来到这处触动了什么机关,导致这么一个金属砸下所以发出那般巨响,假如他没来得及逃开那岂不是......不会的不会的,我安慰自己以古羲的反应之快是不可能会被这金属物给砸中的,可为何我喊他他却不出声?
我又连唤了好几声,仍然四下寂静。
不能慌!心中对自己告诫,即使在阵阵抽紧着。我直起身本想要下去,却没料头顶撞到什么忽然间“噗噗”几下,竟然有火光亮起来了。
抬头而看,刚才我头撞到的东西居然是一块火石盘,而在高空中还悬吊了四个火盆围在火石四周。因为被我撞击,火石与火盆边缘摩擦生出了火,于是空间骤然而亮了。这设计当真是巧妙,若非有我脚下踩着的这个......此时我才看清脚下到底是什么,居然是一只巨大的青铜鼎,而我就站在鼎尖上。
有了火光后,满室一目了然,我几乎是从鼎上滑下来的,摔到地上后立即爬起来去拍击青铜鼎。古羲不见其踪,他定然是被罩在里面了。可无论我怎么拍击,又怎么喊,始终都没听到古羲的回声。这个鼎奇大无比,根本就不可能推动,而且坐顿力奇大竟是将鼎的边缘沉入到岩层之下。
一定有办法的!我强自冷静,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颤。刚刚古羲临走前说得什么“一层一复,幻所以灭,生者当前。”我不懂是何意,但听他说是法相布阵,对,青铜墙!
连忙循目于身旁的墙面,环过四周,这墙......虽然是青铜面的,可却当真与地下围城中一样在墙体上有着无数的细孔。只是我透过细孔看里面的世界却什么都没有,此时我也没心思在这上面,目光搜掠各处想要寻找蛛丝马迹。
但无论我怎么看都没法从这些细孔上面查出端倪来,不由回看身周那三面墙心说难道我找错了位置?可青铜鼎是在这里落下,古羲也只可能是被它给罩在里面,此时到底情况如何也不可而知。就在这时,我的目光突然顿住,渐渐眯起。
视线是落定在我身后那堵青铜墙上的,隔着四五十米远的距离,光亮不足以照到那,却让我看到了一些被忽略的东西。我几乎是跌跑着过去,然后眯着眼一点点看过去,直到将整个空间四面墙上都看过一遍后,心中惊骇无比。
我犯了个错,想当然地将这青铜墙当成了围城内的那些围墙,其实不然。
这一个个细孔除去通风的作用外,另外一个作用是......它组成了图案。有人在青铜面上用孔组成一幅幅画,而这不是让我真正震惊,真正震惊的是这些画与之前壁画无关,与其它都无关,却与我有关。
这些画是将我从悬棺崖下开始到这刻的所有经历一一诠释,每一幅画中都有我。
有我与古羲摔落生门地洞,一个在下,一个在上分属不同幻层的画面;有我单独爬壁寻找古羲的画面;有我们进的石室与钟乳石洞空间;有我与古羲双双倒在漩涡之上;到这多了道非,因为我们到了红树林;随而是我一人狂奔回找道非,因为遇上了红星食人花;古羲为我挡箭,地裂口我救人的场面;秦舟火烧红树林绵延百里的画面;接着就是千年老树的悬吊棺材上,我站在顶处伸手去取扶桑神木;再后面是我一人站在青铜台上将三玉放入青铜人三个部位,然后......
居然没有我与古羲在上层青铜室的图案,我又仔细找了找,确实没有。
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些孔画的存在。这不可能是临时所画的,可却就像先知般刻下了我身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不由想起那洞主人曾留在悬崖下的字以及贵阳洞府中所留的话,他在千年前就预料到将有人能将三玉齐集从而获取王印,所以这个人当真是有先知预言的能力,从而将千年后发生的一切给刻录在这里。
回到眼前,青铜墙上呈现的画面正是当下我所处的空间,画上也只有我一人独站在那,身旁是巨大的青铜鼎,头顶是悬吊的四只火盆。而我的手按在青铜鼎上,好似刚才我在拍打它呼唤古羲的场景。
但我仔细看发觉不是,我刚刚拍打的是右手,此时右手掌心都还因用力过度而发红,但画上显示的是左手。那个位置......我眯了眯眼,走近相同的角度与方位,看到斜上有一奇怪的花纹,正是画中所画的位置。没有犹豫地按了上去,却没料到脚下一沉,底下岩层骤然而陷,毫无预警地失去了重心。
其实直线摔落距离并不高,大约就只有三米左右的高度我就感觉到身体着地了,钝痛自不必说,可当身体不受控下滑时我惊恐地抬头而望,看到那岩层在瞬息之间被覆盖时心中生出绝望。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坠落而下,而是我这一下落被覆盖在青铜鼎里的古羲怎么办?
我慌乱地要去抓周旁来控住下滑之势,假如说按照那画上的语言所做打开的是一条生路,那么这条生路的行程里绝不是将古羲舍弃在那上面独自偷活。
可我所摸到的都是光滑一片,完全没有可着力遏止的点。不得不修改方案转而在脑中丈量尺度:五米、十米、十五米......不管有多深,我都一定想办法爬上去。
但理想总是高于现实,在落水的一瞬我的脑子倏然间就变成了空白。因为斜面极陡,以至于我下滑的势头十分猛,所以扎进水中时瞬间就灭顶,而且直线下沉。
很快恢复理智,暗念自己水性极好,只要在水下稳住后就能游出水面。会遇见水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之前就有推断过底下是那条从溪涧逐渐变深的长河。
当估摸着沉到水下有五米之深时我才开始意识到不对,不管下坠之力有多大,在进入水中后受到水的阻力断然不可能沉得这么深的。而且隐约觉得是有股力量从底下在拉拽着我,想到什么心中大骇,奋力踢蹬着要上去,但最终还是被那股力量给拖拽到了底部。
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又一次在水下遇见了漩涡。
当身体触及最底层时我原本什么心思都没了,可突然觉得身下有异,伸手一摸却吓了一大跳,竟然摸到了一只手。
脑中有念闪过,不愿相信但仍然用尽全身力气翻过了身。手抚过之处一片光裸,随而到人脸上,等抚过五官后我的心就沉到了底。
原来刚才之所以在上面怎么喊古羲的名字他都没有应答,最初还昏暗时以为是被什么重物给砸中,后来亮起火光发现了是青铜鼎就认定古羲是被罩在了下面,很可能昏厥过去。甚至在刚才坠落时心生绝望并发誓不管多难都要爬上去救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265.再死一回
所以,顶上那块石板是活络的,古羲在搜找时不慎触碰到了机关使得青铜鼎下坠,而他同时也陷落掉进了这个坑洞一路滑进水中,与我一般被漩涡再次吸在底部。
让我心更凉的是刚刚我在上面看那四面青铜墙上的孔画耗去的时间很久,而这时古羲已然沉在了水底。所以我的指下他的鼻端没了气息,颤着手移向他的心口,等了好长一会也没感觉到心跳,顿然间万念俱灰,闭住的呼吸也松了,水直灌进口鼻呛得我痛苦万分。
本来还想再闭气,可突然间觉得抵抗得了一时又有什么用,终究还是抵不住这漩涡的吸力而被牢牢吸在这下面。道非还可能再出现来救我们吗?不可能了,这一次真的是到头了。
而且前一刻我还在青铜室内感叹若与古羲能在一起,哪怕五年十年都不会觉得孤单,可转眼连五小时都不到我和他就沉在了这水底。
命运当真是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也告诉我什么叫痴心妄想。
任由呛水的痛苦吞没神经,费尽全力爬上古羲的身体,把头靠在了他胸前。恍惚着在这最后的时刻回想与他从最初相识起的一幕幕经历,就像过电影般在脑中一一呈现,但是与他相识不足一年,却彷如走过了一生,有太多回忆了以至于我只回想到一半就渐渐窒息。
阖上眼的一瞬,心中划过念。
古羲,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来找到我。
然而来生并未到来,因为今生还没结束。以为会窒息而死,可在身体的绞痛中我还是醒过来了,之前每一次睁眼都是身处漆黑,而这次却青天白日。
没有思维运转,只醒了一瞬我就又疲惫地阖上了眼。再醒来是感觉到唇间有甘露,本能地去吸吮,甘露滑过喉的那一刻感觉无比满足,于是就又睡了过去。
如此周折了数次,终于我醒的时间长一些了,但却又变成了晚上。不过倒没有漆黑一片,因为身旁就有火光。侧眸见一个背影在我身前,凝着那身影看了好一会才见他回转头来。
目光相对时他似有一愣,转而清明的双眸里闪过惊喜:“你醒了?”
我想要点头,但好似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眨动了下眼睛。
他取来一只水壶将我半扶起凑到嘴边,我没有拒绝,因为确实口中很渴。一口气喝了半壶,还想再喝他却将我放下了,水壶就搁在身边,他撕了一块巧克力的包纸,然后将巧克力折成三段,只取了一块递到我的嘴边,轻声道:“你刚醒过来,需要补充些体力,但不宜摄入太多。”
巧克力张口即化,嘴里甜中带了苦,是我喜欢的味道。
他说:“知道你会喜欢这味。”
我无声咀嚼着,等甜软的巧克力在嘴里全数化开后才抬起眼看他:“你是谁?”
这是我在醒过来后一直想要问的,或者准确地说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受伤不能动,还有这是哪?脑袋沉沉的,醒来就是一片空白。
似乎我的问题也让眼前这人困扰了,眼神中露出惊色,甚至是失声而问:“你不认识我?”
“认识。”我轻声答,看到他就很熟悉,年轻的相貌应该本是很清俊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变得这么狼狈,下巴上都有了胡渣。而且身上的衣物也很脏,有血迹有泥,包括他的腿上还缠了布,从那血迹来看应该是受伤了。
我顿了顿后又道:“只是脑袋有些糊涂。”
他愣了愣后释然的表情:“不要紧,我再作一次自我介绍:我叫何知许,是你......是你的前老板,有一家咖啡厅。你叫......”
“这个不用了,我叫常愿。”还不至于到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程度。
他轻笑了下,伸手到我的头上方时顿了顿又缩回了掌,“你醒来就好,其它的事会慢慢想起来的。”我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刚刚他是想来抚我的发吧。
何知许并没有骗我,确实那些模糊了的事慢慢回到了我脑中,是在天明之后。
他用一些木头扎成了一副担架,然后用树枝将我拦腰绑在上面,在担架的前面有一根用树枝扭成的圈绳被他绕在肩颈。看他这副熟练的架势,显然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被拖行的进程中我看着头顶的蓝天,依稀间记得也从这样的角度看过天,只是是从山峰的豁口,看到的天也并不蓝。接着就慢慢想起了那是怎样的一片天,想起了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也想起了那个似虚幻也似真实的漩涡世界。
突的顶上蓝天被一张很大的树叶给遮挡,不知何时身下的担架已经停了,何知许回身蹲在我的头前方位置询问:“为什么一直盯着太阳看,不刺眼吗?”
目光转到他脸上,一片白光里模糊的轮廓,确实刺花了眼,只是我根本就没有在看。幽声而问:“其余人呢?”
静默半刻,何知许问:“你想起来了?”
我半牵唇角,本就没有遗忘,何来想起与没想起。之前是因为脑部缺氧太久导致思绪不通吧,哪里有那许多的偶然与失忆,在这里发生的事每一件都印刻在心底。
何知许顿了下回答我刚才的疑问:“我不知道,在你们下树洞后那棵老树骤然间枯萎并沉倒而下,见树根底下是中空的我就爬了进去。当我找到你的时候就见你一个人全身湿透,涨了一肚子的水,可我在附近并没找到水源,而且......”
“是不是当时我没有呼吸却还有心跳?”
“你怎么知道?”
我闭了眼没有再开口,我当然知道了,因为已经“死”过一回了。我需要不受干扰地仔细分析一下:首先刚刚由何知许的提醒,我看到了阳光从而刺眼,记得在漩涡的世界即使有看到头顶的天,但却从未见过阳光,所以可以用此来区别真实与漩涡世界;其次我两次在水下遇见漩涡,以为会溺毙但都被救了起来,前一次是道非,后一次是何知许,而他们发现我的地方却都不是水中,而是在其它地方。
关于后一点之前已经有深思过,并且得出结论。在这片地域里存在很多个能够通往漩涡世界的口,不同的人进不同的位置,或者更形象点来说几个入口是平行空间。
好了,分析到此处就只剩最后一个点了。
一直压抑着、克制的东西在心底滋生,闭着眼都觉得酸疼。明明我是躺在古羲身上的,为何这次与上次不一样,醒来却没有了他?
恨不得让何知许回到发现我的地方再去仔细找找,是不是古羲被那漩涡的吸力给吸到某个角落里而他没有发现?可这显然是空想也不可能的事。
倒不担心古羲的生命安全,因为我能醒来不死,他也一定可以。我担心的是漩涡的力量不知道将他带到了哪去,更害怕假如这个空间已经从漩涡世界出来了,万一单单只有我一人回来,而他还留在那个空间呢?
想到这不由身体里感到寒颤,不是这样的,一定还有我没想到的地方。
就比如为何那棵千年老树会在我们下树洞后突然枯萎倾倒,阿元和道非他们去了哪里,还有树倒后秦舟那些人呢?这一个个疑问都找不到答案。
鼻前闻到一股沁香,我睁开眼,深棕色的一小片巧克力就在唇边,抬起眸是何知许温和的眼神,他说:“吃点补充能量,我们尽量多赶一些路要出了这林子才好。”
“你呢?”我问。他本没反应过来,怔愣后立即道:“我早就吃了。”
到得快天黑时,何知许没有再继续走,将我从担架上给解绑了下来,其实随着时间流长我的体力也渐渐恢复,主要还是胸腔剧痛,应该是被水呛到时给呛伤了。在他搀扶下我坐了起来,又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几大口,却发现水壶要见底了。
他就着我喝过的瓶口也没擦就把余下的水吞咽而下了,然后从兜里掏出小半块巧克力塞在我手里道:“你先吃着,我去找找四周有没有水和野果。”
他在离开前还折了一些树枝堆叠在一起,然后点燃架起了篝火。随后才一瘸一拐地朝着某一方向而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怔忡,但我没有出声唤住他。
266.幽青
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天都黑了,也没见他回来。忍不住撑地起身,不知是否长时间躺着不走路竟然两腿都是发软的,我直接用串珠里的细丝割断了几根树枝,留了一根粗的,其余的将之用细枝条捆绑在一起在篝火上点燃成火把。
将粗木棍当成拐杖撑地而行,另一手则举着火把朝何知许离开的方向寻去。
沿路有痕迹可循,并不需要太费功夫搜找,可我没有想到会在走了半小时后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何知许被围困在场地中央,他的四周都是蛇,而地上散了不少果子,水壶也滚在那。
那些蛇与祝可用笛声引动爬上老树的是同种花纹,是不是她养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这种蛇有毒。眼看一条蛇飞扑向他,我眼明手快地射出细丝将那蛇拦腰割断。他惊惶地抬眼看来,见到我的一霎惊喊出声:“快跑!”而他四周的蛇似乎因为闻到了同伴的血从而发起了狂,原本都还只是将人围住,此时都伸长脖子口吐蛇信蓄势待发。
我将手中的木棍给丢了出去,又甩出火把,但也因没了支撑物而腿力不支摔滚着压过毒蛇的身体到了圈中。到底是手脚不灵活,本想接着这势头射出细丝对蛇进行群击的,可只解决了几条蛇就被两条花纹蛇给咬中手臂与腿。疼倒是不怎么疼,就觉得被咬的地方有些痒。
奇怪的是,那两条蛇咬了我之后反而在地上翻滚几下竟是不动了。
我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百毒不侵,可也不至于被咬后反让蛇死吧。何知许突的扑过来,不顾危险地将其余想要爬来的蛇给挥棒打开,原来他已经乘着刚才捡起了我丢掷过来的木棍。
一时间蛇不知道是被我给吓着了还是怎么的,滞留在两尺以外不敢再上前来。
何知许将我从地上扶起痛声问:“你为何要过来?”
我也不看他,只微扬嘴角轻声说:“因为我一直拿你当朋友。”扶着我的手震了震,耳后他低声而唤:“常愿。”不是他一直唤的那个“alice”的称呼,是唤了我的名字。
回眸望他,看进那清澈的双眼,一字一句说:“如果你将我当成朋友,那就不要再骗我,告诉我实情!”我一眨不眨地在盯着他,所以他脸上一丝异样的表情也逃不出我的眼睛,同时心头沉愕,当真被我猜到了。
何知许看了看周遭,“我们出去再说。”伸手就要来拉我,但被我按住,“就现在说。”
他瞳孔缩了缩,突然像乏力了般一屁股坐在地上,与我一样无视周遭围困的蛇群,低声道:“其实我基本上都告诉你了,那棵老树确实在你们下去后不久就开始枯萎,从上到下层层断裂,而岑玺他们几人身上的禁锢也突然莫名解开了。我们是一同进的树洞,进去后不久就发现那个叫阿元的人死在那了,双眼凸瞪死状很恐怖,而扶桑神木已经不在他手上了。之后我们就再次遭遇窟窿黑洞,不可阻挡地被吸入后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你,当时你气息全无只剩心跳,而我们却是身处在一个狭缝里头。我只能推着你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外钻,后来出了那狭缝就到一座未知的山底下了,后面就是我带着你走出那峡谷进入这片林子了。”
我手上一紧,指甲几乎抠进他的皮中,“那狭缝里你可有看到他?”
何知许垂眸扫了眼,轻轻摇头,给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那个狭缝上下连通。但一是本身斜面就陡峭,要爬上去不容易,二是你没了气息我不能再耽搁,必须要到宽敞地对你急救。所以......”他顿了顿,“你想要知道的我没有答案给你。”
脑中一热,话脱口而喊:“你为什么不上去看一看?万一他在上面呢?万一他也只剩一口气呢?你只要举手之劳就可以救他一条命!”
当那双瞳仁里浮现沉痛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直觉懊悔。
其实何知许已经道明了当时的情形,陡峭的狭缝里下滑或许容易,可要往上爬恐怕很难,尤其是他的腿伤那么严重,要靠一条腿爬上去就更难了。
而且当时我的生死一线也让他不去考虑其它,只想着要来救我。
目光划落间看到他身后蛇影晃动,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手背上被蛇又重重咬了一口。他惊然回头,抓住我的手就急吼:“常愿,你不要再拿自己来为我挡了。”我苦笑了下道:“就当是为刚才的话向你道歉吧。”他眉色动了动,低眼本是想察看我被蛇咬的血口,却突的脸色一变。我循着他目光看,那条刚刚咬过我的蛇与之前那两条蛇一般也僵直在地上死了,只是这条蛇的血颜色竟然是蓝色的。
很快我手背上的血也变成了蓝色,眼睛开始发花,毫无挣扎的身体一软就倒地不起了。
有些想不通,古羲早说过我的体质可百毒不侵了,为何这蛇却能致我如此。脑中回想那条蛇的细节,似乎确实与旁的花纹蛇不同,它表皮上的纹路没那么多,可头却是三角形的。
几乎没过多久就觉得整个身体都麻木了,依稀间却听到何知许似在呵斥:“出来!”随即有掌声从远处而来,听那步声似乎不止一人,到得近处时就听到女人的语声传来:“知许,为何不等我就先走呢?”
心中一沉,是小悠?这个女人心机深得比岑玺都厉害,与她在此碰上可真叫与虎谋皮了。
何知许并没立即接话,只是将我从地上抱起揽在怀中,然后才问:“这些蛇是你引来的?”小悠轻笑,“我哪里有这本事呢。”她顿了顿后又语含笑意道:“别看她了,墨族几十口人命都在她手上拿捏着,她自当得好好为我办事了。也亏得这些蛇才能寻到你们,否则你说我上哪去找你呀。”
她是在说祝可?就是说这些蛇是祝可驱动了来追踪我们的。
何知许突然沉了声:“你是不是在这蛇中加了什么东西?”小悠幽然而答:“对于一个蛇毒都对付不了的人,我自然得采取一些别的措施了。有一种东西叫幽青,它被注入蛇身后一旦被咬,幽青就会通过毒牙进入到皮肤组织并且快速蔓延至周身,你说它是毒吧也不能算毒,不是呢却能令人在短瞬间休克窒息,想必你现在抱着她能感觉到她的体温一直在下降,如若时间一长,啧啧,可能就会脑死亡了。”
很明显的感觉到何知许浑身一颤,呼吸都加重了,过了片刻听到他从齿缝中迸出清冷字眼:“你想怎样?”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用如此冰冷的语调说话。
小悠好似走近了两步,缓缓而道:“知许,你该懂我对你的心意。你这样紧抱着她要我如何想?”何知许沉了沉臂,慢慢松开了劲道,将我放在了地上。
只听小悠冷哼了一声道:“从第一眼看到她起我就不喜欢,因为你看她的眼神与任何人都不一样。我不像某人,喜欢一个人还各种矜持,我喜欢的人就一定也必须是我的。”
听到这我都忍不住要为这女人鼓掌了,野心、城府、狠意以及霸道,都被她占据,岑玺与之相比或许城府有之,但阴狠却及不上。她口中说的“某人”,想必指的就是岑玺了。如此看来,小悠或许才是岑家真正的掌权者,而岑玺不过是放在外界的棋子。
何知许没有开口,掌就在我的手旁边但没有来握。确实我有感觉到寒意在蔓延神经,甚至脑神经也逐渐僵硬有些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了。
只觉腰腹上被碰触,猛然间想起自己缠在腰间的东西是那块王印。在清醒后我就有看过,还是用古羲的t恤包缠着在原位,打结的方式也是我独有的,证明何知许连解开来看都没有。
显然这时小悠定是提出了条件,要拿我这东西。本能的直觉不可被夺走,我不知道大脑驱使自己做了什么,却能听到小悠惊慌了的声音:“为什么她还能动?怎么回事?”
场面一度混乱,似听到何知许在怒喝:“岑悠,你敢!”只是那语声已经听起来很遥远了,我知道自己在渐渐失去意识。心莫大悲,这块玉印是古羲交给我保存的,他生死不知,我却将要失去它。
“常愿,放手。”耳边似有谁在说话,我坚定着念不放,倏忽又是一声唤:“小愿,放手。”心头猛的一抽紧,又在霎那松开,是......
267.本尊
意识终于迷离,陷入漫无边际的昏沉里。
是真的漫无边际,我彷如灵魂脱体一般一直在黑暗中飘荡,周遭冰冷冰冷的。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那飘过的地方都是我在悬洞内所经历的,只是即便是到了漩涡的世界我也看不到一点光,那片火树林在燃烧都能听到噼噼啪啪声,却就是看不见一点火光。
浑浑噩噩间又回到了地下围城,从石盘位置起飘至城墙处,想要去看细孔后,但觉一股力量直接将我拽了进去。于是,我来到了那艘轮船上,跟之前所见的场景一样站在一群人中间,这次我左右看了看发现身旁都是一张张还带了稚气的脸,有男孩也有女孩,他们都目光虔诚地远视前方。
顺着那视线去看,突然间发现进到这里并不一片漆黑了,哪怕头顶黑沉沉的像是压了乌云,可就是能看清船头上颀长而立的身影。他是这船上唯一的成年人,从那锦衣看应当身份不俗,记得之前一直都没看到他的脸,我不由想去侧方看一看。
心随念动,还真的就朝那船头位置飘过去了,离了那人只剩几步时突听轻沉的声音在道:“常愿,你不该到这来。”我浑身一震,是那人在说话吗?他认识我?
“回去吧,时机未到。”
“你是谁?”我脱口而问,出来的声音却让我一怔。自从在黑暗中飘荡起由于从未遇见过谁,一直都是冰冷的山洞和石头,所以没有开口的必要。直到这时开口,出来的竟然是童音!不是稚嫩如孩童,是大约十一二岁的嗓音。
那人依然没有回头,我想要冲上前去却发现不能再前进一步了,只见他伸手朝前一指道:“看那处。”我不受控地随着他的指引看过去,船未开,但离岸已经有丈余,就在那岸边礁石处有一高台,上面迎风而站着一黑衣人。
目光触及那面容,我就心神一震,是那青铜人的本尊。
早前我站在城墙外作为旁观的视角看见过他,只是当时受场景震撼而只是匆匆掠过,并没有特意去观察每一个人。而此时正面相迎,即使隔着丈余的距离也将这人面容看得十分清晰,心中不由震撼感叹,青铜人或许雕工精致,但到真人之前只能算是刻出了其形,却没刻出其韵。而这个韵,即使我执笔于画,恐怕也很难将之描摹出来。
是气势!这个人的气势太过压倒性了,剑眉之下的双眸含着不怒而威,黑色的披风在他身后迎风而扬,我有种气吞山河的霸气之感。
他的脚下、四周,跪满了很多着军装的人。这场面像是在送我所站的这艘船,有像是举行一场重大的仪式,而那个黑色披风威扬的男人是这群人的领头者。
他应该是位领兵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吧,而且一定打过无数的胜仗,才会有这种让我即使隔岸相望都能感觉到的威势。
突的凌厉目光扫来,如一道冷箭直射我心,我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脚。
心惊肉跳可能就是我这刻最真实的感觉,我明明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的梦,那个人的目光再冷再狠也不可能看得到我。可就有种如芒刺心的感觉,我不敢再看,回眸瞬间却突然发现原本站在身前的那个始终没看到脸的船长却不见了,再回首,身后也没有了那些孩童,整艘船就只剩我一个人。
我有些不敢再回头看那岸上了,不知道是也不见了人还是其它什么场景?蓦的一股寒意从后脊背凉起,没入心口。我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却不得不回过头,不容忽视的存在、气场瞬息的包围、空气的压迫,都在告诉我身后有人。
缓缓回转身,黑色锦衣先入眼,抬起眸整个人就如被定住了。
刚刚还在隔岸高石台的男人此时就站在我一米之远处,我在抬眼与他对视的一瞬就立即低下了头。刚才隔了一丈都会害怕,这时更忍不住心颤。
不,不止心颤。我一低头就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本能的寒意从身到心在冒出。
这个人不是让我恐惧。
凌厉的目光没有移开,始终凝在我的脸上,当视界之内那只巨大的袖摆一动时我本能地朝后大退了一步。但仍然看到那人的臂在慢慢抬起,只是因为袖摆太过宽大而他的掌完全被遮在其中。我直直盯着,他想干什么?他不可能看得到我。
在不明对方动机的情况下,等待,是一种煎熬。
我不得不再次抬起头,即使害怕也要面对,迎向那双眼。有种感觉,在他睥睨眼神中的我弱小的就如一只蚂蚁,目光交汇的时间可能很长,也可能就只是短瞬之间,我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有汗冒出来。
假如不是这个人明显的气场感应,我甚至都觉得他就像那青铜人一样只是一座雕像。可就在我这般认为时,一道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为什么你不跪?”
蓦然而惊,他能看得到我?在跟我说话?
为了作这论证,我往旁边走了一大步,到了他侧方的位置。却看到他冷萧的目光沉定于前方一动不动,我不由纳闷这个人到底是在看着谁,又与谁说话呢?
就在我刚有此判断时,突然那道目光转向了我,我全身僵住。
他是真的能看到我......
被目光凌迟是种什么滋味,我以前没有尝过,这时切身尝到了。本能的转身而跑,这是出于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可无论怎么跑都感觉那强大的气场将我包围着,甚至觉得他如影随形就在身后。
不,不可能的,没有一个人的速度可以这么快!这不是真实的,这是梦境,是意念在随想,是魔障在叠生。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只觉脚下蓦然踩了空,一低头却见踏着的不再是船板,再环顾左右也没了轮船的轮廓,嘎然止步,一点点回身。
茫茫黑迹,青铜像男人仍然遗世独立,却空间万物只剩了他。
我的脚下一空,身体疾速沉坠,惊骇地发自本能的大声尖叫,是谁在束缚我的双手,是谁在将我按住?“快醒来,你在做梦!”有道柔和的声线钻进耳中,将虚无与真实渐渐拉长隔开,我感觉到自己在伸长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沉闭的双眼却睁不开。
那个声音又传进来了:“常愿,是你的名字。现在你跟着我说的做:来,先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对,就是这样,我们连做十次深呼吸,对自己说平静下来,刚刚不管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那都是梦。”
这个声音有魔力,我不受控地跟着那指令深呼吸,然后那跳跃到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心脏随着气息渐渐平复下来。对方又一次开口:“现在你可以睁眼了,不用急,慢慢的,慢慢的。”这绝对是个能诱惑人心的声音,只要是他开口要求的我都会想要去跟着做。
眼睫轻颤,有一丝光线钻入,我闭了闭又再次睁开,眼缝渐渐变大,依稀有人影环立在身旁,但影像模糊看不清。刚有丝焦躁升起,就听他说:“别着急,你昏睡时间太久,脑电波一时还没能缓过来,没法为你感官服务。你好,常愿,我叫abble刘,你可以叫我abble,我是你的主治心理医师。”
心理医师?我浑噩的脑袋有些当机,印象中与这个人并不认识。
这时应该就在近旁的位置又有一道声音传来:“abble,她的情况怎样了?”我心中拧了下,这个口音和嗓音我都熟悉。可能当真知觉不受大脑控制,居然周旁还有个人也没察觉。
只听那自称叫abble刘的人回道:“放心吧he,我说过只要她能战胜心魔醒来,问题就不大。你看她虽然目光涣散如痴呆,但耳根一直有在隐隐作动,证明她其实在仔细听我们说话,只是幽青的药性还存在一定的后遗症麻痹她的神经,让她思维与感官知觉抵达脑部的过程都变得很缓慢。”
幽青......又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名称,脑中恍然间闪过一幕:蓝色的血!
“我想知道她这种情形会持续多久?而且,她还能恢复原来的状态吗?”另一人又问。
abble答:“我只能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她这样的状态应该不会持续太久,至于是否能完全恢复到以前我就不知道了。一切得等她能够开**流,真正清醒的时候。”
随后双方就都沉默了,我想再听取一些讯息却只听到一声长叹。
268.洗牌
后面的时间听到abble刘的声音很多,总是在我思维沉顿时听到他在唤我,然后按照他的指令一项一项做。如果说有人的声音能够抚慰人心的话,那么我听到的这个人的就是了。
事实就如我初醒时听到的那般,眼睛睁开后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我开始能看清abble刘长什么样。他很年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过额上很浅的抬头纹暗示了这人没有如外表那般来得小,初步估计他应该有三十五岁以上。他的头发是三七分,每次见都打理的很整齐,经常穿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整个轮廓很立体,眼镜背后的眼神却很柔和,令人与之对视很舒服,不会产生任何心理排斥。
我没有再见过那天与abble说话的人,但大概知道自己是在一间私人疗养院,房间是独立的。除去abble每天会来与我说话外,还会有一个年轻的护工照料我,她叫文文。
人与人之间总是相处久了变成朋友,与abble就是如此。他对我说不要把他当成一位心理医师,就当是一个最普通的朋友。不过我在能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句问他的是:我得了什么病?他当时摘下了眼镜,露出那双一直藏在眼镜背后的眼对我道:你没有病,只是需要我帮你疏通一下思绪。
从初次醒来起已经有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能够在文文的搀扶下下地走动了。这天外面的太阳好,文文提议去花园里坐坐,我没反对。
但坐下没多久,abble就一脸和煦地走了过来,他在我身旁坐下后就让文文先去忙其它事。转而他对我道:“小常,你是应该闻闻这阳光了。”
“闻?”中间有过一度讨论他该怎么称呼我,最先他想唤我“小愿”,但我直觉对它抵触,于是他就改成喊“小常”,起初听了别扭,后来也就习惯了。
abble笑了笑说:“对,就是闻。你不觉得阳光也是有味道的吗?就像你把被子放在太阳底下晒上一天,你去闻那被子一定与平常不一样。”
这好像是生活里的常识,确实如此。
我不由也安静地笑了,身侧目光随在脸上听到他问:“最近还会有噩梦出现吗?”我摇了摇头回:“睡得都比较踏实,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醒来明明感觉意识清醒了,但好像有被什么给压着,总要再多睡半小时才能睁得开眼。”
“哦?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我想了想:“就是记得事的时候起,每天都这样,有时午睡也会如此。”
“那你在那半小时里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当时脑中在想什么?”
“脑中......很沉,就像是睡了很久脑袋都钝钝的疼那种,感觉像是坠在一个深渊,不断的沉,不断的沉......那就是个无底黑洞,眼睛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睁眼与闭眼并没差别,于是就慢慢闭上眼。”我的语声越说越低,头也越垂越低,像是在机械的喃语。
耳边温和的声音钻进耳膜:“来,小常,告诉我你是真的被压制半小时不能醒来吗?”
“是真的。”
“那你在那半小时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一个无底黑洞,很遥远,我伸出手在中间一点,黑暗中就出现了一个白色漩涡。”
顿停了下,隔了有几秒,才又听到温煦声问:“漩涡是什么样子的?”
我机械地回答:“漩涡,就像是...一滴水滴到河中,从中间起环转出涟漪,一圈、一圈、又一圈、再一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次耳边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出声,我手指轻弯,缓缓抬起了头。微侧目光看身旁这张安静的脸,眼镜被阳光射了后略有反光,依稀晃过的长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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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我就从疗养院出来了,是一个叫he的男人开车来接的。
abble不在,文文扶着我上了车,不过她没上来,与驾驶座上的人轻语了几句就回走了。我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不见才回眸,却与前面后视镜里的目光相触。
他的眼神很温和,与abble那种不同,是暖暖的感觉。我对他笑了下,他启动车子后就开口了:“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来接你吗?”
我偏了下脑袋答:“abble已经给我说过了啊,你是我的朋友,会带我去熟悉的地方休养,这样有助于我的恢复。他说你叫he,我以前也这么叫你的吗?”
他默了下,清润而道:“he是我工作上朋友唤我的称呼,我中文名叫何知许,你可以直接唤我名字。我现在带你去一家咖啡厅,是我开的,以前你有在那里做过事。你的身体状况我问过abble了,应该没多大问题,你不妨在咖啡厅里多呆一阵。”
我点了点头,如此安排其实abble已经和我细说过了。
汽车停下时我把头探出窗外看了看标牌时光,很文艺的名字。
咖啡店里熙熙攘攘地坐着几桌客人,面前点了一杯咖啡,捧着本书埋头而看,很是清闲。有位姑娘看到我就跑过来,惊喜地说:“alice,he说你今天回来,还真的是呢。”我冲她笑了笑,何知许应对了两句就将她打发去做事了,随后引着我走向后屋。
他先打开了一扇门,就站在门口对我道:“这里以前是宿舍,前阵子我让人改了设计,你先暂时住在这里。那里有一个箱子,是你以前住在宿舍时候留的东西。”
接着又带我进了第二扇门,这是一个类似于办公地方的休闲室。等我在沙发上坐下后,他就撩起浅蓝衬衫的袖子竟开始磨咖啡豆来了。很快,一杯香浓的咖啡放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我微愣着看他,下意识地说:“之前都没喝过咖啡,abble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他浅笑了下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他告状的,这是欢迎你回来‘时光’的接风咖啡,拿铁、全糖,是你喜欢的味,也是你以前用的杯子。”
我迟疑了一秒就端起桌上白色杯子轻轻在唇边抿了一口,一股甜中带苦的滋味在唇齿之间散开,我的眉毛立即松散了。原来有种味道是可以集合苦与甜的,人间五味我沾了两,还是这种极致的口感,真是赚到了。
杯子不大,几口一抿就只剩半杯了,瞥到他又端了一杯过来满的,忍不住问:“是不是也给我的?”他掀起眉抬眸,“怎么?还想喝?”我很诚实地点头,并且把自己杯中的都喝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上那杯。
只见他失笑了下,把杯子递过来,口中却说:“不过我得提醒你,口感不太一样。”
岂止是口感不太一样,根本就是太苦啊。我喝了一口,顿然整张脸都苦的要皱在一起了,连忙把杯子甩放在茶几上,却不料力道猛了,杯中的咖啡溅了他一身。浅蓝色衬衫上立即就星星点点的咖啡渍,我顿时懵在那了。
何知许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狼狈,苦笑着调侃我:“你这是跟咖啡撒气还是跟我撒气呢?我可有提醒你味道不同啊。”
我有些慌张地低头,手指绞着手指磕磕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那么苦...所以不小心溅到你身上了。”
“不要紧,逗你玩呢。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换一件衬衫。”
看他起身走向酒柜,将酒柜往旁一推才发现原来里面还有一间休息室,这隔间做得可是巧妙。很快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出来,我正在捣弄那台咖啡机,听到他问:“你在做什么?”
头也没抬地答:“我把你的咖啡给洒了,给你重新泡一杯。”
默了一瞬他问:“你会?”我手上顿住,茫然侧头:“不是说我在这里工作过吗?为什么我连泡咖啡的程序都不记得了?”他将我推至身旁,一边接手了余下的活,一边道:“你以前工作并不参与泡制咖啡,就是有操作也是外面那台简式机控器,我这台是私人专用,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话是做不来的。不过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咖啡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必须是将咖啡豆磨研精细,这个活机器固然能行,但手工的口感会更好。”
我愕然看着他:“刚刚那咖啡粉也是你磨的?这么快?”
他失笑了下,伸手在我头上轻揉了揉道:“傻!哪能这么短时间就磨好,在去接你之前就预先磨在那了。”我摸了摸自己后脑,还真是有些秀逗。
做咖啡的教程没有持续,因为门外有人来找,何知许放下了手上的磨研工具就带我回到隔壁房间,临走前嘱咐我先休息一下,等他回来一起午餐。
不过中午他没有回来,只让那个叫lisa的姑娘给我买了饭。近来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所以饭后就躺卧于床,一觉醒来浑噩不知什么时间了,推门走了出去。
相比上午,下午时光的生意要好很多。在座的有西装笔挺的精英,也有情侣,目光划过某处发现有一张空片区,忍不住慢慢走了过去。等到走近后,才看到那墙上挂了很多幅画,每一幅画都很熟悉,因为是我画的。这是时光为我辟的一个角,就连桌上还放着画纸与画笔。
我坐了下来,熟练的拿起笔却顿在纸上很久也没有画出一样东西来。
“为什么不画?”头顶传来温声询问。
269.羽(1)
我抬起头,见何知许不知何时站在了身旁,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要画什么。”他拉开我身旁的椅子坐下,目光落在空白的纸上道:“这不像以前的你了。”
“以前的我是怎样的?”
他轻笑了下,缓缓说:“你会随手执笔而画,窗内的人、事、物,窗外的景,都会成为你画中的主题。我很喜欢看你专注画画的样子,就如那句话说:你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的人在把你当成风景。”
我本细心聆听,却在听到后半句时慌乱地低了头。握着笔的手有些无处安放,想要松开又不由自主地紧紧牢握。沉默半响听到耳旁提议:“如果实在找不到要画什么,不如画我吧,认识你这么久,你从没给我画过肖像画。”
我慢慢抬起头,仔细看他的眉眼,点头。
手指因为曾经失去知觉而变得没那么灵活,几次UU小说都滑开,线条变得紊乱,想要重新拿纸再画可在何知许的目光下又觉得此举太丢面子,就只能硬着头皮画下去。
期间他有让lisa送来两杯咖啡,我只抿了一口就没再喝。因为那味道与他亲手泡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心中微愣,似乎......我在依恋那杯拿铁的味道。
画作完成时抬起头发现天已经暗了,而店里的客人也都走了,就连lisa她们都下班了,只在厅里留了一盏灯。何知许没有再坐在位置上,他正在吧台后微低着头,应该是在清点今天的账目。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他抬起了头看过来,只一瞬就起身出了吧台向我走来。
到得近处也不问只低眸看我纸上的画,转而嘴角扬起了笑:“小愿,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我有些赧然地道:“太久没画,生疏了,把你画丑了。”
何止生疏,线条过硬只能靠阴影弥补,使得他一半的脸都在阴影里了。
何知许倒并不生气,一边将画卷起一边道:“别气馁,你的画工和手感都在,以后每天都画上一幅,会找到感觉和笔法的。”
“那这画......”我指了指他手上的画卷,见他直接用一根皮筋将它给宽住,然后说:“画的是我,自然放我这。”
夜里醒来时张眼幽黑沉静,愣神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不熟悉的格局与不熟悉的空间气味,使我极度不安地慌了神,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夺门而出。
口中无意识地喊着:“abble,我要找abble!”慌不择路,连门都寻不到,哐当一声响我撞倒了一张桌椅,响声将我吓了一大跳。随即眼前一亮,头顶的灯突然亮起来了,我看清了大门冲过去,却在半途被拦腰抱住,耳后急问:“你怎么了?”
我回转头去看,摇着头说:“你不是abble,我要找abble!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你要找他做什么?”
找他做什么?对了,“abble能帮我进那漩涡,我要进那个黑洞漩涡。”
沉顿数秒,他问:“你还记得漩涡?”
我急切地冲他点头,手扬起在他眼前比划:“是这样的,在你眼前有个很黑很黑的洞,手指在中间轻轻一点,就从指尖起有了白色,然后一圈、一圈、再一圈......直到那个圆越变越大,越变越浅,然后一股吸力将你慢慢的、慢慢的,吸进去。”
抑扬顿挫,逐渐变轻的语调,如梦似幻。
我安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清润温和的眼被长睫阖盖,心中某处是在钝痛的。握了握拳,我轻声问:“何知许,还记得漩涡吗?”
“记得。”
“漩涡之内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常愿和......”
我心中一凛,追问:“和谁?”
“古羲。”
指甲抠进掌心,极轻的一字一句:“你为什么只救了常愿?”
“二选一,我只能救她。”
“为什么是二选一,为什么只能救我?为什么就不能连古羲也一同救了?”一连三个为什么,一声比一声高,有些情绪无法克制。
“漩涡洞内有很强的吸力,我伸手只够得着一人。”
他说什么?他没有进漩涡洞,而是就在洞口把我给拉了出来,那......古羲还留在那漩涡里?不可能的。我咬着牙问:“后来呢?”
“洞塌了。”
我怔愣住,洞塌了?一把扯住他胸前衣襟:“你说什么?什么洞塌了?”
“在把人救出来之后,洞顶就开始掉沙石,一层毁,层层毁。”
脚下一软,我瘫坐在地上。漩涡是悬洞之内的油生世界,悬洞塌了,漩涡的空间还在吗?古羲......沉闭上眼,泪滑落眼角,心口剜开了一个洞,又深又痛。
再睁开时,将湿润逼回眼眶,就坐在地上仰起头看那垂落的双眸,我轻声问:“何知许,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无声沉默,我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讽凉的笑,目光沉定在那张清俊的脸上一眨不眨,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我缓缓道:“在我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你的脸部表情或许没有一点改变,但你皮下神经却不由自主地紧绷。你的手看似自然垂放,但食指略微朝内弯起不宜察觉的弧度。何知许,我似乎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眼睛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者,”我顿了顿,一字一句的:“我该称呼你为......羽。”
羽,这个让我提到或想到都觉得心惊的名字,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将之与他联想在一起。
沉静的空间里气氛终于变了,这改变来自于人本身,既然我没变,那就是他变了。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你站着太高了,说话累,坐下吧。”
沉顿片刻,身前的人最终还是低矮了身下来,不过没有坐进椅子,而是学我一样就地而坐。清明的眼安静地看着我,没有了以往的温和,也没有了一贯的柔宁,里面无一丝波澜。
我向后靠在桌腿上,与他平视着道:“你一定在想自己是哪里漏了破绽被我看出来了,其实真的你伪装的很好,我怀疑过任何人都不曾怀疑过你。你将我从那漩涡里拉出来救我性命,我也很感激你,只是,你不该找人来洗我记忆的。”
“abble?”何知许终于缓缓开口。
我失笑着摇头:“不是abble出卖了你,而是他的心理攻占能力虽然很精湛,但却迷惑不了我。或许真叫冥冥中自有注定吧,如果不是他对我施展了催眠,或许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反催眠。”
抬起头盯着他的眼,“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是什么吗?你最大的破绽是我竟然不能催眠你。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我,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一个漩涡,那叫心魔,只有拥有强大心理的人才能扼制心魔,无以魔道。”
“那只说明我的心理强大。”何知许淡淡地道。
“不,不是心理强大。是你能将心迷转移,在我说第一句话时你的身体都在做着各种不同的调整,试图尽量平静、安抚,像一个失心者,可是我刚才告诉过你,我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你的任何一丝细微的改变都在我眼中。我是多么希望你真的沉入漩涡,那样只要回答我的问题,等我唤醒你后就还可以是朋友。”
何知许终于正视我:“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当我是朋友了?”
“朋友是什么?你的靠近是为了利用我,因为你要我为你寻找地下围城的秘密,破解悬洞之谜。一个满是谎言和背叛的人,还能是朋友吗?”我的眼角在发酸,胸口在钝痛。
何知许的眼中渐渐有了情绪,但是我看不清也读不懂,他说:“在下abble这步棋时我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当abble打电话给我来接你时就知道有些事终究会来,躲也躲不过。这一天,我一直都在等,也在想究竟有哪一点能留住你,而你又会在什么时候撕开这层面具。小愿,无论如何,谢谢你陪我度过这平和的一天。”
“不要叫我小愿!”我瞪着他,他意思是其实早知道我已识破,所以这一天里都在与我演戏?“呵,也是,以你的心机城府之深,我怎可能鲁班门前弄大斧。”我自嘲而笑,原来两个人都在等着这一刻。
他眉微扬,然后道:“不让我叫这名字,是因为他如此唤你吗?”
我的心沉了沉,默然瞪视着他。
“行,那以后就叫你小浅吧,alice毕竟是英文名,我们中国人比较喜欢传统一点。”
小浅,梁浅。
他终于说到重点了,羽,我十几年前的笔友。
“为什么是我?”我这般问着。
他轻笑了下,宽慰的眼神看着我:“你一定忘了自己回过我的六封信内容了,我却记得。当时在拿到碎片的时候,我无论怎么组都组不出来那图案。很巧,路过你那座城市,看到你一人独坐在河边用树枝胡乱画着什么,可当我走近了去看时突然间脑中就出现了零碎的图片。后来我想办法与你联络上,成为你的笔友,将碎片的刻印暗藏于信纸上,你回给我的第一封信就是问:怎么信纸上好像有图案?这时我知道,你可以帮我找到答案。我并不焦急,也不想让你记住那些图案,只需要你将已知碎片组合给我,所以与你的信件往来并不频繁,前后一共只有六封,当你第六封回复过来时还附了张画。”
我听得入神,他却停了下来,隐约心中已经有答案却还是不由问:“是什么画?”
270.羽(2)
“一张纸分成六等份,每一张纸上的碎片无序排列,你将所有的图案都记住了。”
闻言我蹙起眉:“我当时没有把它们组合成完整的图?”
“没有,不过你在上面都做了数字标注。当时我判断不出你为什么没有将所有碎片组合完成,但却肯定不能让你发现其中秘密。”
“所以你就又来找我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何知许浅淡的语气徐声道:“你刚才说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你,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一个心魔,只有拥有强大心理的人才能扼制,无以魔道。”
我眼角一抽,“那个人是你?”
“所以,你为何催眠不了我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你的催眠术是我教你的。”
“你教我的?既然你要对我催眠洗去脑中记忆,为什么不直接那样做,还来教我这技能?”我有些不懂他了。
何知许沉定地看着我,眸光清浅,“其实还有一种人,她或许没有强大的心理,也不会任何术数,但是她有一颗纯净的心。即便她们母女被父亲舍弃,过受众人冷眼的生活,她也没有一丝的怨愤,她写的每一封信里都说总有一天她爸爸会回来找她们的。这种人没有心魔,我催眠不了,也洗不去她脑中的记忆。”
他说的那个人是我?可我心念中童年的自己并不是那样,我会感到难过感到愤愤不平,会一面想着老爸又一面暗暗恨着他对老妈和我的心狠无情。
“那后来你又是怎么办到的?”我直觉询问,因为那段记忆的缺失是事实,他说得那些事包括有见过他,我都不记得。
却见他摇了摇头道:“我办不到,你可以。”
我?倏然有念闪入脑中,惊愕不已地问:“你是说我催眠了自己?”看他平静而沉定的眼神,只钝钝地想这怎么可能?
“人可以没有心魔,但却不可能没有心。当我手握你母亲的命时,你学得很快,实行的也很快,至此心魔注入,人之七情六欲中怨恨两种情绪你也有了。”
我抓紧了拳头,极力控制自己不一拳挥向他,从齿缝中迸出字句:“既已如此,你我就该从此天涯各不相交,为什么你还要接近我,甚至把第七封信暗送过来?”
何知许从桌上拿起一包火柴,抽出一根轻轻一划,火柴尖上就亮起了火光。眼看那火柴将烧到他手,他也不予理会,可就在火触及他皮肤之前突然就灭了。然后他问:“明白了吗?”
我如何能明白?这又是打的什么谜语?
他说:“火柴需要点燃了才能发挥其功效,而它要点燃又必须得靠这尖上的红磷与这面摩擦生热,你就是这红磷。唯有心明几净,方能度幻象、入漩涡,得王印。”
我微微眯起了眼,顿然而悟:“你的目标是王印。”
“传国玉玺,王者封印之承载,谁人不想得?”
“那你为何还任由岑家夺去?不,你不是想要得到它,你还有别的目的。”
何知许嘴角微扬:“你怎知道它被岑家夺去了?”
我怔怔盯着他,脑中晃念瞳孔缩了缩,直觉摇头:“不可能,你没见过王印的样子,怎可能做出赝品来迷惑她们?而且我一直都把它缠在腰上,以我眼力可判断它没有被动过。”
“小浅,有时候你太过依赖你的眼睛了,人往往会被外界很多因素干扰判断。至于王印的样子,我没见过,岑家两姐妹岂又见过?”
一语中的!这世界上有谁见过和氏璧?有谁见过那个只在传说中的传国玉玺?何知许甚至都不用看被我包在衣服中的王印是什么样子,提前准备好一块翠绿色的玉就可以当着岑悠的面瞒天过海,然后,岑悠带着赝品王印回到岑家。所以,何知许或者说羽的目标不但是王印,还有岑家。
无疑王印这时是在他那,但我摸了摸脖颈上的玉哨子,“为什么你不连它也一起拿了?”
何知许睇了我脖颈一眼,“那是他送给你的吧,小浅,你不用试探我了。在你决定将这场戏幕结束时我就不打算再瞒你,与你所说的都是事实。是故,既然是遗物,那就不妨给你留作念想。”
“你胡说!他不会死的。”听到这我再也忍无可忍,一拳朝着他脸重重挥出。
但居于愤怒的一拳并没有挥落在他脸上,被在半空就抓住。我那一拳是积聚了力量与速度,假如他是文人,那么绝对不可能接得住。所以,我低了眸瞪着他曾经受伤的腿,这一切都是为了迷惑我的工具,一个连自己都能用来作赌注和筹码的人,我还能与他说什么?
听到清幽的语声依旧平静无绪地道:“你应该记得贵阳那个幻洞,每一个布局者在布一个阵的同时会设一破解之法,不是因为他傻,而是因为阵法相一,无以则通。同样的,当阵眼被迫也就意味着启动自毁装置,这是布局者对秘密的保护。所以即使山在,那座山内的每一个悬洞都被毁灭。古羲不是神,不会上天入地,是人就会死。”
“你闭嘴!”我歇斯底里地怒吼并且尖叫:“啊我不相信他会死!”一次次的历险他都能在后面赶回到我身边,为我化解危险,我不信,我打死都不信。
“既然不信,那你为什么要哭?”何知许毫不留情地戳穿我,他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去拭泪,可声音里却多了冷酷:“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未必是坏事,但你偏偏要来戳破,疼得是你自己。”
我又重新躺到了床上,但却不是宿舍,而是他的那个隔间休息室。橱柜一拉上,连外面的一丁点声响都没有,灯光也是从外控制的,在骤然而暗后我把被子拉盖到头顶。抑制不住的哽咽到失声痛哭,泪落盈框。
在橱柜被拉开时我不是没有听见,但蒙在被中一点都不想动。似乎对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后室内一直很安静。
第一天如此度过,我没进一粒米一滴水;第二天依旧如此,到第三天熟悉的脚步声还如寻常一般走到床边,却似乎多带了东西搁置在地上。
是笔与纸的沙沙声引起了我的注意,也让我慢慢拉下被子。不用说能进来这里的只有何知许,他穿了一件白衬衫,让我意外的是他在床边架了一支画架,正低垂着头认真作画。
记得他曾说过他的手少年时期受过伤,可在昨夜与他摊牌后我认为那都是谎言,所以看到他作画的第一眼就不由觉得讽刺。但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白纸上时却愣住了,他的右手手指握笔的姿势都是正确的,但食指与中指却僵硬之极。几乎可以判断他每一次下笔的线条走向,那脱离了画本身,应该不可能作出一幅好画来。
敛回心神,这时我在那分析他画的好与不好做什么。
一改那夜的冷酷,他又恢复成一贯的温和对我轻声道:“我在想要怎样才能吸引你的注意,果然你对画有种天生的敏感度。”
连续三天没有饮食,我的声音有些弱:“你想要怎样?”
何知许的目光依旧停驻在纸上,手也没有停,口中却道:“从不是我想要怎样,你不吃不喝于我而言并没有损失,你伤心也好难过也罢也不会影响到我。就是想着既然你赠我一幅肖像画,那我就也送你一幅当作回礼。”
我移转开眸不与他对视,“你打算这样囚禁我到什么时候?”
何知许道:“你又错了,我从未囚禁你,只要你想走尽可以离开。”我不敢置信地回转头,怀疑地看着他:“那你为何把我放在这里?”
“那晚你情绪不稳,我怕你一个人跑出去会有事,所以就把休息室让给你,我在外面沙发上守夜了。”
“够了!何知许,你不要再用这温情的一面来迷惑人。”
他停下笔,将白纸翻转了面对我,然后问:“你认为我对你所有的温情都是假的吗?”
那张画上居然画的是我!两手抓着被子露头于外,表情防备而惊惶却又不由自主被眼前事物吸引地低了眼帘在看。即使画的线条有些是扭曲的,可他却抓到了我脸上的神韵。
倏然间我掀起被子朝他扔去,在他伸手而挡的同时跳下了床,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冲了出去,可被当门口墙上挂的那幅肖像画拖得步伐一窒,是我那天画他的,他居然将画裱框挂在了墙上。
因为手指的灵活度不够造成笔触与线条不整,其中含着讽刺之意。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是在说他有着双面,让我畏惧的不是那个藏在暗处的一面,而是他一直以来就如刚刚温和对我的这一面。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一种人,一边温和地对你笑,一边却在算计利用你。
我一扬手,习惯性地去捏动腕间的串珠,却捏了个空,心也沉了一秒。竟是忘了自醒来起那金丝楠木串珠就不见了!身后脚步声出来,我不再多想夺门而出。
已是午后时分,咖啡厅里坐了很多人,当我狼狈地跑出来时很多道目光都似有察觉地看了过来。lisa本来正在招呼客人,看到我也惊异地直起身上下打量,目光落在我光着的脚上。
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我一刻都不想呆。
可就在我跑出店门时却下意识回看了一眼那个曾经属于我的角落,脑中划过何知许最后说的那句话:你认为我对你所有的温情都是假的吗?
271.羽(3)
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却又觉陌生之极,一趟云南之行历经的时间我自己都算不过来,因为到底昏沉的多久,醒来浑浑噩噩了又有多久,还有,在那漩涡的世界里时间是否与这真实空间平行?当我站在古堡跟前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来了这里。
很荒谬,我在这座城市呆了四年多,在自己那间公寓也住了四年多,结果意识驱使走来的却是......他的家,我与他第一次相识的地方。
甚至连那日出租车司机对我的告诫都还记得清楚:这里不是随便谁能进的,车子开不进去,门口的保安依旧身姿站得笔挺。
我走上前,对方立即拦住:“小姐,这里是私人境地,不得擅入。”
是啊,私人境地。我眯着眼看那幽远深处的树林,在对方又一次喝声让我离开时我转过了身,一步一步朝着回时路走。周遭空空荡荡,脸上风干的泪痕是我在这条林荫道上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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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跑俱乐部。
我拉开包厢的门询问了门边站的服务员洗手间的位置,就循着那方向而去。但在转过弯后我四下看看,不见有人就悄悄朝着另一头走。
这家俱乐部是会员制的,能够进来的不止得有身份,还得是被认可的。以我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进得来,但有幸在某间咖啡厅打工时认识不少精英人士,其中不乏拥有超跑人士,于是今晚我就沾光一同跟进来了。
有时候心中的痛总是要被一次又一次的揭开,当我在电视里看到秦辅的时候,曾经许多的画面就如黑暗的巨兽朝我涌来,那个在心口破开的洞越来越大。所以我必须来这找秦辅,秦辅是这家超跑俱乐部的创办人,他经常会在这里。
我并不会盲目而寻,这个俱乐部有着低调的奢华风格。秦辅是个将张扬与内敛集一身的人,所以属于他的空间不会从外表看起来有多奢华。依稀间我仿佛走进了那间古堡,脚踩着软软的地毯,越走越深,到走廊尽头的最深处有一扇红木门。
晃了晃神,眼前没有什么红木门,是一扇金丝楠木的门。而这扇门微微半开着,只迟疑了一秒我就闪身入内,眼前陡然而亮,也如梦似幻地僵立当场。
这个地方一定属于秦辅!因为从摆设到构造,到用的墙纸,几乎就是古堡那间拼图房的翻版。我的目光顺着楼梯蜿蜒而上,在楼梯的尽头处有一扇白色的房门,门打开后是间小厅,再后面......
打开门后事实告诉我是我还活在原来的回忆里,门内根本不是什么小厅,就是一间卧室,也没有什么暗房的存在。突听楼下门外传来脚步声,我别无选择躲进了卧室中,但很快就听到有人往楼梯上来,在门被推开的一霎我躲进了床底。
钻进的一刻就觉懊悔,这是最糟糕的躲藏地方,如若对方躺到床上,离得如此近气息都会出卖我。房门外的语声随着推门而入变得清晰,一个人的脚步声,是多时不见的秦辅的声音,他在与人讲电话。
“岑玺成了岑家掌大权的人。”
秦辅一句话就把我听愣了,岑玺?想要听他再说些相关的事,可是却只听他一声沉笑并不再语。从声音传来的位置,应该是在床侧的落地窗前,那里有扇移门,移门之外是阳台。
听到移门声我庆幸自己没有一念间要去阳台躲,否则这时躲无可躲。虽然知道秦辅即使看到了我也不会将我怎样,但我不想被他看见。
阳台外的语声时而应上一句,听他语气很是漫不经心。可突然他语音扬高:“你说什么?我哪有那美国时间啊,现在?我疯了才去。”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发出不小动静走回卧室,又进了浴室,很快水声传来。
这时我的窥听不止没意义,而且越界了。想要离开,却听到桌上传来震动声我不敢妄动,很快秦辅就走了出来拿起手机,低咒了句。之后是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他拉门而出。
听着脚步声往楼下而走,我从床底钻了出来。环目四下,想从这个地方寻找到一丝的痕迹,可是徒然。我这一趟来错了,别人说睹物思人,我是在循着回忆的痕迹不想回来。
离开俱乐部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给那位关照我的前辈发了条短信称有急事先走。这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但有时候人活着礼仪可以放下,唯独心里的殇却放不下。
一辆鲜红的超跑从我身旁呼啸而过,我眯起了眼。
我的公寓在五楼,从小到大我爬过很多树,在云南我爬过一棵更高更大的千年老树,但没想过今天我会绕到最寂静的一脚,爬着这幢楼。攀上的窗户不是我家的,是同幢楼的隔壁,而楼底下听着一辆红色的超跑。
窗内没有开灯,但在我停留片刻后就听到有语声传来,是秦辅。
“大晚上的叫我来做什么啊?好困。”
昏暗中有个极轻的声音飘出窗:“她找上你那了。”
我心一颤,敛住的气息差一点就泄了。
秦辅在反问:“谁找上我那了?”转而却听他声音一紧了道:“你说她?等等,这怎么可能?她找我干嘛?还有,她找的我哪个窝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浅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刚刚过来的俱乐部,她找了熊建平作担保人。她没有动机要去那,如果说还有唯一动机的话就是,”顿了顿,“她怀疑了。”
秦辅不解地道:“怀疑?她要是怀疑也不该是到我俱乐部去找我啊,而且那场子我也不常去,谁知道今晚我心血来潮无聊打算回那边待一晚呢。这不,现在又被你们给喊出来了,她就算去也只是扑了个空。”
我的指甲抠进了掌心,不是因为气息沉闭太久而感到胸口窒息,也不是因为攀在窗台外边感到吃力,而是因为秦辅在最后说了两个字:你们!
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她很聪明,会今天去就一定是算到了你今晚也会上俱乐部。你可以看一下你那间房的视影投像,就知道她是否是冲着你去了。”
“不太可能吧。”秦辅口中如此否定着,却在下一秒就惊喊出声:“她真的偷进我的房间了!**,她怎么知道这间房是我的独属空间。居然就藏在床底下?”
后面是秦辅自己的声音,像录音一般,我估计是从他手机里传出来的。但却奇怪为何我没有发现那间房里有监控探头,可自己的行为却被传递到了他的手机里。等过片刻后就听秦辅又在道:“在我离开后她就也走了,我的镜像监控只能跟踪到她离开房间,后面还得回去调动俱乐部内部的监控才能知道。不过还好刚才我在电话里并没有说什么。”
沉吟了数秒,浅声再道:“你现在立刻打电话回去调集,看看她离开你房间后去了哪?”
“不用打了。”沉暗的语声如一记重锤敲击我的大脑,那力度直抵我心,使我瞬时间没了任何念想。只听到头顶窗户被打开,幽深莫测的眼在那黑暗里,如第一次初见般将灵魂都吸进去,凌迟的声音缓缓而言:“她已经来了。”
我被拉上窗时整个身体都是发软的,直到被安坐在椅子里时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颤抖。
秦辅透过月光惊愕地看着我:“你居然一路跟踪我回来了?”
没有人理会他,空间沉寂的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到。秦辅尴尬地挠了挠头说:“既然都摊开了,我去把灯开了再说吧。”可就在他转身而走的第一步我就怒吼出声:“不要开灯!因为我怕看到你们的样子会恐怖,因为你们都是一群生在阴暗见不得人的魔鬼!”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歇斯底里的一次,即便经历离别、死亡,都不曾如此。
其实室内并不暗,窗外的月光很皎洁,所以在我左手边坐着的白色身影,站在正前方宝蓝色西装的秦辅都能看得很清楚,唯独有一个角落不被月光普照,是房间里最阴暗的一角。那个人自将我拉上来后就坐进了那里,只留一簇最熟悉的星火在一闪一闪,空气中弥漫烟味。
我扯了扯嘴角,终于还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不是没有迟疑过,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放弃,打算就这么让心口的殇就此腐烂在那深处,可是,如何甘心?
爱一个人爱到痛无法割舍时,如何甘心就此任由它腐烂。
还是秦辅打破沉寂:“呃......这场合也不用我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我随手操起的也不知道什么,狠狠砸向了门,哐当一声碎响之后我从齿缝中迸出:“谁都别想走,今儿就把话都说清楚。最好是把秦舟、童英还有岑玺全都找过来。”
“不用找他们了,秦舟与童英回帝都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幽黑深处漠然的语声淡淡而起。我握紧双拳,好,他要我问是吧,那我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不死?”
“你想我死?”
我发了狠地吼:“对!我希望你死,希望你像他说得那样没有从漩涡里出来,希望你被山石压在下面死无葬身之地,因为那样也好过让我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