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天狗食月
我冷静下来后问:“怎么回事?”
“你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难道你一直都没有被窥视感?”
闻言我一震,再度去环看四周,却在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这个空间不可能有任何窥视的装置,否则逃不过我的眼,可在摇头之后转念间我就定住了。
还有一种方法不用监控设备也能窥视,而且我曾经历过。
是奇石!
在贵阳幻洞内就已然出现过这种现象了,奇怪的石头通过光影效应折射空间模影汇聚一处光石之上,从而达到能够窥其全貌的目的。
假如这个地方的主人是幻洞的洞主,那么这种方法就完全有可能成立。
我迟疑着问:“那我们说话会被听到吗?”
“可能性不大,声音的输出没有光影那么容易,需要特殊的传导体。而这三十六星天罡幻层每一个都是密闭空间,除非破解才有可能与外互通。”
三十六星天罡幻层?“你是说这里有三十六个这类的独劈空间?”
古羲点头了道:“否则又怎能算是天罡幻象阵呢?”
闻言我不由愕然,难道我们要将这三十六个密闭阵室都一一闯过?可是......“这里完全看不出阵法所在啊,而且就我们进来的那道门,好像也被封死了。”
“错,不止那扇门,这里还有另外四道门。”
啊?我环视四方,怀疑地看回他,“哪里还有门?”是他眼神不好还是我眼神不好?
他眼皮都没抬地回我:“空像在于影,受阵法限制,另外四道门被隐藏了。否则你当那人是如何出去的?”
“那我们要如何破这阵?”能看见的事物我或许还能凭借所长帮到一些忙,可看不见的凭感知的话,这绝对是古羲比我来得擅长许多。
“先找阵心吧。”
我微微一愣:“阵心是什么?”
“就像前一个房间的石盘一个道理,三十六星像,每一个都有阵心。”
那这个石洞的阵心会在哪?这些五彩斑斓的钟乳石之间?我抬着头问:“需要爬上去找找看吗?”耳边传来奚落:“你是当猴子当习惯了,上哪都喜欢爬?”
面上一赧,猴子论是之前与秦舟那会开玩笑的言说,没想被他也拿来取笑了。偷偷瞥了他一眼,总算是把刚才那暧昧的话题绕过去了,否则我真担心他会付诸行动。尤其在得知可能被窥望的情形下,我更是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与他亲腻了。
看他正专注于审查各处,多半注意力是集中在脚下,但一时间也没见有任何进展我就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这一坐就觉浑身各处酸痛袭来了,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摔了不知道几次,之前神经一直绷紧着不觉得,这时一放松顿感痛意。
忍不住向后轻靠,不觉间安静之余疲乏就降临了,眼睛一阖上想要再睁开很困难。突的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眼睛搜刮四处,心阵阵寒沉。
古羲呢?他又不见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颤,脑中无法控制地在想这又是幻象吗?还是之前我根本就没从幻象中走出来,什么血气能解幻象,假如我置身在一个有着一层又一层的幻象阵中,解的也就是其中一层,外面包裹的无数层呢?
所以,古羲是从未出现过?
“小愿?”身后突的一声唤,“我叫你过来听到没?”
我一点一点扭转回头,肩靠的不是石壁,是一块挑高出地面一米多顶部微尖的石头。在石头之后背站着一道人影,挑高的身材,星空t恤,脚蹬军靴,栗色的发,多熟悉的轮廓啊。
我怔怔看着不愿眨眼,因为可能只是闭眼的动作,再睁开就消失了。
只见他回转过头,眼神询疑,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半刻后就走了过来,站在跟前俯视着我问:“怎么了?”这时眼睛长时间不闭已然酸涩之极,本能地闭上再睁开,却发现他依然还站在眼前,我想了想正要低头再去咬破手指,手伸到嘴边时被他一拦,并从坐着的石头上拽起来,目光游移了片刻,然后他道:“我不是你的幻象。”
我看着那双幽亮的眼,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分不清了,如果这个天罡幻象阵内有三十六层,那我到底置身在哪一层,又怎么肯定自己不是在幻象之中,会否破了一层其实仍然身在其余三十五层的幻象之内?”
他沉了眸,幽光凛凛,“那依照你这思路,即使现在用血气破了幻象也不代表自己不在幻象中了?”我怔然而回:“至少能破眼前而不被迷惑。”
他松了掌,淡声道:“那你试吧。”
我闭了眼再次将指尖咬破,等待唇间弥漫血腥味数秒,再缓缓睁开眼。
身影依旧,心情却没有预期中的释然。古羲在问:“满意了?”我点点头,他转过身就走,丢来一句:“满意了就过来看看。”
我依言跟上,在他身后落了两步距离。
就在他刚才站定的位置,脚下地面与别处略有不同。天然洞层无论是顶上的钟乳石还是周围凹凸不平是石墙,包括这地面,都没有一点人为打凿过的痕迹,虽然眼前这地石也是如此,可它却相对比较平整,没有坑坑洼洼的。
可是我不知道他让我看什么,这处一看就不可能再像之前石室那般有能按下的石块,别说石缝了,连个孔洞都没有。
然而古羲却始终凝目于当下并且一言不发,我本想开口而询,但想及刚才的事又将话咽了回去。多少能感知到因我对他质疑而生气的,可是刚才我突然晃了个盹醒来,可能是受了他之前三十六像之说的影响,莫名的就有那许多念冲进脑海。就好比人做梦,梦见自己在做了一些事后入睡,而梦中的自己又开始做梦,进入了第二层梦境,如此这般累积,若是有三十六层梦,那我还怎么醒得过来?
这个念一滋生出来,就开始感到后脊发凉,层层寒意袭上心头。
所以在面对他时生出了后怕,我咬了咬牙伸手将他的掌握住,感觉到侧目过来的视线落于自己脸上,也不管不顾地低着头假装没看到。
听着耳旁一声低笑,他说:“常小愿,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没脸没皮起来了?”
我把头埋的更低了,甚至想把耳朵都给捂上,但就是没打算松开他的掌,反而还拽的紧了些,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道歉方式。
下一秒又听他道:“不过,我发现好像还挺吃你这套的。”说完他就反握了回来,将我的手掌给曲起包拢在他掌心。顿时我的嘴角忍不住弯起,目光凝定在两人相握的掌处,心说你若是真不想被我抓着手,我这点力气早就被挣脱开了。
可能只有身处爱情中的人能理解这种患得患失吧,害怕不真实,又怕失去。
正思绪飘离中,突的眼前一闪晃过神来,随后惊异地抬起头,刚刚那光......是头顶钟乳石内的珠光刚好照过我手上的金丝楠木手串,从而泛出一层光晕迷到了我的眼。
光,影......
突然间我心跳加速起来,拽动他的手,“古羲,我们头顶的光射有问题。”
而他却道:“早看出来了,就是让你来看看有何异常之处的。”
我们的头顶斜向后上方有一块很大的钟乳石,那缝隙里夹藏了很多亮珠,可以说那处是这石洞的主要光照来源。而此刻我们算是背朝光线,可在我们脚下身前却......没有影子。
光影光影,光与影是脱不开联系的,可此刻只见光不见影,显然背离了常态。
但我上下看了好多次,都没看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没了影子。明明光束都能照到我身上,金丝楠木的串珠甚至还反光回来,但就是无法成影,就好像光束在打到我们身上之后影子被什么给吞吃了一般。
吞吃?眼睛倏然而亮,我想到了一个所有人都听过的典故,也可以说是自然常态。
天狗食月。
这是从古时就传播下来的一个故事,但我的印象中没有见过,只看到过日食。以前古时候的人不懂那些自然形态,当看到月亮在一点点消失时,就想出了一段可以被称之为神话的说法,说是二郎神那天狗看中了月宫里的嫦娥,但又不能去月亮上与她相会,于是就想出了把月亮吞吃掉的念头,这样就可与嫦娥相会了。
事实上无论是日食还是月食,都是因为三点成一线,光被遮住了。
而今我们没有了影子,就说明在我们与地面之间还存在一种东西,使其影子无法抵达地面。而这东西无形于空间,我能想到的是某种气流,但仔细看过眼前各处,完全没有看出像石室那边三道门处气流运转成八卦形状的存在。
甚至我都特意看过空气中的尘粒排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异状。
228.争夺
至此我只能摇头,坦然承认:“我看不出来。”
侧转头见古羲眯起了眼,幽声说:“不是你看不出,而是有东西阻碍了你的视线。”
我不懂,明明可以看到四周与身边的场景啊。他似知道我在想什么,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然后道:“我说的阻碍不是指实际形式的遮挡,就像刚才那一瞬,你一定是在看我的手,而没有在看手与你眼睛之间这段距离内空气颗粒的流动。”
这显然是的,转而就明白他意思。我们的人眼其实有时候是不经大脑控制的,它会先一步判断要看什么,比如刚才:他手一动,我即使有心想去观察空间颗粒,也会随着他的手在动作而引去注意。所以就是说我们在寻找这个“吞吃”了影子的东西时,直观的被眼前已定场景给引去了注意。
掌心突的被捏了捏,只听他说:“先松手了。”
我不由面上一红,当他真的松开手时又忍不住去看他,只见那张俊逸的脸上含着浅笑,眉眼间也似有暖意。突然觉得刚才那句“先松手”的话像是.......情人间的叮嘱,我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湿,有些不习惯这样温柔的他。
正当我还在胡思乱想,忽然眼前一黑,眼睛被从后用双掌蒙住。宽厚暖热,是我的第一感觉,听到耳后再低询:“你看到了什么?”
我立即凛了心神,汗颜这时候自己还在开小差,被他知道心里想法必然被取笑。只是他这样蒙着我的眼,我能看到什么啊,一片漆黑啊。
如实回答:“什么都看不到。”
他将掌松开了一些,不再紧按在我眼皮之上又问:“现在呢?”
“还是黑的啊。”
“你再仔细看一下。”隐约的气息就呼在耳后,会令我心神不聚。也就是这晃神的一瞬,我突的从指间的缝隙里看到了什么,立即凝定心神不再为外界干扰。
片刻之后我说:“可以了,你放下手吧。”
古羲收回了掌脚步声至身旁,但这时我的视界之内完全看不到他,甚至说周遭的所有场景都看不到,只有眼前这个存于空间之内无形而又有形的世界。
我又觉得怀疑自己身处幻象之中了,因为刚刚脑中想过“天狗食月”而眼前居然就真的有一只像是汽化般的狗,体型比正常的狗要大上数倍,而且很肥圆,趴在地上摆出仰天长啸的动作,它的五官可能因为汽化的原因而几乎看不见,只能看到那张开的大口,而头顶射来的光束全都进了那口中。
这不是奇妙,我生生感到一种恐惧,怎么会有肉眼无法看到却又真实存在而且还会吸光的物质?尤其还是以这样......狗的形状的模式。
闭上眼再睁开,刚才所见都消失于无形,我又只看到眼睛本身应该看到的场景了。
在我侧转头时古羲一脸了然地问:“你看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很肯定,相处了这么久他已经能从我的反应看出事情端倪。我略一沉吟,将刚才看到的陈述给他听,说完后忍不住问:“这会是......我的幻象吗?”
脑门上被他伸指一弹,他问:“疼吗?”
我揉着那处,怎么不疼,估计都红了。而他又道:“要不要再咬破手指用血气来确定是不是幻象?”这时我如果还听不出他是在有意埋汰就真的傻了,讪讪地摇了下头。
但脸被他抬起,目光锁定,听他一字一句道:“不管幻象有几层,你只有解了眼前的这层才有机会去接触到下一层,其它一切都是空谈,明白吗?”
怔忡半刻,最终我点头。
他是让我不要想那么复杂,先管好眼前。
见我点头后他松开我,转眸落于无形空中,淡了声说:“那不是天狗,而是混沌。”
“混沌?这是什么?”
古羲不答反问:“你有听说过上古四大凶兽吗?”我摇了摇头,不明白怎么他突然将话题转移到那去了,他眯眸数秒后徐声再道:“人头羊身并且腋下长眼睛的饕餮、生有翅膀的大虎穷奇、人头虎腿长有野猪獠牙的杌,还有就是巨大如狗的混沌,被列为上古四大凶兽。”
我吞咽了口唾沫,有些脑子转动不过来地惊问:“你不会想说在咱们眼前这个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却存在的东西是那上古凶兽混沌吧?”
古羲嗤笑了声,“自然不是。上古的东西怎么可能到这来,不过是布阵者虚以其形罢了。因为有一种说法就是混沌像狗熊,人类无法看见它也无法听见它的声音,此时我们所遇,假如不是你的眼睛与众不同,就正如了那传说?”
“但是,它既然是虚幻的混沌,在这处又起到什么作用?”
“守阵!”
我听他说到“守阵”先是一惊,第一直觉就想到了类猿人,但转而又觉不可能,刚才我看那狗就是汽化了的存在模式,不可能会动啊。
古羲眸光盈亮,眼神里透着兴奋道:“你看到混沌,这只说明我们来到这个天罡幻象阵的阵心了,就如贵阳那个幻洞一般的道理。那处以类猿人为守阵者,它出没地界就是最关键处,只要能破这混沌一关,此阵就可破解,幻象化于无形。”
“要怎么破?”
我以为他如此兴奋又分析的头头是道定然是有了好的方法,不由也跟着高兴起来,哪想他却说:“不知道。”顿时愕然在那,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他一瞪眼,语声微恼了道:“你有什么意见?我又没遇到过上古凶兽,不过是从书籍中见过对它的描述从而作出的推论,破解不了有什么奇怪的?”
“我对你没意见,就只是......”想要解释,可他转身就走,往我刚才打盹的石头一坐,竟然也半靠在那阖上了眼。
这人是又恼了吗?怎么突然间他的脾性变得有些孩子气?几番如此我也免不得心中存了气,不想再去主动拉和,就朝另一个方向而走也找了块石头坐下,但不敢像他那样阖眼。
沉窒了一会,觉得肚子空的难受,口也很干,心情又烦躁,实在坐不下去就起了身。
朝古羲那处看了看,见他一动不动地半靠在那倒真像是睡着了,而且气息平稳。心说你能睡得着才怪,少在那装了。又朝着那处空地看了眼,如果不从特殊视角来看的话,是完全看不见那汽化了的形状如狗的动物的。可假如之前不知那本没什么,现在知道了有那么一东西存在,将光珠的光给吞吃掉,而且还被古羲说那是上古凶兽混沌,总觉得有些寒毛直竖。
敛了杂念随处而走,明知在这种都是天然岩石层的地方找吃的是不可能的,可走动走动将注意力从肚饿上吸引开总还是好的。当我站到某处,突觉头顶被滴下什么,本能地抬起头来,只见在我头顶正上方有一根紫色的钟乳石垂落而下,石尖处慢慢凝成一个水珠,水珠在逐渐变大,然后,再次滴落,刚好落在了我的嘴角。
没忍住诱惑,轻舔了下,舌尖一丝微甜。
这是石泉吗?我有些渴望地盯着那石尖的水珠,好想再尝尝那甜意,可是它凝聚的实在是太慢了,等得我心焦之极,恨不得凑上去吸上一口。
直到又一颗水珠凝聚成功滴落时,这次我直接张口接住了。
当那丝甜意侵满舌尖时,感到分外的满足。我继续等着下一滴,眼睛更是贪婪地搜找别处,看是否也还有类似的钟乳石水珠滴落。还果真被我发现到离了一米远处,一根垂落的石尖上也有水珠正要滴下,连忙一个箭步赶至刚好接住那滴水。
本打算回去原来位置,却没料一回头刚好看到那滴钟乳石泉落至古羲的口中。
“你......”我控诉地瞪他,这是我发现的石泉,他要喝就去别处再找啊。
而古羲看也没看我,学了我之前目光于四处搜掠,最终落定在我头顶上方。我有不好的感觉,觉得他是找不到其它位置的水滴又想要抢我这里的了,抬起头刚好看到水滴欲落非落的,我连忙张开嘴想要接住,却不想突的一股外力将我往旁而推。
一个趔趄之后站稳,那滴水再次落进古羲口中。
我一下子就怒了,指着他质问:“为什么你要来抢我的水?”
“有写你名字?”他一句话把我呕的要吐血,指着他的手指在发颤,恨恨地道:“你这人实在是霸道又可恶!”
结果他又顶了回来:“又怎样?”我被气的心血翻涌,双拳紧握,而他还在挑衅:“你这样子是想和我动手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拳挥了过去,眼看就要砸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他一个侧身就轻松避转开了。我又直拳追进,脚下横扫而踢,他身影疾闪都一一躲过,就在我侧转之时凌厉的拳风挥面而至,我心头一惊,头一矮险险躲过,可却避不开他军靴踢过来的一脚,眼看自己肚腹就要被踢中,我已经有了疼痛甚至被踢翻的心理准备,看那一脚在半空中顿停住了。
我一愕,随即一喜,此时不反攻更待何时。下意识地去摸腕间手串,准备捏动珠子射出细丝,可当手指摸到珠子时整个人当场愕然。
凝滞的空间里,两个人都像被下了定身术一般沉沉看着对方。
足足过去两分钟之久,他踢踹的脚放回了平地,而我捏着串珠的手指也松开了,只是心中难以平静。刚才,我和他都怎么了?
229.互不干扰
我从未想过会对古羲动手,可刚刚的拳头没有一丝迟疑就往他身上挥,甚至还要捏动串珠对他下狠手。若不是那一念之间意识到这串珠是古羲送给我的,恐怕这一刻已然射出细线对付他了。那古羲呢?
他也不对劲,从进到这里后就变得不对劲了。他变得容易生气,脾性像孩童,一言不合就转身,刚才更是会来和我抢那水滴也对我动手毫不留情,这变得完全不像他了。
是我和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心中有股浮躁难以克制,就是这刻明明我心绪清明也总觉得气息不定,有股火要外泄出去一般。看古羲的神色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但至少他没有再对我出手。
头上一滴清凉,从额头滑至鼻梁,有一丝清明从心而起,将那浮躁竟一点点散去了。
沉默了好长一会我问:“刚才咱们是怎么了?”
等了片刻见他不出声以为不会回答了,却觉手上一紧被他拉住了手。我本是一惊,以为又一番搏斗,可他却只是抓着我的手走至那处空地,突然道:“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我一愕,转眸去问:“是什么?”
“正是这个混沌。”
是它?我更加疑惑了,我们的不寻常怎么会与这汽化了的圆肥大狗有关?
“混沌,有时性烈,戾气暴躁;有时则会傻笑贪玩,性与孩童一般。”
“你是说......我们是受了它的习性而改变?可是,它不是并不是真正的混沌吗?只是用这空间颗粒拼凑而成的汽化的形象啊,它也会有混沌的习性,然后还能感染人的情绪?”
真不是我要怀疑古羲的说法,可这实在是有些夸张,一个虚幻的上古凶兽如何能改变人的心性?但古羲却道:“还不明白?既然以这虚化的混沌来镇守此阵心,而它又不可能会像类猿人一样行动,那又要以什么力量来维持这平衡呢?”
力量......我有些明白了,洞主人在这一层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缔造了一只凶兽的汽像,不能做到真,但却将混沌之习性还原在这阵法里,但凡人在其中,时间越久就会被这混沌的习性感染的越深。说到底,这其实还是阵法里的弥彰在作祟。
顿了半刻,古羲突然道:“你再看一下这混沌。”
我依言点了点头,用手挡住眼,凝聚心神后再睁开从指缝中看,却突然浑身一震,忍不住喊道:“古羲,那只大狗动了!”
“如何动的?”
“它之前是仰天而啸状,并且是趴着的,这时却已经站了起来。对了,它有六条腿,好像还有翅膀长出来了。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古羲再问。
“像要真的要活过来一般。”不知是否我错觉,那翅膀可用栩栩如生来形容,隐约似乎在动。突的我看到那大狗身上好像有亮点,下意识要走近一步去看,可覆在眼睛上的手被一拽,视界改变,混沌之像也消失了。
吃惊地问拽我的古羲:“怎么了?”
“别再看了。”
为什么啊?刚才不是他让我看的吗,为何现在又来阻止?只听他说:“这世上能有你特殊眼睛之人不见得绝无仅有,但一定不会太多,也就意味着能够看到它的人少之又少。你想这天罡幻象阵的原理,能让时间横留停止于当下,从某种意义上也可满足亘古的概念。上古凶兽不可能活到今天,只能以虚化的方式让它存在,就像人们常说的阴阳相隔,现在我们所处的空间本与你看到的那世界分属两种,可互不干扰。可当一旦跨界,等同于活人进了死人的地,那死人自然也会来到活人的地,所以你继续去窥看那个世界的东西,要么就是被拉进那里面,要么就是它出来。而这两种情形,都非你我想要。”
我听得惊骇不已,“你是说那混沌大狗真的有可能活过来?”
古羲摇头肃着面一口否决:“错!不是有可能活,而是它本来就是活的!”
他说,只是在我们人世间以生命的存在为活着的形式,但谁又知道别的空间以如何来定义“活”呢?姑且将这阵法里肉眼不能看到的颗粒空间定义为幻境,那混沌在幻境里汽化形式存在,就像机器人以机械、程序指令在我们周围“活”着是同样的道理。
他也对我的眼睛首度作了一次分析,说我的眼睛特殊在于能看到常人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这只说明一件事:在我们生活的环境里存在着不同的微观世界,大多数人是不能进到这个微观世界中的,而我则是那大多数人的相反的少数个别人。以前进到的各种微观世界都很小,只是各种细节,所以要出来很简单。而此刻这个混沌虚化的空间等于是放大了数百倍的微观世界,我假如进去久了,很可能会被那凶兽给强行留下,再想出来就难了。
尤其刚刚我看到它已经有了变化,证明它从原来的沉睡中醒来了。而神话传说中混沌翅膀极小,不能助它肥圆的身体飞行,当它出现时就代表性情在变化。
所以古羲立即将我从那微观的世界拉了回来,这些听着很玄,可我亲眼所见那汽化的大狗改变了动作是真。但我又担心单单只是不看就没事了吗?那万一在不看的过程中那大狗又有别的动作怎么办?
互不干扰!
古羲淡淡说了四字,我怔忡而无奈地只能听他的。
他飘了我神色,知我心里在想什么,把我从那空地拉着走到了离那最远并且选了处有石头能遮挡的位置坐下,这下我就是想看也看不了了。
嘴唇干燥,舔了舔后就想起之前与他的争执,不由抬头去寻,却听耳边传来古羲的语声:“别找了,那是幻象,这里不可能有水的。”
但是我推了推他,“谁说没有的?”
他似有一怔,回转头看我手指的方向,那处钟乳石垂落的石尖,一颗晶莹的水珠正在慢慢凝聚,等到一定重力时从空中一条直线坠落。
刚才我与他都受了混沌之气所染,只顾着抢夺这水珠,却并没有去深思为什么这个密闭的空间会有水珠形成。两人一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异色。古羲走至那钟乳石处,伸出掌刚好接住另外的一滴水,水珠落在他的掌心可见水质清澈。
我走过去问:“你知道钟乳石是如何形成的吗?”
他的回应是对我吩咐:“在这呆着,我上去看看。”说完就借着一块垫脚石往上用力一蹬,身形如矫健的猎豹一般飞扑而上,转眼就已抓住垂落于下的钟乳石,并且像蛟龙般游缠而上。我一直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影,可就在眨眼的瞬间突然他不见了。
疾走两步到那正下方,抬头而看,发现他夹在岩石中间只露了半个身体在外,忍不住担忧地轻唤:“古羲?”总算听到他在上头轻应了声,随后就开口说话了:“送你点东西,接好了。”我不知他在指什么,只是当感觉有亮光坠落时顺手而接,握在了掌中才发现竟然他将那珠子给挖了出来。
珠子本身并没有颜色,就是闪着荧光。之后他又接连丢下好多颗,没有女人不对珠宝不喜欢的,尤其是看着掌心的珠子亮闪闪的又晶莹剔透,我就觉得由外的欣喜。
等到古羲下来时,我已经捧了满手的珠子,这些珠子每一颗都是同样大小的。
古羲瞥了眼后就笑说:“把它们串起来可以给你做串项链了。”
本以为他是说笑,却没想果真行动起来,用的工具就是他那手串。我以为自己已经是对那串珠掌握的使用技巧,射发击中某一点都能准确,可当看到古羲那手法时只能自叹不如。
他竟以细丝为针,硬生生就将那极小的珠子给穿过了。待每颗珠子都被穿洞后,见他手指翻飞缠绕细线,看得我暗暗担忧,生怕他手指被那细丝割破。可又想这东西本是他的,应该比我更对之熟悉,正沉想中突见他手一用力,那细丝竟然生生断了。
我是真被惊愣住了,这细线有特意研究过,其韧度非一般线能比拟,也尝试过扯断它,甚至拿剪刀去剪都弄不断,居然他在转眼之间将其弄断了。
230.北斗七星
古羲没有注意我这边的惊疑,只认真地捡着地上的亮珠一颗一颗地穿入细线内。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专注于一件事上,神色浅凝,眸光沉定。
这本是一个细活,男人鲜少会有耐心来做这样的事,平时他的性情也是乖张跋扈,现下这样认真的样子当真是令我怦然心动。
所有珠子串上后,细丝还留了一段空处,他不知用了什么打结手法,只看他指尖环绕打圈最后收紧,于是一条亮珠项链就此完成了。
黑眸敛来看我,将项链递了过来,轻撩来一句:“带上吧。”
这时他倒是又恢复了平常那腔调,眼神里似笑非笑的。我接过串珠,凉凉的很是舒服,但在戴上头时却发现那圈小了。知道那细线有些弹力,于是用力拉了拉却不妨细线锋利,手指上顿时出来一道口子,有血渗进了珠孔中。
只听他一声嗤笑然后低斥:“笨!”随而手上一空将项链拿了过去,气息欺近了为我把项链给带上。脖颈上一片凉意,低头就可见光亮莹润,欣喜之际本要抬头去看古羲,却突的脑中有荧光闪过,我顿在了当下。
刚刚最后看那混沌大狗时,我有看到它身上某几处有亮点,它是被洞主人汽化而来的,本身是不会发光的,所以它身上的光一定是这些亮珠所射。
而前后两次我看这头肥圆大狗,第一次是所有的光束都进了它的嘴里,从而使得我们的影子被“吞吃”了;第二次它站了起来,也没有再仰着头去吞食光,所以那些光亮就射到了它的身上,可是,为何只亮了几个点而不是全部都亮呢?
几个点......我的眼睛倏然而亮,“是七个!”忍不住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喊出。
古羲蹙着眉看我,“你在想什么?”
“古羲,我要再看一眼那只混沌。”我坚定地起身,朝着那空处而走。
古羲并没再拦我,只是紧随而来并在我伸手要去覆盖眼睛时,他气息沉凝全神戒备,一副随时都准备开打的架势。我顿了下,侧眸与他对视,“相信我。”
他的黑眸很亮,即使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这一刻他将全部信任交于我。
覆住目光再睁开,心神骇然。因为在我睁开的一瞬,刚好看到那只大狗面朝向我张开血盆大口,它面容狰狞凶恶,随时都像要扑过来。
我立即凛了心神,凝目去看它身体,当捕捉到一处亮点后就开始快速移动围着它转。
果然如此!
刚要把所获知的告诉古羲,可还没张口就觉一股劲风向我袭来,那大狗当真活过来朝我攻击了。我本能地伸手去挡,却觉强大的力量将我猛的一吸,扑跌向前。
单膝跪地的一瞬,我开始全身血液都凝固起来。
因为一只肥圆滚滚的腿就近在咫尺,而且我的头顶似有着喘息的声音。全身每一寸地方都在变得僵硬,我唯一的反应就是回转头去看古羲。
却发现他正目光搜掠各处,像是在寻找我。
与他离了只有两米远的距离,他却看不到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是我不听他所言最终导致了这后果,我被混沌大狗带入这微观幻境中来了。
不用抬头也知道头顶在喷着气的,正是那混沌大狗。只是,我在宏观的世界来看它好像就与人一般大,进到这里不知是自己变得渺小了,还是它本来就大,我反而就只到它的腿际。
脑中思维已经变得迟钝,本不该有太大动作的,我却不管不顾地起身朝古羲那边快跑了两步。眼看就要触碰到他,却忽然撞在了什么上面,人还反弹了回来。我又尝试了一次,依旧如此,这才醒悟就在眼前有一道类似于我那会想要从跌落处往上爬,却在爬到近十米时再上不去的无形屏障。
天罡幻像阵法,进不来也出不去,这又是一层阵法了。
等于就是......阵中阵!
要想与外面的古羲会合,除非是我把这一层给解开,而阵外我还能与古羲商量,现在突然进了这阵内与谁商量?与头顶这庞然大狗吗?
想及此处,我突然发现进来这么久,从惊愕到顿悟心念几番翻转,按理以我之前在外窥看时看到的大狗那凶光毕露样应该早就对我作出攻击了,可为何到这时也始终就是在头顶喘着粗气,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念头转过就有心声在吐槽了,我这是在巴着这头大狗来吞吃了我呢。不管怎样,这样僵持着总不是一回事,再惊骇也要面对,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开始缓缓抬头。
从下至上,先是看清了它确实有六条腿。由于进到了这个微观幻境中,它的形状看起来更加清晰了,几乎都能看到那汽化的腿脚上还有毛发。再往上就是它的身体,我的目光却也不由顿住,之前就是为了看这些光点而导致被它给吸进来的,数目已经不用再去数了,身上有六个光点,还有一个光点在它的脑门正中心。
连起来刚好七个,也正是一把勺子形状。
北斗七星!
当头完全仰起,看清顶上那个巨大的头颅时,只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因为这只混沌大狗正半张着嘴,它是没有五官的,只依稀看到在圆滚的脸上似有两个细缝,我猜测那就是它的眼睛,此时正盯着我在看。
如若忽略那气息的浮动吹拂在我头上,它一动不动会让人以为是静止的。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它突然就有了动静,那肉圆的脸上两条缝隙微微张大了一些,并且好像略抬起了头朝着我后方在看。
我缓缓转头,呼吸都不敢太重,可就在转头时却是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熟悉的细线横隔在视线之内,一头连着我手腕上的手串,另一头则穿梭于外,缠绕在了古羲的手指上。我既惊异为何这细丝能穿梭两个不同幻层,又拼命想这细丝是何时绕到他手上去的。是我在被吸入的霎那本能地捏动串珠使得细丝射了出去吗?
但见他的手指上一片血肉模糊都是被细线割裂的口子,却仍没有松开。有血没至了上面,沿着细线一点点地朝着我这处滚来,眼看就要到那屏障处时我屏住了呼吸。
按理如这阵法的原理,血珠是进不来这一层的,可是又不由询疑,细丝不也穿梭了两界吗?怪异的事在那一霎间发生了,血珠在碰到无形屏障时确实没有顺延而滚过来,可却在那个点上蔓延而开,从原本极小的一点变成了一个小圆,再随着血还在凝聚过来,小圆变成了大圆。即使那圆可能因为血量的不够,而在变大时红色变得越来越淡,可却成功将无形变成了有形。
我感觉到头顶的大狗喷出来的气息变得浮躁起来,之前古羲分析它性情暴戾,会否是因为闻到了血腥味使得它的本性曝露出来?
还在心念电转中,突的在那用血化开的圆形里伸进来一只手,我被吓了一大跳,转而认出那是古羲的手。定睛细看,发现他果真就站在那血圈的外面,并且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相信没有任何事再能惊异到我了,因为我亲眼看到古羲的双手将那个血圈撕开一条裂缝并且如游龙一般钻身而入,在我面前的地面打了个滚。他抬起头时黑眸漆亮让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真的从外面那个宏观层进来这微观层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将我震到耳鸣不已,呆傻的我被古羲往旁一拽,避开了如巨柱般的大狗的腿的倾轧。只见古羲张口说了什么,可我却听不清,耳朵里嗡嗡的。
但从他神色来看应该是让我往后站一些,因为混沌大狗发狂了。
我欲脱下手串给他,却被他往旁一推,撞在了无形屏障上。稳住脚就看到他一个飞扑居然想往大狗的身上爬,可狂躁的大狗如何肯让人得逞,一个甩身就将古羲给摔了下来并且它身背上的翅膀扑打而下,无论古羲往哪处躲,它都紧随而至。
眼看古羲被它翅膀挥中,整个人都被弹飞了出去撞在屏障上再摔落地面,一时间爬不起来。大狗乘机追至,欲给以致命一击,我想也没想飞扑了过去。
大多数时候,人的行为是受大脑控制的,但极少数时候,却全凭本能去反应。
我扑在古羲的身上以身去迎接这只混沌大狗的扑击,那一瞬身体里有某个东西在殒落,自知这次可能将死,但也并不后悔。
可等待之后,大狗的翅膀没有挥打在我身上,反而停滞在了半空中。
231.生灵
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它又像之前那般如定身了一般,只直直地盯着我看。这时为什么?
古羲将我抱在怀中,也与我一般抬着头审视,很快就听到他在耳边细语:“它好像对你特别。”对我特别?立即想到那只类猿人,在幻洞之中它将我认成了主人,莫不会是这混沌大狗也闻出了我身上有洞主人之物的气息,从而不对我伤害?
我伸手想去拿那羊皮画卷,却揣进兜里就发现那羊皮画卷不见了。
极有可能是在我从上坠落到底的时候遗漏在了那一层幻象之中,所以,我身上根本就没有洞主人之物了。那它是何故会变成如此?
想了想,抬手从衣领间将玉哨子和玉钥匙都取了出来,我已经将两块玉都绑缚在了脖颈上。感觉好像它的眼睛确实是在盯着我的脖颈,如果那两条缝是它的眼睛的话。
真是这两块玉的原因?
想法刚在脑中划过,却听古羲在耳边道:“不是玉,是你的这串项链,它看的是光。”
心念一动,我第一次看这只大狗是趴伏着吞噬顶上的珠光,第二次看它时站起了身,光没有再进它的嘴巴,打在了它身上出现了光斑。
这意味着那些射来的无数个珠光里有几个是特别亮的,从而使得光暗有了明显反差。
所以这东西对光是有敏感反应的?我抬手抓了抓项链,因为圈小取不下来,但留意到大狗的眼睛确实动了动。就是说,我带着这光珠项链它就不会攻击?那得想办法把这项链取下珠子给古羲几颗啊。
“你将这项链的结打开取几颗珠子在身上。”我如是对他说。
可他却道:“没有用的,它认定的不是光珠,而是你的人。”
啊?我的人?
“之前你不也带着光珠项链,照样被它给抓进来了。”
确实是,我执意要再看一眼时看到它凶相毕露,在我进来后发现其实在这微观世界是看得到外面的,也就是说当时它就能看见我脖子上的亮光,却还是用极强的吸力将我抓进来,甚至在进到这的一瞬间,我仍然能感觉到它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以为会对我作致命扑击,可等待片刻后只听到头顶喘息声。那狰狞的神态不见了,就是眼前这副懒洋洋用那似缝隙的眼睛看着我。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我进来后什么也没做啊,它为何会对我另眼相待?
古羲默了片刻,轻声在耳边道:“两个不同的空间,唯有光可以穿梭,其余的都是被隔绝的。比如声音,或者是你身上的气息。”
声音?气息?我确定在被抓进来后自己并没有惊喊出声,那么声音可排除,所以它是因为我身上的气味?“难道是因为我怀揣过洞主人的羊皮画卷而沾染了一丝他的气息,被它给闻出来了?”我做着揣测。
却听古羲缓缓道:“不是,是因为你的血。”
我蓦的一怔,被他一提醒就想到刚才在要戴上这项链时因为圈小而去拉伸,不小心把手割破滴了血在珠孔之中。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手指,指上的口子还在,血是没有再出来了。之前为了不让自己再坠入幻象,这手指都被咬破好几回了。
抬头看了眼那巨大而圆滚的头颅,一咬牙再次去咬破手指,在我用力将血从指尖挤出的同时,本打算是再去滴落到珠链上的,可只觉手指上一凉,霎时气流浮动,古羲将我拉拽着往后退。只见那混沌大狗竟然缓缓悠悠地坐了下来,并且趴伏在地上,肥圆的脸露出憨态,再不像刚才那般凶恶。
我与古羲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古羲想到什么,抓起我咬破的手指一看,上面的血珠已然不见,甚至原本还隐有血痕处也不见了红,就剩细细的一道道口子。他眼中闪过了悟,“果然是血的原因,如今它吸了你指尖的血,是彻底对你顺服了。”
我震惊不已,仍然没明白:“为何我的血能使它如此?那换成是你的呢?”
他摇了摇头向后指了顶上的钟乳石内的光珠道:“其实这只巨兽它存在的根源是这些繁密的光,是光照进这个微观幻境里,让空气中的颗粒形成了它的体。”
这个原理在最开始看到它时我就觉得是这般,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它会活过来。一个汽化的用光与尘埃颗粒组成的一个动物形体,居然会有生命,这根本匪夷所思。
古羲显然知道我脑中在想什么,语声浅淡而低沉地道:“千年玉石都会有灵气,何况是以上古凶兽混沌为原型的它,在这里千年沉浮后又怎会还是死物。”
人们常把生灵连在一起说,正是因为生而有灵,有灵则生的道理。世间万物,在经久年月的沉淀下,都会慢慢从灵气到生气的转变。就像一颗千年老树,一块千年玉石,它们的珍贵除了年代,还有就是它们本身敛藏的灵气。
而在这天罡幻象阵里,时间就是虚度。就像类猿人一般,只要阵不灭假如能够有足够的食物和水能生存下来,那么就可以活百年、千年乃至万年。这只被洞主人缔造的混沌大狗至少已然存在了千年以上,所以它其实已经不再是最初的光与尘埃颗粒的结合,而是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灵兽。
我沉思片刻,发现古羲仍然没有讲到为何是我的血能使它顺服。
“光是源,生是灵。当血气注入光中,等同于你的生气通过光注入了它身体里,你说它能不对你驯服吗?”
呃...这意思是说我血气中的生,随着这项链发出的光射进了混沌大狗的身体里,于是就成为了它的一部分。等等,我渐渐睁大眼,“你是说它至今都仍需要靠光来维持其形?”
“不是要靠光来维持形状,而是光是它成型的最基本元素。”
我抬头看四周的光珠,那假如说将这些光都灭了,那它不就没有形只剩灵了。
只可惜我们现在出不去,要不然就真把镶嵌在岩石层内的珠子全都挖出来,然后找个暗处给埋藏起来,那凶兽就是空有灵而无形了。
但我的想法被古羲嗤之以鼻:“一个存活千年的东西,哪怕只是灵就足够能应付任何闯阵者。”所以意思是让我不要小看了这头大狗的生灵?可是它不还是趴在了这地上。
我突的又心生一念:“那假如你也把血融入到这串光珠项链里,会不会也能让它对你驯服?这样它就不会再突发凶性了吧。”
“你当它是注血库呢,要是来一个人就能给它注生,那它还能用来守这天罡幻象阵?”
说得倒也有理,可是即使这刻大狗不再对人攻击,那我们也还是被困在这个微观幻境里。究竟要怎样才能破开这外层的无形屏障呢?注意力再次投注在大狗身上的那光点上,刚才它是站着的我看到是七个光点刚好连成北斗七星的勺子状,而现在它躺下时,因为头颅趴下反而变成了一条直线。
正想转头与古羲说,却见他已然目光精锐地盯着那处观察,也就作了罢。可我没想到他竟大胆到突然伸手按向大狗尾处的光点上,心顿然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骤然而止,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怔怔看着他修长的指尖与看似有形其实却无形的光点相触碰。
以为这一触必然引动大狗再次凶暴,可是古羲的指尖向内按下后只见空间颗粒很生动的向内凹进,好似他真的触及有物,并且这大狗的身体还有着弹性。
而我以为会性情再次狂暴的大狗却根本无所觉地继续趴在那,古羲见状出手如电在每一个光点上都敲击按下,等到第六个点被敲下时他道:“还剩最后一个,交给你了。”
我一头黑线直冒,最后一个点是在混沌大狗的两眼之间,让我去按?他真是会给我留面子啊。但见他眼角微微一扬,“头乃混沌之生气凝聚之地,别人代替不了,只能由你来。”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仍有忐忑,但都到了这时候不赌一把也根本出不去。
伸出的手控制不住轻颤,人心会恐惧是本能反应,不会因为环境有多恶劣而变得不怕。幸而混沌大狗始终都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好似那两条看似眼睛的缝隙都闭上了,这多少也给我壮了胆。当指尖触及光点时,我密切关注着大狗的反应,发现它仍毫无动作,一咬牙手指用力一按到底。
时间仿佛停止,空间静谧无声。
232.火焰
我和古羲都在环视四周,想看是否有动静。但等片刻,空气中始终风平浪静,一点波澜都没有,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气流波动。
我提议:“要去试下那屏障还在吗?”
古羲否决:“不用试,空间无回流,我们还在幻境之内。”
略觉失望,总以为这七个光点是制胜的关键,而且又是北斗七星图。哪想全部按下后什么变化都没有,一低头却愕然,谁说没有变化的,大狗连眼睛都没了。
没了?我心中一震,急忙用手肘去顶古羲示意他看。
“我看到了。”
而下一瞬我全身僵住,刚才手指按下光点后急于观察四周忘了要抽回来,此时想要抽出却发现抽不动了。就好像手指被粘在了里面,无论我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古羲。”我下意识地去唤他,可这回他却没回我,一回头发现身后哪里有人?全身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凝固,我又一次置身于幻象之中而不自知?
以为经历过了一次就不会再那么绝望了,可这一刻我全身都发凉,心底深处更是破开了一个洞。这才知道有些事不是经历了就会无动于衷,唯一可取的恐怕是头脑还算冷静,不至于像之前那般绝望。
在确定古羲不在身周后,我只得将全部注意力凝注在眼前。无论幻象与否,都得先解决眼前困境才行。手指按进光点之后,混沌大狗就没了眼睛的缝隙,现在我却抽不出手指来了,这两者之间一定有联系。
刚刚古羲......不是,刚刚是我在幻象中所想,我的血气与光珠结合后使生气注入了它体内,那会不会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了现在的状况发生?
低头看了看光珠项链,如果这个是根源,那么我必须想办法将它取下才行。只是这串项链到底是他穿的还是......我自己穿的?心神一敛,这些想多无益,我伸手去扯珠链,却不小心将衣领里的两块玉给扯了出来,珠光将玉耀得通透翠绿,更好似有光从里面散出来。
我忍不住拿起玉哨子,自古羲给我后从未想过要吹它,因为它应该就是个工艺珍惜之物。但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满念都是想听听它的声音。
放到唇边轻轻一吹,一声轻吟飘传而出。不由一愣,听这声音谈不上悦耳,但与想象中的哨声似乎并不一样,尤其是好像感觉有些熟悉。
没等我想起为何会对这哨声熟悉,突觉手指尖一松,本能地往回一缩,还真把手指从那光点之中给缩了回来。可就在脱开的一瞬,混沌那消失的眼缝又出现了,并且散出凛凛冷光,心中一沉,有不好的预感在滋生。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浑噩的吼声灌入耳内的同时混沌大狗的嘴巴张开了,原本我该恐惧占据全部心神,可偏偏在它的嘴里我看到了古羲!
他竟然在大狗的嘴里!?不,这一定是幻象,是来迷惑我心神的。
闭了闭眼,再睁开,他依旧还在。
我想我得暂时先把自己心安落在这幻象之中来,古羲...曾说过,不要去想什么是幻象什么是真,即使明知自己身处幻象之中,那也先破解了眼前的再说。
如何破?我能想到的破解之法就只有血气,捏动串珠射出细线,但不是对上混沌大狗。它虽看似有形其实无形,却又有强大的力量,我用细线是对付不了它的。细线回转在我的腕间割出血口,在血涌出的瞬间朝着混沌大口内而撒。
欲破幻象,先除心魔,古羲就是我的心魔,他在我的幻象中无时无刻不存在。
然而,就在我将血撒入混沌大口的瞬间,本以为会消失的古羲幻影却不但没消失,反而有股力量将我朝那幻影推去。我确定是推,是身后有什么在将我使劲朝着那张大口里推,古羲的幻影离我越来越近,甚至我还看到他侧转头看过来,目光相对的一霎我心中一凛,憋着的一股劲也松了,眼前骤然而黑,再变亮时身后的推力不见了,可我眼前的混沌也消失了,反而是......古羲就站在我跟前。
我蹙起眉,抬起手腕的同时忽然发觉不对,按理血气凝散于空间就能破幻象的,可为什么这时他还在眼前没有散去?手指抹了抹快干凝的血,迟疑了下,伸手要去点上他。
可手在半空中被抓住,他黑眸扫过我的手腕,眼神里尽是寒意,“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怔怔看着,为嘛觉得他握着我手的掌带了暖意,还有这刻我指尖上的血都弄到他手上去了,他还没消失......
“你是幻象吗?”听到声音才发现自己脱口而问了。
古羲眉眼一挑,冷声反问:“你觉得呢?”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他不是,否则早在血染上他手时他就该消失了,不对,应该是我的血气在凝散于外时他就该消失了。而现在他还在,只证明......他是真的?
狂喜是慢了好几拍才漫入神经的,我有些克制不住地一把抱住他,“古羲,你你......”心中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是......就是有些想哭。这一次次的,我总在幻象中兜转,而他一次次的失踪了出现,出现了再失踪,我的心脏真不够强壮的。
腰上一紧,被古羲反抱住并且搂紧在身前,低敛的眸光里倒映这我的脸,彷徨与喜悦纷繁交错。他缓缓道:“我正在想办法出去,你倒是进来了。又犯糊涂把我当成幻象了?”
“是,我是糊涂了,越来越分不清真假。明明以为你凭靠这细线进来了混沌幻境,可一转眼你却又消失了;以为此时的你是幻象,可你却又是真的。”
“是真的。”
我心中一顿,“现在我自然已经确定你是真的了,可是这阵法似乎随时随刻都能让人遁入幻象,前一刻可能是真,后一刻却突然就变成了假。”
但古羲将我扭转的脸拨正与他目光正对,然后一字一句道:“我说的是,之前在混沌幻境里都是真的,我也一直都在你身旁。只不过是在你按下最后一个光点后,突然被外力推进了这里。”
我听着一怔,那不是幻象?他说突然被外力推进来,难道是与我刚才情况一样?
听他提了两次“进来”,到这时我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料古羲给了一个让我完全惊呆的答案:“我们在混沌的身体里面。”我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他不语,眼神沉定地告诉我他不是在说假。
混沌的身体里?脑中立即想到之前以为的幻象,看到古羲在混沌张开的大口里面,难道这些都是真的?原本这里面是浑暗无光的,但在我进来后勃颈上珠光项链将这里逐渐照亮,环看四周发现确实还在钟乳石洞内,只是那些垂落的钟乳石似乎都变小了。
我开始慢慢接受现下是在混沌身体里的事实,因为还记得在混沌幻境之外看这头混沌大狗是就比正常大狗大了三倍,与人一般高;而当进到幻境之内时,却发现它岂止人一般高,简直比人高而且大了要不知多少倍。
所以当人在这个幻境层中时,看到外界的比例是与现实不相符的。
隐隐有什么在脑中冒出来,可思维混杂又抓不住重点,只觉得有东西在脑中晃过。哦对了,玉哨子!“古羲,我刚刚......”正要把刚才吹响玉哨子后手指从混沌光点拔出这事告诉他,却一抬头发现他黑眸光里似闪过一道火光,仔细看心头一震,我没看错,那不但是火光,是他的眼中已经在有浅淡的火焰在闪动。
几次他出现这种火焰瞳仁时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他身上出现火印而且性情改变的时候。
顿住呼吸轻到不能再轻地唤:“古羲?”在见他微微挑眉,眼中询疑时,我问:“你有觉得哪里不同吗?”他蹙了下眉头,脑袋微偏着看我,“有话直说。”
我指了指他的眼睛,“变了。”
“就是你说的火焰?”
我点点头,忐忑地问:“你感觉不出来吗?”他没回答我,只是松开揽着我腰的掌背对于我,“看我背上是什么图案。”我立即反应过来去掀他的衣服,可是一路往上看他背部一片光滑,别说图案了,就连像上次那样发红都没有,又去扯他领子,从后颈到肩背什么印记都没出现,这是怎么回事?
而古羲还在追问:“看清楚是什么图案了吗?”
我将他衣服拉下只得如实而道:“什么也没有。”心中却怎么都想不通,前后已经有三次,每次他眼中出现火焰后背就必然有火印图案出现,尤其是最后那次,我甚至都看到火印在往皮肤深处透印下去,为什么这次却没有出现?而且似乎也有些不对,他这时很冷静没有半点戾气,身体也没有出现异常的发烫,确实与那前三次有所不同。
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里会有......火焰出现,刚想及这处,古羲回转头来,这时他眼中一片墨黑刷亮,哪里还见到火焰?
我确定刚才不是看错,但却对古羲的这种怪异现象怎么也猜不透。
“我们到了这个阵的核心了。”古羲肯定地道,也将主题绕了回来:“只要破得此处,整个天罡幻像阵就会如气泡一样消失。”
听得我一怔,“不是说这阵法只能由外边启动和关闭,在阵内破不了吗?”
古羲嘴角上扬,眼神悠然,“不是破不了,而是没法破。现在到了这核心就不是有没有法,而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字轻吐:“破其形,损其骨,抽其脉,致土崩瓦解。”
233.破阵
听他这样特意强调了说话,我就心头一凛一凛的,觉着话意里头带了狠意,不过他不就是这种张狂性格吗?这个幻阵已经把我们困了这么久,还几度分开,若不是受了此阵挟制没法解这奇门之术,依他性子早就爆发了。
“那你是已经有了破解之法了吗?”
他轻睇了一眼过来,回我:“没有。”
那......你还说得那么又酷又狠?真想这么把话丢给他。可看他话虽如此说,却在轻踱着步,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四周。我也不由跟着看起来,可不知是否我错觉,怎么觉得空间好像暗了些,无意识的低头看了眼很快目光就抬起,可突的我顿住,缓缓落视回到脖颈间。
那串光珠是古羲特意找了最亮的珠子串起来的,带上后一直都能在余光里看到它的光亮,而这时却发现它的光感度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甚至可以说光在慢慢减弱。
如果不是有鲜明对比的话,这个差异是很难被看出来的。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就是觉得心里有异样,倒并不是怕它没有光了就失去了原来的美丽,而是我怕它的突然变黯淡是因为这周遭的环境,可别不是光被这黑给吸了吧。
光被吸?
“古羲?”我轻唤,待他回过头来时拉起项链,“你看它暗了。”
他的视线落在我颈间,问来一句:“然后呢?”
然后,本身混沌大狗就是用光与颗粒组成的,所以之前我感觉到的吸力和推力并不是真的那只大狗的力量,实际上是这光的作用。
到这时我算真正明白这混沌作为守阵者的真正涵义何在了,它就算注入了生灵其实也并非就真成了上古凶兽,而是洞主人用奇门之术让它拥有了那凶兽的“习性”,说到底这“习性”其实就是光。当我们按下那北斗七星图的七个光点时,等于是按下了它的命脉,或者说按下了这个幻境层的阵眼。我和古羲都被推进了这里,等同于已经破解了外面那层,所以我们现在所在的空间,与其说是在混沌的身体里,不如说是在光聚的中心点。
听我讲完这些,古羲略有不耐地催促:“讲重点。”
我抿唇而笑,眼神中有了自信:“重点就是这个阵中阵以光为本,当这光不在之后那么它也就成了空有灵的虚无。”
古羲的脑子向来就活,我说到这了他不可能还理解不了。
果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脖颈的珠串项链上,并没有急着走近我来细看,而是抬眼看了看外面的珠光,突然问:“还记得那几个方位吗?”
“什么方位?”我一时间没跟上他的思维节奏。
“七星图。”
我眼睛一亮,所有的慧思都涌入脑中来,立即茅塞顿开!
空想原理却没脑解决说得就是我,已经分析出来灭了光这阵就破解了,可我们都在阵中没法去灭外面钟乳石上的光。现在可好,这个空间里外面的光是射不进来的,那么只要我这串珠链的光也灭了,那么这个阵岂不是就破了。
既然之前我们一同按下七星空间就发生了变化,光珠也变暗了,无论于外还是于内,七星连珠都是这个阵的关键,那么这时再找到这七个光点或能将珠光完全变暗。
我仰起头看了看,脑中模化图案,手指某处,“第七星!”他立即趋身而至,快速将手指按下,只见他的手落在无形屏障上时就再推不出去了,隐约间似见那一点有光亮闪过。
我正要再指下一处,可看他身形疾掠,如飞腾在空中的猎鹰,根本不用我再指已经准确打在了其余的六星位置,整个过程可谓一气呵成,流畅之极。
我倒是忘了北斗七星图都是一个模式,以他那本事在知道了其中一点的具体位置后,中间的尺度自有丈量,哪里还会需要我去再指位。当头颅上的关键点被按下后古羲一个回跃稳稳落在我身旁,目光搜掠于四下静观其变。
但我没去留意其它,只低着头牢牢紧盯着珠链。可等了片刻也不见光泽有丝毫黯淡,反而好像又亮了一些,一抬头见古羲的目光也正落在此处。“怎么回事?”我讷讷而问。
“方法有误。”古羲眯起眼下论断。
我细看了眼他的表情,忍不住劝慰了道:“可能是我们判断错误了吧,在外面有光点提示应该就是外层破解之法,到了这里一点光都没有了,估计这七星之法也就没用了。”
但见古羲摇了摇头,“不是,七星阵法里外相应,这处的阵眼必然还是它。我们的判断没有错误,是方法反了,不是从尾,而是从头开始。”
从头?我抬头看了看理该是混沌头部的位置,古羲的意思是说要将顺序调换过来吗?
他走出两步,凝眸而道:“刚才是外,现在是里,两级之仪,两相则反。”话落他就再次身形掠动,一个纵身腾空飞跃,挥拳而出,又在触及屏障时手指按下某一点。我看得分明,他所点位置正是混沌大狗那被疑为眼睛的两条细缝的中心。
不知道为什么,两次看他疾走在七星之间感觉却不同,前一次他的身姿也是这般俊酷,可这一次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对了,是光感视觉!强光之下亮如白昼,人影清晰,而逐渐变弱了光度从而使得身姿变得朦胧。不用低头,余光已经在告诉我这次珠链正在慢慢变暗。
当古羲回首时只顿了一秒,就丢下一句:“还不够暗。”竟然又身形骤移重复刚才的步伐与动作,还当真如他所想,每当他完成一次七星步法的轮转珠链就黯淡一分,一直到第七次时,只剩了微弱的光泽在,而我看古羲的身影也只能模糊看到在变换位置。
终于在他敲下第七星的瞬间,珠光灭了,空间遁入黑暗。
有光时想着它灭,可当真的灭了视觉就没了,自然而然心底生出恐慌来。幸而熟悉的气息靠近,手被古羲抓握于掌,心顿时安然了不少,开口问道:“为什么刚好是七次这珠光会全灭呢?”只听他在黑暗中回:“自古就以七为周期,七星连珠总共七七四十九点,正是一个轮回运转。”
“可是......现在光是灭了,但好像屏障还在啊,否则外面的珠光应该是能照亮这里的。”
“不会有珠光了,我们已经不在钟乳石洞。”
我一怔,不明白他意思,正想要问,突听他语声一沉:“来了。”只觉被拽着往后退,而就在我们站的中心位置缓缓从地面升出了什么,立即反应过来,如果这个阵心是以光为本,那么眼下逐渐升起的一道汽化的光壁也不足为奇了。
反而是那光壁上的八卦图更让人移不开目光,隐隐气流在浮动,古羲以身挡在了我身前。他的这一动作让我感到心暖,还是一直的念头,只要有他在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怕。唯一怕的是......他再一次在我眼前消失,所以想也没想就抓住了他的衣服,必要时我愿与他共进退。
当古羲的掌按在八卦上以顺时针运转时,我以为会像之前那般危险的气流再次浮动,可是好像随着他一圈接着一圈转动后,眼前的光壁也变得越来越亮,但由于它其实是汽化的颗粒,越是亮它的形就越模糊,直到......消失,眼前一黑,再度陷入漆黑幽暗。
这......是功败垂成的意思吗?“古羲?”
他轻嗯了声以作回应,我说:“八卦和光壁都没了。”默了下,他道:“我有眼睛,能看得见。”忽略他的话,问了眼下最实际的问题:“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好不容易看到以光为形的八卦出现,以为古羲会像之前那般再次破这奇门遁甲阵,可看他就那么转了几下把八卦转到通亮又好似断电般一下骤灭,顿时就像灭了所有希望一般。
“什么怎么办?阵破了自然是走出去了。”
手上被一拽,脑子沉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阵破了?”
古羲回问:“要不然呢?难道你感应不出周遭的空间都变得空旷了吗?”
“我......我没你那么能耐,这里一片黑的完全看不见,你是说真的吗?是我们刚刚在的那个混沌大狗的幻境已经破解了?”
“我是说,”古羲顿停了下,“天罡幻象阵破了。”
然后我就完全呆住了,他意思是我们可以出那个固若金汤的阵了?
234.下一个就是你
“心已破,何来形?再固若金汤的阵也终究是敌不过你的鬼眼之瞳。”
听他说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想法都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可他将这都归功于我实在是不敢当。但是......如果阵全都破了,又不在原来的钟乳石洞,那我们这是在哪了?
突然想到我还有那只老式手电筒,把光束打开照了照,除了眼前方寸之地的情景能看清外,再远光就被黑暗吞吃了。不过真的诚如古羲所言,空间骤然变得很大了。
等古羲拉着我向前走时还觉得不真实,总以为走着走着就碰上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去路。可走出去近三四十米都始终畅通无阻,早已超出了之前两道阵中阵所设的屏障范围了。这才彻底相信,我们是真的出了那天罡阵法。
一股欣喜从心底滋生,朝着身旁的人瞥了一眼,暗想谁说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的,今儿我和古羲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但是当我们走到某处时,那点喜意就灭了,并且心头在发凉。
因为我看到了......手中握着的手电筒的主人,也就是那具尸体,死了十几年的墨族人。
我沉声说:“古羲,这尸体我有见过,就在找到你之前,这里是我第一次坠下的空间。”所以,我们其实还没有离开这个天罡幻象阵?
“你想多了。”古羲的声音打破我的冥思,他黑眸凝定那具尸首,淡声道:“假如你不是有来过我还没能肯定,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个天罡幻象阵只有这一个空间,其余的全都是你我二人生出的幻象。如今幻象已灭,自然回归到原本的空间之内了。”
“不可能!我们明明有去别处过,那间石室、石盘、壁画,还有那个钟乳石洞,这些怎么可能都是假的幻象呢?”
古羲侧转眸看我,眼神沉定,“还不明白吗?相由心生,幻象无穷变,唯一不变的是所有缔造产生的世界都是你曾看到过的。就比如那壁画,当时你看得仔细,不妨回想下那些壁画可有多画出你已经知道的图案?”
我当真回念而想,那幅壁画再次在眼前闪过,可是当我沉思到最后却发现真如古羲所言,壁画的内容就到我曾在地下围城里看到的场景,没有再多。那石盘......可能上面的八卦图案有所改变,但石盘的模型却与之前遇到的一样。
“那钟乳石洞呢?这个我们没有经历过吧,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空间?还有什么上古凶兽混沌,这个我们怎么可能遇见过,可它却不是也真实存在,你还说它被注入了生灵从而有了生息?还有......”我急于分辨的话遏止在古羲的指尖触在我的脖颈缩骨之上,莫名心头一震,缓缓低下头。
手电光不亮,只能将这幽暗照亮我与他身前的空间,却也足以能看清眼下他指点之处,根本没有已经灭了光的光珠项链。
至此,再难置信我也不得不承认,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
下巴被他微凉的指尖抬起,迎上深幽的眸光,我讷讷着说:“刚刚的你能为我解释是为什么吗?”他轻轻一笑,将我往他身前带紧贴在他身上后低敛着眸说:“这世间有很多事是解释不通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只能说在幻象中的你可以缔造一个世界,然后在那个世界的你再生幻象从而有了那个钟乳石洞,随着幻象一层又一层地加深,人的思维也就变得不能控制了。甚至连我也都身在你的幻象之中了,不过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有这一层又一层地遁入就进不到阵法的核心,也就破不开这弥彰。所以一切事既有反面,就也有正面。”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只大约明白第一层幻象是那石室,在那里出现的东西都是我们曾经历过遇到过的,所以破解起来也很正规。然后在幻象之中再生幻象就开始变得天马行空了,连那什么上古凶兽都给联想进来了。
等一下,如果那一切都是幻象,那么,羽呢?
我把这疑惑问了出来,古羲没有立即回答,只黑眸沉敛着若有所思。
在那最后,两人的心神都投注在如何破阵上,全然将这个引我们入阵的人给忘了。此时想起,就不确定他的存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象所生。
“他是真的。”只听古羲肯定而道。
我一怔,“你刚不是说那些是幻象吗?他在里面出现又为什么是真的?”却听古羲反问回来:“他出现了吗?”
“你不是说......”反驳之词顿住,最先发觉阵中还有第三人是古羲敏锐地察觉到周遭气场改变,随而两人进入石室,那里面浮动的气息让古羲确定此人存在。但即使我们进到钟乳石洞,也从头至尾都没有真正与这人相遇。
古羲眯眸环看了四周,一字一句:“他在这里。”
我心中一震,头皮有些发麻地小声问:“你说得是真的吗?”
他凑近到我耳边低语:“阵法是以这为主空间,我们能在幻象中感应到他的气息就说明他也在这空间。不是我们始终抓不到他,而是他在幻象之外,我们在幻象之内。小愿,我对揭开他的面具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听出了他最后语声里的兴奋,也听出了他对揪出羽的势在必得的决心。
只是,“你能肯定......他就是羽吗?”
轻沉的笑声抵进耳膜,“他引我们来这,这个局显然早就铺好了,是该到他真正出场的时候了。”我没他这般心情愉悦,长久以来被羽的阴影笼罩着,就连在幻象中他都能进来干涉布局,此人的可怕已经让我生出毛骨悚然感。
没有再在原地停留,由古羲掌灯走在前,我被他牵着手落后一步。这个空间极大,就算能确定羽也在,但也并非说在短时之内能寻到。但以古羲对气息的捕捉感知能力,只要到了一定范围就能被他察觉到。就好比在两人又走了十多分钟时,他突的顿停下来。我明明听得周遭一片沉静无声,可他却将目光锁定于黑暗中,回头朝我使了个眼色就要松开我的手单独去探,但我紧拽着他的手无声摇头不同意。
这里这么大,一旦分开很可能就难寻回来,更何况万一前方真是羽,他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怎么着我手下也有点功夫能够帮到他一点吧。
他没有坚持,握了握我的手后就拉着我继续向前,脚下有意放轻。片刻之后连我也察觉出来有第三个人的气息了,真的要看到羽的庐山真面目了吗?
心下免不得紧张起来,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但越往深处走越迟疑,我与古羲走路声音虽小但也不是完全无声,地面是石层,鞋跟与石总会摩擦出声音来。为何这个羽还一直留在原地不像以往那般隐匿起来呢?难道他也想和我们正面碰上了?
事实却是我和古羲都想错了,看着那森然可怖的半截身影,怎么也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是残废了的梅姑。她明显受了伤从而气息短促且轻,气若游丝快死似的。
之前她是与她女儿梅九姑一起上悬崖洞穴的,按理梅九姑不会将她丢掷在此才是。不过既然她出现了,是否意味着梅九姑也在?相比她这种恐怖的样子,我更忌惮梅九姑!她被祝可用来做成了无意识的蛊人,光看她背着梅姑徒手攀悬崖的速度就可看出其厉害了,更何况她全身还都是毒。
梅姑似乎也发现了我们,阴暗深处阴森森地盯着我们半响,突的桀桀而笑。笑声难听地让人后脊发凉,隐约间似听到她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突的笑声嘎然而止。
一下子让人心头发寒之极,我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问古羲:“她怎么了?”
“死了。”
我全身僵住,寒意透进骨子里,还是再问:“那你听清她最后说什么了吗?”
“下一个就是你。”
下一个就是你......是梅姑对我们最恶毒的诅咒吗?
梅姑用邪术为人关盲行欺骗之时或许可恶,但还远不及死,如今居然得此下场。可眼下并不是感慨之时,她突然死在这里这事很是蹊跷。
235.水下
古羲没有多作停留,梅姑在此必然留有其它踪迹。
但寻了一路,不但没找到梅九姑,以为在这空间的羽也毫无踪迹可循。顿然间我们就像又走入了一个迷幻空间,它幽黑、诡异,暗藏危险,并不比之前的天罡幻象阵要来得安全。
我们在这巨大的空间已经走了很久,但始终都没找到出路。听到水声汩汩而流声时怎么着也是心头一喜,我们大约有两天两夜没有进食也没进水,之前在钟乳石洞以为喝到的几滴石泉也被证实那是幻象,所以嘴唇都已经干裂开了。
循着水声而找,很快就发现一条溪涧,水不深大约就到小腿肚那。
虽然水质很清澈也很渴但并没有急着取水喝,等古羲仔细查探过后看他喝了一口才去用手捧水。终于是真正尝到山泉的甘甜了,与那钟乳石滴落的水珠一个味,可是那一滴一滴的根本止不了渴,哪里像这样大口大口喝的爽。
可惜身边没有个瓶子什么的,要不然就装上水也好以备后患。
没有食物只能以水充饥了,喝了个饱后抬起头,发现古羲并没像我一般,而是站在溪涧边凝目于水若有所思着什么。溪水清凉,之前胸口的烦躁也渐渐平静下来,不由深思起来。
此处应是还在那悬崖山腹之内,溪涧水流潺动代表就是活水,在悬崖之下也有一条长河,不知这水是与那连通的。若是,那么就证明顺水而行很可能找到出路。
这水不深,就是跨水而行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但当我提出来时,古羲却似没有听到般依旧沉浸在思绪中,定定站那一言不发。
有些忐忑,他很少会这样的。仔细观察他也没发觉产生什么异状,忍不住走到他身边去推了下,他很快就侧转眸来看我,眼神幽然难懂。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这水很甜。”他突然道,我听得一愣有些不懂他意思:“所以呢?”应该不是就单单是夸这溪水甜吧,果然听他又道:“与我们在幻象中尝到的是一样。”
他也觉得相似?我说出了想法:“可能是这片山域的水质如此吧,所以水的甘甜也相似。”
但见他摇头否定:“不是相似,是一样。”
我有些疑惑,他为何如此纠结于这水?不是已经查探过没有问题才喝的吗?不待我再追问,他又道:“而且我有尝过悬崖底下的水,不是这个味。”
隐约意识到他想表达的不是我所想的,“那有什么问题吗?”
他凝定我,语声清撩划过耳际:“我本判断石室、壁画、石盘是因我们曾到过布林镇,从而相由心生在你脑中造出幻象,之后种种都是在幻象中衍生出来的虚幻,可现如今却饮到相同味道的水,看来有些事要作重新判断了。”
他什么意思?是说后面那钟乳石洞、混沌大狗并不是虚假的,而是真的曾到过或者见过?这钟乳石洞还有可能,那混沌大狗可是上古凶兽,怎可能真见过?
但他听了我的质疑后失笑了下,否决了我的观点:“反过来想,如果不曾来过以及喝过这水,如何能让这滋味在幻象中缔生?”
我确定我是第一次来云南,问他可有来过,他也是摇头。所以想了想我认为是很可能此处水源有被开发,或许是某种矿泉水的味道,喝在嘴里即使没有这般纯净之水的甜,但记忆也将之留存了印象,从而在幻象中才会有体味水滴滋味的错觉吧。
古羲不置可否,没有再在这事上继续纠结,同意我的提议沿着溪涧而行。但他并没有下水,而是走在了溪涧与石壁的边缘凸石上。那凸石有的落脚处还算是平面,可有的却是斜凸在石壁上,我自问没那功夫走在上面,只得卷起裤管提起鞋子下水。
入水沁凉很是怡人,于是我俩一个在“岸”一个走在水中,靠得很近,但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下水走,非要走那坑洼不平之处。
总不至于是怕水吧?显然不是,之前都与道非一同潜入那河底取青苔呢。
没忍住问了出来,他默了两秒后丢来一答案:“我不喜欢虫子。”
我顿住脚:“什么虫子?这水里有虫?”据我所知水里有可能会产蚂蟥之类的,被这虫给咬了会立即肿起大包来。想及这些也不由心中胆寒,只是......我觑了眼他,脱口而问:“你也怕这水中的蚂蟥?”
古羲手掰住一处凸起的石块顿停下来,低敛了眸对我强调:“不是怕,而是不喜欢。而且我说得也不是蚂蟥,而是蛊虫。”
我一愕,下意识地问:“水中怎会有蛊?”
“蛊人走过自然就有了。”
蛊人......“你说梅九姑?”古羲挑了下眉,“除了她你还知道别的蛊人?”我不知道,亲眼所见的就这么一个,之前梅姑死在前头,那本就猜测梅九姑也会出现,所以古羲的意思是她也下水从这里走了?那......那就算下水而走,也不至于水里有蛊吧。
脑中这么飞转着,可心中却很没底,尤其是听到他悠悠缓缓地道:“蛊人之毒在于气,遇水则生,择温而附。”
我有些头皮发麻了,“你是说她身上的毒气遇见水就会变成蛊虫?”
古羲回:“你忘了我还说了一句。”
“择温而附?”择温而附不会是说把水喝进肚子里后,就变成了虫吧,顿然间我有种作呕的感觉,那一肚子还在哐啷哐啷响的水如果里面长了虫......
而古羲还在说风凉话:“其实也没事,蛊对你已经不会有损害了,至多都是虫尸而已。”
“呕!”我再也忍不住俯首作呕,什么蛊水之类的一直吐到胆汁都快出来了,最后眼泪婆娑地双手双脚爬上了岸,再也不敢下那水走了。
暗恼他不提前告诉自己,尤其是还喝了一肚子水,刚刚呕吐时她都不敢细看,但也发觉吐出来的有黑色东西,知道他大抵没有骗我。在这凸石上走真不是件容易事,尤其是那石头靠近水面的还长了滑腻的青苔,几次脚下一滑都差点跌进水中。
突的走在前面的古羲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后道:“你走前面。”
想也没想就拒绝:“我不下水,在后面就行。”然而下一瞬就觉手腕处被他一拽,身体腾空地从他身外旋了个半圆,最后落在他身前。腕上的掌一松改落在腰间,我低头看了看,撇了下嘴不太领他的情,因为只要一想到刚才肚子里装了那些东西就觉犯恶。
事实证明古羲的决策是正确的,因为越往前走发现溪涧不再是溪涧,从原来的清澈见底变得幽深难辨。幸亏我选择了上岸走这艰难的路,否则这时恐怕水已经没过我的人。
就在暗暗吃惊之余突的腰间扶着我的掌一顿,我立即意识到身后之人察觉到了什么,可四下静谧鸦雀无声,连水流到了这处都变得不再湍急,只有细细的声音。
水声?!水本是顺流而下,现在却在逆流而上,水中有什么会使这自然常规发生逆转?
我想让古羲把手电光往水面照着点可看一下到底是什么端倪,可突觉腰间一空,紧随着就是噗通一声从后传来,惊转回头哪里还有古羲身影,他竟扎进了水中!而且手电光也没了,顿时又遁入了漆黑一片中。
之前还说不喜欢这水,可一到关键时候却比谁都快下去探险。别说是他感觉到异常,我都隐隐觉得这水下有问题,本待他查探了上来询问,可等了好长一会也不见他冒出水面来。心中一沉,莫不会水下出了什么事吧?
又等了片刻,足足下去了有十分钟之久,我再等不住了。
也不顾之前坚决不下水的念,咬咬牙跳进了水中。入水后直接一个激灵灵的冷颤,怎么水温突然变得这般低?之前还只是感到沁凉,这时却是寒意渗透进来,没时间去细思这其中的原因,透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后就潜入水中。
由于没光,所以水下更是幽黑难辨。可当越往下沉时却发觉脖颈衣领里面的两块玉都在发光,而且光度越来越亮,不足以照亮整个水下,却也能让我可看清方寸之内。
亏得有这两块玉,否则即使我沉潜到水底也不可能立刻就发现古羲,而古羲的状况却让我惊骇不已。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倒在了这水下,不敢去想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能否还有呼吸,只是抓住了他胳膊就欲往上拖。可拖了拖,发现怎么那么沉,根本就拖的他不能动。
236.漩涡
怀疑是被什么给缠住了,幽绿之光不足以照明四下,我只能欺身靠近伸手去摸他周身,越摸就越发现不对劲。我到这水下都冷得直打颤了,为何他身上却还如此的炙热?不过转念想热总比冷好,如果是又冷又僵......
身周摸了一遍并没发现有什么缠在他身上,这时我的憋气已经快到极限,可仍然没法将他拉起来,甚至是掀都掀不开他身体。
一定是他身下有什么原因!我从他身前探入手,当摸到他肚腹位置时就觉一股无形的猛力从下方在拽我的手,或者准确地说是要把我手吸进去,而且我也感觉到那位置下面是空的。
空的?我蓦然顿悟过来,难怪这水会逆流而上,是因为在这水底有一个坑洞,而且这坑洞有着极强的吸力,从而形成了一个漩涡,当人潜入水下时就被漩涡的力量给吸附住了。我不知道是高估了古羲的能力,还是低估了这个漩涡,总之正是因为他用身体堵住了这漩涡,我潜入水来才没有也被吸住。
有时候明知不可为却还一如既往为之,就是我现在这情形。
他被吸在这漩涡洞口生死不知,即便是没了呼吸我也不可能就此将他扔下。把双手都插进他身前到那漩涡洞口的位置,无着力点抵住脚,只能借着全身的浮力用尽全力去把他往旁掀。其实这时候脑子倒反而清明的很,假如真把他给搬动那么漩涡的力量就会将我给吸在这洞口,他也没有自生能力上到水面;假如不搬动,那么我就拖不起他,他势必得被沉在水底。
无论哪个选择都好像是死路了,我所作的努力也都不过是在白费功夫。
气息越来越不继,胸腔犹如炸开了般疼,我能在水下憋过五分钟已经是超出极限。深知只要吸进一口水,就意味着把这口坚持的气给泄了,那么四肢就会没了力气。
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我奋力将人往前推进,只觉那一瞬间有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往下用力一拽,随后就代替了古羲堵在了那漩涡洞口。侧过头,幽绿的光晕里,他的头就靠在我肩膀上,身体也侧压住我半边,长睫垂落,彷如睡着了一般。
呵,这是幻象吗?如果是,那就再好不过了。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我更期望自己是在幻象之中,濒临死亡边缘之际。
古羲,终究是我连累了你,这云南不该让你来的。
随着气息的放松,水从口鼻灌入,生死一瞬的极致痛苦以及水压和身下的吸附力量的两相作用,使我的脑子快速因缺氧而昏厥过去。闭上眼的一瞬,我似乎看到古羲那长睫微微扇动了下......
是什么声音?周遭一片漆黑,可那悉悉索索声一直在传来,甚至还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我的心脏在急剧收缩,每一秒都感到诡异的恐惧,突觉余光下有幽绿的光在射出来,是我衣领里的玉哨子和玉钥匙!那幽光碧绿在散开,使我眼睛渐渐能看到周遭,循着那声音一步一步走过去,幽黑深处喘息声更大了。
而当我借着那绿光看清前方不远处时,瞳孔逐渐变大,恐惧占据整个心房。
是梅姑!她头发长披,只剩了半截身体,看到我后嘴里发出桀桀笑声并且向我一点一点爬过来。我害怕地想转身就跑,可发现双脚钉在了地面,甚至连身体都被箍住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半截身体从远及近爬到我面前,她抬起头,用手拨开遮面的长发,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只有嘴的脸,然后听到她用来自地狱的声音说:下一个就是你......
下一个就是你!
“啊”我尖叫着惊坐而起,全身的毛细孔都在那恐怖的一幕里,只觉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是发麻的。梅姑......梅姑不是已经死了吗?刚才是在做梦?
等一等,做梦?我没死?脑中晃过水底的一幕,漩涡、深洞、吸力、窒息以及,古羲......
我慢动作般地缓缓扭转头,身侧是空的,也不是在水底。难道我当真从未从幻象里出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又一个幻象的滋生,所以古羲并没有沉在水底而我也没死?
突然想笑,而我也真的弯起嘴角笑了,并且笑出了声。说不出来这笑是因为喜悦并没有当真走到绝境,还是因为这许许多多的幻象就像是黄粱一梦般在作弄人。只是笑到最后,眼眶湿润了,嘴里也发苦,到底我还要经历多少次从幻象中清醒又再跌入幻象的轮回?
这滋味或许不像水底下被水灌入口鼻面临生死那般难受,但也不好受,心很凉也很累。
沉顿了一会终究还是收拾心情,仍然身在这环境,再难过也得扛过去。四肢有些发软,手欲撑着站起来,但碰到一金属物,一摸发现还是那只手电筒。
叹了口气,看来我仍然是在那个空旷的空间里,又回到了发现手电筒的这一刻,一切都从零开始。倒是幻象中有一点不是错觉,衣领里的这两块玉还真就散着幽绿的光。
我把手电筒打开开关,早有心理准备前方就是那墨族人的尸体。果不其然,就在我身前两米之远处,可当我起身到一半时整个身体突然僵住了。不太敢置信地把光聚集到那具身体上,星光t恤、黑色休闲长裤、军靴......这不是古羲的衣服吗?
光落在了头上,即使是侧转向那边,可那线条与轮廓也再熟悉不过,世上哪里再找一个像这人一般俊逸又酷而且好看的脸?可是我全身都在颤抖起来,怎么回事,明明是幻象,为什么墨族人的尸体变成了他的?是我又遁入了另一个幻象吗?
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破皮的一瞬我把血吸进口里,任由血腥之气弥漫整个感官。也不去看深可见骨的咬痕,一步一步朝着那走去。
不过两米,我感觉像走了一个世纪,甚至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脑中一遍遍在质问:为什么不是幻象?
刚刚是我错了,不该去悲伤什么被幻象像噩梦一般作弄,幻象哪里不好?它可以一切都是虚假的,无论是怎样的情形也好过现在古羲躺在这里。
我蹲下身,伸出的手就僵在半空中,迟迟都不敢去触碰他。真希望这又是黄粱一梦,梦醒来又回到起点,真的,我不怕起点,大不了就是从头来过而已。可我怕现在,怕他代替了墨族人的尸体躺在这里。
泪模糊了视线,滚过脸颊,滴落在地。
指尖颤动着抚上了他的脸,冰凉的温度让我彻底心死。巨大的悲恸倾注入身体,再也抑制不住悲声扑倒在他身上,这个人我那么爱,都没有将爱说出口。
我趴在他胸口,万念俱灰地看着他,视线里他的轮廓和脸都是模糊的。想要凑近他耳边,却突的顿住了身,掌压的位置刚好是他左胸,而那里微弱的跳动在震颤着我的脉搏。
“古羲?”
自没有人应我,可是我真的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没有死!立即用手背擦去眼泪,再小心地伸指到他鼻下去探,随后又去探他的颈动脉,再落至腕间,刚刚升起希望的心一寸一寸再变凉,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脏还会跳动?
不,心脏还跳就代表人还没死,我必须救活他。
庆幸曾经在学校学过心脏复苏急救,所以毫不迟疑地起身一脚跨过他身体双膝跪于两旁,手心贴着手背在他心口用力按两下,就俯身对着他唇输入一口新鲜空气。
尽管他双唇冰凉,一次接着一次重复做着,我坚信只要心脏还跳动以他的生命力就不会死。可常常信念就是被用来打破的,不知道我这般人工复苏了几百上千次,他依旧如冰块般毫无动静,呼吸和脉搏始终都没有。
一个乏力我跌在他身上,没了刚才初见他时的悲恸欲绝,只剩满心的悲伤无处安放。我凑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执拗而道:“古羲,你不会死的。”
与他亲近的都唤他阿羲,就我总是古羲古羲着叫,是因为本身就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我是两个字,他也是两个字,清冷间自有韵味。
自古有伏羲,我是这么理解他名字的涵义。
就如他第一次见我时也是向我这么介绍说:伏羲的羲。
伏羲,三皇之一,五帝之首。
古羲,你既然借了这么一个威名,就不该这般死去的,对吗?
237.你是谁
我把头枕在了他心口之上,怕那单一的跳动会在下一瞬就终止,这是唯一还能够证明他活着的事实。渐渐的,悲痛散去,心绪变得平静下来。
我再不纠结到底是幻象还是现实了,也不想去思考接下来的事,就这么安静地靠躺在他身上。心底有个声音在问:你在等什么?
什么都不等,就这么安静地与他在一起,这好像是我和他难得能够这般平和的时候了。
当意识到有所不同时,我其实脑子都还空白的,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般。可感知仍在,抱在怀中原本冰凉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逐渐变暖恢复了体温。
我慢慢抬起头,人体回温代表什么?手伸向他的脸,指尖游移,从脸到下巴至唇,再到......鼻下。轻幽的气息似有若无,我霎那间泪盈出框,似有若无!
不管古羲是怎么了,当他生命迹象再不仅仅是只有心跳时,我至少可以确定他是活的了。
当悲伤可以抑制时,散乱的思绪渐渐回笼,脑子也从空白变得冷静下来。开始细思这整件事,在作判断前,首先得确定之前水底那一幕是真的还是幻象。
其实当冷静时就能发现身上的衣服还是半湿的,古羲的也是,自己胸腔处呼吸重一些还隐隐作痛,但这并不代表就真的入过水。凝看了古羲一眼,从他身旁起身去察看四周,这一细看就发觉不对,这不是我之前走了很久都没走出去的巨大空间。
之前是我在漆黑中摸到手电筒就第一主观的认定还在原来那空间,随后就看到古羲躺在地上,思维顿时错乱也失去了判断力。这时将手电光一照就发现光束触及了墙面,目光环视而过,这是一个我从没到过的地方。尤其是视能所及处看到那石壁上好像还长了树,那树应该是从石缝里长出来的,但这不是让我惊异的原因。
石缝中有土壤,有机营养能让树成活这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在于这棵树的树叶一片火红,叶大不说,还开了花,呈羽状复叶。这种树与花我有见过,曾有一年夏天与某大学做美术交流,那里面种满了这种树开满了满树鲜红的花,当时我有问过里面的同学那是什么树。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很多人称它为红花楹树或火树,我却对另一个名字印象更深刻凤凰木。
传说这凤凰木是白鹭鸟飞到某个岛上想要安家落户,却被盘踞在东海底下的蛇王嫉妒了,率领蛇妖欲图侵占白鹭鸟的岛屿,于是展开了殊死搏斗,最后白鹭赶走了蛇王与蛇妖,也身负重伤躺在血泊中。后来在白鹭洒过血的土地上就长出了一棵大树,树叶像白鹭鸟一样张开,而树上开的花像白鹭鸟的鲜血一样红。这种树,人们称为凤凰木;这种花,人们称为凤凰花。
也有传说那不是白鹭鸟,而是千年有扶桑的扶桑鸟,具体什么鸟就不清楚了,关键是这种树居然会长在这滇川之地,而且还是在山缝之间。
在山洞里回走了一圈,心中犹疑,这是个全封闭的地方?那我和古羲是怎么进来的?
因为担心古羲的情况,不敢多花时间去细看,回到他身边摸了摸他额头,确定没有异常。而且他的气息也变重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似乎他在以着某种速度慢慢恢复,我想到之前他说过自身修复能力生来就比别人强,或许是这原因吧。
突的我想到一个事或许可以证明之前那水下的一切是真还是假,古羲说梅九姑从水而过,蛊气遇水则生,逢温则附,为此我还将喝下肚的水给吐了出来。所以假如是真,那后来水灌口鼻,此时我肚腹之中就必然存有蛊虫的尸体。
当我付诸实践看到自己的呕吐物时,答案昭然:没有幻象,一切皆是真。
所以之前种种都不是自己凭空想象,我和古羲确实都到生死绝境,那个水底与漩涡也非虚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我们可以绝处逢生并且还来到这里?
我抬头看了看,假如说是漩涡的吸力把我们从那个洞口给吸下来的,那么这顶上应该有个洞眼才对。但仔细找了找,别说洞眼了连条缝隙也没见,再回想刚才醒来时的情形,似乎我与古羲躺的位置方位也不像是被胡乱冲进这处,反而更像是......被人刻意摆放。
眯了眯眼,如若我与古羲都失去了意识,那么要绝处逢生就不排除是被人所救。能感觉得出自身除了胸腔因为被水呛而有些炙痛外,并没其它地方有损伤,而古羲看起来除了未醒这事有些难缠外,样子看起来也并不狼狈。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救我们的人是谁?又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不过倒也反证了一件事:看起来封闭的这个环境,一定是有出路的。
我附耳到古羲跟前低语:“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说完就再度起身,朝那凤凰木而走,它是这个地方最特殊的存在,或许端倪就在其中。
但走出几步突觉头部晕眩,没等反应就重重倒在了地上,额头磕在石上,瞬间就有血流下来滑入我的眼睛里。剧痛侵没神经,意识昏沉了过去。
幽静的深穴,两个人一躺一趴都没有了意识,时间似乎变得没有意义,唯有血腥味在慢慢弥漫而开。就在足足过了近约半小时,突然间从暗处如魅影般出来一人,速度奇快地就到了跟前,在对方翻动我的同时我出手如电朝那人击去。
显然那人没有想到其中有诈,在我出手的瞬间也没反应过来,我的五指直接扣住了他咽喉,也立即判断出此人是男性。手电光是我故意没关的,就落在身旁不远处,此时幽光沉暗却也能看出此人身着宽大的黑衣并且将脸面都掩盖了。
隐隐心中已经有数,但还是沉声而问:“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原本探来察看的掌佯装了要缩回,却在半空处一转竟往我制住他的手腕袭击,掌风凌厉,除非我当真要致他于死地而跟他相拼,否则以这掌力很可能会打断我的手。
我意在逼他现身,还没到要拼死的地步,所以不得不撤回自己的手并且就地一个翻滚而起身,再挥拳如风朝他击去。转眼就与对方过了不下数十招,心中暗暗震惊,很明显他没有出全力与我应战,甚至可以说是在让着我的。兵行险招,我露出身前空门朝他飞身而扑,但他却是一个纵身疾闪朝着我身后避开了,等我回过头时身后已经空了。
环转四方,竟是找不到他的人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这怎么可能,就算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这转瞬之间就了无影去无踪的。而且从刚才的一幕可以判断他一直都躲在暗处,否则不会在我突然摔倒不起后出现。
沉眸转念了一瞬,我抬起头扬声而道:“道非,你出来吧,我已经知道是你了。”
幽暗的灯光可能没法看清一个人的外貌,但是轮廓却在。加上他出招的方式,早前他与古羲对战时我就能大致猜到他下一招是什么,刚才同样是,只是实际应战的速度比念想更快,往往在臆测出他下一步会是出拳还是踢腿,可也只有防守之力,而不能转守为攻。
空间静谧,没有人回应我。
蓦的我笑了声,在这幽静中显得格外孤寂,沉念于心后徐徐而再道:“我自小学画,最熟悉的不是人物,也不是风景,更不是图案,而是笔触。每个人的UU小说都藏着一个灵魂,有时候以为模仿了别人其实还是自己,模仿其形却难模仿其神就是这个道理。当你为了掩饰笔迹而在地上特意方方正正写下那几个字的时候,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
仰起头,将眼中的酸意逼回眼眶,再出声已经难抑哽咽:“我曾经不下百次地想,若有一天再遇见你我会是什么反应,愤怒?喜悦?痛骂?还是哭泣?可是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我发现自己的心情是一片平静。可以平静地认出那笔触,也可以平静地看着你就那么站在人群里以陌生的眼来看待我。”
幽暗里,一道黑影渐渐走出......
这次我看得分明,是从那红树间走出来的。不过这时没有心思去察看那红树与石缝之间有什么,目光紧凝在那道人影上。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不确定带着试探,那么这刻我已经再确定不过。
238.失声
有一种情感叫可以被安放,但碰不得。
就是我这时的心情,如果不去想不去念,那么它就一直安然若素地呆在那个角落,可一旦把它给挖起来,那么就开始感到疼了。尤其是想到那黑蒙巾下毁掉的脸,失去的声,这痛就开始蔓延。我忍不住往前进了一步,但他却后退开,与我依旧保持了近约两米左右的距离。
我沉目而视,抬起眼睫轻问:“这就是我与你之间的距离?”顿停半刻,轻吐那字:“爸?”
那具身体震了震,黑袍之内的他似乎与我一般也不平静。
我再次迈步向前他没有再后退,即使黑巾蒙面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我依然感觉得到那目光从布巾之后透过来。
漠然,是我唯一的感觉,就像是在看着陌生人。
十三年,这个时间的跨度是否真的已经到了即使亲如父女,也变成了陌生人的程度?我脑子里在盘问着自己,等走到他跟前时迎上那双眼睛,一咬牙伸出手。
他本能或者是下意识地往后仰避开我的手,但我就这么半顿在空中,沉顿了约有半分钟,我伸长手将那黑蒙巾一点一点揭下。斑驳不平的脸在别人看来或许狰狞,可是我却看得心中阵阵难受,明明已从祝可口中得知是因为火灾所致,但还是问:“为什么会这样?”
本没有想真的让他回答,只是在当下心中沉痛难以言表之问。却没想默过半响后,嘶哑的声音划过耳膜:“你不该来这的。”
我完全呆住了,他不是......失声不能说话了吗?
“如果有机会出去,你们立即离开,这里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又听到他开口说话后,我突然间身体里有股郁火爆发出来:“你明明可以说话为什么要装聋作哑?”他沉默不语只漠然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更难受,压抑已久的东西到底还是全都冲出了闸:“我真的很佩服你,一走就是十三年,再见到亲生女儿也可以假装不认识。是不是今天我就算死在这了,你也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如果是,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这是他默然半响后迸出的一句话。
听着这话我沉默了,如果是,他不会站在这里。往好的想是我在生死之际终究他还是出手相救了,往另一层面想却是假如不到这样的绝境,他依然还只当他的道非。
有点可悲,但却明白这是事实。就像我从字迹认出了是他后没有立刻相认,而他也从未想过要在十三年后再见我时要表明身份,是一般的道理。
满腔的愤慨霎那间好似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透心凉的什么念头都没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幽声而说:“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眼皮底下的那双脚在沉顿片刻后果真转身,我嘴角牵了牵露了个讽凉的笑。索性闭了眼,眼不见为净,但耳朵没有关上还会听到脚步声。
似乎他并不是往那凤凰木走的,反而绕过了我向身后而去。等等,身后?!我这时才想起古羲还躺在那,正要回身时突听嘶哑的嗓音传来:“醒了就不要再装了。”
我心头一惊,回头时正看到古羲从地上坐起来,凝眸清明,完全没有一点像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神态。尤其是他与......道非之间,有着很明显的对峙气息。
在经过刚才之后,我想可能他会更愿意接受“道非”这个名字,而不是,常清。
沉凝的气氛持续半刻,古羲打破沉默:“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吧?”我蓦的一怔,突然间脑中闪过一个念,直觉是不可能,可是......之前所有的分析与判断都是羽也在这空间,即使古羲与我已然因道非的年龄排除了他是羽的可能性,可我控制不住将羽的记忆拉长到笔友这件事上。
他是离我最亲近的人,也最了解我的状况,如果他是羽,岂不是信件是最容易到达我手上?但转念想那些信件除了第七封其余的都有布林镇的邮戳,难道他还要故意跑去布林镇去寄?为什么不呢?后来不是在布林镇的地下围城还感应到他了吗?
也不对,我们得知羽的名字是从谢小琴的口中,她对他依恋,唤他羽哥哥,不应该是他这年龄才是......我的思维混乱了,不断在猜疑与否定中轮转,全然忘了身在何处。是一声低唤拉回我偏离的思绪:“小愿?”
我茫然抬头,第一反应是去看就在近旁的道非,转念间记起他从没如此唤过我的名,会这般叫的只有古羲。所以等我转眸向那方时见古羲的神色里似有一丝不快,看我的眼神也隐约沉鹜,下意识就起身朝他走去,等到他身前时被他手揽过肩膀在侧,这时才看他眼中稍有暖意。这一切很自然就发生了,以致于我对上道非的视线时才突然感觉异样和尴尬。
偏偏这时古羲还侧眸过来凝看着我问:“刚才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的事这时候怎么好说,只得摇摇头,“没什么,走神了。”
“那就走吧。”
走?我茫然而问:“去哪?”古羲失笑,“你还打算在这一直呆着?”当然不是,可是......“你的身体好了吗?”从刚才晃神回来就看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间是看不出有何不适,但之前那绝望悲恸的一刻并不远,他只有心跳没有脉搏,即使后来复苏又怎可能在如此短时间里恢复?
古羲的回答是:“足够有力气抱起你。”说完他还真的作势将掌移到我腰间,连忙旋转避闪而开,他勾了勾唇看向道非:“带路吧。”
道非淡淡扫过我一眼,背身而走。
我不知道在刚才的晃神里他俩交流了什么,觉得对峙氛围依旧在,但又有些不同。道非走近凤凰木,我并没看清就见他消失在了那一团火红中,霎时心头一空,几乎是疾步跑过去的。等看到火红树叶底下有一条足可供人钻入的山缝时这才顿悟,原来还有一个隐藏的路就在这处。山缝狭窄,需要将身体横过来才能通过。
道非最先进入已经看不到身影,我走在了中间古羲在后。
在行走过程中我发现一件事,这个山缝不是本来就有的,更像是刚刚挖出来的一般。空气中有着泥土的气息和潮湿,甚至紧贴身体的山壁上还有着新划痕。
我朝身后的古羲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在告诉我也已经察觉到了。山缝比我们想象的要长,尤其还是曲曲折折的,几乎只能从脚步来分析前后三人的距离。道非相对走得要快,我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他,只能从离得相对较远的脚步来分辨他还在。
莫名的听着脚步声就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在这一刻。
大约有走了十五分钟左右,我已经开始感到惊愕了,如果这个山缝......是道非挖的,那得挖多久才能将之挖通?又走了五分钟,突的看到了久违的亮光从弯绕的折点透过来。
对于长时间沉陷于黑暗的人来说,惊喜是抑制不住的。脚下都不由加快了步伐,只苦于这缝隙太狭窄,挪动一快就与有棱角凸面的山壁划磨而过,手上立即被划出了印子。
等真的环绕过转折处看到缝口外的白光时,刚刚的磨伤都抛掷脑后。踏出的一瞬,直观而敞开的视界,空旷而自然的呼吸,很多的郁结都在霎那间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一直都在山腹之内与幻象挣扎搏斗,当真的走出山来到一个空旷的山谷,抬头可看到天,脚踏的是实地时,感觉比之前再好不过了,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扭转头去寻身后的古羲,目光却瞥及某处沉顿下来。刚才在只有手电光的幽暗里看不清,此时青天白光之下才看到那宽大的黑袍满是泥泞,甚至脚上的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全都是被泥裹满了。这还是其次,当他迈步而走时我蓦然一惊,不经大脑就脱口而问:“你的腿怎么了?”
身影一顿,却没有回我,再起步时已经看不出微跛。而我的心头却涌起阵阵酸楚,曾经再亲密的血缘,至此只剩空白的距离和漠然。
239.生死转变
这是个山谷。或者可以说我们是在两座山崖的狭缝之间,如若从远从高了看,应该会有一线天的错觉。其实有很多疑问都在脑中盘转,但三人走在山道岩石间谁都没有开口,就连古羲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他似乎一直都全神戒备,时不时环视头顶和四周,看他如此我也不由紧张起来。
不小心踢中一块坚石,一个踉跄朝前倒栽葱,被古羲在旁扶住了手肘才稳住身形。前面的脚步也顿停下来,“休息一会吧。”道非率先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并且从宽大的黑袍内拿出一个布包丢到了我们脚边,我迟疑了下弯腰捡起,打开布包一看发现是风干了的肉脯。
食物的吸引力已经毋庸置疑,尤其还散着肉香味,立即就勾起了我的饥饿感。下口咬之前有那么一两秒的迟疑,转而想如果食物有问题我也认了。但一口咬上后我就有些后悔了,不是后悔吃东西,是后悔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哪里想到这肉硬的就像石头,完全咬不动的。
手上一空,肉干被古羲拿了过去,他瞥了我一眼道:“不是这么吃的。”只见他从兜里摸出我的柳叶刀,在肉干上轻轻一划一抠,一条肉丝就被抽了出来递给了我。
我放到嘴里,虽然还是很硬但不至于像刚才那般捧着块石头在咬的感觉。
察觉到那处目光向这投来,我假装有意无意地扫过,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古羲在熟练刨肉的手上。不是,我忽然意识到他是在看那把柳叶刀。
“接着。”一声低令后就有一只东西呈抛物线地朝这落来,没要我反应,古羲已经长手一扬将那物抓在了手中。定睛而视,是一只羊皮水袋,不用说里面是装着水的。
我默然喝了几口,放下水袋时想僵持解决不了事,不如摊开来把一些事都挑明了。
所以我主动提出:“我们谈一下吧。”
但是道非却起了身,并且沉声道:“尽快找到出山的路,你们立刻出山。”
“你对这里的路熟悉?”古羲突然问。
道非顿了顿后道:“既然从山里出来了,肯定就有下山的路。”可古羲却否决了他的观点:“想得太天真了,难道你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道非闻言回首过来,也开始审视起四周的环境来。因为他在出来后再次将蒙巾遮住了脸,所以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顿然间气氛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有些纳闷,这里是怎么了?为什么古羲说有不同?
还是古羲淡淡在道:“小愿的提示是对的,我们还是坐下来先谈一谈吧,比如...你是怎么到这的?”确实这也是我很想知道的,所以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终于看到黑沉的身影坐回了原位。古羲把我俩喝过的水袋丢还给了他,肉干在剔除一部分肉丝后也被包好正要朝那边丢,却听道非说:“每个人身上都备一点吧,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将自己陷至绝境。”
我和古羲对视了一眼,从他手中拿过柳叶刀真的做起分工来。
沉默了有一会才听到道非缓缓而道:“生死之门应该是选择错了,在你们二人突然坠落时相信应该都有意识到。当时就有人想尝试用绳索下去找你们,可当下到五米之深处就不能再下了。”
这个情形在后来发现是进到天罡幻象阵中后我就估计到了,我与古羲出不去,他们在上面也下不来。据道非说,后来他们只能放弃这个途径,秦舟也从陷坑的另一边与队伍会合,选择退回走另一道死门。可殊不知,一群人是当真走进了一扇死门。
其实当所有人选择上那悬崖进悬洞就意味着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无论是生门还是死门等待着的都不是容易过的坎。对,是坎,也是劫。
生中有死指的是我们堕进那个深洞,并且被困天罡幻象阵内;那死中有生是沿路遭遇各种机关历经死劫,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伤,不仅如此还迷失了方向。
可以说我们在幻象中水生火热,他们在死门背后也经历着各种磨难。中间有人因伤过重而留在原地不动,有人迷失在洞穴里不知行踪。道非也与众人走散了,原本一直都环绕在迷洞内怎么都找不到出路,突然间好像气流变了,迷洞的环境也有了改变格局不再如之前,但死门到底还是死门,路不通。
绝境之下道非找到了一道山缝,往内钻发现里头当真是有空间的。可那山缝并非人为,只是自然界的鬼斧神工留了那么一道豁口,并不代表这豁口是畅通无阻的。在被阻绝之后,道非并没放弃,本身进来时都有带工具,所以他就在那山缝里一点点挖凿。庆幸缝隙里山泥居多,岩石较少,所以挖凿起来并不是太困难。
在这艰难的过程中,道非发现头顶有异样,湿度特别大而且还有一股向心的引力。他当时没有去理会,等把缝道挖通到这外面后他又返回。凭着他的直觉判断那上面一定有什么,当他凿开岩石层与松动的土泥后,顿觉一股风扑面而来,甚至有股吸力将他往上拉。
等他攀爬而上第一眼就看到了我和古羲,是的,看到。
这个地方当真是奇幻到无法用科学来解释,道非看到的我和古羲是昏厥了躺在一个洞穴里,对,没有水,只是有着一股很强外力的地方。他把我搬开就发现原来在我身下有一个飓风口,所有的力都来自那里面,而且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不该在那时将我移开漩涡洞口的,因为当我一被移开他就发现那个飓风口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变大,吸力也在变大。
有时候抵抗不能不如承受,在巨大的吸力来临时道非只来得及抱住我就被飓风口给一起“吞吃”了,古羲自然也没能幸免于难。不过这个洞口并没有如想象中的恐怖,我们被吸进的地方正是之前醒来时所在的空间。道非将我与古羲都安置好后就去寻出路了,凤凰木后的山缝很快就被他找到了,为谋出路他只得依照原来的方法一路挖凿,在挖通之后本想回过来带我们出去,却发现我已经醒来,于是就藏在了那树后暂时没出来。
后面的事我们就都知道了,可是我却听得乍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他看到的和我们经历的不同?明明我和古羲是潜入水底,被漩涡拖进那个坑口,然后濒临死亡。可他看到的却是我们在一个普通的没有水的山洞内,也不再是我们所在的那个庞大无尽头的空间,可又有着不可或缺的相同点:那个吸附力极大的漩涡黑洞。
这时候我失去分析与判断力,只能去看古羲,想从他的表情或眼神里窥探出对这事的见解。我没有想到的是,古羲会直接摊开来说:“我们与你所遇到的有一点不同,在一个面积无法估计的空间里被天罡幻象阵所困,那个阵法在十几年前墨族人迷失在悬洞内就被开启,但在我们进悬洞后又关闭了重新启动,后来破阵后走到一条溪涧,水逐渐变深,当我察觉到水在逆流时判断水下可能有异常,于是下水查探。依照我的判断,小愿在久等我不回后应该是也下水了,与我有了相同的遭遇被水底的一个漩涡黑洞给吸住。”
说到这他顿停下来,应该是给道非时间消化他提供的信息。过了片刻他就又道:“我们得先解开这个漩涡之谜是怎么回事,然后再来研究当前的问题。”
我听着蹙了蹙眉,古羲说得很严肃,但是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漩涡之谜与当前有什么关系吗?似乎嗅到了一丝异样甚至诡异的气息。
道非沉思了半刻,抬起头道:“如果说你们之前曾遇到过天罡幻象阵的话,那么很可能我们还在阵里。”古羲眯了眯眼问:“你是说我们之前经历的水下窒息还是幻象?”
道非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天罡幻象阵一定是被你们破解了,否则我在死门内绕不出那迷洞,我所说的阵是以悬洞为起点囊括整片区域的另一阵法。”
古羲没有立即回应,我却听得目瞪口呆。他的意思是说我们经历的天罡幻象阵不但影响了我们,也困住了重新选择死门而走的他们,在迷洞内迷失也是因为那阵法所致。然后,我们从踏进悬洞的第一步起,就走进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内。
耳边听到古羲说:“不是阵,我已经感觉不到有奇门之术在周围。但是你看头顶这天空,有没有发现什么?”我抬起头,两座山峰之间夹着的天空第一感官并没觉得什么,可当有古羲的话在前后再去细看似乎也觉得哪里有着异样。
好像那一道道水纹状的白云有些不太真实,还有在拔出山峰的位置似笼着一层迷雾使得往上的天空透着水汽一般略模糊,可这应该是天气原因吧。
道非在抬头细看之后再度凝向这边,“你觉得是什么?”
问的自然是古羲,我也想听他来说说这其中的究竟,却没想古羲沉凝半刻后答非所问:“听说过黑洞吗?”我未及反应就听道非问:“你是说那个黑洞?”
哪个黑洞?他俩说话怎么都似是而非的。
240.回头路
古羲看我一脸茫然,拍了拍我的头道:“星际太空这类的电影没看过吗?那是存在宇宙中的一个科学论断。就是说宇宙中存在一种密度无限大体积无限小的空间,它有很大的引力,当视界一旦进入这个空间,即使光也无法逃脱。”
“我仍然不懂,什么叫光也无法逃脱,这个黑洞与我们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
古羲平静而述:“没有关系,我所说的意思是我们此刻很可能进到了一个漩涡的空间,这个空间囊括了山、水、空气、外界,所有我们视界能看到的一切,更具体点来说现在我们看到的东西就像是海市蜃楼,可以说它存在也可以说它是虚拟的。”
海市蜃楼这个比喻会更让我快速理解,就是说现在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只是因为某种环境而形成的景象。难怪山峰顶端会出现雾化模糊,这不正是海市蜃楼的模式吗?
就是说我们刚刚脱离了天罡幻象阵的庞大空间,却又堕入了漩涡的世界,而这个地方很可能比起那阵更加可怕。之前以为呼吸到了外界的新鲜空气,却原来是假的。
可是......“这还是没能解释为何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同的却能交集到一起啊?”我始终想不通明明是水下,那窒息的感觉强烈到至今我都印刻在脑中,为什么他却是在没有水的地方发现我们的?忽的想到什么,我开口询问:“你在发现我们时,我俩是什么状况?”
道非默了一瞬,回道:“都没有呼吸了。”
没有呼吸......“包括我?”醒来古羲没有呼吸这事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也这样吗?
“包括你。”
我立即追问:“当时除了没有呼吸,我还有什么其它症状吗?是不是身体发冷,脉搏不动,但心跳却还有?”道非看了看我后果真点头,却并没问我为何知道,因为他如果当时有去查探过古羲的情况。所以就是说我和古羲原本的状况是一样的,只是我比他先醒来。
先不说为何两人在没有呼吸后还能活下来,但就这一情况证明不是古羲一个人有这奇怪症状,很可能就是因为那漩涡所致。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古羲突然开口,并且向我瞥了一眼,“你们两人还有要谈的乘这时都一并说了吧。”
身体一僵,没有想到他突然将话题丢给了我,那方道非的视线射向了我。心中衡量了下,有些事太过久远在这时机也不适合问,倒是有个疑问或许能从他口中打探出来。
“当时你走在最后,有发现前面的人有谁不对劲,或者说后来你们回走进死门后,有发现谁有异常吗?”
“你们在怀疑什么?”道非问。
我微默了下坦然而道:“这次我们来云南,是被逼迫着来的。有人以......我父亲常清作要挟,要我来云南为他办一件事。祝可和谢泽是他的接头人,现在大致已经能够判断要我办的事就是从那悬棺之中寻找到正确的悬洞入这深处,具体是何所图暂时还不清楚。你在这墨族有了十几年,可曾见过祝可与谁行迹可疑?刚刚你们也分析过了,天罡幻象阵在十几年前开启后这次为了让我与古羲堕入必然是被重置过了,所以这个人很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道非听完后沉吟片刻,却答非所问:“原来你们之前在怀疑我就是那个人。”他干裂嘶哑的嗓音发出一声带了浅嘲的低笑,随后道:“如果我是这人,就也不会在这苦等十几年了。”
“你......”为什么要杳无音讯地等在这里十几年?
这话我没问出口,只是看着那完全看不出体型的黑影怔忡在那。他透露了一个讯息:会在这里出现并非偶然,而是存有目的,甚至这个目的似乎就与悬崖秘洞有关。
我此时更想问的是,到底这个秘洞里面有着什么值得他隐姓埋名等在这?
不过都只是心中划念而过,并没有真正问出来,异样的酸楚很陌生却在升起。道非见我欲言又止并没追问,只是平静而道:“我在这里十多年,见过祝可那丫头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她在成年后就出了山鲜少会回来。至于她何故成为了族长,应是宗亲原因,具体事务由格木管理的比较多。”
“那格木会不会是?”
“他不会。”道非直接否定,“我与格木相处十几载,如若他懂奇门之术都还能瞒过我的眼,那藏得未免也太深了。”
本身我也是就此一问,对格木始终都没有怎么怀疑。问题就又绕回来了,范围虽然不广,但也还是有几人难以辨识判断。就在这时却听道非又道:“不过,在死门内闯关时倒是有个女的很是可疑,所设机关不外乎是箭雨、飞沙、落石,所有人都难幸免受了伤,唯独一个女人没有,而且她全程都显得很冷静,就连祝可那丫头都没她这般魄力。”
我大约猜到他在说谁了:“她们是不是唤她岑玺?”
道非点了点头,果然如此。岑玺相比于其它人的确有着过人之处,可是她竟没受伤?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我的目光落在道非的腿上,“你的腿也是那时候伤到的?”
顿了几秒,幽声而应:“中了一箭。”
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上前去察看他的伤势?显得有些矫情。
老实说,在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不仅仅是他对我有着距离,就连我其实也有。哪怕“父亲”这个名词一直保留在心底深处,哪怕我在认出那些字迹后心情复杂交错,可是当走了这一路发现确实十三年不单单只是时间的流逝,还有亲情的距离。
幸亏古羲打破了沉静,也打破了尴尬:“既然大致理清了,那就上路吧。”
我一怔:“你刚才不是说这里是漩涡的空间吗?我们还要往前走?”
“你还想呆在这里过一辈子?”
被他堵了句也习惯了,耸耸肩起身道:“你说了算。”回头看了看,忍不住问了句:“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古羲蓦的侧眸看向我,而不远处的视线也落在了我身上。
三人再次启程,有了刚才的认知,总觉得再看周遭都感觉很不真实。但转过一线天的崖缝后,可谓峰回路转,眼前顿然一红。是真的红,因为满目都是火红的凤凰树,尤其是放眼这个峡谷很深很大,这一片火红尤为的触目惊心。
我的脑中又想起那个传说,如果当真这些火树是因为白鹭鸟的血洒在了这片土地,那么这个地方该曾是白鹭的天堂,却因为蛇妖而变成了地狱。
回归现实,一整个峡谷都是火红的凤凰树,问题是......没有路。
树木绵密花朵丛集,树与树之间是有距离的但却长满了不知名的草,那草叶是暗红色的,叶面看起来很锋利。如果说要从这树缝之间走的话,这草叶会是一大阻碍。
这是我的分析与判断,转头去看另外两人。
古羲一脸深沉若鹜眉色未动,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而道非用黑蒙巾遮着脸,更看不出来是何表情了,但听到他在问:“知道那是什么草吗?”
“枯木草。”古羲淡声而回。
这名字我听都没听过,只是光从表面意思来解读是说会对树木造成枯萎吗?那为何长在凤凰木之间这些火树一点都没有要枯萎的迹象,反而还长得这般枝繁叶茂的。
我想得没有错,听到道非在说:“这不正常,枯木草与凤凰木是不能够并存的。”
古羲倒是沉定:“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不正常都会成为正常。”
听到这我忍不住插嘴:“那现在我们要怎么走?这里好像没路了,往回走?”
古羲眯起眼,“布局者给我们的指引难道忘了?”
布局者?他是在说羽?但很快意识到不是羽,他在说贵阳幻洞以及悬崖秘洞真正的主人。我不由回头看了眼来时路,这个人一直都在告诉我们一个讯息:回头无岸。
这个讯息或文字或残酷的现实教训,在渗入人的理念之中。回首之前,就好像我们选择了生门,虽然生中有死但却没有回头;如果这时其余的人依然走那道生门,可能会遇见什么我估测不出来,但却肯定他们回头而走死门是个错误的选择。
所以这时我们往回走必然也不是正确的路,但,是要一往直前吗?
241.隐患
道非丢下一句:“先看看周围环境吧。”就率先走近凤凰木,绕着外围边走边观察。古羲从另一个方向走开了,两个人都没给我指派什么任务,就剩我一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我本想坐下在原地等他们查探后回来的,可当低头的一瞬目光定住。
有时候我真的不是很待见自己这双犀利的眼睛,尤其是这刻看到地面那本可以忽略却对于我来说难以忽略的细虫在蠕动,从心到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当我惊骇地退后一步,却发现退不开,脚下四周都有。环目更广,又发现仅仅就从我所站位置扩散开一定范围,然后往凤凰木的树丛中延伸。我立即用跳的避开,也拼命把鞋底往地面擦,甚至感觉脚踝在发痒,有虫子在爬上来。
以致于当古羲突然在身后出声时,有被吓到。“你怎么了?”
我惊转回头脱口而喊:“好多虫子。”但看到他低头时立即意识到以他的目力可能会看不到,没想他只扫过了一眼就问我:“从哪里到哪里?”
“你能看到?”不对,他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我立即指出那个范围,这时道非已经也过来了,他没出声询问,而是直接沿着我指的路往细虫绵延深处的凤凰木而走。等我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时,立即急喊:“不要过去!”
但他就像根本没听到我喊一般,直接拨开了树丛往内钻入,消没了身影。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变成了空白,不管这细虫背后是否潜藏着危机,就是单纯眼睁睁看着那背影消失那心里头就突然空了。我无意识地去抓古羲的手,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口气里带了焦急:“古羲,他进去了!”
“我看到了。”古羲不紧不慢地回我。
“那怎么办?”
古羲并没有感染到我的紧张,仍旧沉定地回我:“等他探路出来了再说。”
我没法像他这般淡定,丢下一句“我也进去看看”就大步朝着凤凰树丛而走,已然忘了刚才踩在细虫上的感觉。但当我走到凤凰木前,还没伸手去掀开火树枝,已经从里面有了动静,下一刻道非走了出来。在看到我半伸在空中的手时微微一怔,但很快又道:“都过来,我说下里面的情况。”
悬着的心稍稍落地,立即上下打量他并没发觉有何异端。可当仔细看时,我心中开始发毛,若非刚才就已先一步发现有细虫在脚下,这时我会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道非黑色的长袍上沾满了那种灰黑色不能用肉眼看出来的细虫!
但他似浑然不觉地越过我,很快听到他在身后说:“里面有很明显的枯木草被压过的痕迹,有人比我们先一步到了这里。”
“那就别等了,咱们也进去。”古羲当机立断走过来。
我拽住他,“你们先听我说,刚才我就说了这地上有一种虫,有很多,现在......”我比了比道非,“他身上已经全部都是了。”
但我的手被古羲一拽,不由分说地拉进了树丛内,而且身后脚步声紧随。
霎时心中很着恼,我的意见被他俩完全忽略了,可耳边听到古羲在说:“那不是虫子,是草粉。”怎么可能?我有看到它们在蠕动。古羲又道:“枯木草能将树木腐化,会产生一种粉状物,此物遇温遇潮都会发生变化。温度、空气的潮湿都会使它传衍,从而生出更多的枯木草,这就是这种植物繁衍的方式。”
不是虫子,只是枯木草的粉?我没听说过这种植物,更没听说过还有这样衍生的方式,但却是信了。无论何时,古羲总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他作的每一个判断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但跟在他身边被他这样带着走,惶急的心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这才有心思回想刚刚身后道非说的有人先一步进树丛这事,不知道会是谁比我们更早抵达。因为枝叶繁茂,满眼都是火红的颜色,再由于刚才错误的判断我对自己的眼睛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怀疑,感觉看什么东西都被这片红给晃了眼神。以致于当古羲突然顿停时,眼前一片晕眩,勉强能透过微弱的视界看到两个模糊身影。
“怎么了?”道非在后面询问。
古羲的语声划过耳膜:“小愿,你看看四下还有没有枯木草的腐粉?”
我......看不清,视界里除了红色就还是红色,但古羲停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异样,也是需要我来用眼睛辨别。所以揉了揉眼后眯眸去看,似乎一片红中有什么在妖娆而动,竟然还看到那东西有个怪异的头,朝着这边缓缓张开了嘴。
“你们看到那里有什么在朝着我们这边张嘴吗?”我不确定地问,但瞬时间感觉到气氛变得不一样,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只觉手被古羲朝旁一拽,耳边是他急喝:“快走,是红星食人花!”
我其实没有反应的时间,腰上一提就被古羲揽着在跑,双脚本能地跟着他节奏飞奔。极明显的空气中有某种腥味,眼前的红变得不再妖娆,反而成了诡异的猩红,强烈的感觉有许多伺机的危险在朝我们威逼而来。
“你们先走,我来垫后!”
道非的语声让我心头一震,直觉不同意,可古羲拽着我没有任何停顿,而身后的脚步却骤然而止了。“古羲......”我刚开口,就被他喝断:“闭嘴!”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峻和沉肃,让我顿时忐忑地噤声。但又跑了一段路我还是忍不住道:“我们不能把他丢下!”
“红星食人花,是自然界最凶猛的植物。一旦被它闻到动物血液的味道,就会从沉睡中醒来,当丛集侵蚀时甚至可以蚕食掉虎豹。以你的实力能勉强对付两三株,但藏匿在凤凰木里面神出鬼没并不知数量的,你留下只会是隐患。”
我连连摇头,“不,我不是隐患。它藏在树影里,你们的目力没我敏锐,我可以帮你们快速识别。古羲,我说真的,我们不可以把他丢下,因为他是......”
知道古羲在很多抉择时候都是残忍而果断的,他从不拖泥带水。我曾经一度欣赏他这种非常人思维的果绝,但这一刻如果是对道非,别说我做不到欣赏,冷眼旁观都不能。
可古羲的狠绝让我再次领教,只听他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这事由不得你。”话落间我已经又被他拽跑出了十多米,感觉有什么从口袋里跌落,低头而看,发现是那只烟斗。
霎时我脑中的弦崩断了,口中坚决地要求:“不,古羲,我不能走,我必须得回去。”没有强求他也和我一起回去,但是无论身处什么位置,我都面对不了将道非丢下逃命的自己。
古羲充耳未闻,我一发狠捏动手串的珠子,转手间细丝缠绕上了他的腕上。他没有松手,却脚下放缓回头过来,凛凛目光带着寒意很慑人。我不敢去迎视,低着头喊:“放开我。”见他不动加重了细丝的力,它的锋利立即割破了他的皮,有血渗出。
只听头顶赤冷的语声在质问:“今天我要是不松手,你是要拿着我送你的这项武器来割断我的手腕吗?”心头就像被一拳猛的砸中,钝痛不已,不抬眼口中却道:“如果你要收回它,请把柳叶刀还给我。”
很明显的,那拽着我的手霎那一僵,转而紧到让我挣脱不开的力松开了,并且没有丝毫留恋的甩脱了我的手。银光一闪,柳叶刀被塞回了我的指尖,听到他用无比讽凉的语气一字一句道:“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不自量力。”
指尖颤了颤,一点一点将刀握住,没敢抬头看他一眼就调转身而跑。
树丛间掠过的风吹散了我眼眶里的湿意,这时候不该软弱。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尾随,心中五味杂陈。其实理智上知道古羲的判断与决策都是对的,即便是我返回去也未必能帮到道非,甚至很可能反而还成累赘;可情感上不容许我的脚向前继续迈进,回头即使无岸,我也不可以退缩。而且其实无论被留下的人是谁,我都会如此义无反顾。
但回头的路并没有通向原来那条道,当我意识到自己走岔路时立即停止。其实树丛之间本就无路,刚才古羲带走我一路奔跑是折了一根树枝在前开道,所以我回跑时也是循着这痕迹,可这处环境与之前有所不同了。
脑中快速盘转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本是循着别人的痕迹进这树丛的,是因为突然发现了红星食人花而起了变故,才不得不慌乱择路而跑。可以古羲的敏锐,假如说在奔跑途中有明显的痕迹是不可能错过的,难道......难道有人始终就在我们身周,先一步抵达凤凰木外,又在我们奔走逃命时跑出了另一条道?
想到这我心头就一紧,摆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继续沿着这痕迹追踪过去抓出这个人;二是及时回头找对正确的路寻到道非。
衡量于心不过两秒,我就选择回身原路复返,因为孰轻孰重很容易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