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任何一个人
“谁说他就是羽了?”
我一怔,“可是你刚不是说......”话说半句就咽了回去,他说的是出镇的人是民警,而没有说民警就是羽。可这样一来这民警与羽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听着古羲不咸不淡的回答,我只剩无力感。他就是不一口气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要让我来猜,可我又每次都猜不中。更无力的是我如果不问,他就真没心来给你解惑了,然后那一个个疑团就憋着吧。
所以我在顿了顿后,还是一问到底:“如果民警与羽的失踪没关系,为何你刚刚要说到他出镇这一件事?”
总算这次他笑得深沉而回:“还没想明白?我们可曾有见过羽,哪怕是个背影?”
摇头,不曾见过。所以之前我都在怀疑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性。
“那么谁可能会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我想了想,觉得除了谢小琴可能没有人再见过他,但谢小琴死了,而且她看到的他也是童年时期见到的样子。隔了这许多年,无论是外形轮廓还是相貌都会改变吧。
“那就是了,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他可以是镇上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当他敛了特定气息后站在人群,他就是一普通人。所以我让那边严格把控每一个欲图离开镇的人,但是为什么却让那个小民警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呢?”
“是因为......你故意放的人?”
古羲笑赞:“终于有点跟上我的思维了。不过很肯定地告诉你他不是羽,他只是被抛出来试探的饵。一个隐藏得这么深的人,韬光隐晦还来不及,又怎会贸贸然跳出来并且还表现得很张扬?这样的行事风格与之前形象不符,气质也不同。但是却能肯定一点,他在推动这一切发展,既然要推动必然要借助一些人来达到目的。”
“你是说......”
他没给我猜测的机会,直接就截断了我话:“一开始方向性就错误了,我们总以为这个人是生活在围城里的那座房子,不为人知,神出鬼没,实际上他会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而他能如此有恃无恐,一来是自信没有人能揭得开他的面具,二来是他对这个镇的熟悉。这熟悉不光是指对这个地方,还有对人。”
说得我仍然一头雾水,始终都没明白到底羽是怎么离开的。
古羲把我的手摊开在桌上,边写字边道:“你之前写了个诱字,现在我也给你一个字。”他在我手上写了个:易。
易......易容?“那个离开的民警易了容?”我惊问出声。
古羲眸光平静,“这盘棋下得很有意思,引敌先疑,确其竖子不为帅,明知我要翻盘诱其出山,他就索性将计就计来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我直接放虎归山。”
我不理他这些暗语,直截了当问:“你意思是那个唯一离开布林镇的民警实际上就是易容后的羽?那后来呢,跟丢了吗?”
到这处我已基本理解古羲的意思了,那个年轻的民警不但成为了羽的饵,也成了古羲的。他判断民警必与羽有接触,所以才会有那些指向性很明确的论断来争对我们。可是他算准了这民警不是羽,却没算准前一刻不是,后一刻离开的却正是。本意想借由民警这条线诱羽出来,却没想反被其利用堂而皇之当着众人的面走了,不用说,出了那个镇,即便秦舟派了人跟踪也必然是跟丢了。
我从古羲的神色里倒是没有看到半分懊恼,只有棋逢敌手的兴味。这次其实可以算是他棋差一招,本已经是瓮中捉鳖一手掌握了,却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将人又放了。
那现在真正的民警呢?不会被羽给......
还好听古羲说在派出所的仓库里找到了人,也正是如此秦舟那边才顿悟过来羽已经金蝉脱壳而跑,打了电话给古羲汇报。
如此一来,羽的这条线索就真的断了,出了布林镇,中国这么大,要想再找到他无疑是海底捞针。但我看古羲好像并不在意,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陪我吃着泡面唠着磕。
在继续启程前,他突的冒了一句:如果你是羽,你会去哪?
我没回答,在车上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我是羽,我会在逃离了布林镇后去哪?这个人的思维与常人不同,不能依照常理来推断,可越想我就越心惊,因为到最后似乎只有一种答案,那就是我。
十二年前以笔友的方式与我有联系可能是偶然,但我解读出信中的秘密却成了必然。一段莫名遗忘的记忆是开端,中间的空白期不知道是在给我缓冲还是别的原因,但第七封信就好像正式启动了一道程序。无论是否古羲参与其中,我都还是去到了羽留给我讯息,想要我去的这个布林镇,并且成功的引导我在地下围城里揭开部分城墙的秘密。
一共七封信,唯独第七封信没有邮戳,只在信纸底下留了年月。我本怀疑这第七封信根本不是十二年前寄的,可是等把信再次拿出来仔细看后就否决了这一观点。因为无论是旧信封还是富有年代感的信纸,都可以通过某些渠道得到,但唯独一样不能,就是钢笔墨水。
每一封信因为年代久远而使得墨水渗透进纸张,并且会有微微的糊化。
突的想到身边这人不是鉴宝专家吗,这虽不是宝物,但字迹年份应该也与鉴宝类似吧。于是就把信拿给他看着问,结果得了他一个睥睨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说:“大材小用这四字懂不?”我连连点头,安抚着说:“懂懂,你只要帮我随便看一眼。”
“不用看,信都是十二年前写的,纸张和信封也都是。不过,信可以先写了,寄不寄又谁知道呢?”
我心中一动,他意思是羽早把信写好了然后一直没寄,直到最近才暗藏在旧书中让我收到?那岂不是与我之前所想不谋而合?如果我是羽,在明知有一个人能解开石门碎片之谜,可却又苦等不来的情况下,既然有确切的地址,那就不妨去找她。
古羲也说了,方向性有错误,羽并不想当然地就一定只呆在地下围城。他会易容,会走到众人视线前以各种普通面貌示人,然后潜伏在我的四周,或许是班上一个同学,或许是周旁的邻居,也或许从未走入我的视线,但我却一直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总之,他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或认识或不认识,却会暗藏在我周围的一个人。
所以,回程的车开向的不是帝都,而是萍城。
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离开布林镇和那个地下围城不是结束,还只是刚刚开始。
车子行驶一直到中午时分才下告诉,进入萍城区域。我有些疲累,但睡不着,隔着车窗看这座本该熟悉的城市,却突然间觉得好像离开了一阵子都变得很陌生。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已经暑假都过了,一直也没去找导师报道。
很意外古羲会让童英把车子开回到我以前租住的公寓楼下,更意外的是推开门看到里面居然如我原来一般摆设,那些曾经被损毁的家居都复原了,只不过仔细看陈色都是崭新的。
目光落在中间那道垂幕上,当时古羲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行径历历在目,忍不住转头去看他。只见他已经不知何时落座在沙发里,和第一次进这屋一般像个主人似的随意地拿起遥控打开电视。不过,他现在也确实是这屋子的主人了,我无可厚非。
不去理会,既然他有心回到这里来住自有他的理由,我的首要事件是给早已关机多日的手机充上电然后给导师打一个电话。等我与导师沟通完毕,确定了课程安排后从室内出来,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人已不见了。瞥了眼那垂纱,估计他大概是去了那边,于是扬声喊了句:“我出去一下。”
回来了萍城,我就还是个美术研究生,自然得继续上课。虽然刚刚进房间充电打电话时有看到新的画架和工具,但还缺少一些必备的东西需要去采买。
在城区有一家专门的器材店,里面画纸、画笔、画架应有尽有,我的工具基本都是这里购置的。老板是个沉默的男人,每次去都见他坐在吧台后面看着书,很少会来主动打招呼。这次去也不例外,只在我进门时老板抬头看了我一眼,认出是熟客就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我找齐了要买的东西到吧台前结账,下意识的目光落在了老板的手上。
136.一双脚
在这之前,从不会如此去观察,那是一双皮肤微黑但手指却还算修长的手,掌心间有薄茧,应该是平常会干一些不轻不重的活。中指的最上一截关节微微凸起并有厚茧,我几乎要脱口而问他会否画画,因为这种指节的形成通常是握笔太多的缘故。
付完钱我没有多作停留就走出了器材店,等走到路边才回看了一眼。一个开画具器材的老板,会画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不能单凭这一点就胡乱去猜测。更何况假如真有问题,我如果问出来就意味着打草惊蛇,所以还是沉住气静观才是。
回去的路上我到离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食材与生活用品,等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门内黑漆漆的,放下东西先进房拿手机看了下,之前留在家里充电的并没带出门。
手机上有祝可的来电和同学的群短信,我先看了短信,是通知大家明天上午十点在科研大楼集合,这消息我已从导师那得知了。给祝可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几声对面才接起来,出声的却是个男人口音,迟疑了两秒我问:“祝可在吗?”
“哦,你等等,小可,你电话!”
隔了一会电话那头才被重新接起,然后祝可的声音传了过来:“愿愿?”
“嗯哼,你之前打我电话了?”
“我说你回老家一趟怎么连电话都不接了?哪是之前打你电话,我是这几天一直有打给你可你都没接,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我笑了笑说:“没,回去之后又跑山里采风去了,信号不好,后来连电也没了索性就关机了,反正想假期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要紧的事是没,就是想喊你出来一块吃个饭。”
“好啊,时间地址你定好了给我消息。”
挂了电话后就起身去客厅,把食材归置进冰箱就简单做了两个菜,这时仍不见古羲出来,微一迟疑跨过那道纱幕。他那边的格局是两室一厅,我在主卧门上敲了敲不见有回应,旋转门把推开门却发现室内并没人,又去推客房的门,同样也是空的,这才知道原来他招呼也没打就出去了,而且很可能就在我那会出门之前。
有想过拨他号码,可手指划过键盘屏幕还是算了。回到自己那边上桌吃饭,那会在服务站因为餐馆打烊没厨师在烧还满心失落,现在回来了做了两道喜欢吃的菜咀嚼在口中却仍然觉得食不知味。不由叹息,原来吃饭的心情是与身边的人有关的。
还是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你在哪?
又对着桌上的菜拍了张照片也传过去,不到半分钟就有回复过来:品相太差,没胃口。
我不由笑了,边吃边按着手机打:又不是让你吃,就是给你看看而已。
古羲回:那再见。
我:在干嘛呢?怎么也不说声就跑了?
古羲:有应酬。
耸耸肩,放下手机打算去添点饭,胃口来了。等我添完饭回到桌前,刚好看到手机屏幕短信在闪,在这之前已经有两条了:就这么一会功夫,是不是想我了?怎么不说话?人呢?
接连三条,一条比一条短,也充分表述了某个男人的耐心实在有限,我总共也就离开了一分钟。正想回复,结果字打到一半就被来电给跳转了,屏幕上赫然跳跃着他的名字。
我接起来后学他懒懒地“喂”了一声,他劈口就问:“怎么不回信?”
“吃饭呢,没看到。”
“那现在看。”是命令的口吻,听得我想笑,却忍住隔了几秒后说:“看了。”
还是命令口吻:“回答我!”
我故意装着懵懂的样子问:“回答你什么?”
那边静了一秒,重复刚才的问题:“是不是想我了?”
“啊?你说什么?没听清,信号不好呀。”忍着笑将手机挪开一些,听到那头再平静不过的声音低缓传来:“常小愿,你给我等着。”随后啪嗒一下,电话被挂断了。
我是彻底被这人给逗乐了,于是心情很好的不但将两盘子菜给解决了,还吃下一碗饭。心满意足地摸摸有些圆滚的肚皮,感叹民以食为天,这食当真是要胃口对,还要心情对啊。
饭后梳洗完我就坐在沙发上意兴阑珊地选着电视节目,静等某人。
回到公寓后神经的放松,本身身体的疲倦,加上心情的愉悦,很快就让我在电视噪音里困顿了过去。似乎听到耳边有手机短信声传来,但眼皮太沉了,最终渐渐进入了梦乡。
是的,梦乡。
我又回到了布林镇,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周旁的店铺很陌生,完全不是我曾见到过的那些。走着走着,我没来由的心慌不已,因为忽然发现这镇除了进来的路是一样的,其它所有的都不同,包括那些楼屋,它们甚至都不是十几年前的旧房,更像是......古色建筑。
每一脚迈步,都能听到我的鞋根与地面敲击声,低下头,没有水泥铺路,只有古老的青砖地。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突兀的叮铃铃声,那是......自行车铃声?循着声音望过去,有一个身影正骑着一辆老解放自行车过来,身影模糊地从我身旁掠过时,我被震在原地。
那是......曾经梦见过的年轻邮递员?我几乎把这件事都忘记了。想也没想就跟着追了上去,他骑的是自行车按理速度不算慢,可我光用走的居然也能跟得上,只是保持着一个特定的距离,无论我是加快脚步还是放慢都不能跨越。
周遭是空无一人的古色建筑,前后两人身处这空间很不协调,这感觉很诡异。而更诡异的是,我看到那个背影停了下来仰头而望,在他跟前是耸高的城墙以及沉重的石门。
我第一眼看这古色城墙和石门就觉得熟悉,转念间发现它们与地下围城很像。
不,不是很像,是根本就是。
石门上的纹理,城墙砖石的堆砌排布,全都如记忆中那般。唯一的区别是,一个隐在黑暗中,一个曝于光天化日里。
我再次环顾四周,这些房屋、青砖、高粱,我不是古羲,辨不出是什么年代的建筑风格,却为心中有个念头而震惊。这不会就是......布林镇下的那个围城吧?
下意识地想要走近房屋去触碰一下,可是当我的指尖触及时却发现摸不到实体,甚至手指都能穿梭而过。这些房子都是虚幻的?还是因为我在梦中,所以摸不到任何东西?
我的目光回转向城墙与石门,本想尝试是否连它们也摸不到。可脚刚迈出一步,却突的全身僵住了,想得太过入神竟忘了那年轻邮递员,这时城墙之前哪里还有他的身影?愣神过后立即跑过去,左右四下都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人影。
突的目光一顿,在城墙与最末端的房子之间有条小巷,那不远处巷口的地面露出来的东西像极了自行车的把手。我走了进去,越走近看就越确定,那黑色的皮套正是自行车的一只把手。等我走到巷口时,看到那辆老式的解放牌自行车就横躺在地下,诡异的是两只轮胎还在腾空旋转着。
迟疑了下,蹲下身想仔细察看。可突的后脊发凉,就在我蹲下来的那刻,我看到了一道影子重叠在自己身上,头缓缓压低向后看......
几尺之外,站了一双脚。
蓦的从梦中惊醒过来,眼睛睁圆,瞳孔放大,心脏也在收缩,急剧地喘息。等呼吸终于平缓时一摸额头,满手的冷汗,包括背脊上也凉飕飕的。
这......不算是噩梦。最后我惊醒过来也并不是在梦中察觉到身后有人而恐惧,让我惊愕的是那双脚,或者准确地说,是那双鞋子。
那是一双我见过很多次的鞋子,军靴。
环顾四下就知道自己还窝在沙发里,身上因为出了一身冷汗而粘腻,但我没有半点想动的意思。脑子里浑沌的很,又闭了闭眼,一副场景渐渐清晰。
城墙与古屋之间的小巷,被遗弃的还在滚动轮胎的自行车,从头顶覆盖住我的影子,以及,身后几尺外的一双......穿着熟悉军靴的脚。
理智在告诉我这只是个梦,可却控制不住思维在想为何到最后我会在梦中看到的是古羲的脚站在身后?根本......不合理啊。
其实以前我是个很少梦的人,甚至可以说不做梦。是从...收到第七封笔友的信后,最初是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我,满脑都是碎片的画面,不断地重复,我将之称为噩梦;后来到了布林镇上,我梦见邮局,又梦见不可能是老谢头的年轻邮递员,这还能解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到围城中,我梦到房屋里坐在桌前的笔友,也都与当下的环境有着密切关系。
可是今晚回到了萍城的家,我却做这样一个梦。
137.琢磨心思
室内昏黑静寂无声,他是还没有回来吗?想要去那边看看,可是身体连一点动的念头都没,思绪仍停留在那个梦中。暂时先不去想最后那幕场景,在那之前我所见的是既在既定思维范围内,却又超出了理念范畴的东西。既定的是那城墙与石门,与我和古羲在布林镇下空间所看到的一模一样,超出的则是那本来该是荒芜空寂的地方,在梦中却多了许多古色建筑。
不管梦境是否真的,我都在想着一个问题:会不会那围城在很久以前原本不是在地下的?这想法可能不合理,可是却在脑中滋生蔓延,越想越觉得可能,甚至,我生了将那这个梦画下来的念头。
起身、开灯,找出画架,打开刚买回来的画具又铺上白纸,说画就画。
但提起笔却不知从何画起,甚至发现满脑的画面正在消褪,我立即不敢有迟疑,能记得多少就画多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脑中场景全部烟消云散时,我的手也顿止下来。
看着白纸上的......残画,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之所以称它是残画,是因为我只画了画纸的上半部分,城墙石门之内的小巷、房屋、青砖。我想了想,有两个场景不会忘,一个是站在城墙前的背影,一个是小巷深处我背后的脚。只不过那背影模糊了只能以阴影线条替代,但那双脚却清楚,很快勾勒完整。
一低头,就见我刚画完的脚站在侧后方,踩得正是军靴。
惊愕转身,恍然间才发现天已经大亮,消失了一整夜的人站在身侧目光落在我的画纸上。
倒没生出什么诡异恐怕的感觉,就是觉得像被抓包了一般。尤其是古羲单刀直入抬手指着画上问:“你这画的是我?”
我想否认,但与他脚上如出一辙的军靴,标志性太强了。
所以古羲下一个问题是:“这是在画什么?”他有一双再锐利不过的眼睛,相信城墙与石门这般明显是逃不过他的眼的,斟酌之后我如实而答:“画梦。”
“梦?”古羲的视线终于从画上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对他讲述了那个梦,梦境不记得了,梦的过程还是清楚的。他默然听着,直到我最后笔指角落轻声说回头看到这双脚时,他的眉毛才微掀了下。
他的手指向城墙前那团阴影,“这个人就是你说的邮递员?”
“嗯,我完全记不起他的轮廓了,在这之前有次也梦见过这个模糊身影,可是后来醒了就忘记了。这次如果不是最后印象太深刻,可能醒来也会把这梦忘了吧。”这其实并不奇怪,人在苏醒时的霎那,脑思维可能还停留在梦中没出来,但一旦真正清醒时,梦境转身就会快速遗忘,所以大多数人都不太记得做过什么梦,偶尔记得的那是因为印象深刻,但这记忆不会保存太久。
通常我们会说昨天我做了个梦,但很少有人会说一个月前我做了个梦。我能记得之前那个噩梦,是因为它在不断地重复。但近期的,就好比布林镇上曾两次入梦,也只在当时苏醒过来时记得,事后将之遗忘,再记起是在今晚这个梦中了。
人的大脑很奇怪,可能它在梦中的思维模式与现实是不同的,所以梦里能记起以前的梦,梦外却会遗忘。
古羲沉吟片刻后道:“单以这场景而论,你知道你画的是什么朝代的建筑吗?”
我摇了摇头,对历史建筑并不太熟悉。
只听古风低道:“秦风。”
我微微一怔,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这画上房子是秦朝时期的?那如果梦境是真,难道那围城是秦朝年代的?”
“历史不是以风格而论,古往今来都崇尚秦风,后人仿造秦时建筑很稀松平常。”
“那要看什么来辨别年代?”
古羲:“取材质地。”
“我这画上......”
我话没说完就见他摇头,“鉴古在于望、闻、触、切,别说你现在所绘只是草图,就是勾勒了颜色也不可能单靠图纸来鉴别其年份。”
听他如此说知道在理,目光划过画纸时蓦的眼睛一亮,指着那城墙与石门问:“这你应该看过也摸过啊。”没料他横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丢来一句:“你是在考我地质学吗?”
未等我反应就听他又道:“中国东部在寒武纪以前以变质岩为主,古生代以各类沉积岩石为主,燕山期则以火成岩为主。现在你觉得一块石头能鉴别出哪个朝代了吗?”
呃,中国不过是五千年历史,石头的形成却累以万年来计。是我太过心急了,根本都没深思这些,失落之余扑了一鼻子灰,总有些难堪。于是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可就在划转眸的瞬间似乎看到他眼底隐约的笑意,突的我想到一个事。
在祭盘底下古羲翻转局面将谢小琴制住时曾说过她没文化,因为我胡乱编撰的张大千那幅《松山仙境图》不过是上世纪的,而他一口肯定那个围城至少是千年以前。
那就是说一定有什么让他鉴别出了年代,这会他是故意不说的。
有了这么一线索再去想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我也学他横了一眼后道:“一块石头自然不能鉴别出年代,但是一块被打磨过甚至雕刻了的石头,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了吧。”
古羲牵起唇角笑了起来:“现在学会琢磨我心思了?”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呢?”
他伸手在我脑袋上一拍,“去给爷弄点吃的去。”
我瞪眼,这人居然大老爷似的坐进沙发里了。过了几秒,我只得闷着声咬牙问:“你要吃什么?”他把两腿往茶几上一翘,漫不经心地说:“你看着办喽。”
看着办?那就是最难办。这人嘴巴说刁钻吧,也能在各种环境下都适应,可要说随意吧,那绝对不是他古羲的标签。昨天在生鲜超市有买一盒阿根廷红虾回来,好像有见过他挺喜欢吃虾的,于是我进厨房取了几只大虾出来先解冻,然后用佐料给腌制后在锅里煎了两分钟。本来想熬粥,但想古羲那耐心是等不了,所以就把牛奶热了热再煎了两片吐丝直接端出去了。
可我前后也不过忙了十多分钟,再出来时却见古羲已经横躺在那闭了眼。
我放下盘子走近,这是睡着了?可刚走到他身边就见长臂伸来,猝不及防被拉着跌在他身上,腰上被控住。懊恼地去瞪他,“不是说要吃东西吗?还不起来吃?”
他也不睁眼,只懒洋洋地道:“说说你做了什么。”
“虾、牛奶、吐丝。”
他评价:“差强人意。算了,告诉你吧,你的思路确实是对的,鉴别石器的年代必须得从它的工艺。但是即便鉴别出来了年代,也不能成为论断的依据。”
我一怔,也不挣扎了就趴在他身上问:“为什么?”
他微眯开眼,星眸目光落于我脸上,“因为不同的石器分处于不同的年代。石门上是浮雕图案,从工艺以及雕刻手法看是至少在千年以前,而那攀附在老树上的石盘底部的八卦和刻字,却是出自两千年前的秦朝。”
我的眼睛一亮,秦朝!刚刚他也说我画的建筑是秦风,又一次与秦朝相关了,这是否代表了......还没深入去想,古羲就洞察了我的心思,淡淡否决:“一个秦朝的石器用来作为祭盘,只要是后来有能力者都可以办到,那代表不了任何意义。相反的石门上的浮雕以及那古城墙的垒筑,反而更能表明这座围城应当建立于,”他顿了顿,轻吐一个字:“宋。”
宋?那岂不是与秦朝隔了一千多年?为什么一个空间却有两个朝代相差如此大的石器?问题一出来我就自有了答案,因为此答只有一个解:就是宋代人得到了这个秦朝的石盘,然后在布林镇建造围城并布下奇门遁甲阵。
目的,无可知。
今天之前我或者会想成围城存在的意义是城墙内的秘密,可是当有了这个梦后,我不确定了。假如梦是真的,那它就是曾在地球表面,城墙也曝光于外,那么何来秘密可守?
想了一阵想不通又抬眼去看古羲,想问问他的意见,可见他眼睛又闭上了,长睫遮了瞳仁之后少了那些乖张肆意,整个人都好似变得柔和了。腰间的掌好似松松垮垮地锁着,却如了他的性格霸道地宣誓着主权,敢保证只要我欲图起身,他定能醒过来并将我锁的更紧。
不管他有否真的睡着,我都闻着他怀中温软的气息选择安静地伏在他身上。
这一刻,世界是安静的。
138.会友
但半小时后,我还是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起了身,还好并没吵醒他,因为今天十点必须要去学校科研大楼集合。室内有些闷热,看他额头都有了汗,我将空调调了定时,又找来毯子替他盖上后写了张纸条在他手边的茶几上,这才离开。
赶到学校时已经过十点了,科研大楼前同学都散了,我连忙拿出手机来想要发短信询问,却见手机上有条未接收短信是祝可发来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多钟。
微觉奇怪,怎么那么晚她都没睡,记得以前她是晚上十点之前准时睡觉的人呢。点开短信看是约我今天中午一块吃饭,把地址也一同发了过来。我快速回复了个就收起手机去同学群里询问大伙在哪,很快班长就在群里报了个教学楼的班级号。
等我赶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同学都已经到了,体型敦厚的导师也在讲台上说着什么,连忙从后门悄悄溜了进去,坐在了最后一排。不过还是被导师看到了,他今天还是穿着那老三件式的灰色短袖衬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给了我一个不算严厉的眼神。那眼神我懂,等下肯定是要留下来作汇报工作了。
因为是第一节课,基本上就是讲述下这学期的大概课题和目标。读研与在学四年是不同的,不会有固定的课程,多以课题为主,导师交代的任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即可。
听得不是太认真,一定下心来我的思绪就控制不住,目光在每一个同学身上打着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我觉得自己快成疯魔了,看每一个人都像羽,又觉每一个都不是。
因为若以画工而论,我的这帮同学是最有可能的,可又感觉不到在围城中那种低迷诡异的气息。但古羲又说羽会易容,可以是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一个同样能将气息敛于无形的人,又怎会让自己的身份这般容易外露呢?导师这一班一共有十八名学生,其中男生占了十名,女生连我占八名,排除掉女生外,那还有十个人。我在班上并不活跃,与谁的关系都不会太热络,所以要从他们的言行里分辨,很难。
还在兀自分析着,察觉手肘被触碰,侧转头见班长张倩在拿笔戳我,见我看过去时就朝讲台指了指。那方不光是导师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连其余同学也都在回望。
暗叫不好,定然是导师说了什么而我在开小差没听到。
张倩见状凑过来小声提醒:“导师让你讲讲上学期末的课题。”
课题?什么课题?我一片茫然。
那边导师已经重咳了声,提高音量唤我:“常愿,古先生的研究是有什么困难吗?”
......我才反应过来导师所说的课题是古羲那个复原方器的事,也不知道当初古羲是如何跟他说的,搞得好像一个突破性的研究一般。
迟疑了下,还是站起身来斟酌着开口:“关于古先生的研究,主要是文物方面的,具有一定的国家考量价值。我的主要工作是辅助记录这一过程,并将其构成草图供古先生参考。稍后我会将课题报告写好发送到您的邮箱。”
话中透露了文物与国家两个讯息,相信导师应该能明白有些事不能直言而道。果然见他点了点头没再细问,将话题转移开到别处去。
我坐下时察觉到身旁班长张倩那羡慕的目光,她小着声说:“常愿,据说这古先生十分厉害哦,我们一干同学他唯独选了你来参与他的研究案子。希望下次有幸我也能参加。”
对此我只能干笑着回应,心说你是没领略那人的脾气,要真接触了包管你后悔。
课上到十一点多就结束了,导师将我单独留了下来。等同学们一走,他就再度问起古羲的文物研究可有成功?我想了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方器虽然没有复原完整,但至少勾勒出了原貌,所以算是成功的。导师听了后似松了口气,又不着边际地问了我其它的事,见他几度欲言又止,不由主动提出让他直言。
这才见他微赧着神色道:“古先生来找校长与我时,除了说会自助学校做公益外,还提出要让咱美术系参与市委的一个宣传活动,不知古先生可有提及?”
恍然而悟,原来导师纠结的是这。他虽不求名,但一直心心念念想壮大美术系在学校的声威,这次若真参与了市委宣传活动,无疑是打响了非艺术类学校的美术系名声。
不过这我可没有话语权,只能摇了摇头,看他镜片后眼神失望又忍不住道:“晚点我主动跟他提一下吧。”导师怔了怔,“你们在研究结束后还有联系?”
呃,他就住在我一个屋檐下,算不算是有联系呢。
见我点头,导师转忧为喜,慎重对我道:“那你一定要言辞委婉地跟他提这个事,假若古先生还有别的要求尽可能的替他完成,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和我说。”
回头我把导师最后那话咀嚼了下,觉得有歧义呀,什么叫古羲还有别的要求尽可能替他完成呢?怎么有种签了卖身契的感觉呀。心想这话可千万不能给他传达,否则他还不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呢。
祝可约我的是十二点,被导师留话耽误了时间,等我赶到那家川菜馆时已经快接近十二点半了。途中接了祝可几个电话来催促,连声说快到了。
本来还奇怪就我和她两个人,为何还要叫个包厢,可按着门号推门而进时脚下不由一顿,疑惑地抬头又看了看门牌号,是215啊,怎么里面坐着的是个年轻男人?
对方听到门处动静抬起头看过来,目光将我打量,我有些尴尬地询问:“请问祝可定的是这间包厢吗?”男人默了一瞬,才点头回应:“是的,她去了洗手间。”
心头一松,还好没有搞乌龙。但即便如此我走进包厢后仍觉尴尬,不知这个陌生男子究竟是谁,祝可也没在电话里和我提。拉了靠近门边的一张椅子坐下,两相无语。
这男人长相普通,皮肤有些黑,这么热的天居然还穿了件藏青色长袖衬衫。包厢里也没有打空调,我坐了一会就觉闷热了,但看他好似一点都不觉得,只低着头在弄手机。
终于这尴尬的气氛结束在祝可的高跟鞋声里,她走进来时脸上就绽了笑:“愿愿,你这个拖拉鬼,让我等到现在肚子都要饿死了。”我也笑,多时不见还怪想念的,看她满面春风地坐进男人身旁时不由挑了挑眉。
祝可会心一笑,双手圈住男人的胳膊介绍:“他叫阿泽,是我男朋友。”
我微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常愿。”
对方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算作回应,祝可在旁解释:“愿愿,他比较害羞,今天还是被我拉着出来的。”看她神色里都是甜蜜,有些话就不言自明了。
难怪昨天会有个男声帮她接电话呢,看来也就是眼前这位了。
祝可想到什么起身拎起早就开好瓶的红酒边给我杯中倒酒边笑骂着道:“倒让你转移了话题,消失这么久也没个音讯的人必须罚酒三杯。”
我看了眼那深红的酒液,笑回:“罚就罚,不过你得陪我喝。”她知我所有酒中唯爱这红酒,即便是喝上一整瓶都不会醉。不过红酒是用来细细品茗的,而不是像啤酒一样灌的,所以三杯下肚,只觉嘴里全是苦与涩,舌头都想打结了。再看祝可那皱了一脸的表情,一下心情就平衡了。
她的男友阿泽也不多话,捧了一杯绿茶就在旁边看着我们闹。一来与他不熟,二来我也不是会搭讪搞气氛的人,所以也没有与他多攀谈。
菜是祝可早点好的,她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我稍微能吃一些。可川菜馆的辣子都是出了名,到后来我真的觉得自己舌头都被辣麻了。一场午餐吃到下午两点才终于结束,祝可似还意犹未尽,想要再约我去喝下午茶,我刚想苦笑着推拒,她的男友阿泽就说话了:“小可,你不是说下午还要去办事的?怎么忘了?”
祝可神色一顿,恍然过来一拍大腿对我道:“对啊,跟你吃着聊着都给忘了,我还要去银行一趟呢。”
于是起身结账作别,等出了饭店,我让他们有事就先打车走。祝可也不跟我客气,指了指电话说回头再约就与阿泽一同上了出租车,等车子慢慢划上轨道后我脸上的笑渐渐敛去,若有所思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以内。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个事,祝可那男朋友阿泽我不认识也无可厚非,可是祝可是几年的朋友了,对她还是了解的。九月气温至少30度以上,吃的是川菜肯定更热,我没一会就冒了汗提议开空调,可祝可却是迟疑了下才唤来服务员把空调给开了起来,但她身上那件防晒衫从进门起就没脱下过。
她皮肤很白,属于晒不黑的那种,以前夏天见她从不涂防晒霜穿防晒衣。席间我吃辣的满头大汗,可看她却很适宜。
这些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就是一些小细节。可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些事后,我对细节变得敏感了许多。心想或许应该私下找个机会问问祝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的,在我面前没必要强撑。
139.帝王绿
手机有电话进来,看那闪烁的名字我就联想到了某人耀武扬威的样子,于是忍不住嘴角弯起,接通后不等我开口询对面就抛来两字:“在哪?”
“在外面呢,你睡醒了?”
他轻哼了声算作回答,又道:“报地名。”
我一怔,“你要来?”静了一瞬,那头却道:“不用了,看到你了。”
啊?我站在路口左右张望,果然见他的那辆路虎车徐徐开过来,很快就停在了我的身前。上车后也不用多问他是怎么找来的,之前在常城就有过一次我去万达吃东西,他随后找过来的经历了,所以只要我带着手机他就能知道我大概位置。
他已经换了一身蓝黑白条纹的休闲装,飘了眼他胸前的logo,似乎他对纪梵希情有独钟。我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脚,发现他没有穿军靴,而是换了一双黑色高帮鞋,裤管长度刚好在脚踝之上,这身搭配还真有点潮。
收回目光时划过他的手腕,才想起一个事来,他的那串金丝楠木的手串还在我那,说是让我帮他用酒精消毒清洗呢,我都把这事给忘了。视线又再划转到他颈前的那根银色链子,心想他其实还很爱打扮的。那根银链的坠子在之前有次他洗澡出来没穿上衣时见到过,好像是个碧绿的玉坠,具体什么形状倒没怎么留意,总之不是佛或者观音。
突觉车子一个刹车,我这打量的目光被古羲抓了个正着。目光沉定两秒,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下一瞬迫人的眼神就逼近,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理智在告诉我这是在光天化日的车内,可这个人一发狠起来根本不管不顾,完全不给我挣脱的机会,双手被他抓握了按在一侧,另一掌紧紧扣在我后脑。直吻到我气息不定时他才松开了些,然后道:“没人告诉你不要直愣愣地盯着男人脖子看吗?这是一种诱惑,也是邀请。”
去他的诱惑和邀请!手上一挣动又被他给按住,“看来你还不服?那行,直接回去解决吧。”话虽如此说可他依旧没动,只是眼神从我脸上飘落到我的胸口。
今儿我穿的是一件v领连衣裙,被他这么一瞧,也顺着目光低头去看,霎时我脸涨得通红。在刚才的挣动中,衣领不知何时被扯得向下露出了里面半边的胸衣,被他这般看着窘迫交加。黑眸抬起时,里头的情绪只要是成年人都懂,他凑过来抵住我的耳朵:“小愿,回去?”满是诱惑的语调和字眼,我知道那代表什么,但还是艰难地摇头。
古羲有一个优点很可取,就是他的性格虽然乖张而肆意,但在感情方面不会来勉强。所以这刻他耸耸肩,退回了座位等我快速整理好衣装后似笑非笑地对我道:“难得我愿意当回绅士,提醒你以后不要盯着男人脖子看哦。”
我恨恨瞪他一眼,别转头小声反驳:“谁盯着你脖子看了?我是在看你那坠子。”
“坠子?”他低吟了句,竟主动从衣领里把银链吊着的坠子掏了出来,下一个举动却是把链子给取了下来往我脑袋上套,“喜欢就拿去。”
见他从不离身戴着,以为很重视,谁知他会这般随意就给了我。低头去看那碧绿的玉坠,发现竟然是一个玉哨子,即使我不懂鉴宝也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曾听说过翡翠是玉中的皇帝,而翡翠中还分色泽,绿**正、色浓,泛出蓝色调,但不偏色的是最名贵的一种,叫帝王绿。眼前这只玉哨子,就是这种色泽。
想想也是,能让古羲戴在脖子上的焉还能有次品?可是这条银链......刚念转过,就见他的手指捻了捻链子道:“太粗了,不适合你,回头给你配一条细的。”
我侧转头去看他,深幽黑眸里一片淡然,已经没了刚才的冲动和情绪。
既然他送,我也就受。默默将玉哨子塞进了衣领里面,却听他笑了,语带邪气地说:“它倒是比我福利还好,一上身就闻女人香了。”
翻了个白眼不想去理,男人说这些荤段子似乎都是信手拈来的。
当古羲推门一脚跨出时丢来一句:“还不下车?”我一怔,扭头看窗外,这才发现他的车子停在了一停车场。下车时一眼就看到前方奢华楼层上的名字凯纳云景大酒店,我不由问:“来这干嘛?”
他从那边走过来顺手将我往身侧一揽,懒懒地说:“来这自然是吃饭喽,不过你要是想住店我也不反对。”走近大堂之处时我说:“我刚吃过了。”还吃到两点呢,但他没有半点参考我意见的意思,径直而走着道:“再吃一轮,撑不了你的。”
于是,我与他并肩走进了光鲜亮丽的大堂内,由迎宾再一路引着往左拐进日本料理餐厅。
刚刚坐下就有服务员上前来递菜单,给我也递了一份。虽然我很饱,但还是顺手打开了去看,不过一看那价钱就安静放下了。古羲也没管我,随意报了几个菜名就让服务员拿走菜单了。没一会,一盘盘菜被端了上来,我的嘴角抽了抽,心说这还真叫一个......精致呐,基本每一份都是拿巴掌大小的碟子装的,就好比眼前这鹅肝,不用数,一共只有三片。
古羲似知道我在想什么,嗤笑着道:“瞧你那小眼神,日料在于精而不在于量,别像个愤青似的尽想些有的没的,尝尝这味就知道了。”
我夹了一片放在嘴里咀嚼,上面应该是抹了一层鱼子酱的,细腻的口感与鲜美结合,立即就吸引了我的味蕾。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它的味道极佳。
尽管我与祝可中午吃到两点,但在古羲的怂恿和美食诱惑下,真的如了他说的,又吃了一轮,其中还有不少我以往很少会去碰的生食。等到牛排上来时我连连推拒,真的吃不下了。还好他也没勉强我,优雅而斯文地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放进嘴里咀嚼。在他切第二块的时候,突的有服务员上前到他耳边低语,我没听清,只见他闻言后抬起了头,目光朝着我身后某处淡淡飘了过去。
顺着他的视线我回转头,目光在霎那间一顿。隔了五六张桌子的屏风前,岑玺正端了一杯红酒朝着这边举了举,嘴角露出一抹恬淡从容的笑,但不是对我。
在帝都的那晚,古羲毫不客气地打散了她眼中的笃定,最后离开时她多少是有些狼狈的。可今天她坐在那,又像第一次见时浅笑伊人,眸光清波潋滟。
只迟疑了一秒我就回转身来去看古羲的神情,别人的态度我不在意,主要在于他。但看他早已收了目光,低着头在继续切第二块牛排。服务员又走了上来,这次拿来了一瓶红酒,尽管我们桌上古羲刚刚已经开了一瓶,但听服务员道:“打扰一下两位,这是岑小姐寄存在我们酒店的86年拉菲,她说想要请两位喝。”
我没作声,静等古羲的反应。
只见他手上动作没停,语声浅淡地命令:“开了吧。”
心中一咯噔,就算我不懂这里头的玄妙也知道有句话叫作无功不受禄,岑玺是示好也罢还是有别的意思,无疑古羲都接受了。
红酒开瓶后先用醒酒壶温在旁,两只精致的水晶玻璃杯被送了上来,等过片刻服务员为我们都斟了半杯。这时古羲才抬起头,深深冷冷的目光看着深红酒液片刻,蓦的笑了,他问我:“想喝吗?”
我沉顿两秒,面无表情地摇头。
即使红酒是我最喜欢的酒,但我还是比较偏好平价、口感大众的,而不是这种一口千金的名贵酒。
“不想喝就算了,走吧。”
我一愣,他说走?只见他还真没开玩笑,拿毛巾擦了擦嘴后就优雅起身,旁边服务员立即上来礼貌询问有什么需要服务,他只笑着说:“账记在秦辅头上。”说完就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拉起我大步而离,竟是连看都没看一眼那刚刚被打开的红酒。
岑玺那一桌是走出餐厅的必经之地,在走到近处时古羲微垂了目光朝她还礼貌地点了点头。不过我看岑玺嘴角那抹浅笑没刚才那么自然了,但还是微仰视角点头回礼。
140.五毒
在越过桌子时我随意地回看了一眼,却不由怔住。刚刚注意都在岑玺身上,即使有隐约看到她对座有个男人身影也没去怎么留意,却没想到与她一同吃饭的是......何知许。目光相对走出餐厅的瞬间他也看到了我,清俊的脸上露出温和亲切的笑。
我不确定古羲有否看见何知许,念及之前有次他去“时光”咖啡馆两人谈了话,没过几天我就“被离职”了,所以就也不去提这岔了。
坐进车里他见我默不作声,笑问:“还在惦念着那红酒?要真喜欢喝就让秦辅去给你弄一箱呗,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我摇了摇头否认:“没有。”
既然他绝口不提岑玺这事,我也无意去纠缠这些。
回到公寓进门古羲就有电话进来,他直接边接听边穿过垂纱去了对面。我看桌上之前做的早餐牛奶和吐丝都还在,唯独大虾变成了壳丢在那,不由抿唇而笑,这人嘴巴还真是挑剔。收拾了东西进厨房,这会虽然已是傍晚五点多了,可连吃两轮这肚子是再吃不下晚餐了,相信古羲也一样,所以东西一搁我就进了房。
拿出手机时才发现有何知许的短信:有空来喝杯咖啡不?
时间提示是我们刚离开餐厅后,放在包里没听到短信声音。我笑了笑,回复:过两天吧,刚回到家不想出去了。他很快就回了过来:好,随时等你。
君子之交淡如水,与何知许应该就是这种。没有去深思他为何会与岑玺坐在一块吃日料,只消看那去店里消费的顾客身份,就知道他与这一类上流社会的人打着交道。
可能是身上出了汗感觉有些痒,于是去冲了个凉,可不知道怎么的越发痒了,心说不会是吃什么过敏了吧。等真的看到手臂上有红疹出来时,我觉得自己这嘴真成乌鸦嘴了。不敢再去挠,可有时候往往痛能忍,那痒就像有无数只虫从身上爬过一般,很是煎熬。
最终还是决定下楼去附近药店配一支过敏的药膏涂了止痒,要不这一晚上太难熬了。刚好走出房间看到古羲从垂纱后走过来,我正想打声招呼说下楼一会,就见他目光飘落在我手臂上问:“你胳膊上怎么了?”
红疹都冒出来已经很明显了想遮也遮不住,就老实回答:“可能刚刚吃的什么过敏了,我得下楼去药店买支药膏涂一下。”
他朝我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我走到他跟前手臂就被抓了起来,只觉他的指尖凉凉的很舒服,好像被他握住的位置没那么痒了。他垂眸看了片刻后问:“身上别的地方还有吗?”
“暂时还没起疙瘩,可背上会觉得痒。”
“给我看看。”
“......”我无语对之,可看他神色一点都不像在给我开玩笑,甚至抓着我胳膊往沙发处走,不由分说将我推倒在沙发上,不等我反应就直接从背后掀开了我的上衣。一下子我就恼了:“古羲你......”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了呵斥:“别动!”
我又羞又恼,一直以为他不会强来,之前还在赞他这优点呢,哪里会想到不过隔了几个小时就自打了嘴巴。那游走在背脊上的手,指尖所到之处都激起我的颤栗,双手攥成了拳,咬着牙一字一句质问:“古羲,你至于这般强要吗?”
可头顶的人根本没答我,指尖已从背脊梁骨滑落到我腰下位置了,心不由沉到谷底。假如这人**了心要在今晚,我哪怕说破嘴皮都阻止不了。而且随着他指腹轻柔划过身体,我的气息在渐渐紊乱,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毒药,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击破我的心防。这样的情境我早该预料到的,他选择住回公寓,房屋又是通的,感情算是确定处于炙热中,他若真想要我如何拒绝得了?
可就在我胡思乱想间,突听他用极轻的声音问:“你今天见过什么人?”
我一怔,转而就苦笑起来。还以为他没看见何知许,自己也就多一句不如少一句,不去提及了。可以他的敏锐,哪里可能会忽略与岑玺一同用餐的人?当真是我天真了。
他一路都不提,回来后也直接进了他那边屋子,就是为了等在这后头呢。
我正想把话与他挑开了说,却只觉他手把衣服拉下了将我翻转而过,幽沉如水的黑眸紧紧锁住我,然后道:“把你从早上起遇见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和谁有过身体接触,都给我一一说一遍。”
我忽然意识到古羲的神色不对,他这表情并不像是带了怒意,瞳眸中甚至连一丁点动情的情绪都没。忐忑不安地把从早上出门起的事情都阐述了一遍,看他脸色竟越见凝重,等到说完时忍不住问:“怎么了?”
他的眸光明明浅浅,居然一把将我揽抱起来大步走向卧室。
起初我还惊了一跳,可看他难得严肃的神色觉着不可能是我想的那种,等他将我放平在床上后,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沉静而道:“会有些疼,忍着点。”
这会我还能点头,可当他的手指捏住我手臂突然用力时,根本控制不住尖叫出声,岂止是有些疼啊。几乎只过片刻就见手臂上乌青指印斑斑,那疼是一轮痛过一轮。等两条手臂都被他这般捏过后,突的将我背转,上衣再次被撩起肌肤外露于空间,这时我已不去想那些羞赧了,因为他的指压在脊梁骨上,锥心之痛。
一开始我还能叫出声,到后来就只剩**与重喘了。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却大约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导致我起红疹身上发痒,绝不是过敏这么简单。最后一下分明感觉到有针刺下来,痛感竟全都朝那一点汇聚,眼前都开始发白看不清物了。
当结束时,只觉走了一遭地狱轮回。
感觉古羲把我翻转过来面朝上,微微睁眼,看到他手上拿了一支深紫色的针。可当他手指抹过时,却发现原来那针是根银针。
心头发寒地想:那深紫色的不会是血吧。
古羲的脸色很沉,他并没看我,只一直盯着刚刚抹过针的手指,我发现不过片刻他手指上的深紫居然变成了黑。
“我到底怎么了?”开口才发现自己气弱到几乎无声。
古羲垂眸看我,清冷而道:“你被下了蛊。”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就无缘无故中蛊了?难道是在布林镇上因为与谢天元接触的原因?可古羲立即就否定了我的猜测:“不是姓谢的蛇蛊,你所中的是五毒汇聚凝炼的蛊毒,比蛇蛊要厉害百倍。”
“是哪五毒?”
“蛇、蜘蛛、蝎子、蜈蚣、蟾蜍。”
悚然而栗,这五种可都是致毒之物,想及谢天元的蛇蛊据说是身体里会有蛇存活,心颤着问:“不会这五种东西都在我身体里吧。”还好见古羲摇头,“实物下蛊没这么容易,除非你没行动能力任由对方将毒物送进你嘴里的。是下的药蛊,可利用的方法有两种,一是通过身体接触让药渗透进你的皮肤,二是通过食物用进你身体里。原本它的潜伏周期至少要三天,可你偏偏刚好吃了生食,引发了蛊毒而起反应。”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去医院洗胃吗?”这话我问出来都觉得自己天真,果然听到古羲讽刺地反问:“你觉得医院还能给你解蛊?”
正觉失落,又听他道:“已经解了。”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怔然看着他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你帮我把蛊解了?”
他一挑眉,“要不然刚刚是在玩啊。”
“可是,你不是说我中的是比谢天元那蛇蛊还要厉害百倍的什么五毒汇聚的蛊毒吗?”
他轻轻一哼,淡淡道:“蛊刚入体并未着床,还潜伏在表层。你得庆幸今儿我想吃日料,若没那些生食先喂祭了它们,过上一夜,我就算想帮你解都难。”
听他如此说,仍然还有犹疑:“那现在我是没事了吗?”还有,我又看了看他手指上的乌黑,无疑那就是他从我体内用银针拔出的蛊毒,可是......“那东西你接触了会不会有事?”
但见他淡淡瞥了眼自己手指道:“已是死物,又能奈我何?你还必须得灌水一直灌到吐为止,这样才能将留在你体内的毒物尸体清除掉。”
我浑身一颤,“你刚刚不是说没有实物,就是药蛊吗?”
“蛊遇血而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要喝水!可刚刚一番痛入骨的煎熬让我全身半点力气都没,只得向他要求:“你能帮我去拿水来喝吗?”
黑眸沉静看我,口中却道:“不急,反正也都死了,等一会再清理吧。”
他不急我急啊,一想到那所谓的......尸体还全在我体内,就觉浑身都难受。
141.自欺欺人
求人不如求己,我手撑着起身,双脚落地时抖的不行,一站起来就腿软要摔倒被他一把揽住并且又横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地走进洗手间。
我忍不住提醒他:“水在厨房。”
“水壶里的那点水够你灌到吐?”
一咬牙拧开水龙头就用杯子去装自来水,一杯一杯下肚,肚子涨的不行,感觉水都满到喉咙口了也没吐的出来。古羲叼着一根烟斜依在门边,轻吐了一口道:“没试过酒喝多后抠吐吗?”
我摇摇头,很少喝酒,就算喝也都是喝低度酒,从没喝到吐过。
“张开嘴,用你的食指与中指去压舌根。”
略一迟疑按照他的方法去做,没想到只轻轻一按作呕感觉立即涌来,撤退回手指的瞬间已经一口吐在了池子里,然后,我脸色变得煞白。
如果说在这之前还有那么一点点以为古羲是在危言耸听,那么这刻看到那些黑色物时,就只剩胆颤心惊。之后我也无需再抠,因为只要一灌水就控制不住作呕,一直等到吐的我黄色胆汁都出来时,再灌水下去就清净了。
但这过程让我整个人都虚脱,早在中途的时候眼泪就流了下来,若非我是坐在浴池边上而手又撑着洗手池,早就瘫软在地了。视线模糊中抬头,听到古羲啧啧了两声后调侃:“瞧你这可怜样,这个教训是告诫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心神一颤,终于还是回归到这个问题了。
在这之前古羲问了我这一天的行程,刚刚又说下这蛊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身体接触,一种是从口而入。而这一天里与我身体有过接触,并且又可能让我吃下药蛊的,只有祝可。
我很难把蛊这种邪物与祝可去联系上,更难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会来害我。
脑中把从今早迈出门开始又仔细想了一遍,突的我想到这一天里除去祝可,还有一个人也与我有过身体接触。这个人是上午一同上课坐在我旁边的班长张倩,记得当时我想事走了神,导师在讲台上点我名让我说话,是她用笔戳了戳我的手肘在叫我。
这个细节我刚才忘记了,可等我说出来后古羲就笑了,那笑我了解,带着分明的讽意。
但他却说:“既然你觉得你那同学有嫌疑,那就约出来一见不就得了。”
晚上八点钟,我等在金街路口,脸上稍稍画了点妆。因为如果不涂口红与腮红的话,怕我那惨白的脸色会透露一些事,而古羲说过至少有三天的潜伏期。
看到张倩从出租车上下来,我立即走上前去。她率先疑惑地问了出来:“常愿,怎么这么赶着要回老家?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这是我之前在电话里约她出来时的说辞,早就有了一套腹稿,所以回道:“还不是为了那老房子拆迁的事,我老妈打电话来说必须得要我回去签字,那边很急这不我只得连夜买机票回去了。本来课题报告答应导师说明后天交给他的,这样只得赶着做出来打印好让你帮我交了。”
张倩了解地点头说:“有时候老人家是急了点,买的是几点的机票?”
心头一顿,幸好我来之前有所准备,特意查了查回常城的航班,于是道:“只有一班十点半的了,一会我还要回去整理下随身物品赶去机场值机。”
张倩一听立即看了看手表,然后道:“那时间挺急的啊,赶紧的把东西给我,你快回去收拾吧。”我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了她,并佯装感激地去抓她手说:“麻烦你了。”
“呀,你手怎么这么冷?”手刚一握,张倩就惊异而问。
我笑着应对:“刚刚出来时冲了个凉水澡,可舒服了。”张倩摇着头说:“这样对身体不好的,以后可别洗冷水浴了,容易着凉而且寒气也容易入体。”说完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我说:“你有话就直说,没事的。”
“这份课题报告是暑假前你帮古先生做的那个研究案子吗?我可不可以借鉴一下呢。”
“当然可以,又不是什么秘密。”
之后又寒暄了几句,坚持目送着她先离开后我再转身沿着马路走了五十多米,那里停着一辆像头猎豹似的蛰伏在暗处的路虎车。拉开车门我坐进去,见古羲在驾驶位上正穷极无聊地拿着手机玩游戏,在我坐进来后他眼皮都没抬就问:“铩羽而归了?”
我滞了下,讪讪而问:“你怎么肯定她不是?”
他嘴角一勾:“不是我肯定,而是你喜欢自欺欺人。”
在来的路上他给我说了一个方法来测验对方是否就是下蛊的人体温。能碰这药蛊的,不是已经中了蛊就是能控制蛊,这两种无论哪种体温都会下降到冰冷状态。因为那五种毒物都喜寒畏热,恰恰也正是我先吃了生食又再冲洗热水澡,从而导致了我身上开始起反应出红疹。即便我被古羲给解了蛊,但体温都还没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恢复过来。
可刚刚我在摸张倩的手时却发现一片温热,包括整个过程中我对她的言语试探,她都表现得正常。对古羲来校找我做研究课题一事,她一直都很羡慕,所以原本并没什么交情却在电话中一提到这事,她就立即欣然同意这么晚还出来找我了。
那方古羲手指翻动间将对手ko了,这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我,我刚一张口,就被他截断:“不用来和我解释,答案自在你心中。”
我无言以对。
九月的天,车子行驶在夜晚的马路上,身上感到刺骨的寒意。
当古羲说出用体温来测验的方法时,我的心就很沉。白天祝可与她男友其余都很正常,唯独这么热的天两人却都穿着长袖,而这个事我在吃完饭后也在心里打了鼓,还打算找机会私下问问祝可是怎么了。当时哪里会往这方面去想,只以为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此还是坚持先见一面张倩,不可否认我还抱着侥幸的心态。因为宁可对我下蛊的是同学张倩,也不希望是祝可。
车子停下时我怔了怔,侧转头疑惑地向他看去,黑眸湛然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只听他平静地道:“上不上楼在于你,是想继续自欺欺人到对方找上你呢还是这时候出其不意将对方制住掌握主动权。”
看似古羲给了我选择权,可其实我没得选。透过车窗仰望五楼,夜未深,灯还亮着。
深吸了口气我问:“你要和我一起上去吗?”
他一笑:“怎么?害怕?”我点点头,确实害怕,害怕人心难测。
他熄了火拔出钥匙,“走吧,爷今儿心情还不错,就陪你一趟喽。”我皱皱眉,这大爷还真是会落井下石,我这身心交迫他却称心情好,隐隐脊梁骨的疼还在呢。
等到电梯门开时我又觉不妥了,我来找祝可还有理由可找,可带着古羲上门岂不是昭告天下要来寻事?所以走出电梯我拉着他吱吱唔唔地提出让他先躲在安全通道,他的黑眸寡淡地看着我,给了我四个字:“想都别想。”
并且不由分说就准确走至祝可门前按下门铃,我忐忑地趋步上前,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就见门从里面被拉开。竟然不是祝可开的门,而是她的那个男友阿泽。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古羲就突的动了,一脚踹在门上并且右手扼住了对方的咽喉,将人抵着往门内走。简直目瞪口呆,他这可真的叫......出其不意。哪里会想到连一句话都没说他就直接发难,祝可闻声从里面出来时也如我一般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状况。
阿泽在古羲的掌下被扼的话都说不出来,几度双手想往他身上招呼,可不知道为什么又缩了回去。祝可惊惶地看看古羲又再看看我,“愿愿,这是怎么回事啊?”
如此场面我能解释什么?只能保持沉默,任由那人发挥了。
事实上古羲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肆意横行的,就好比此刻,他将阿泽扼住咽喉抵在墙上后嘴角噙着一抹残意的笑道:“谈谈你是谁吧。”他连迂回都没,就单刀直入切向主题。
祝可一急就要跑过去被我拦住,古羲凉凉警告声在后:“不想他立刻咽气就呆那别动吧。”祝可被他气势吓住,拉了我的手来问:“愿愿,这个人是谁?”
我没有回答她,只怔怔看着她的手,如果说刚刚在握张倩手时我的手还是冷的,那这刻祝可的手比起我来可以算是冰。似乎有些事就明了在那,可我还是幽声问:“可可,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着凉了吗?”
她一愣,下意识就抽回了手,眼神闪烁着说:“没,刚才在做冰镇酸梅汤,可能弄了冰块的缘故。”我没有再开口,指握成拳,指节握到发白。
身后噗通一声传来,我回转头去只见古羲松了掌,那阿泽因无力而瘫软摔在地上,几声干咳后就抬起头来,怨恨的目光直直看着古羲又来看我,眼中闪过若有所悟,只听他低哑着声说:“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想知道我是谁?问祝可我姓什么你们就知道了。”
我一怔,扭头去看祝可,她眼神缩了缩低声说:“他姓谢,叫谢泽。”
“你是布林镇的人?”我脱口而问,转而想到什么,姓谢、会蛊,他是......“你是老谢头的儿子?!”如果说前一个问题我还有些惊疑,那后一个问题却已是肯定了。
果然阿泽嘴角牵起讽笑:“倒不算笨。我阿妈告诉我了,说阿爹死了。镇上的人说是自杀,呵,我和阿妈都知道阿爹最有可能的下场是死于非命,但绝不会自杀。又听说谢老头被压死了,谢小琴烧死了,这许多事都是发生在你们两个外地人来镇上期间,呵呵,冤有头债有主,自然知道该上哪去找人要债了。”
142.红斑寇蛛
古羲似乎对他的身份一点都不惊异,只露出一抹冷笑了道:“哦?真是这样?那既然交代了,你这命也不用留了。”话落间就一脚踩在了谢泽胸口,踩得他痛哼出声,口中却还在威胁:“你敢杀我?她身上中的五毒药蛊没有我的解药,不出半月她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是吗?眼睛小不是你的错,是你爹妈生给你的,可眼力不好就不是什么好事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的眉心可有一丝蛊毒的黑气。”
谢泽一听真就来看我,越看越惊愕,到最后他颤着声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被解蛊了?我这五毒蛊不可能有人能知道啊。”
古羲冷哼出声:“五毒蛊?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不过就是拿了毒蛇、蜈蚣、蜘蛛、蟾蜍、蝎子这五种毒物混杂而配罢了,能有什么太大明堂?”
“你胡说!”谢泽大怒,“五毒虽是以这五种毒物配置,但蛇与蜘蛛的品种十分讲究。我用的是丽纹蛇和黑寡妇,都是毒中之毒......”
他突的顿住了,因为古羲在这时突然有个不该有的行为出来,他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我眼尖地看到屏幕是亮的,而且好像还与谁在通着话,只见他不忌讳地按了免提淡淡问:“听清楚了吗?”
居然立即听到那头传来一声低笑,我听出来是秦辅的声音,果然他那悠扬的语调响在半空:“阿羲,你真是个野蛮人。”古羲挑了挑眉,不耐烦地又问:“我问你听清楚了没,哪来那么多废话。”秦辅答:“知道啦,对了,黑寡妇是什么品种啊?”
“红斑寇蛛。”古羲报出名字。
“ok,等我消息吧,悠着点啊,可别真把人折腾死了。”秦辅奚落声中止在古羲挂断电话下,然后他神情自然地又把手机塞入了裤兜中。
界此别说是那谢泽懵了,就连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过片刻谢泽似乎想到什么,又来看我,越看眼睛就瞪得越大,终于怒喊:“你骗我!她的蛊根本就没有解掉。”可古羲却反问:“我有说过解了她的蛊毒吗?”
他没说。他是让谢泽看我眉心可有一丝蛊毒的黑气,然后让谢泽顺其自然地以为我身上的蛊被解了,事实上就连我都被古羲骗了。仔细去想刚才,就能明白五毒虽然是以那五种毒物配置,但唯独蛇与蜘蛛两种是有不同种类的,可能要解这蛊必须得明确知道下蛊的人到底是用的哪种毒物。
所以古羲为我解掉的蛊毒只是表象,可能只是压制了毒性在某一部位......我下意识地伸手在腰后脊梁骨处摸了摸,那里是当初最疼的位置。
目光忍不住凝向那始终背朝着我的男人,心头的某一处在寸寸变软,他做这一切是为了瞒天过海,诱谢泽说出毒物正确品种。唯有如此,才能配出真正的解药。
以前总觉得他心机太深,如若不开口,永远看不透他的心。有时候甚至行事手段过狠,不给人留余地,就好比刚才他在门外二话不说就对谢泽下狠手,我心中不是没有微词的。可是这刻所有摸不着的情绪都烟消云散,这个男人再狠厉又如何,我都已经心向他了;而且,他所有的狠都是用在恰当时分,干净残酷而效果显著,这一次更是为了我。
祝可从懵懂中缓过神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畏缩而内疚地看着我,“愿愿,我不想害你的,可是我瞎了眼认识他,根本就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将衣袖拉起,一条黑线从她手腕处眼神已经到了小臂上,只听她又幽声说:“他说,如果我不帮他对你下毒,那就把蛊种在我家人身上。”
我沉了沉眼,祝可的处境在逼出谢泽身份时就隐约猜到了,但我却听出了她话中的漏洞。这漏洞不是指她说错或瞒骗了什么,而是......“你什么时候认识谢泽的?”
祝可刚一张口就听到谢泽寒声警告:“祝可,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上。”
“让他闭嘴!”我忍无可忍低吼,这个人用邪术来达到目的,简直比老谢头、谢福等人还要可恶。古羲回过头来朝我挑了挑眉,倒没说什么,只一拳打偏了谢泽的脸,一声哀嚎后谢泽掉落了两颗门牙还吐了口血。
祝可有被这野蛮的行径给惊到,她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合,朝我身边缩了缩眼中露出恐惧说:“我认识他有两个多月了,后来出了林声那事他对我十分关心,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起初我这手臂上的线不明显也没注意,直到前两天突然冒了出来他才露出真面目,说你就快回来了,让我务必约你出来。”
他们认识了有两个月,那谢泽所言因为得知老谢头死而来找我们报复根本就是假,他一早就有预谋来到了萍城,并且有意接近祝可。两个月前我才刚认识古羲,所以目标不可能是他,那么就是针对我而来。
为什么那时候我都没到布林镇去,谢泽就有预谋地想要对付我了?
这个问题可以等下再审问,眼前我的疑惑是:“蛊毒是下在哪个里面的?”
祝可的眼神缩了缩,小声说:“红酒。”
闻言我不由自嘲,难怪她要罚我喝三杯呢,看似一个小举动,却藏了多少心思在里面。
祝可惊惧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对我央求道:“愿愿,你的朋友真的会解毒吗?能不能帮我也一起解了?”她话一落,谢泽就含糊不清地说:“你别做梦了,她的蛊能解,你的是解不了的。因为你和我一样中的都是子蛊,子母连心,我生你也生,我死你也死。”
祝可一听脸色顿变得惨白,身体都不由轻颤起来。人对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属于本能反应,那些超越生死都不过是理智克制了惧怕而已。
而谢泽在说了这一番话后尽管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可扫向我与古羲的目光却依旧带了恶意,“你们也别得意,即使真有能耐解了我下的药蛊,也得跟我走一趟云南。因为......”他有意顿了顿卖着关子,在我们都把注意落到他处,才缓缓道:“很多年前,阿爹让我去阿妈寨子避风头时给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古羲随口而问,一脸的不在乎。
谢泽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爹说那是从下面偷上来的,很重要。”
我看他神色不像说假,如果是从地下围城偷上去的,就应该是有用处。于是我问:“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一块很大很沉的青铜板。”
青铜板...我几乎立即就联想到了祭盘底部覆盖在千年树上的那个印记,不等我追问,谢泽又补充道:“它有半张桌子那么大小,是个正方形。”
古羲锐利的眼神朝我看来,扼住我到嘴边的问话。立即意识到言多必失,我如果急迫只会让对方拿住把柄而有恃无恐。这种场合古羲要比我更会应对,所以我保持了沉默。
古羲意兴阑珊地问:“你背块破铜烂铁去云南,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谢泽:“你们跑去布林镇难道不是为了地下的宝物?”
“宝物?”古羲莫名而笑,“你老头子是这么告诉你的?”谢泽迟疑地点点头,听到古羲似笑非笑着道:“那你家老头子有没有说让你别回来,否则命不久矣。”
谢泽眼中闪过惊惧,但转而又强自镇定了道:“你不会杀我的,杀了我祝可也别想活。”
一声冷笑,古羲不紧不慢地反问:“祝可是谁?”
我明显看到身旁的祝可颤栗了下,别人不知道,但我却了解古羲所言不假,他不会去在乎多余人的性命,所以谢泽用祝可来威胁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显然谢泽也逐渐意识到这个事实,目光来回在我与古羲脸上徘徊。而我的面无表情让他感到心慌,再回看古羲时,他的眼底的恐惧毫无保留地呈露出来。
很好,他终于明白在这里做主的人是古羲了。
而我也感觉到古羲的气场在渐渐变得肃冷,只听他用极轻的语声询:“他在哪?”
眼皮跳了下,是与我想到一块了吗?
143.邮件
谢泽的瞳孔在急剧收缩,口中却还在问:“你说什么?”古羲笑了笑,突然问了句:“知道老谢头是怎么死的吗?”谢泽身体明显一僵,眼中的恐惧在加大,紧闭着嘴惊恐地瞪着眼前这个人。
“显然那人没告诉你实情。”古羲用脚踢了踢他的脑袋,又道:“这里被谢天元一锤子敲碎,还没咽气,因为还要用他来血祭呢。所以最后,是一具血流尽的干尸,不知道你的血慢慢流光时,会不会和你家老头一样呢?”
“你别说了。”谢泽的脸变得扭曲,精神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他伸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口中胡乱喊着:“我不知道他在哪,我不知道。”
“那他是怎么给你下达指令的?”
“是通过邮件,在两个月前收到一封邮件让我来萍城,前几天又收到一封要我对常愿下蛊,将她带去云南。”
听到这处我再忍不住走上前,“这许多年你从没见过他?云南到底有什么?”
可我看谢泽像是精神在瞬间崩溃了,眼神都变得涣散,只会呆滞而茫然地看着头顶天花板。我不由侧转头去问古羲:“他怎么了?”
“不用管他,暂时意识溃散而已。”他回眸扫过我,目光落在祝可身上,沉声问:“电脑在哪?”祝可慑缩了下,朝卧室指了指。
古羲对我道:“你去拿。”我点点头,走进祝可的卧室,环视一圈就了悟他们二人已经同居了,因为室内男人的衣物随处可见。这其实让我很吃惊,祝可并不是个随便的人,谢泽也没有优秀到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居然短短两个月就发展如此迅速。
以为会是台笔记本,可我找了一圈只在角落发现一台台式电脑。有些犯难,不会让我把这给搬出去吧,突听屋外传来异动与惊呼声,我连忙快步走至门口,愕然看着古羲一脸萧冷地走来,而谢泽与祝可都横倒在地上,我指指他们问:“这是怎么了?”
“以防万一。”他丢我四个字,让我无语对之。
进到卧室,古羲扫视一圈就直接走到电脑面前,等待开机的时间我几度想开口询问,可又觉太多疑惑,一时间也不知要从哪问起。却听耳边他低询:“后腰可痛的厉害?”我怔了下,迎向他的目光,幽静乌沉的黑眸拨人心弦,即便痛的揪心可我还是摇了摇头。
他说:“秦辅很快就来了。”
我嘴角浮起清浅的笑意,这应该算是在安抚吧。
屏幕一亮古羲就回眸而凝,只见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虽然我大约猜到他要做什么,可是看着屏幕变成了蓝屏好似进入程序锁定中,仍觉诧异。随着他一记回车敲下,屏幕刷亮跳跃,我定睛一看,竟然显示了邮箱网页。立即了悟这台机器被古羲给破译了,而此刻进的则是谢泽曾登录过的邮箱。
但古羲点开收件箱,发现里面除了一些垃圾邮件,根本就没谢泽说的邮件。而在垃圾信箱也是空的,如果不是谢泽说了谎那就是他把邮件给删了,并且清空过垃圾箱。
可这一点难不倒古羲,只见他打开系统运行,输入一串字符后,屏幕进入黑色系统程序页面,也不知道他输了什么指令等到再度显示邮箱页面时,垃圾箱里已经有了几封邮件。目光扫过时心头微震,很巧,刚好是七封邮件。
看邮件排序的时间间隔跨度很大,最早的是十二年前,而最近的却是......今天?!而且还是一封未被点开过的邮件。古羲毫不犹豫点开了,然后我沉默了。
这是一封......写给我的邮件。
“梁浅,当你打开这封邮件的时候,不用惊讶,确实是写给你的。
想必谢泽已经被你身旁这人给制服了吧,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且当一娱。
有些宿命终究是要来到的,去云南帮我找一个东西,具体是什么等到了地界我会告诉你。相信我,这东西他也很感兴趣,你们不妨一起吧。
至于理由......常清这个理由够不够份量?你没看错,他在那。
带上谢泽,他会帮你的。”
我双拳紧握,死死瞪着屏幕右下方的那个名字谢到源。
或者,准确地该称之为,羽。
从十二年前的旧信,到布林镇上捉摸不定于无形的影踪,再到这刻,再次以类似于书信的方式跃然于我眼前。隐隐感觉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层层兜住,就连古羲也受我所累而置身其中了,从前至后,羽一直都在用事实宣告着,他的目标是我。
更让我惊骇的是,那个理由。
沉了沉心强自冷静下来目光上移,邮件发出时间为晚上八点,也就是我约见张倩的时候。
这个人果然就在周围,他有着不逊色于古羲的深沉心思,可能当我找张倩时就已经猜到下一步会如何,所以现在的情形都在他预料之内。
古羲倒没有神色变化,只处变不惊地退出第一封邮件,点开第二封,时间是两天前,上面只有五个字:对常愿下蛊。
倒叙着下来第三封是两个半月前,同样只有简单几字:去萍城接近祝可,控制她。
邮件里有个附件,名称是“祝可”,古羲下载后点开粗略看了看,是祝可的个人资料。
后面四封邮件的时间就不是近期了,日期最近的是两年前,只有两个字:继续。随后连续察看几封,都只写那“继续”两字,直到最早的一封被打开,才终于看到文字稍多一些,只是读着读着好似不对,这口吻好像不是在对谢泽说。
邮件是这般写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不过是那些逃避现实的人用来安慰自己的废话。失去就是失去,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出现,上天不会因为你失去重要的东西而特别眷顾你。如果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那么,我相信的是尘归尘,土归土。
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封邮件的发送时间是十二年前,与我收到的第七封信所标注时间是同一天。
古羲看完邮件后始终一言不发,很快他又翻查发送邮件,却发现这个邮箱从启用至今从未有一封邮件发送出去过。我看他顿停在那若有所思,忍不住问:“会不会发送的邮件也被删除了?”他摇头,“没有邮件,这个邮箱只用作指令接收。”
“那谢泽如何与他沟通?”
古羲眯起眼,淡声回:“没有沟通。”
我一愣,“你是说他们以别的方式联络吗?”
“不是,谢泽只是执行指令的工具,所做的一切都能被他看到,自然也就不需要沟通了。”
我心沉了下,“你是说他连谢泽所在的云南都有势力遍布?”
可古羲却仍然否定:“不,就在这。邮箱根本就不是谢泽的,他接手也不过收了两个邮件而已,最后一个邮件不是发给他的。”
我自然知道最后一个邮件是发给我的,可他意思是除了最近时间的那两封外,前面五封都不是谢泽在收件?难道......“本来邮箱不会是在老谢头那吧?”
古羲抿起唇角冷清而笑,“你太抬举那老头了,这个邮箱是谢小琴在用,至于第一个邮件除了他本人,你和我是首度看见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解地问。
“自己看邮箱名字。”
邮箱名字是xxq93618,xxq......谢小琴名字的英文缩写?那后面应该是她的出生年月,所以每一封写有“继续”的指令邮件就代表了一次羽与谢小琴的交流。到底是什么魔力让一个女孩能够仅凭这两个字坚持十二年的等待?
可在两月前这邮箱转移给了谢泽使用,是否意味着羽早就要将谢小琴当成弃子?
却听古羲道:“邮箱是谢小琴让老谢头给谢泽的,因为潜伏了十二年,棋盘要正式启动了。倒是想不到,竟然连我也算计进去了。”我不懂,如果这个邮箱是羽和谢小琴唯一的交流方式,她又怎会舍得就此将它给谢泽?
“先出去吧,秦辅上来了,一会再给你细说。”
回到客厅,谢泽与祝可都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很快门外传来动静,古羲走去开门,那日“愤然而离”的秦辅一脸嘻笑彦彦的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地上两人时,还吹了声口哨调侃:“我说阿羲啊,你现在怎么连女人都舍得下手呢。”
古羲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佯踹了一脚过去,在秦辅往旁避开时问:“带来了没?”
秦辅用鼻子哼气,“我现在倒成你跑腿的了,就不会让童英顺便来一趟啊。”
“童英自有她要做的事,就你最闲。”
“我哪闲了?爷晚上还有约呢,就被你大爷一个电话call了推掉待命在那。”
古羲没了耐心,长臂一伸:“别废话,东西拿来。”秦辅倒也没再推托,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很小的瓶子,看那色泽像极了玉石。果然听到他说:“你交代的,务必用和田冷玉瓶装。”
古羲接过后拔出木塞放到鼻尖闻了闻,朝我递了过来,“把它喝了。”
144.定心丸
我没有半分犹疑地接过就倒进了嘴里,味道微苦,带着一丝腥味,但还是强忍住将之咽下。等我将那药液都喝光后,古羲才道:“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心一咯噔,之前他也是说忍着点会有些疼,结果我在地狱走了一遭,脱了一身的皮。剧痛从肚腹泛滥而开时,我连**都觉得是奢侈,直接就倒在了古羲的怀里。一波巨浪掀起,一波巨浪又再重重砸下,到后来神智都变得模糊。只在觉得身体被腾空抱起时,勉强睁开眼,依稀看到俊朗的轮廓下,一双如夜幕般乌沉的星眸。
似听到秦辅在后嚷:“喂,他们两个怎么办?”
古羲的胸口轻微震动,只吐出两字:“带上。”紧随着秦辅低咒声传来。
等安定进车内我躺在古羲腿上时,剧痛将我翻搅地情绪脆弱,抓着他的衣襟低喃:“古羲,我好痛。”他轻应了声,没有多余的安抚,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
后来车子开起来,隐约听见秦辅在说着什么,可我的意识都在与痛楚搏斗,什么也听不到。再后来那痛就像惊涛骇浪之后逐渐平息了,这一晚上经历了两回生死徘徊的痛,我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所以当车子停下,秦辅回过头来貌似怜惜地看着我说:“瞧把我们常小愿给折腾的,都成小可怜了。”我连抬眼看他的力气都没,别说是回话了。
古羲捋了捋我汗湿的发,毫不忌讳地低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啄,得来秦辅的口哨声。
回的不是公寓,是古羲的那个古宅,秦辅直接把车开到了后面的古堡处。等古羲把我抱下车后,秦辅从车窗里探头出来难得正经地道:“诶,那两人我就先给关起来啦,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敌暗我明,你自个也注意了。”
没听到古羲有所回应,车子就开走了。我被放平在沙发上,到这会肚腹间的绞痛都已经平复了,但整个人却很虚弱。古羲倒来了一杯水递到我嘴边,我目露恐惧,不会又要让我喝到吐,然后......光是想想就有作呕的感觉了。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缓了声道:“放心,只是补充你虚脱的水份,一杯就行了。”
听了他的我才微抬起身就着杯子咕嘟咕嘟把水都喝下去了,是温水,进到肚子里很舒服。突然间我不敢抬眼去看他,这个男人如果想对一个人好时,可以温柔蚀骨,我怕自己醉在他那幽邃深眸里,不可自拔。
水杯搁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古羲就把我抱起躺在他身上,然后在我耳旁细细陈述之前答应要回来告诉我的细节。
他说,已经可以肯定这个羽就在我的周遭,具体是谁还有待查证。如果谢泽是两个多月前就来了萍城,那就是在我和古羲认识之前,那时候羽还没到要利用谢泽的蛊来控制我的地步,只是暗中埋下一子。
推动我去布林镇的有两个因素,一是那第七封信,二则是古羲。
原本可能羽主导的这场大戏里没有算到会有古羲出现,那他也自然有别的进一步方法促使我成行布林镇。也叫阴差阳错吧,林声的恶意让我无意中认识了古羲,又偏巧他要找我复原的方器又与布林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一点,恐怕不单是我,就连古羲的行踪也一度被对方给严密调查过,所以那块方器以及我画出来的老子骑青牛图应该已经不是秘密了。
所以谢泽口中所说当初背去云南雷同于方器的青铜板这话,估计也是假的。一来他十几年前因老谢头而逃去云南避难时,应当不过十三四岁,背这么沉一块东西根本不可能;二来假如地下围城真的还有一块与古羲一般的方器,那么以羽这般深沉的心思,老谢头又怎么可能能从他手上偷走青铜板呢?
这本身就是一大矛盾点!所以从反向证明古羲的青铜方器这事已经外泄。
关于邮箱这事,古羲说其实删除邮件的人并不是谢泽,而是由另一方操作,不用说这“另一方”指的自然就是羽了。不过对方既然会写最后那封邮件于我,自然也不会在乎之前的信件流出来,等于说羽并不在乎我会看到那第七封以外的邮件。
在古羲陈述时我从头至尾都默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在他讲完后仍然感到唏嘘。
我在想,假如第七封邮件是羽写给我的,那么第一封特殊的邮件会否也是故意给我看的,就好像他在十二年前以笔友身份给我写第七封信一般。我没法不把这件事与那第七封信联系在一起,因为刚好日期是同一天这不可能是巧合。
邮件与信,似乎都有着雷同的宿命论,到底羽想表达什么?
邮箱既然有收件帐号,那就自然有发件帐号显示,我们登录的邮箱已经推测出来是谢小琴在用,发件帐号叫yu123,应该就是用羽的拼音。
我把目光转向古羲,既然他能破译谢小琴的邮箱,那么在得知羽的邮箱帐号名后是否也能破译掉?古羲给我的答案是否定,他说破译谢小琴邮箱是因为谢泽曾在那台电脑上登录过,尽管删除记录,但数据痕迹是不可能删除掉的,所以他能找出来并且登录上。
然而yu123这帐号除了能够查它登录ip与时间外,要想破译密码很繁复。
我会觉得即便古羲神通广大,也是破译不了yu123这个帐号的,或者能破译,但那也是羽想给我们看到的东西。从我收到笔友的信到现在这个谢泽,看似毫无关联,却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之串联了起来。
羽的心思慎密程度当真是不亚于古羲,然而最吃亏的却是他始终在暗,而我们在明。
沉默中听到古羲在耳边问:“常清是你的父亲?”
我微微一颤,这个事是我避免也不愿去想的,可在羽的那封邮件里,那两个字像一根刺一般刺进了我的心窝。现在被古羲提及,某处的钝痛就在浮起了。
他见我默着声,突的气息压来覆住了我的唇,以为会像之前那般不过蜻蜓点水,可并不是,唇贴着唇,轻轻吸吮,没有多余的暧昧。感觉到他的掌在摩挲着我的发,轻揉着我的背,这个怀抱和这双手是这般温暖,驱走了我心中的无助。
我想我是陷在这温柔泥沼中了,所以主动伸出了手去摸他的软发,只觉他顿了顿,下一刻不是退开,而是一改刚才的温柔恢复他本来性情,攻城伐地,大掌探入衣服底下抚着光裸的背,手指到处都激起阵阵酥麻和酸软。
然而,古羲并没有将这事进行到底,即便我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但他还是松开了我,只浅淡地亲我额头来平息升腾而起的情绪。
我仔细去看他,俊逸的脸近在咫尺,而眼神却从刚刚的浓烈恢复成了平静,眉梢与眼角含着极淡的浅笑。他突的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句,我愣了两秒,随后脸瞬间红到耳根。
他说:今晚不行,你会没力气的。
虽然几番折腾后很无力,可却没有睡意。古羲就把我揽在怀中,慵懒地夹着一支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并不再来问我什么。
我低头把玩着他搁在腰上的手,平静而述:“自他离家后,我和老妈就再没见过他。老妈对他有恨吧,可我倒没那么大的抵触情绪,毕竟在当时的情形他的离开是对我们最大的宽容,毕竟形势容不得他过普通正常的生活,毕竟,他是我的父亲。成年后,我不是没有想过找他,可是中国之大,大到让你感到无能为力。上回顾山梅姑给我妈关盲,说他已身在那个世界,痛斥之余不是不心惧的,一面坚信他不可能有事,一面却惊怕那梅姑是真有其能。即便后来证实了梅姑一行人是江湖老骗子,可在事后我被下血咒一事让我感到心惊胆颤。”
是啊,心惊胆颤。我一直都压抑着这情绪,不去深思其中原委,可是却控制不住那一丝恐惧。梅姑等人不是纯粹的骗子,她们是真有这类诡邪的术数。
这丝恐惧我克制着不去触碰,直到刚刚,羽在邮件中写说父亲在云南。我那恐惧从身体里层层涌出,又再渐渐散去。
不管羽的动机如何,至少,他给了我一颗定心丸。
可转而想到云南,就细思极恐了。先有谢天元中蛇蛊,再有谢泽阴谋毒害我,云南那片土地让我只觉毛骨悚然。老爸在那,是否......安好?
似乎不管羽想利用我去云南拿什么东西,他都已经掐准了我的命脉,让我不得不去。
145.江山不要,美人在抱
这次我因对身边朋友不设防而中下药蛊,若不是有他,恐怕就是生不如死任由谢泽控制。云南不会是块太平地,此去生死难料。可是,古羲并没这个义务要为我来淌这浑水的。
想到这处我抬起了头,对上他的眸光时心头又软了几分,但有些事还是必须要说出来:“古羲,你离开萍城那么久,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吧?”
他又从茶几上拿了一支烟出来却并未点,只眯着眼问:“你想说什么?”这刻他的目光是锐利的,我在他眼皮底下心思无所遁形。
索性摊开来不再迂回:“过两天我会和谢泽与祝可一起去云南。”
说得是我,而不是我们。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可古羲眉色未动平静而问:“所以呢?”
我不答,只默看着他,“所以”后面的答案,他不可能不懂。
下一秒,他突的压近我的耳边,低咬字句:“刚才真该直接让你成为我的人,也省得你拿话来气我。”说着就觉耳上一疼,被他的牙磕了一下,刚刚柔和的气氛顿时变得冷清。
我知他故意威胁,向我表达他的不快,不会真的付诸于行。想要开口分辨,可看他那危险的眼神还是作罢,不想在这时候再去惹毛他。
耳边传来他沉缓的语声:“岑家近来很活跃,秦辅那小子撑得辛苦,就这两天的事,我帮他过了这一关就闲下来了。”我听得一怔,没想到的是他会主动提起岑家,不由问:“是因为在帝都时得罪岑玺吗?”
他嗤笑了下,“你脑子里就那小女儿情爱的。岑家是古董商人,蛰伏在这萍城的暗处掌控一方势力,而商人最根本的目的是利益。所以岑穆北也好,岑玺也好,他们的行为只为最大程度地获取利益。你当岑玺去帝都是为了我?她是为谋我身后那块关系链与利益层。”
对他所说的我似懂非懂,想了想说:“他们想将势力扩展到帝都去?”
“不会。”古羲断然否定,“与其俯首称臣,不如当这一方土皇帝,两种选择只要是聪明人就一定是选后者。现今他们在与秦辅交涉,其目的不过是想牵制继续在后把持,可是秦辅与我都有个坏毛病,喜欢亲自操刀掌舵,容不得他人来指手画脚。”
古羲在说着这些画时姿态慵懒,可言语间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与自信。
大约摸到一点他的心思,白天在日本料理餐厅遇见了岑玺,有些问题与其捂着发酵,不如揭开了说出来。岑玺自不是为情所困之人,他也不过是把岑家当成是在这块土地上攻城伐地的一块绊脚石,或许最初借用了一下岑家势力,但最终还是要把这块绊脚石给挖去。
不过,我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与他在一起,慎密心思没学来,可他的言行举止倒是学了至少五分,故作轻描淡写地问:“秦辅是图权,那你图岑家什么呢?”
他微微一顿,幽静的眸转向我,眉梢眼角隐约清浅的笑意,“图江山美人,信不?”
我把头靠在他胸口,直接答:“不信。江山太大,岑家也没那么大的口;至于美人,不是正在你怀中吗?”
古羲低笑出声,眼角弯起弧度,“有这么捧自己是美人的吗?”
我面上一烧,避开他的视线,却听他在耳边笑道:“江山可以不要,美人须在抱。”顿了顿,在我唇上轻啄一口,“我的美人。”
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大半个夜晚,就这么说着话,有时是他在说,有时是我。我大多数讲一些近年在学校与画画有关的趣事,而他讲这权与欲的风云变化。偶尔会亲在一起,但并不会深入。
是这般的亲近,到后来我靠在他肩膀上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了,只记得窗外的星星特别的亮,它被镶刻在彼此的眼中。
古羲如他所言,接连几天都很少能见到,我在古堡呆了两天就回公寓了。
原本的考量是假若羽就在我的身周,那么在古羲的地盘上至少能避免被到对方监视。可我细想之后觉得既然羽已经拿捏住了我的七寸,云南之行势在必行,即便是仍然监视着我,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谢泽冒出来了。
更何况,我怀疑谢泽不过是他用来测试古羲能力的工具。因为他有更多种方法促使我去云南,而无需让谢泽用蛊来害我。
另外那晚拜托张倩把报告交给导师后,导师在隔天就给了我一个电话,又是一番旁敲侧击才挂断,可我至今也没找到机会把学校美术系的事跟古羲谈。这些我都觉不是特别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心中的焦躁不安压不下去。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经过“时光”,我驻步下来。
今天是周一,下午店内的生意有些冷清,lisa几人都站在吧台边聊着天,看见我进门都目露惊喜地上前来。寒暄过后,我往吧台里看了看问he怎么不在,lisa朝着角落里指了指凑近我小声说:“不是在那吗?alice,我跟你说哦,咱boss正在热恋哦。”
我有些条件反射地往后退避了一步,使得lisa怔了一下,不明所以。抱歉地冲她笑,自祝可与谢泽事件后,与任何人都不愿有太过近的接触。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时光”专门开辟的一个角落,当初还是我提议的。是用花艺垒成的一道半封闭式的屏风,然后那边墙上挂的都是我的画,如若有人看中想买就会由何知许做中介找上我谈价钱。可以说,那里算是我的一角画廊吧。
视线穿过花艺,可依稀看到何知许,而他的对座似乎真有一女人身影。突的我想到那日在餐厅“巧遇”他与岑玺同坐一桌,刚刚lisa又说他处于热恋期,莫不是......
下意识地就朝那边走了过去,可当转过那道屏风,看到的是一张陌生恬静的脸。
何知许也发现了我,眼中露出惊讶,却温和问我:“怎么过来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他对面的姑娘,那姑娘也问了:“这位是......”何知许浅笑着回:“她是我朋友,抱歉,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明天再继续好吗?”
对方点头称好就起了身,我感到有些抱歉,在她走过身旁时点了下头,她冲我礼貌地微微一笑就果真离开了“时光”。目送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回转眸对何知许道:“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事情也要谈完了。”何知许眉眼舒缓了看我,和声问:“前几天约你来喝咖啡怎么没过来?”我神情一滞,那个下午的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目光微闪后岔开话题:“今天不就来了?”何知许抿唇而笑,与我边往吧台走边问:“还是焦糖玛奇朵?”
老板回来了,员工自然不可能还杵在吧台周围唠嗑。lisa朝我挤眉弄眼一番就佯装去厅里服务了,何知许走进吧台内,动作娴熟地拿出咖啡豆来磨粉。
看了片刻,我问:“如果心不平静应该怎么做?”
何知许手上一顿,微抬起眼看我,“什么是你最擅长的?”我想了想,答:“画画。”
“那为什么不坐下来画呢?”
“心不静,难以成画,握着笔我会觉得茫然无措。”这是我这两天繁复不安的心绪,连最能让我投入的画都难以入笔了,老实说,我很慌。
何知许又低头去调配手上的咖啡了,但口中却道:“去后面你的宿舍把画架拿出来,随便涂鸦也好,试试这个下午结束后,会不会还烦躁。”
我不由疑惑:“这里怎么会有画架?”虽然以前我常在这里作画,但都没有带过画架来,大多时候就将就在桌上动笔。何知许头也没抬地道:“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等我熟门熟路地来到宿舍,一进门就看到床前熟悉颜色的画架,与我原来的那副颜色很像,但我的在那次流氓打砸事故中被摔散架了。走近一看,不觉惊异,这根本就是我那一副啊,只是曾经被摔断的地方有人用钉子给钉了起来,并且将之组合好了。有些位置是我使用久了,表层的漆就脱落了,还有的地方我曾不小心用刀片刻毛过,所以这些痕迹与其说熟悉,不如说是怀念。
到这时我自然记起那会离开萍城回老家之前,有把自己一箱子的“家当”搁在这里的事了。犹然记得当时秦辅还评价我抱着一箱的破烂,可哪里想到除了画架,许多碎了的旧物也都粘合起来,并且整齐地放在那只纸箱中,画具则专门用一个纸盒整理了搁在桌上。
146.依赖
我把画架提在腋下,又手拿着画具出门,迎面见lisa走来问:“需要帮忙吗?”
我顿住脚步,感激地看她说:“谢谢你帮我把这些都保留着,并且还帮我组合起来了。”因为那间宿舍一共有两张床,除了我就是她偶尔会在值班时留宿店里了。
可lisa却怔愣了下后摇头:“alice你误会了,自你走了以后boss就不安排宿舍住了,那间宿舍一直是空在那里的。你那些宝贝可不是我给弄的,是咱boss空下来后就在里头敲敲打打给修补好的哦。”lisa说到这朝外看了眼,见没人进来才压低声对我笑说:“诶,若非你那会走了,我真觉得咱boss对你有意思呢。现在也没指望了,那宋小姐天天都来找咱boss,唉,可惜啊。”
我尴尬地摸摸鼻子,这lisa的八卦心可真是见长,满脑都是这种情啊爱啊的。
走回到厅里,见何知许正在窗边与一位老客户低首交谈着,lisa在旁道:“boss已经吩咐我把你的焦糖玛奇朵送到那边桌上了,今天你是客人,就由我为你服务吧。”
我失笑了下,径直走进那个角落,把画架安置在了窗边。
桌上确实已经搁放了一杯咖啡,并且还有一盘华芙饼。lisa帮我把画具放在椅子上后就招呼了声去厅内做事了,让我有需要再唤她。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滑润的口干带着苦与甜,是我最爱的味道。
时光吧里包括我自己都不能调出这种三份甜七分苦的焦糖玛奇朵来,唯有何知许,将那浓度与厚度都把握的刚刚好。
放下咖啡去拿画纸上画架时突的我一顿,想到什么回眸去看了眼咖啡。在离开古羲的古堡后,我对一切靠近我的人、接触到的食物设防,可刚刚我根本连迟疑都没有就喝了咖啡。忍不住抬起眼去看向那边何知许的身影,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下身是条白色西装裤,将他整个人都衬托的清俊不已。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朝这投来一瞥露了个微笑,又回转头与那位客户交谈着什么。
我收回目光不再去胡乱臆测什么,夹好画纸就抽出一支笔来,搁在纸上好长一会也没想到要画什么,想起刚刚何知许说随便涂鸦,于是看到什么就开始画什么。
起初还有些心不在焉,渐渐的身遭的人声都离我远去。一张画纸画完后,就又换上另一张,所有的注意都投入在画中,只会偶尔无意识地去端咖啡喝。
直到有一次我又去拿手边的咖啡,却触碰到了人的手,才茫然地转过头。怔怔看了对方数十秒,才从愣神中回过神来,是何知许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旁的位置。
原本应该是低着头在看我搁在桌上的画的,而这时却抬起着目光清幽看我,因为......我的手正抓着他握在咖啡杯上的掌。反应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立即缩回自己的手,赧然而道:“不好意思啊,我太过投入专注了,没有注意到你过来。”
他很自然地端起咖啡杯浅抿了口,然后道:“如果心情还没平静你就继续,不用管我。”
闻言我失笑着摇头说:“没有了。”心绪里的那股浮躁已经散了,甚至感到经过刚才一番投入忘我的画后很畅快。可环视一圈后我就不由惊愕出声:“天都黑了呀。”
何知许笑了,温声调侃:“岂止是天黑,店都打烊了,你已经喝到第五杯咖啡了。”
我直接傻了,“时光”打烊最早是九点,而我下午来时不过一点多,我竟然在这坐了整整八个多小时?再看桌面,已经搁了一叠画纸在那,都是我一下午的杰作。
刚刚何知许低着头应该就是在看我的画,可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画架上,轻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在你的画中我的样子始终都是模糊的吗?”
啊?我发懵地扭转头定睛而看,居然我在画的正是“时光”场景,还是就画的眼前这一幕:一个低着头的男子静坐在桌前,桌上两杯咖啡,一盘冷掉的华芙饼,还有一叠画纸,周遭环境也跃然于纸上,唯独男子的脸是空白的。
再去看桌上的画,几乎每一张我都是画的周遭环境,其中很多时候画中有何知许身影,可要么是画他背影,如果是正面或者侧影,脸我都没有去画。
何知许见我默声不答就自我调侃起来:“是否我长得太不容易令人记住了,所以你在忘我投入状态时都记不起来样子呢。”
“怎么会?”我下意识地反驳,何知许的五官或许没古羲那般深邃好看,可他的温润清澈气息是无人能比的。忽然发现我以前并没有仔细去看过他的眉眼,一概的感觉被诠释为温和好相处,关系为亦师亦友这种。
看他此时半边唇角漫舒,眸色明浅,眼神柔和中含着隐约的笑意,谁说他不俊逸呢?
想了想,大约明白为什么我没有画他的样子了,手在半空胡乱比划了下后道:“并非是你长得不容易被记住,而是因为你走于人前,气息先入为主的让人定了感觉,反而忽略了你的长相。而气息这东西是最难以捕捉的,你也知道的,我在进入那忘我境界后作画都是凭感觉,对画面也是随机捕捉的,所以才会没画你的脸。”
何知许连眼角都弯起来了,“跟你开玩笑呢,解释这么认真。”
我窘迫地也跟着笑了起来,听到他问:“这些画能留下来吗?”我怔了下,有些疑惑地问:“你要?”他敛了笑认真地点头,我低头看了看那些画,基本都真的是属于胡乱涂鸦,有几张连场景都没,只是随意勾笔打了阴影,然后就简单一张桌子几个人影。这种画法我知道,叫作眼观世界里作画,就是目光定在哪个位置,就只看到那场景里的东西,而周遭的一切连陪衬都不是,全部入不进眼。
抬头后冲他微笑,“你想要就都留给你好了。”又拍拍身旁的画架道:“这个继续留在你这,等我下次来时还能用。”
“下次?”何知许轻吟,目光凝定我脸,温声说:“好。”
突然我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眼睛,避闪着去看窗外夜色,心中一惊,怎么说着说着又把时间忘了?连忙起身道:“很晚了,我得走了,你也赶快打烊回去吧。”目光扫过桌面时,又道:“咖啡很正,谢谢哦。”
跃过桌边迈出两步就听到身后轻唤:“alice。”
我回转头,见他还坐在位置里没有动,身体微微向后靠半仰起视角凝过来,清幽的目光让我有些不安,怕他说出的话没法接,但听他过了片刻后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暗松了口气,想说不用,可他已经从椅子里站起了身,快速走过我身旁浅声道:“等我五分钟。”他的手上拿着两只咖啡杯走进了吧台内,很快洗净之后擦了擦手又出来把没翻的椅子去翻到桌上,见状我上前去帮忙,都是以前常干的活自然也熟练。
他朝我这处看了一眼,会心而笑。
车行在夜晚安静的公路上,我想着这还是第一次坐何知许的车呢。他开的车型我自然是知道的,是一辆纯白色的奥迪,低调不张扬,随了他的性情。
不过我坐在车上一直心神不定,因为在出来时拿手机看了下,倒不是时间已经夜晚十点半而让我吃惊,最主要的是那上面有三通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古羲。时间分别为下午三点、六点和八点半,之后再无来电,也没有一个短信过来。我的手几度伸进包里摩挲着手机屏幕,想要发条短信过去,但总觉得假如那头真的恼了,那么就不是一条短信能摆平的事了,还是等下回到公寓当面解释为好。
原本是让何知许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外的,但他坚持送我到公寓楼下。我下意识地去看那个车位,发现位置上是空的,莫名感到失落。
在看到那三个未接来电后,总以为他会在下午至晚上找不到我后回来公寓等着,可事实并非我想。连着这几日,与他能见着的时间屈指可数。愈见焦躁的情绪里除去关于云南之行,还有他。我没法把一些不安说出来,也控制不住浮躁,甚至几度想就这么去云南吧,既然羽将我行踪掌握的如此清楚,我一个人到了那里自然也会有人来接应告知要做什么。
但理智还是占据了思维,也或者说,在梅姑事件和布林镇之行后,我对他有了依赖。
这种依赖是随着情感的萌发到升华而演变而成的,即便我在深思过云南之行的危险后理智上不想他再淌这浑水,但情感上却想他伴我而去。这与他的能力息息相关,也与内心的渴望分离不开。
147.冷战
一回眸就对上何知许的眼睛,温和的笑意隐在眼底,他说:“回去早点休息吧,空了就来时光。”我点点头,也不跟他多客气就推门下车,可当脚刚着地就觉一道强光射来,把我眼睛都射得睁不开来。
用手遮了光等眼睛适应后发现那是车头灯照射过来的光,很刺眼,依稀可见一辆黑沉的车蛰伏在暗角里。我站定在车旁微微眯眼,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鹿野在小区门外拦住我,也是被车灯刺了眼。
我大约知道那是谁的车了。
耳旁传来何知许的询声:“alice,需要帮忙吗?”侧转眸,看他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刚想说不用,就听油门轰响引擎启动,暗处车子竟然在向这处快速冲来。
当何知许把我推靠在车门上用身体挡住我时,仍还在发懵。刺耳的刹车声就在近旁划破耳膜,下一秒,车灯暗了,眼睛从强光到骤暗的交替,加上沉寂无声,让人心里发堵的慌。
离得这么近,已经能看清车子型号。若说之前它是蛰伏在黑暗里伺机而动的猎豹,那么这时就是将侵略性好不掩藏的陆地之兽古羲的路虎。
没给我机会多作犹豫,那扇门已经开了,坐在车内的身影呈露于视线里。
公寓楼下的路灯坏了有段时间了,一直也没有人来修。所以他整个人都隐在阴暗中,月光稀疏地照来,只看到那双幽冷的眼。
我心头颤了颤,默默划过那个名字......古羲。
从他走出车到我跟前,都只敢惴惴不安地把目光投放在他的脚上,自己都在骂自己没出息,就不过是在“时光”画画调节心情忘记了时间,又没有做什么错事,心虚什么?
修长的手无声抬起,我盯了眼就移开目光,以为他是要与何知许握手,可等了会也不见身旁的人伸出手去握。不由讶异地侧眸,看到何知许正噙着浅淡的笑容平视前方,不用想也知他正在与古羲目光相对。
“小愿,今儿你是不打算过来了,是吗?”古羲轻轻缓缓听不出喜怒的语调的声音传过来,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伸出来的掌并非是要与何知许相握,而是在对我召唤。
手刚一动,竟然被身旁温凉的掌给握住,然后听到何知许清和的嗓音在说:“古先生,最好还是问一下alice的意愿吧。”
空间静滞了一瞬,古羲没有收掌反而击拳而来,何知许躲无可躲手背硬受了一拳,我即使被抓握在掌中也能感受到那一拳的力量,只见那手背快速肿了起来。而下一秒,我只看到古羲的长指在他手腕处轻轻一弹,握着我的手就松了,臂上一紧,整个人都被古羲给拽了过去一头撞进他怀中。
惊愕地抬头,正看到古羲冷冷一笑,目光冰如寒刀,但不是对我。他沉沉盯着何知许,口中是警告:“奉劝你不要妄自介入为好。”
难能见何知许面色沉冷下来,他在与古羲对峙着看了片刻后道:“alice是人不是物,上回你用‘时光’让我妥协,并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不想她在中间为难。希望古先生能够对人有几分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知强取豪夺。”
我听得心惊胆颤,这是第一次见向来温润好说话的何知许眉眼间有着怒色,而他的话更是完全不给古羲留一丝情面。我都不太敢回望古羲这刻的神情了,单从那将我手臂抓得生疼的掌力也知道他这会儿定处于沉怒中。
不过,以为下一瞬古羲就会爆发脾气却并没有,他反而笑了,不掩语中的嘲讽:“多谢提醒了,现在我要和我家小愿一同上楼回家,不知阁下有没兴趣上去喝一杯茶呢?”
何知许沉默片刻,对我缓了声道:“alice,我先走了,若有事......”他看了眼古羲紧握着我的手处,淡笑了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在车子缓缓驶离视线后,古羲反而松开了我径自转身而走。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等到进到电梯空间狭小时,只觉他浑身散发着清冷气息,而那眉眼始终都没再来看我。出了电梯,反而是我走在前,他在后,等我拿钥匙去开门才发现身后门响,回头只见颀长身影没于门内,而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他去了那边的屋......
我的公寓因上次敲砸事件后门锁就换了,这次回来还是他给我的钥匙,所以他那一直有备用钥匙。每次回来他也都是从我这屋走,那边门从未进过。
我默然开门进屋,站在门边目光落于那垂纱上。与他那边不过一纱之隔,这会都能听到他走动的声音,只要我走过去挑开垂纱就能看见他。
可是,他拒绝的态度那般明显,整个人都透着疏离与冷漠。
事实上也不容我迟疑了,因为一声干脆利落的关门声穿过垂纱传进耳里,从声音方位判断那是进了卧室。我叹了口气,知道他这人脾气一来十匹马都拉不住,与其撞他枪口上去,还不如等明早再仔细解释吧。
回头我在洗漱时不由想,古羲在闹什么?我对他的情感都被他给剖析的体无完肤了,即便今夜何知许送我回来那也代表不了什么呀。念及何知许心中微微有些模糊的感触,之前不会觉得,可是今天从看到那副被重新订好的画架起,就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在涌来。直到刚刚,他竟然为了我直面古羲还硬受了一拳,后来又被古羲逼退开,我意识到事态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上回两人无声的硝烟没有当我的面,回头我就被迫走进古羲的古堡,等再回“时光”时被告知已离职。刚刚听何知许说古羲用“时光”相迫,逼得他不得不低头,也是不想我在中间为难,我知他不会说假,而古羲也确实会这般做。
那时即便对我还没感情,但我在他眼里已属于不驯,超出他容忍范围,所以哪怕还受着伤也亲自出马,单刀直入切准了何知许的要害。
梳洗完出来觉得有些饿,在“时光”一下午就吃了那块华芙饼,走进厨房间拿了一些冷冻的水饺出来打算煮了吃一点。一边等着水开一边心思还在今晚这事上打转,全然没发觉身后清冷的气息在弥漫。
等到我水饺起锅装进盘子时,后面伸来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端走我才愣愣地回转头,只看到某个背影消失在厨房门边。反应慢了半拍才追上去,看见垂纱帘动,室内却空无一人,是又......过去了?若非锅上的水还在冒着热气,会怀疑刚刚是自己臆想了。
只得从冰箱里又拿了八颗水饺,也懒得重新烧水了,就着刚刚煮了水饺后的开水把冰冻饺子丢进锅里。这次我全神贯注盯着锅里的饺子,耳朵却竖起听外边动静,但直到我再度把水饺盛起放进盘中也没听到外边再有异动了。
默默端着水饺盘子和酸醋碟子回到客厅,又控制不住地往垂纱飘去一眼,这算是......在和我冷战吗?怀着这一疑问,直到我吃完饺子填饱肚子又漱口后躺在床上,古羲都再没出现。
失落地看窗外星光稀疏,浑暗彷如心情写照。
胡思乱想一阵后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可又很快被强烈的存在感给惊醒过来。眯开眼就看到有道身影从门边堂而皇之走近,站在床尾盯了我两秒,目光在昏黑中相对半响,我干涩地轻唤:“古羲。”他终于动了,缓步走至我身边低了眼帘看着我,关了灯光线太暗,他又是站在背对窗口的方向,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看见幽沉的眼闪着光,令我生出一种被丛林野兽锁住目标随时都有可能被扑杀的感觉。
事实真不是我错觉,因为下一秒他就突的欺近压了下来,唇覆上来时有些重,明显带着情绪和发泄意味。我的手刚想去推他,就被他用一只手给禁锢着压在了头顶,离得这般近看他脸上其实是面无表情,只是看我的眼神很沉。这个吻有些狠,用舌挑开我的唇就侵占进来,翻搅着我的唇舌要与他共舞。
从腰处伸进来的手掌似乎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抓捏的微疼,但不会太过重,只确定不是温柔的。随着那掌缓缓上移,即将触及敏感部位时我微微有些发慌,就要在今晚了吗?
148.对他信任
我好像连反抗的余地都没,而且此刻全身发软,在他的触碰下身体在渐渐融化,若要牵强说我不愿意都难。他自然也发现了,只是没有放柔手段,在一掌而握的同时唇移至我的脖颈又到锁骨,牙齿轻轻磕咬着带来一丝疼意,也让我的感觉越加敏感。所有的神经度都倾注在他手上、唇间。
以为他会继续往下,可在锁骨处亲了一阵他又回上来,抵着我的唇慢条斯理地开口:“小愿,你在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吗?”
我喘着息,不知道要如何答他。
唇上一痛,被他牙齿重重磕了下,低令:“说话。”
突的莫名委屈涌来,挣动被固定在头顶的手,“放开我。”他倒也没继续强行禁锢,松开了掌却是身体整个重要都压在了我身上。被他黑眸锁定地无处可藏,索性闭了眼低声道:“这些天心绪难平,你忙得不见其影,下课后刚好经过‘时光’就回去看看。在时光吧里有一个角落是属于我的空间,我在那里作画能抚平浮躁,以至于太过投入而忘了时间。因为实在太晚了,所以何知许才开车送我回来。”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在恼怒,该有的解释还是得有,即使我并不觉得今天有错。
“心绪难平?我倒是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咖啡吧还兼具安抚人心情的作用,改天带我去体验体验?”
听着这语调不用睁眼看他表情都知道是在有意嘲讽,我都懒得再和他说了。
可过得片刻却听他又道:“既然不看也无话可说,如此良辰美景别浪费了,做点什么吧。”话一落,他的唇就又覆了上来,刚刚还是单手,这回是双手快速攻城掠地。我原本的委屈无处安放,又被他这般压在身下肆无忌惮地侵占着,恼起来就伸手去抓他的头发。
柔软的发被揪在手中,根本不能阻止他,只觉他的掌一路下滑到了腹部在那轻轻一按,一阵酥麻蹿过身体。我再也忍不住睁开眼,却正对上那双冷静幽然的黑眸,没有半分的激动情绪在内。忽然羞怒交加,怎么会有人一面挑逗着别人,一面又克制着自己,然后冷眼旁着对方逐渐动情?
“古羲,你给我滚开!”我忍无可忍爆出低吼。
他也不恼,只伸手捋了捋我的发,用一种疑似宠溺的口吻说:“我的小老虎终于觉醒不再扮演猫了?咖啡吧里有个角落属于你,还能让你心情好?那把它移过来就是了。”
“又是威胁要把‘时光’整掉吗?去吧去吧,我反正也不是那里的员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何知许少了一个时光吧,也不至于会饿死,他照样能在萍城生存。”
他闻言噙起一抹冷笑,语音凉薄:“对他你倒是挺有信心的,要不试试我能不能把他赶出萍城?”我凝着他的眼不敢再开口,即使觉得何知许并非泛泛之辈,但口上逞强是一回事,事实上却并不想两人真的因我而兵戎相向。
目光一移开就代表了我的弱势,虽然原本被他这般逼着气息完全包拢了也没什么强势可言。原本以为这一示弱他会更无顾忌,可下一秒他却将身体微抬翻身而躺在了旁边。
我难抑惊讶地扭头,见他平躺目视正上方,侧脸轮廓深邃在暗光里,幽黑的眼神中读不出情绪。只听浅凉语调微扬而起:“常愿,你是不是觉得,”顿了两秒,幽然再起:“我势必在今晚要将你成为我的人呢?”
这要我怎么答?老实说确实以为他会,可当他突然撤开了身又觉安然,他到底没有在这件事上真正来迫我。
听我沉默他也没转过眸来,只冷冷一笑后宣布:“明天就启程去云南,你可以不用再心绪不宁到要找别人安抚了。”
默了一瞬,我忽然问:“古羲,你是不是在吃醋?”
他回以重重一哼,于是我刚刚的委屈和不平,还有羞恼都在瞬间烟消云散。真是我后知后觉了,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人发怒、惩罚、闹别扭,是因为......在意。
想及刚才恼得去抓他头发时使足了力气,忍不住伸出手过去。手指落在他软发上的同时,他侧转眸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在那眸光之下说不惊慌是假的,不过这刻我心头是软的。尝试着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起初感觉那处坚硬,但至少没有把我推开。
我说:“古羲,这几天我真的很焦躁,想找你说说,可是你好像很忙。除了大概猜测是在与岑家周旋,其余的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明知这里面你必然少不得与岑玺接触,但我都不会去介怀,那是因为我对你信任。你也说把我这人都拿捏的里外皆透了,我的心思更是逃不出你这锐利的眼,所以,是否也对我多一点信任呢。”
那幽沉如水的眼里终于浮现了情绪,却道:“谁说我跟岑玺在一块了?岑家能说话的不是女人,她留给秦辅去应付就可以了,我比较喜欢跟老狐狸下棋。”
我暗松了口气,总算他肯转移话题不围绕在今晚这事上了,所以也立即随话而问:“老狐狸是岑穆北吗?”他挑挑眉:“除了他还能有谁?”
无论是岑穆北还是岑玺,我都有过直接接触。但相比岑玺的婉柔中藏着城府,会更惧怕岑穆北,这是一个连古羲都得严正以待的人物。那次火车站贵宾休息室里的对峙,仍让我记忆深刻,几乎是每一句话都带着玄机,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到如履薄冰。
“那这几天还顺利吗?”我不懂名利场里的权利相争手段,问这问题其实有些牵强。只知道古羲对岑家抱着目的,想要从他们手中得到一件东西。
听他淡声而回:“不顺利能应承你明天去云南吗?”
我怔了下,刚刚以为他这句不过是气话,没料到他是在说真的?可是不过才几天,事情就都解决了吗?这其实也正是我感到焦躁的原因之一,因为无论古羲谋的是这萍城的天,还是图的岑家的物,都不是一朝一夕间能速成的,这必然需要势力的扶植和一方权利的稳固。他让我等,我怕会等得漫漫无期。
“正事在做,该安排的我自然也会安排,云南是个边陲之地,有些准备必须提前做好。”他将我的手从头上抓下来握在掌间,黑眸凝定,“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
得来他的磨牙:“常愿,你明知故问。”我抱住他的手臂,嘴角弯起弧度。我说的话自然不会忘记:对他信任。这是入睡前最后的念头,原来他躺在旁边是这般心安与踏实的,居然挡不住瞌睡虫快速侵袭,很快就睡了过去。
隔日醒来时只觉窒闷难忍,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了的俊脸。再目光环转,终于明白窒闷的原因了,因为这人就像八爪章鱼一般长手长脚的全挂在我身上,脸就埋在我的颈窝边。
之前有次他也曾睡过我旁边,可是却隔着好大一块距离。不由想,这是否意味着那时他对我还有着疏离,而这会却已经无所顾忌?想着这些就忍不住去看他,这时眉眼舒展的样子还当真是好看,碎发搭在额头上,刚好有一缕光打照在上,栗色中闪着光却衬得他的轮廓异常的......柔和。
这是我第一次将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也从未见他有这种柔和的一面。大多时候,他都是乖张、甚至是跋扈的,不按常理出牌,沉静思考时自有一种睿智的魅力,以及指点江山的霸气,但与柔和两字完全不搭边。
事实上,在黑眸睁开的一瞬柔和就变成了假象,他那强烈的气息立即侵占过来。在意识到他眸色浑暗时,唇已经被覆住,直吻到我呼吸不稳才被他放开。
本在腰上扣着的手移到我的脖上轻轻摩挲着,突然感觉不对,一低头就发现原本他给我戴的那根粗链变成了细的,不但如此,好似链子上镶嵌了什么,被阳光照了会有闪光的晶莹,一看就价值不菲。我犹疑地抬起头去看他,见他魅离的目光正凝在那链子上,低问了句:“喜欢不?”
没有太过扭捏地去纠结其价值,只直白地点头。确实喜欢,相比粗链子,这根细链与那玉哨子似乎更搭配一些。甚至觉得链子上的光亮映到玉哨子上,使其光泽更有润感。
但我没想到的是,古羲下一瞬的举动竟然附唇上来沿着链条就在我缩骨周边细细亲啄。将那一圈都亲过后,他才抬起黑眸幽幽浅浅地盯牢我,那里头蠢蠢欲动的光芒比之昨晚更甚。
我几乎是在他幽暗的眸光里落荒而逃进了洗手间,得出结论:男人在早上撩拨不得。可问题是,我也没去撩拨他啊。
149.腻乎
梳洗完出来,见某人已经衣冠齐整地一副大老爷状坐在桌前,他侧目看来,理所当然地要求:“我要吃虾,其它吐丝和牛奶都不喜欢。”
等我把做好的早餐放到桌上后,他立即嫌弃地道:“怎么就这几只?”
我无语之极,这虾每只都有巴掌那么大小,一共做了六只,还嫌少?指指牛奶和面包,“那盘虾都归你,我吃这就行了。”总算我的妥协令他满意了,慢条斯理地开始剥虾,动作极其优雅。等他一盘虾都解决后,我这早就吃完了在等。
一同下楼时我打算给导师打电话请假,倒是记起了那件事一直都还没问过古羲。等我问起时见他一脸早就忘记有这回事的表情,但随即蹙了蹙眉说让秦辅去安排。还很大爷的把手机甩给我让我帮他拨号给秦辅,时间尚早,那头接通时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古大少爷,昨儿你老是早就回去了,我可是到半夜啊,就不能消停点让我多睡一会吗?”
扭头去看古羲,他只管启动车子丢给我一句:“自己和他说。”
......无奈我只能把导师那要求又再提一遍,说完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手机那头有动静,忍不住询唤出声:“秦辅?”
听到古羲在旁道:“挂了重新打过去,那小子又睡着了。”
“......”按照古羲说的,我又拨了一遍秦辅号码,这次等了有半分钟才迟迟接起来,一听那声音还真的是又睡着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在懊恼而道:“行了行了,多大点事用得着一直来吵我睡觉吗?晚点就给姑奶奶你打电话过去安排行了不,没事就挂了。”
我还没说什么,古羲却微扬起语调低喝:“不准挂,先给我把这事办了,顺带跟那老头说小愿要随我继续考察研究,当作是请假。”
秦辅不满了:“喂喂喂,我又不是你助理,这种小事需要爷去办吗?”
古羲勾起唇,“能者多劳。”然后,不给秦辅回应的机会,从我手里取走手机掐断了通话。我大概是能想象得到那头秦辅那黑了的脸色,不过既然古羲把事情交给了他,应该就是没有问题了。
这两人总喜欢这般互撕,可关系却又明显很铁。
莫名就想起了自己,似乎在祝可之后我没有走得近的朋友了,即使是曾经,与祝可的关系也达不到古羲与秦辅这种无话不说的地步。会有羡慕吧,能有个知心懂自己的人,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不进人群了,也或者说,我在排斥人群。
大学时期林声的事并不算是导火线,却也让我更对与人相处感到畏惧。
沉浸在寻思中的我没发现身旁偶尔投来的目光,直到车子开进古宅我才回过神来,疑惑地去问:“怎么回来这里了?”我看他并没把车子开到后面的住所去,而是就停在了大宅的停车场里,那里还停了几辆别的车。
心思刚有划过,就被他洞察了去淡声道:“最近没有接待外人进场,那些车子不是我的就是秦辅的。”我的目光再次划过那几辆车,好吧,以他的财力拥有几辆豪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以不用大惊小怪的。
男人对车的喜爱有时候就像女人对衣服钟爱一般,只是前后者的价值相差比较大而已。
随着他下车走进大门,突然想起我不止一次来他这,但好像来这大宅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还是最早被林声设计的时候的事。一进到大厅,那幅《松山仙境图》就很抓人眼球地引去我目光,立即就想起在布林镇的那个密室里我对谢小琴撒的谎。
古羲并未在堂内驻足,径直往屏风后走。走了几步见我动作偏慢又停下来回头,等我赶上去后就伸手过来揽住我边走边道:“我那杂物房都见识过了,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提起他那杂物房,这几天我留在他这时无聊基本都泡在那屋里,不懂鉴古但我能观摩那些名画。常常会生出临摹一幅的冲动,不过也就想想,先人的妙笔又岂是随便能临摹得来的,即便能画出来,也不过是像其形而无其神。
他见我没作声也不追问,推开走廊到底的红木门。若说之前他回来这我并不知道原因,但在看见门后的人时大约明白了。
自帝都一别,只从他们的言谈之间听到提起他,秦舟。
即使明知高速公路上毁了的车是个假象,也知他是古羲安排前往布林镇的一颗暗子,但会在这里看见他还是觉得意外的。
他本闲散无聊地坐在那敲击着笔记本电脑,见我们进来随意扫了一眼就又落了目光。古羲走进去拿出烟甩了一支过去,等秦舟点燃抽了一口后才问:“都准备好了?”
秦舟的注意没从电脑前移开,只低着眉眼答:“放心吧,随时可以启程。”
古羲挑了下眉,“那你还窝在那做什么?”
“大哥,我都给你当佣人使唤来这了,还见不得我跟人聊会?”
“整天和如意这么聊不腻乎?”
秦舟抬起头,朝我飘了眼故意说:“那你和人家小姑娘在一块腻乎不?”
我的嘴角抽了抽,想当隐形透明人也不能。古羲倒没觉得有什么,面无表情地回:“不腻。”完了还看我一眼又加一句:“挺好的。”秦舟在那头笑骂:“不害臊。”
我这脸顿时绷不住变红了,很想避开了去。不过下一刻秦舟就把笔记本给关上,脸上敛去嬉闹神色认真看过来:“你确定就只带这几个人上云南?要不要我从帝都调些人手过来?”
“不用,这件事不想惊动老头子和二叔,免得后续有别的麻烦。”
秦舟了然点头,“那还等什么,出发吧。”
再看到谢泽与祝可我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们居然一直被关在这里。两人都是清醒着的,只是脸色都有些苍白,祝可看到我时眼中尽是凄然。我别转了头,不去迎她的目光。
除了这些人,还有童英也一道同行。开得是一辆面包车,这让我微感意外。虽然我们总共有六个人,普通的车坐不下这么多人,但觉古羲和秦舟的养尊处优怎么也得是辆商务车吧,却没想开了一辆白色五菱面包车,还是半旧不新的。
当然我不会在这上面去多嘴,只沉默地跟坐在了最后一排。秦舟坐在副驾驶座里,谢泽与祝可分坐在第二排左右两侧位置上。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童英缓缓启动车子开上路。
从萍城到云南境地大约有近两千公里,而以面包车的车速开,至少得三天才能到。我用手机搜索了下地图导航,觉得在九江与贵阳各住一夜为好。只不过我不知道古羲是如何安排的,事实上我会觉得纳闷,为何不直接飞机到昆明再在那边租车呢?反而要从萍城出发,这样不管是驾车的人还是坐车的人都会很累吧。
午时车子开进服务站停车吃饭,古羲懒得下车让我去买,秦舟那边也喊童英代买,于是最终就只有我与童英两人一同走进餐厅。服务站虽小,可里头人影髯动,窗口处还要排队。
等我与童英买完几份盒饭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一走到车边就觉气氛不对,虽然四人的座位并没有变化,古羲仍然是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假寐,而秦舟在前座玩着手机,可就是明显觉得谢泽与祝可的神情都有些不对。
我不动声色地把两份盒饭放在祝可手边,就坐进古羲身旁。他张开了眼,用眼神向他询疑,但他没开口只是淡扫了眼我手中的盒饭,不是太敢兴趣地又闭了眼。
没等多久我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因为祝可突然整个人在那抽搐,将一盒子的饭菜都翻在了车上,使得车内一股味道飘散。身旁的古羲皱皱眉神情忍耐地睁眼,目光寒凉地命令:“童英,把她先丢出去,等不发作了再带回来。”
童英的执行力向来极快,立即放下手里未吃完的盒饭,一扬手就把祝可给揪出了车。我下意识地一动,但被古羲拽住了手。
回眸看他,清冷的脸上淡漠一片。我张了张口,还是缩回了到嘴边的话,祝可那情形多半是与她身上中的蛊有关,即便我跟出去了也帮不了什么。而在车上,秦舟倒还好,至少是古羲这边的人,但是那谢泽在,说话就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