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不曾面对的现实
顾堪华转身离开的时候，脚步一直是走走停停的；他不停的磨磨蹭蹭，试图拖延离去的步伐，渴望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让他回家。
可顾堪华没有听到，他背挺得直直的，扭过头，模糊看见关闭的大门，咬紧牙关，最终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顾何毅沉默地站在窗前，注视着顾堪华的一举一动，看着儿子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到消失在视线内，胸口一闷，死死抓住衣领，迟缓地蹲在地上，大口喘气起来。
顾何毅一直垂着头，过了一会儿稍稍缓过来后，四处乱看的眼睛突然聚焦在一张照片上，那是他前不久时生气，扔在地上的，顾堪华出生不久后，他和妻子笑着抱着顾堪华合影的照片。
顾堪华不知道家中顾何毅的情况，只是心里委屈得很，堵的难受。顾堪华不觉得自己是坏人，他始终觉得，他只是没说清楚，如果自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父亲，顾何毅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我丈夫他不是坏人，”吕瑞芬拿袖口抿抿湿润的眼眶，吸着鼻子，沙哑着嗓子抬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时忆和凌薇，眼睛里充满渴求，“你们也觉得，我丈夫不是坏人对吧？他毕竟在那个年代，那个年代人人都是这样，他其实是可以被原谅的！你们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这位女士……”凌薇斟酌了一下言语，迟疑着，刚开口就被周时忆摁住。凌薇不解地转头看着周时忆，却发现他审视着打量着夫人，神色意味深长，“这位女士，到现在为止，我们不知道如何称呼您，而且，在您的叙述中，您没有把事情说完。”
“您既然说不知道如何化解，说明您肯定和您的公公也打过照面了。事情发展的后续，我们也要知道。”
吕瑞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两只手慌乱地搅动着衣服，急忙收回视线又低下头，再次抬起头看看屋中的布置，紧咬着嘴唇，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吞吐着接着前面说了下去。
“在我丈夫和我认识结婚之前，和公公僵持了快十年时间……”
顾堪华心里始终惦记着自己的那个家，也曾偷偷回去看过父母，陪母亲说说话，也想和顾何毅和解，尝试留下一点东西暗示，最终还是拉不下面子，只好作罢。
顾何毅一次中途返回家中拿东西，撞见了家中的顾堪华，一时怒上心头，操起手边的棍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打。顾堪华下意识抬手反抗，挥几下胳膊抵挡。如今的顾堪华已长成了年轻力壮的壮汉，顾何毅一个没防备被顾堪华的手打在脸上，又不敌手上的力道，向后连连退几下，直到扶住墙壁，才停住脚步，猛烈地喘着气。
“爸，我，我不是……”顾堪华看到顾何毅的脸涨得通红，想起前些母亲说他检查出了心脏病，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想要去扶顾何毅，却悻悻缩回了手。
“滚！谁让你回来的！这个家里没有你的位置！滚！”顾何毅一边不住颤抖着面颊上的肉，一边颤巍巍伸出手指着顾堪华，头晕眼花中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顾堪华怔怔盯着顾何毅，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屋中，他走到一边抱抱被吓呆的母亲，闷闷的低下头轻轻说了句，“妈，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顾堪华松手，想要抽身离开，一双眼睛仍是不由自主的看向顾何毅，一双脚更像是灌了黔，每走一步都有千斤重。
顾何毅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屋里的那一声脆响，想要抬起头大声制止顾堪华，多次尝试未果后，只能小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没事，别担心。”顾何毅觉得他好像听见了顾堪华的脚步声，他想要站起身，冲上前留下儿子，可最终任由手无力垂下，脑袋歪倒在一旁。
过去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它是两个人生命里的一笔良心债，更是一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两个中间。一二十年里，父子关系从来没有缓和，家庭矛盾不断深化。
后来村中附近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同辈人都成了家。顾堪华寻思着借找老婆，成家来和顾何毅取得沟通，别扭着主动表明想要成家，需要父母物色对象的意愿，期待又激动着矜持的等待顾何毅的表态，等了几个月后不见顾何毅动作，心灰意冷之下开始投入工作，直到遇见吕瑞芬，两人相识后不久成家。
“明日婚礼，为什么不请你父母来？至少通知他们一声，不然的话这样会显得我们很不孝顺的。”婚礼前一天晚上，吕瑞芬忧心忡忡的对顾堪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看着顾堪华陷入沉思心里有些窃喜。
吕瑞芬其实是知道顾堪华和顾何毅的关系和矛盾的，她也知道顾堪华的脾气，只是不想顾堪华因为怄气，再一次失去和缓父子关系的同时，又加深了两人的矛盾。
“不用，你听我的就行了，没拿必要。”顾堪华想到父亲时眉头一皱，上次去洗衣服时，设计婚的原稿还放在上衣口袋，里面模拟的宾客正是顾何毅和母亲的名字，衣服之前也是他故意托给母亲，丢在家中的沙发上。
顾堪华不知道顾何毅有没有看到，他只注意到，顾何毅平日与他迎面走过时的擦肩而过，对他这个儿子的视而不见。这次母亲也没了音讯，顾堪华干脆赌气到底，都不通知了两人。
顾何毅是身边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儿子结婚的消息的，也是唯一一个始终不知道自己儿媳妇姓名与样貌的。医院的味道难闻的很，顾何毅回过神，疲倦的拿毛巾擦擦老伴沉睡的脸，笑了笑攥住了她无意识的手。
“我听旁人说那小子结婚了，我知道你想他，等你病好了，咱们回家后，你过去看看他和媳妇。等你回来后，也给我说说。”
顾何毅的身影在灯光下拉长，他絮絮叨叨对昏迷的老伴念叨，不知道究竟是说的谁的感情。
第198章 黄泉路上再相见
“昨个儿殡仪馆里，送过来那些逝者的名字我都打探到了。”
一日吕瑞芬下了班，纠结着抻开手中的纸，一只手慢慢挪过去握住了顾堪华的手，把名单递给了他，不安地观察着顾堪华的变化。
昨天晚饭后顾堪华携了吕瑞芬散步，一只出殡的队伍途径两人身边，顾堪华突然像着了魔一样，开始莫名心烦意乱，奋不顾身的想要去追那只队伍，虽然最终克制了下来，可一直神色焉焉，对其他事情提不起丝毫兴致，仍对那只队伍念念不忘。
吕瑞芬心疼丈夫，第二天就托了人找了昨日出殡的名单来，却得知昨日出殡的人中有顾何毅，心中大概有了几分猜测，这才面对顾堪华时极不情愿。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我没事”顾堪华眼睛死死锁在那张纸上的一处，眼角余光注意到吕瑞芬的眼神，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回了一句，良久把纸揉成一团狠狠扔掉，两只大手覆盖住一张脸，指间缝隙中流露出喑哑的呜咽声。
“我妈没了。”顾堪华良久放下手，红肿着双眼挤出一个艰涩的微笑，故作镇定的说了句，却又忍不住咬着嘴唇，斗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下来。顾堪华僵硬拉过坐到自己旁边想要安慰自己的吕瑞芬，头歪在她肩膀上，无力的瘫倒下来。
好运的惊喜从来没有连续不断，倒霉的噩耗倒是接二连三。不久之后顾堪华与吕瑞芬面面相觑，对于不久前收到的信息不约而同选择了僵持不回答。
老伴没了，顾何毅受了刺激，又一直劳累存着病根，不停奔波了数天，终于在葬礼上晕倒，被检测出心脏病复发，躺在屋子里，生活不能自理。
顾何毅之前倒是在妻子生病时请了一个保姆，那时生吃减压还存了点积蓄，自己又是个能干的，在一旁帮扶打理着，家里倒也过得去。只是顾何毅妻子的这病来的太急，又是场大病，当下的医生又没有多少经验，不停拿药换药替着。一场病下来，人没了之后，积蓄也跟着挥霍得一干二净，顾何毅又害了病，钱也拿不出多少，保姆不堪重负提出了辞职，清算后带着东西一走了之。
顾何毅当年的案子迟迟没有翻案，当年压他一头的造反派如今又管了档案，怕顾何毅报复惦记，专门卡了顾何毅的翻案申请，让顾何毅的工薪处于一种微弱补贴的位置，平时全靠其他方式劳作，现在丧失了能力，又没有人招呼，日子一下子变得穷愁潦倒起来。
顾堪华作为顾何毅的儿子，得到消息后自然是五味杂陈，只是无可奈何，出现了与吕瑞芬干瞪眼的局面。他到底还是心疼父亲，不管顾何毅之前怎么对他。
自己家中也不宽裕的，吕瑞芬把丈夫的举动都收在眼里，对顾堪华的目的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先不说顾何毅不愿意接受顾堪华帮助，就是愿意接受，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些闲钱和找到那个合适的人。
“咱爸没有见过我，要不我去照顾咱爸吧。”僵持了许久后，吕瑞芬开口首先打破沉默，沉吟着说出自己的想法，顾堪华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妻子，逐渐激动起来，不断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吕瑞芬就去了顾何毅家，老远就看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静悄悄坐在门口台阶上，眯起眼睛晒着并不暖和的太阳。
“听说您这里招保姆，您看，我行吗？”吕瑞芬快步上前，温顺的站在顾何毅面前，恭恭敬敬问了他一句。
“是，但是我没钱，找不起了。”顾何毅对眼前猛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缓过神后摆摆手，慈爱地拒绝了吕瑞芬的请求。
“没关系，我是外地人，家中没别人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您留下我，给我口饭吃就行。”吕瑞芬也不丧气，依然坚持的说道。吕瑞芬早年父母就先行离去了，自己家中有顾堪华，就算自己没有工资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可怜的孩子。”顾何毅听到吕瑞芬的话后，以为她是被拐骗来的，心疼地叹口气把吕瑞芬留了下来。
吕瑞芬手脚一向勤快，又因为是自己公公，伺候起来更是尽心尽力。顾何毅在吕瑞芬的精心照顾下，身体一天一天好转着，不久管理他档案的原造反分子被调走，顾何毅的案子得到迟来的翻案，又因为拖得久了，又额外给了套二居室作为补偿，日子一下子滋润起来。
吕瑞芬收到这些消息后，少不得回去和自己丈夫分享一番。因为这喜事难得，夫妻又长时间没有温存，吕瑞芬不知不觉中在家里待的时间长了，晚上夜深了才匆匆往公公家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打着手电筒的拄着拐杖的身影。
“您怎么出来了？还在这儿站着，风口当心着凉。”吕瑞芬一见人影是公共急忙迎了上去，关切的说了顾何毅几句，又解下自己的围巾给老人围上。
“天太黑了，你没回来，我不放心。毕竟是个女儿家，怕你出事又不会联系你，就在这等着了。”顾何毅的眼睛已看的不大清晰了，知道吕瑞芬回来后轻声叱责她几句，又颤巍巍转过身，一深一浅的踩在地上，往家里赶去了。
“我听人说，您也是儿子的，只是之前您和他闹了矛盾，把他赶了出去。只是，我不明白，您对我们一直客客气气，为什么不愿意原谅自己的儿子呢？”吕瑞芬心里暖暖的跟在顾何毅身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丈夫落寞的身影，压抑已久的疑问脱口而出。
“不是我不原谅他，而是他手上两条人命呢！”顾何毅说到这里一下子激动起来，停下脚步转过身，拿拐杖不停敲击地面，眼里满是悲怆，“我的挚友因他而死，挚友的妻子也因受到了牵连，不堪**直接自尽。我怕我若原谅了他，我到黄泉之后，怎么跟他们二人交代啊！”
所以，那就只能黄泉路上再相见了吗？吕瑞芬听到顾何毅的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眼神逐渐黯淡下去，失去了光泽。
第199章 抱憾错过
吕瑞芬问出的问题，其实是顾堪华一直渴望的问题，只是他不渴望这个答案，只想知道怎么解决了，能和自己父亲消除间隙，好好的在一起做回寻常的父子。
顾堪华从吕瑞芬那里得到了答案，虽然吕瑞芬说的委婉，可意思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顾堪华深知自己父亲的脾性，也就没有再坚持，在暗处陪着吕瑞芬一起，偷偷照看着自己父亲。
顾何毅心里一直都存着愧疚，不只是对李湛功夫妇的愧疚，更是对在那场动乱中所有受到顾堪华伤害的人的愧疚，进而衍生为对那场动乱中所有受害者的愧疚，不由自主的承担起一种责任，给自己平白增加一份历史使命。
顾何毅是那个党派老一辈的典型后代，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责任感和大局观，把自己家放在了后面，虽然自己的苦得到了政府的补偿与纠正，可仍然坚持为其他人奔走着，不断收集和保护，民间遗存莫历史资料。
“终有一天，烧毁这些资料的人会后悔的。”在那场动乱中不少文物都受到了批判，千年的文化典籍被按上罪名，付之一炬。顾何毅奔走收集资料的过程中，也不断尝试挽回着这些典籍，一次迟到一步后只能悲愤地看着火焰中燃烧的灰烬，发出愤慨而无力的指责。
吕瑞芬和顾堪华是不支持老人做这些事情的，毕竟顾何毅上了年纪，又有心脏病，天天劳累奔波就算了，万一受了什么大刺激，再次犯了病，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办。可两人不好出面阻拦，尤其是顾堪华，只能夜以继日地加班加点，抢在顾何毅前面把一些事情做了，又额外多做了许多事情，顺便当为自己赎罪。
让两人最担心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只是顾何毅日夜操劳，再加上年事已高，身体机能不可避免的弱化，一日晚上又着凉，眼睛里同时进了些脏东西，第二天眼角膜发了炎，等发现给眼睛消炎后，顾何毅的一双眼睛已失去了光明。
“爸已经看不见了，你若想去，就正大光明过去陪陪他。”吕瑞芬私下里对顾堪华交代句，熟知自己丈夫心思的她怎么会不了解他心中所想。
顾堪华抬起头，深深看了自己因操劳提前衰老的妻子一眼，没有多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答应下了吕瑞芬的要求。
此后顾堪华尝尝随着吕瑞芬，在医院陪着顾何毅，有时候自己也悄悄过去，静静坐在顾何毅床边一声不吭，在夜晚听见顾何毅迷迷糊糊之中，不停的喊着自己和母亲的名字。
顾堪华身边往往会备了纸巾，每到这时候总会掏出纸巾，细心地轻柔的为父亲揩去脸上的泪水，往往自己再抬起头，一张脸庞上也是涕泪纵横。
顾堪华的身体一向也是不怎么强的，又经常奔走在全国不知道那个仡佬角落里，环境不好，早年又染上了吸烟的毛病，到中年后更是释烟如命。一天顾堪华走出了顾何毅病房，没走几步路，两眼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得到消息后，吕瑞芬慌慌张张赶到了医院，在医生的安排下陪伴顾堪华做了检查，得出肺癌晚期的结果后如天打雷劈，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结果出来时正值隆冬腊月，医生建议让顾堪华转去省会医院治疗，顾堪华不同意，吕瑞芬只能四处奔走托关系，勉强破例让顾堪华留在了当地的军医院接受治疗。
顾堪华拒绝的原因是因为顾何毅还在病着，如果真去了省会医院，路上的消耗与等待吕瑞芬都承担不起，更不要说两头兼顾了。只是虽然留在了本地，两家医院隔得又远，吕瑞芬疲倦地不停在两家医院间来回，日益操劳逐渐也透支了自己的身体。
癌症晚期的拖延是活受罪与浪费金钱的体验交织，顾堪华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主动放弃了治疗，保护好自己的眼睛，工工整整写下了遗书。
与其说遗书，倒不如说是给顾何毅的绝笔信更为恰当。洋洋洒洒三页纸，实打实的内容却不是很多，顾堪华在眼角膜捐献确认书上签了字，复件连同绝笔信一起工工整整交由吕瑞芬，不久就去了。
自打顾堪华去后，吕瑞芬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岁，她始终瞒着顾何毅，在老人手术成功恢复光明后，也没有告诉他他现在的眼睛，来源于他始终不肯原谅的儿子。
“可我想让公公知道丈夫的心意，但不能知道丈夫的死亡。”吕瑞芬结束讲述，愁苦的面容上更添几分哀怨，她殷切地看向周时忆，双手合掌不断摇晃表达恳求的意思，“公公年纪大了，医生说他时间也不多了，我就想让他知道丈夫心意，不要给双方留下遗憾，让我丈夫在下面都得不到安宁。”
吕瑞芬一拍脑门，一下子拿过身边的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叠纸抻开，捋平上面皱巴巴的痕迹，擦拭着笔迹晕染模糊不清的字迹。她两只手缓慢推到周时忆两人面前，酸涩又温馨地介绍道；“这个，就是我丈夫留下的遗书。”
“亲爱的父亲，儿子不孝，很抱歉先您一步离开了人世……”凌薇饶有兴趣地凑上前，脑袋搁在周时忆胸口，不自觉的把纸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我知道您一辈子都不肯原谅儿子，儿子不敢见您，只能留下这一双眼睛，替我陪陪您多看看这个世界，尽一点孝道。其实在我心里，和您一样，我始终都不肯原谅自己犯下的错误，您曾经教育过我，说，自己的年少无知从来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您的教育我铭记在心。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都在不停悔过，如果奏效了，不知道您是否会原谅儿子，接受儿子回到您的身边……儿子这一辈子，最骄傲感激的，就是娶了您身边这个女子，最后悔和沮丧的，就是犯错导致与您分隔……
顾堪华的信很平淡，并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词语，只是直直的，直击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周时忆看完信后回过神来，破天荒对吕瑞芬说了句，“请不要怕，我帮您。”
第200章 等待
吕瑞芬一愣，没有料想到周时忆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慌忙不迭地起身，不停对周时忆和凌薇鞠躬表示感谢。
“吕大姨，我们只是做我们该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呢，您这样子我们哪里承受的起。”凌薇一向机灵，连忙笨着身子伸手去扶吕瑞芬，温和的笑笑，轻声安慰着吕瑞芬，并给周时忆打了个眼色，让周时忆把吕瑞芬送走了。
周时忆送走吕瑞芬后，回来时发现凌薇已经转到了一边，拿后脑勺对着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周时忆无奈一笑，巴巴地凑上前，转过去蹲在凌薇面前，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
“唉，时忆，你这次怎么又直接答应了？”凌薇瞧见周时忆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不由得软了下来，叹口气，看向周时忆的眼神带着点埋怨。
“顾何毅老人一定很想他的儿子。”周时忆并没有回答凌薇的问题，探过身，拿脑袋蹭蹭凌薇胸口，别过视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顾何毅一定很想他的儿子，顾何毅正在想他的儿子。
医院的病房白天很少安静过，旁边的两床周围都围着家属，顾何毅枯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眼前时不时浮现出顾堪华的脸。
距离自己手术成功过去已经三四天，恢复的倒是挺好的，听医生安排，再观察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同房的另外两个病人总是有家属来探望，顾何毅看见了，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哥哥，”相邻床位的病人儿女走了的，看见顾何毅脸上的落寞，知道他心里难受，便尝试找一些话题，和顾何毅唠唠家常，“你这手术倒是挺成功的，刚好和你配上对。嘿，哪像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何毅的床位是最里边靠窗的，病房三个人虽然都是眼疾，虽然具体情况不太一样，因为年龄相仿，又同在一处，不由得生出一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顾何毅听见声音，回过神转动脖子，又看见旁边那床的小辈陪在床边，细心的给他喂饭，对比起自己的孤独，忍不住又是一阵唏嘘。
“碰巧而已，你们也挺幸福的，你们看这一病，身边好歹还有个人，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陪都没人陪。”顾何毅不由自主说出了心底的抱怨，说完意识到不对，顿时尴尬起来。
“哪里，我那孩子不孝顺，我老伴走得早，他们也只有在我病了才会过来。”隔壁老人意识到顾何毅的失言，并没有介意，反而自嘲来缓解顾何毅的尴尬，“你我们羡慕还不来呢！你看你看闺女，天天守着你，我们能哪有那福气！”
说起来吕瑞芬最近好像忙了起来，家里出了事，什么也不和自己说，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少了很多，归根结底，自己对吕瑞芬终究是个外人。
“那不是我闺女，”顾何毅苦涩的摇摇头，声音颤颤的充满惆怅，“那是我请的保姆。我，我没有孩子。”
怎么会呢，旁边老人诧异的皱起了眉，他们一直都以为吕瑞芬是他闺女，伺候起他的时候从来都是任劳任怨，扛他们孩子还强。前几天还有个男的过来替她陪着，虽然生疏但也挺尽心的。
不过，也难怪，难怪那么生疏。
活到顾何毅这个年纪都是老成了人精，听到顾何毅话头自然不会戳人家痛处，老人一思索，就转移了话题。
“能找到这样的保姆也是幸福啊！这样的都和亲闺女一样了！我们就是想找，还找不来呢！”
“是啊。”顾何毅迟缓的笑笑，两人都默不作声了。估计到了自己这种地步，除了苦中作乐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是吕瑞芬实打实的和他闺女一样，这么多年，自己也没给过她什么好处，反倒是她伺候起自己都用心对待。除了一声“爸”，吕瑞芬做的真的和儿女一样了。
只是说起“爸”，顾何毅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了，他已经有一二十年都没有被喊过“爸”了，最前那次，还是自己打顾堪华的时候。
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毕竟是自己儿子，怎么可能不爱，只是那事儿过不去；之前听说他娶了媳妇，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有了孙子没。
顾何毅动动手指，拉紧了身上的被子，觉得手脚发凉，难受的很。
“顾大爷，我回来了。被子怎么盖这么紧，万一捂出病怎么办。”吕瑞芬把自己收拾停当，等眼睛的肿消了以后才回到了病房，看到顾何毅的模样，以为他身上又不舒服，习惯性上前又是一番忙活。
“瑞芬啊，别叫大爷了，你如果不介意，喊我一声‘爸’吧。”顾何毅看见吕瑞芬回来，慈祥的笑笑，亲热的拉住吕瑞芬忙活的手，突然蹦出来一句。
顾何毅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自己要求太过分，让吕瑞芬生了气，就丢下他不管了。
一开始吕瑞芬刚来是喊他“先生”的，他不让，坚持按年龄，让喊“大爷”，吕瑞芬依了顾何毅的性子，始终不敢奢望，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喊一声“爸”。
“爸，爸，别说一声，你要愿意，我一直叫都行。”就在顾何毅迟迟得不到回应，失落打消念头时听到一声呼喊，他惊喜地昂起脸，发现吕瑞芬眼里闪着泪花，同样欣喜的看着他。
顾何毅应了一声，一张布满褶子的脸笑成了花，他紧紧握住吕瑞芬的手臂，享受着久违的温馨。
吕瑞芬等着一天等十几年了，顾何毅盼着一声盼十几年了。顾何毅闭上眼睛，贪恋的想，如果能是自己的亲儿子和儿媳妇，唤自己一声，那就更好
顾堪华等着一声也等好多年了，在九泉下的他知道了，也会欣慰吧。
吕瑞芬的眼睛有点湿润，感受到口袋中手机的震动，拿出来发现是周时忆的来电，拍拍老人的手，转身出去接电话了。
“吕大娘，根据您提供的信息，我们将会在一周之内，就把东西准备好。”凌薇疲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吕瑞芬浑身一震，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终于，要实现了吗？
第201章 黄泉父子终相见
“这些视频虽然准备的不多，但我想已经足够解开误会了。还有，这是我们请一个朋友做的，模拟的你丈夫的影像，你到时候陪着老爷子看一遍，别说漏嘴了。”
不久之后，周时忆一大早拿着一个光盘找上了哭随风，告诉她里面是自己刻录好的内容，只需要找到播放的东西给老人看就行。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吕瑞芬对周时忆感激涕零，拿到光盘之后，一激动下，两腿膝盖一曲，险些要给周时忆跪下道谢。
“别，别这样，您这样我可承受不起。”周时忆猝不及防下被吕瑞芬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弯下腰探身扶起她，温和笑笑，客套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您能选择相信我们，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如果您的事情得到解决，我们能帮得上忙，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见周时忆一脸诚恳，吕瑞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不停抱拳道谢。
之前遇见一个法师一直让他和凌薇给未出生的孩子积点德，这次虽然艰难了点，当成积德倒也是蛮不错的。除了最后影像那个又去求了乌霁诚，其他倒是顺顺利利的，而且，这次最大的收获，还是在陆言身上。
吕瑞芬见周时忆不再说话，自顾自的陷入了思考之中，也不好打扰他，就拿好东西后直径走了。
顾何毅的眼睛康复的很好，后续没有出什么问题，已经出了院。医生说平时好好养着，只要不受什么刺激，心脏病不复发的情况下还可以活个**年。吕瑞芬打定了主意，下决心要让顾何毅在剩下的时间里安享晚年，也当是替顾堪华尽尽孝道。
只可惜自己丈夫走的那样早，吕瑞芬想起往事有些伤感，只希望剩下的时间把消息给顾何毅瞒严实了，不要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丫头，想什么呢。”出了院后，得知自己身体没大问题，又认了吕瑞芬当干女儿的顾何毅乐观了许多，变得精神矍铄起来，笑眯眯的站在家门口，远远的冲低头发呆的吕瑞芬打个招呼。
吕瑞芬猛然听见声音吓得一惊，下意识往后倒退一步，手中的光盘甩了出去。顾何毅注意到吕瑞芬手中掉出了东西，赶紧挪着拐杖，一步接一步上前，弯下腰去捡，却和吕瑞芬的手碰在一起。
吕瑞芬慌乱地抢先一步夺过光盘，胡乱藏在身后，无措地看着老人，对上顾何毅警觉的眼神身子一僵，大脑中一片空白。
“丫头，这是什么，你瞒着我，是不是和我有关。”毕竟是多活了好些年的老者，又长时间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的，顾何毅看到吕瑞芬的动作，直觉告诉自己她手中的东西与自己有关，手中拐杖重重敲击地面，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吕瑞芬。
“我……”吕瑞芬还没有做好播放的安排，也没什么打算，被这样一问更加不知所措，咬着嘴唇，说起话来也开始吞吞吐吐。
“你陪我这么多年，是清楚我的性格的，我最恨别人骗我。你如果有心骗我，也别在我这里继续待下去了。”顾何毅的情绪变得愤怒，恶狠狠的放出一句话，做出驱赶的姿态来。
“不要！这是有人托我给您看的东西，说是和您的儿子顾堪华有关。”吕瑞芬被顾何毅这么一下，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不再思索把真相说了出来，咬咬牙硬着头皮接了下去，“我记得您和我说过，您和他，不好。我不知道里面内容，怕您看见了生气……”
吕瑞芬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的越来越狠，顾何毅听见吕瑞芬的话语，脸色渐渐和缓下来，心疼地抬起手，无奈的拍拍吕瑞芬的背。
“丫头，是我错怪你了。不过，既然是那孩子给我的东西，不管什么，还是我自己看吧。”顾何毅摇摇头缓慢转过了身，步履蹒跚向家走去。
吕瑞芬盯着顾何毅的背影，莫名觉得，顾何毅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顾何毅没想到，时隔多年，多年之后自己再见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是从视频里，隔着屏幕看儿子与别人的交谈。
视频内容和周时忆说的基本一样，只是出乎吕瑞芬意外的是有一部分是顾堪华和别人交谈的录像。顾何毅流着泪，看着屏幕里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庞出现，诉说表达着对顾堪华的感激和原谅。
顾堪华的前半生犯下了错误，顾堪华用了整个后半生前去偿还，也代表当年那些伤害人的人，通过行动把愧疚一一弥补。
“我不怨顾堪华，我们家里人也不怎么怪他，毕竟那个年代特殊，”顾何毅认得，这是当年同李湛功一道受迫害的同伴，而今年迈的他目光平静，站在镜头前诉说自己的心声，他说他的家里总是会受到资助，这些都是顾堪华努力的功劳。
之后陆陆续续还有很多人说了，顾何毅不住淌着泪，咧嘴大笑看着视频。那些人有些也是他走访过的，原来自己的儿子一直默默跟随在自己身后，从来都不曾离去。
视频不是很长，一会儿就放完了，屏幕呈现一片黑暗。顾何毅抹把眼泪，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关掉视频，吕瑞芬见到他的动作，拦住了他的手，看着顾何毅疑惑的眼神，摇摇头。
“您别急，那人给我交代过的，后面还有。”顾何毅迟疑的缩回了手，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恨不得把屏幕盯出朵花来。
“爸，这次，我没经您允许，就叫您了。”顾堪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屏幕里，吕瑞芬紧紧捂着嘴巴，发现那正是丈夫生前最后健康的样子。
当年的大小伙子也变老了，眼角添了皱纹，面容沧桑，他的脸庞晒得黑红，不好意思挠挠头，冲着顾何毅呲呲牙。
“对不起爸，瞒了您这么多年，您身边的不是什么保姆，是您的儿媳，我的妻子……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您了，我把眼睛给您，您收下原谅我，好好多看看这世界。”
“爸，我到国外了，虽然看不见，但和一些作伴，延续您的工作……”
原来这些年，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不曾离开。
顾何毅触摸到身边伸开一只手，他眼里闪着泪光，笑着转过身，和吕瑞芬拥抱在了一起。
第202章 52赫兹的鲸鱼
凌薇的预产期就在最近几天了，周时忆时刻绷紧着神经，做好随时送凌薇去医院，迎接新的小生命的到来。
“每个医院的医生我都预约了，病房也准备好了，产房给你定的最高级的，别在意，这种事情上不能俭省……”周时忆蹲在地上，头趴在凌薇床边，絮絮叨叨不停说着。
凌薇懒懒地抬起眼皮，发现阳光爬上周时忆的脸庞，她看着周时忆阴影中柔和的线条，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滑滑的。
“我自己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心态放平和就好了。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皇上不急太监急。”凌薇一边打趣周时忆，一边想要翻个身，失败后丧气的拍拍自己肚子，看得周时忆眼角一抽一抽的。
“别闹，”周时忆拉过她的手，低头亲亲凌薇隆起的腹部，侧着头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蹙眉思索着，“薇薇，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个肚子，比一般孕妇的大了很多。”
“你哪里知道的其他孕妇肚子的大小？”凌薇不满的撅起小嘴，狠狠掐了周时忆胳膊上的肉一把，又顺势躺回去，扶好自己的枕头，“不和你闹了，那些孩子的事情怎么样了？时间也近了，要快点帮他们弄好。”
“好，我会的。”周时忆乖乖应下，撑着脑袋，又想起了那群奇怪的孩子，还有那两个奇怪的领头人，组成的那个奇怪的合唱团。
奇怪的合唱团有个奇怪的名字，叫52赫兹的鲸鱼。
好多人都觉得这个名字特殊，却很少有人知道，比这个名字更特殊的，是这个合唱团的成员，他们，全是一群，聋哑的孩子。
这个奇怪合唱团的组成，还要从创始人陈抚平和许郅业的一次偶然发现说起。
陈抚平和许志业都是职位画家，平日里闲散的很，没事就喜欢在街上乱窜，到处看看记记，寻找些灵感。
“哎，你听见了吗？”一日两个人正在街头走着，陈抚平正在滔滔不绝讲着什么，忽然被许志业一把拉住。陈抚平被打断后，茫然地看向许志业，却发现许志业支起了耳朵，屏声寻找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呢？”陈抚平奇怪地拍拍许志业的肩膀，还没有解开疑惑，就被许志业一把拉住，往人群的一个角落里走去。
“好歹给我个回话。”陈抚平不满地戳戳许志业的腰，许志业无奈停下脚步，站在一旁背对着他，对他说道，“刚才我听见一个声音，是我迄今为止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就是出现的太快，音量也太小了点，一下子就过去了。”
陈抚平闻言抬起头，扫视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学许志业支起耳朵想要辨别一些声音，却只听到耳边乱糟糟一团，嗡嗡作响。
“这会人也太多了，街上还有车，我们上哪里找去，还有万一，人家走了呢？”陈抚平咂咂舌，对许志业的举动表示不理解，并做出了放弃的打算。
“不会，就在前面，我刚才又听到了。”许志业侧下身子歪着头，仔细辨认一下，做出判断后，笃定自己的选择，丢下陈抚平就继续向前走去。
“是，这里吧？”许志业走到拐角，在一个聋哑孩子面前停步，疑惑地打量着地上坐着的孩子，自己也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这孩子他见过好久了，确实是聋哑人，一直在街上乞讨为生的。
是，幻觉吗？许志业甩甩脑袋，对身后跟上来的陈抚平招招手，准备转身离开了。
“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陈抚平也听到了，许志业浑身一震，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陈抚平确认的对他点了点头。
“这声音，真的是他发出来的吗？”许志业难以置信的指着眼前的孩子，还是不敢相信他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的主人，居然是一个聋哑人！
“嗯，真的，我真的听到了。”陈抚平也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个孩子，却确认了这个事实，下了结论。
他刚才听到那个声音了，也难怪许志业能认出找过来，那声音真的有穿透人群的魔力，独立在其他声音外，不由自主的吸引着他们。
“孩子，这些钱给你，你能再发出像刚才一样的声音吗？”许志业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蹲下身扶住那个孩子肩膀，把钱塞到了他的手里，又想起他听不见，指指自己的嗓子，又指指孩子的嘴巴。
那个孩子看到手中的钱后乐开了花，又生的聪明，看到许志业动作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愉快地张大嘴巴，一声低吟从喉咙里发出，借此来表达感激。
这回两人是实实在在确认了，之前听到的那个美妙的声音，确实来源于这个聋哑的孩子。
“这么美妙的声音，不应该白白埋没浪费。”陈抚平掏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了几口对地上的许志业说着。
“对，只是，你说其他的同样条件的孩子，会有这种声音吗？”许志业站起身，沉思片刻后和陈抚平对视一眼，传递了自己的意思，同时都确认了对方的心意。
“明天，我们去那个学校吧。”陈抚平点点头，扔掉手上的烟头，狠狠用脚踩灭，磨几下后捡起，扔进了垃圾箱。
如果，这个情况是真实的，孩子们又愿意，那么他们那个想法就可以付诸实践了。
只是事情并非想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陈抚平和许志业来到聋哑学校后，通过和老师沟通得到允许，把所有孩子召集在一起，满怀憧憬，开始了实验与寻找。
“叔叔把这个糖给你，你能给叔叔发一下音，让叔叔听听你的声音吗？”许志业首先抓住的，是身边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他掏出口袋里的糖，和善的和男孩沟通着，想要得到那个答案。
男孩没有动作，也没有接过糖，就站在那里搓着衣角和许志业僵持着。
许志业认为是自己吓到他们的缘故，又拿出一颗糖，指指老师和自己，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男孩依然没有答话，许志业有些失落，却仍然不放弃，放开这个男孩后，又去找了其他孩子。
可结果始终都是一样，陈抚平也挨个挨找完了所有的孩子，始终没有出现昨天那个“奇迹”。
这些聋哑孩子从小就被告知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缺陷，不能也不敢发声不管两人怎么诱导，他们始终觉得，陈抚平他们是在变个法子嘲讽自己。
或许那个声音，真的就是独一无二呢。
第203章 成立合唱团
“找到了吗？”许志业满怀期冀的看向陈抚平，一想到刚才的结果，自己心里却首先打起了退堂鼓。
“没有，”陈抚平耸耸肩，两手一摊，他沉吟着看向失落的挚友，心有不甘，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我们换换，再挨个挨试试？”
“嗯！”许志业重重的点点头，看向操场中嬉闹的孩子们，蹦蹦跳跳发出无声的欢笑，在原地伫立良久，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许先生，你们想做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们。”一个年轻的女老师从远处向许志业两人走来，她壮着胆子，害羞地和许志业说了一句话，立刻低下头，清秀的小脸红扑扑的。
许志业和陈抚平平时没事经常来这所学校的，帮他们这些老师教教孩子画画，许志业生的风流，待人温和有礼，说话又风趣，时间久了，才刚毕业没多久的颜卿婉心里就默默记住了这个人，对他产生了好感。
“那太好了。”许志业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颜卿婉的感情，但这个时候不好拒绝，只能装傻，激动地一拍手，把他们的要求告诉了颜卿婉。
“那你们等我一会儿。”颜卿婉见许志业如此相信自己，毫不犹豫的把计划告诉了她，小脸红的更很了，丢下一句话后小跑离开了操场，不一会儿后回来，和另外一位老师一起，挨个挨在孩子们中寻找尝试。
颜卿婉的姿态一直都是微笑温柔的，只是眼底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到后面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眼中隐隐闪烁着怒气。另外一个老师一开始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耐心的问完孩子们后，也没和颜卿婉打招呼，直接转身离去了。
有一两个孩子被这个阵势吓到了，瑟瑟地跑到角落里，怯怯的用警惕的眼光打探着周围的环境，其他孩子也不愿意往许志业他们身边来，都远远的躲开，继续在一边玩耍。
“许先生，非常抱歉，你看我们这些孩子也不容易，所以就……”颜卿婉疏离的和许志业客套两句，话说的很巧，点到为止，许志业看得出，颜卿婉在压抑着情绪。
“对不起，是我们打扰了。”许志业诚恳的对颜卿婉鞠了一躬，表示完歉意后拍拍陈抚平的肩膀，陈抚平点点头，两个人失落地转身，准备转身离开了。
这里的孩子尝试了两遍了，他们都不能发声，反而是自己心急戳了他们痛处了。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门口时，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跑过来，挡在两人面前，吃力的高高抬起胳膊，用手语对他们不停比划着。
“她在对你们说，两个叔叔不要伤心了，你们是不是在找人发声，那我发给你们，你们看看对不对，好不好。”颜卿婉见到孩子跑后就追了上来，扶住小女孩肩膀盯着她的手势，给许志业他们翻译出来。
“真的？！”许志业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激动地蹲下身，抱住小女孩，期待的看着她的脸庞。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师，又低下头正视着许志业，张大嘴巴，憋足气，两只小手握成拳，发出一声“啊。
看得出来小女孩是卯足了劲的，只是这声音还是很低，很轻，飘飘忽忽，仿佛随时会消散一样。
但对于许志业和陈抚平来说，这声音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他们耳边，引起隆隆回想。许志业情不自禁地把小女孩搂入怀中，失态地又哭又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们能不能答应我，”颜卿婉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虽然对刚才发生的感觉到难以置信，但她明白，这就是许志业他们寻找的东西，咬着嘴唇难为地看着他们，“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做什么，都不要伤害孩子。”
这会儿，学校的老师们都知道了许志业的计划，也都清楚，如果这个计划能够成功，对这些孩子，或者说世界上的整个这类的群体，会带来怎样巨大的影响和改变。
颜卿婉的心还是偏向许志业的，只是出于职业的考虑，她必须顾虑到这些孩子。
“会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伤害到孩子的。”卸下包袱的许志业显得无比轻松，毫不犹豫的对颜卿婉做出了承诺，愉快地离开了。
有你这句话，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颜卿婉目送着许志业他们离去，默默念了句，心里暖暖的，傻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随后颜卿婉把小女孩发出声音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同事，几个老师听完后一脸凝重，纷纷去找了其他孩子做了实验，通过不同的方式和手段，发现真的有一部分孩子能够发出那种特殊的声音，就像许志业形容的那样，堪称天籁之音。
学校召开了紧急全体会议，许志业的计划被提出来，摆到了明面上，展现在所有老师面前。
“我觉得不可以，这样太冒失，让其他人知道了肯定认为是天方夜谭，觉得我们是故意搏关注，会抨击我们。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孩子们知道了，伤害到孩子们怎么办。”一位资历老的女教师率先反对，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是啊，我们总不能拿孩子去冒险和开玩笑，一开始就看出来他们都是不愿意的。”学校一位负责人也发了话，接过女教师的话头也表达了反对。
“可是，他们这样毕竟是为孩子好啊！”会议桌上的颜卿婉听到他们的话，发现身边同事窃窃私语，不少产生了动摇，直接急了眼。
“再怎么样也是要看到现实的。”主位上的校长开了口，一句话抑制了两方的冲突，沉思一会后，直接拍板做了决定，“这样吧，我们也不给他一棍子打死，选出19个自愿参加平时又比较乐观的孩子，注意要年长一点的，交给他们带吧。”
校长说完站起了身，明显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其他老师见状也都自觉散了，有些不平的，也都只能憋到心里去了。
当晚许志业就接到学校的通知了，他飞奔过去，和老师们一起进行筛选。
合唱团的名字在路上他和陈抚平就想好了。许志业拿笔潇洒一挥，写下了“52赫兹的鲸鱼合唱团”，踩着板凳，高高挂在了选拔室的门口。
第204章 鲸鱼的声音
在太平洋中有一种特殊的鲸鱼，它们是发出52赫兹的声音的鲸鱼，是独立在其他鲸鱼之外，穷其一生，都无法与其他鲸鱼交流。
它们看得见其他鲸鱼，只是听不见它们的声音，也发不出让其他鲸鱼的声音，世界视它们为异类，代表残缺，隔绝在种群之外。
“这个名字？”在一旁给许志业帮忙的老师一愣，指着合唱团的名字，神色复杂。当年52赫兹的鲸鱼轰动世界，老师知道这个来历，也明白它的意思。
“雷达中记录下的声音，很美，不是吗？”许志业没有正面回答老师的问题，反问了一句，意有所指。
老师默不作声了，只是无形间对许志业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做事也变得麻利爽快多了。许志业笑笑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协同着处理完杂事，开始选拔成员了。
“小雅，你怎么跑过来了？”坐在筛选桌前的老师正低头写着东西，突然发现自己的纸张上投下一个小小的黑色剪影，抬起头，诧异的看着面前顾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小女孩。
这时候的筛选已经结束了，许志业整理好手中的资料，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女孩正是昨天为自己展示发声的那一个。
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我特别想参加，而且我也很乐观。小女孩飞快地笔画着手语，瞪大眼睛表示着自己的愤怒。
“这是？”许志业不怎么懂手语，可他对这个印象深刻的小女孩感兴趣的很，便向一旁老师问到。
“她说为什么不让她参加合唱团。”老师随口回答许志业一句，对着小女孩，飞快地比划了回去。
小女孩收到回答后耳根子通红，小胖手大力拍拍桌子，两腿一蹬，坐在地上哇哇哭起来。
“这个孩子叫安雅，今年九岁了。不是我们不让她参加，而是校方出于安全的考虑，不允许十三岁以下的孩子加入，这次我们筛选的前提，是要满十三岁的。”老师注意到许志业疑惑的眼神，仔细向他解释了一句，赶紧起身去哄地上的安雅。
就是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安雅透过手指缝隙看到老师过来，两眼一挤，哭的更厉害了。
在小小的安雅心中，这个合唱团的成立明明与她有关，却把她排挤在外，还不让她知道。要不是一个姐姐炫耀，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还好没有彻底结束，自己抓紧时机，直接冲了过来。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自己加进去。
另外一个年长的女孩儿闯进了屋里，蹲在安雅面前，轻轻拿掉了她捂眼睛的手。看到来人后，吸吸鼻子，胡乱抹了把小脸，立马停止了哭泣。
“真是抱歉，我没看好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颜卿婉在女孩身后跟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又把目光投向了女孩。
女孩和安雅交流了半天后，转过身，对颜卿婉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雅的脾气我们一向是知道的。”颜卿婉皱起眉，为难地看向了许志业那里，心里不知为何，却燃起了隐隐的期盼。
“可是，合唱团的人数和名单都已经定下来了。现在更改不好，我们总不能教孩子可以破坏规则吧。”一旁的老师也皱起了眉，明显不太认同安雅的做法。
“帮我和校长说一下。把安雅加上去，全程我会好好照顾的。”许志业下意识掏出了口袋里的烟盒，意识到后又讪讪缩回了手，摸摸领口，直接拍板做了决定。
当下也只能这样了，老师无奈看向颜卿婉，发现她正一脸甜蜜的看向许志业，只好一个人走了。
看得出颜卿婉对许志业很上心，培训她肯定会跟着的，有她在，安雅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颜卿婉对安雅挤挤眼，欣喜的对她比划了消息，安雅登时眼睛一亮，又拉拉身边女孩的手，恳求的看向颜卿婉。
“这孩子把安雅当妹妹的，一向照顾安雅，安雅有时候也只听她的话。安雅想，让她也加入陪着自己。”颜卿婉明白了安雅的意思，踌躇着说出了安雅的请求。
“她要想多加一个，那就多加一个呗，反正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刚刚赶来的陈抚平恰好听到了颜卿婉的话，还不明白情况，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颜卿婉皱巴巴的小脸顿时舒展开来，顿时原地蹦起来，拉着安雅和那个女孩三人转起了圈圈。
陈抚平眼睛不停在颜卿婉和许志业身上来回打转，暧昧的对许志业竖了个大拇指，意味不明的说一句：“兄弟，加油呀！”
许志业被他看得极不自然，一把拍了上去，又欣慰的握住了他的手。
陈抚平去筹备合唱团成立的事项去了，他做事效率一向高，处理事情还严紧，现在赶过来，又是这种态度，说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好兄弟！”许志业想了半天，觉得说什么都觉得矫情，半天蹦出来三个字，陈抚平听到后哈哈大笑，一屋子人乱做一团。
校方的消息下来了，所幸那个女孩够了年龄，又一向沉稳，便由着她和安雅去了。
“还有，这次学校指定了，有你全程跟随，做他们的辅导老师。”过来告诉颜卿婉消息的老师末尾又加上一句，猝不及防吓了颜卿婉一跳，对她比了个手势，意有所指，“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年轻人，要好好把握机会呀。”
颜卿婉一下子臊红了脸，一溜烟跑开，总觉得有只小鹿，在身体里胡冲乱撞。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孩子们的声音带到世人面前。
“一定要把孩子们的声音带到世人面前！”许志业和陈抚平收拾完，瘫倒在训练室的地板上，许志业双手枕着头不由自主感慨一句，陈抚平闻言伸手握住许志业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准备迎接明天的到来。
同样在另一边，十九个孩子连带着颜卿婉，也围在一起不停讨论，每个人都对明天新的开始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除安雅外，其他孩子都懵懵懂懂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困苦的局面，可他们更加明白，自己成功后，带来的是怎样的改变。
第205章 首次亮相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混着汗水，泪水，欢笑与悲伤，还没来得及反应，从开始训练那日算起，已经过去四五个月了。
“我们定的衣服到了。”颜卿婉面色红润，吃力的抱着一沓漫过自己头顶的衣服，摇摇晃晃走了进来，厚厚的衣服后，传来她欣喜的声音。
“婉婉，辛苦你了，下回这种重活你放着，告诉我，我来做。”许志业看到门口出现的那个娇小身影，赶紧跑上前接过她怀里的衣服，心疼的说了一句。
“没事的，谁抱都一样的。”受到许志业关心的颜卿婉因劳累，本来就红了脸，听到话后整个人更是害羞，整张脸看起来就像煮熟的大虾。她顺势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发现面前许志业递过来一张纸巾，不自然的接过，对他笑了笑，调皮的吐吐舌头。
这些日子，许志业和陈抚平对孩子们的努力，颜卿婉都看在眼里，心里也跟明镜一样，一清二楚的很。
孩子们也一起努力，付出了不少心血，虽然是聋哑人，可由于有专业的指挥在前面领导，又有老师在旁边补助，如今，孩子们的歌唱已经渐渐有了规模。
而且，颜卿婉眼睛不住地看向许志业，嘴角偷偷牵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么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两人的交集不断增多，关系增进的同时，在陈抚平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隐隐有变了质的趋向，连称呼都变得亲昵了起来。
“婉婉，你帮跟孩子们问一下，看看衣服合不合身。”正在颜卿婉愣神时，猝不及防许志业唤了她一声，颜卿婉以为被许志业撞见了心中的秘密，胡乱应了一声，变得不自在起来。
“咳，颜老师，志业他是请你帮忙问一下，孩子们衣服的。”陈抚平长臂一伸，抓住了想要逃跑的颜卿婉的衣领，干咳了一声解释到。
“哦，”颜卿如今婉慌乱地应下，面向孩子们时，发现一些孩子都对她挤眉弄眼，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她，跺跺脚，强迫自己对孩子们比划着。
“大多数都挺合身的，他们都很喜欢。”得到的答案的许志业装作无视了颜卿婉之前的尴尬，和蔼地看着孩子们在追逐打闹，受了他们的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四五个月中，许志业与陈抚平把大多数单子推了，投入大量身心在合唱团上，因为顾虑到校方的担忧，一直把孩子们严严实实藏着，没有接触外界。
只是前几天指挥的老师找到许志业说，孩子们的演唱已经初具规模了，也可以完整的形成一首歌，可以出现在世人视线中了。
“憋了这么久，天天见不得光，活的跟个过街老鼠一样，如今终于有出头之日了。”陈抚平蹲在地上，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大烟雾来。
他和许志业得到消息后，又征求了多方的意见，为孩子们选了服装样式，马不停蹄的投入到初次亮相的准备中。
“是啊，世界终于要听到他们的声音了。”许志业欣慰的一笑，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心底忍不住乐开了花。
和他们当初预计的一样，孩子们经过调整后发音变得统一起来，孤独的低吟变成了济济一堂的吟唱，震撼心灵的声音在排练室中萦绕，每当这时陶醉在声音中的许志业总是忍不住跟着节奏，为他们打起拍子。许志业知道他们听不见，可也明白他们看得见。
世界终于要听到52赫兹鲸鱼的声音了，52赫兹的鲸鱼终于发出了他们独一无二的声音了。
这次表演是在一个小礼堂举行的，陈抚平和许志业社交圈子不宽，为了防止礼堂出现空荡荡的情况，二人拉下脸，一个一个通知了打过交道的或陌生或熟悉的人，挨个挨记下了能去的人的名字，又额外多加了几个人，以防到时候有人临时有事推脱了，还多在走廊上摆了几个凳子，给孩子们营造一个座无虚席的假象。
许志业和陈抚平其实是想通过这次演唱，真正的打动一些人，来帮助他们，走向更大更高，也更受世人瞩目的舞台。
过来的人倒是不少被惊讶和陶醉的，极个别过来做弥撒的人路过听见了，也跟着沉浸在孩子们的声音中。
这次演出进行的很顺利，只是来的画家平时大多数都是不怎么炒作的，在社会上没有过多的人脉，对许志业他们的请求表示爱莫能助。
“不是不帮你，而是真没办法。”不少画家都受到了触动，或激动或若有所思的离开，只有少数注意到许志业他们的，终是不忍心他们的失落，停下脚步把许志业喊到一边，低声对他说着，出了个主意。
“回头我们把视频整理好发给你，你发到网上给大家看了，说出来自己的需求让大家帮你解决。还有，前一段时间那个挺火的交换事务所，我看它最近口碑挺好的，又一直有热度，你们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陈抚平有些奇怪许志业的呆怔，不过是刚刚出去一会，怎么回来就变得傻了很多？他忍不住伸出手，一巴掌呼在了许志业背上。
有点疼。许志业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揉揉背部，注意到陈抚平的表情，犹豫着把自己刚刚搜集到的，交换事务所的信息和条件，以及那个朋友的提议，一一告诉了陈抚平。
陈抚平机灵的拉过颜卿婉，三个人围在一起讨论起来。陈抚平看着颜卿婉微笑注视着许志业的神色，又留意到她眼中的赞许，知道这事可行，便直接准备准备，第二天就杀上了交换事务所。
当时周时忆有事情，不在店里，陆言听完他们的故事后，再次把气球踢给了凌薇，凌薇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安雅，心里一软就答应了下来。周时忆回来后知道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把这个加入自己的行程了。
许志业他们是希望，在今年儿童节时，可以到市里大舞台演出的；周时忆一直在忙着凌薇的事情，直到凌薇提起，才不情愿哼唧了两声。
第206章 特殊的儿童节礼物
“不管怎么说，我都答应人家了，再说了，那些孩子也不容易，你还是快点给他们办了吧。”凌薇懒懒地闭着眼休息，惬意的伸个懒腰，换个舒服的姿势后，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有心催促周时忆一句。
其实也不算凌薇特别看中对他们的承诺，只是许志业当时在给她讲故事时，给她看了孩子们平时合唱的视频，凌薇本就被那声音深深吸引了，再加上一旁安雅在旁边撒娇，凌薇是打心眼里喜欢这群孩子，尤其是安雅。
看到安雅时，凌薇心里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摸着安雅毛茸茸的小脑袋，感觉到腹中孩子动了几下。
凌薇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先兆来的，她知道周时忆一直惦念着周时云，有心想给他生一个小情人来弥补代替的。
凌薇有预感，等孩子们的合唱在舞台上演出，快要结束的时候，她的孩子也伴随着歌声出生了。
周时忆对凌薇一直都宠爱呵护，见当下凌薇催的紧，知道她的心思在自己没有给那群孩子办成之前，是不会安稳收心的。他无奈给凌薇盖好被子，把一切收拾打点停当，拎起外套就出门走了。
“周先生，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您看我们也排练这么多次了，时间又临近，本来就任务紧，您这里又什么都没有安排……”市少年宫的负责人面露难色，纠结着看着找上门的周时忆，把两人摆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这次周时忆是来跟他提议，要让那个聋哑儿童的合唱团加入儿童节汇演的。其实之前一个多月前，周时忆给他打过电话，顺口提过一句。只是当时周时忆没有强调，负责人以为又是谁让周时忆做的人情，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负责人琐事繁多，平日里又忙碌，周时忆也没再提出过，渐渐抛之脑后了，在儿童节汇演敲定名单时，也就没有加上去，而是按照初步的名单一直排练下去了。
现在周时忆又专门上来提的时候，离儿童节已经不到一星期了，汇演也排练过好多次了，各方面工作也都准备就绪了，尤其是主持人和节目排演人好不容易熟练了如今的步骤和模式，突然再加进去一个，会扰乱整个局面的。
现在看来是删改不了了。周时忆烦躁地掏出烟盒，夹起一支烟，狠狠打着火焰，半天才移开火机。
凌薇怀孕后就不让他吸烟了，他坚持了这么久，这一次真是冲昏了头，居然破戒了。
“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周时忆的眼睛死死锁在负责人身上，脸上也不见其他表情，身子就那样僵着，一动也不动。
负责人对周时忆的视线怵的慌，感觉要被那视线在身上挖出两个洞来，他不自然的挪动下脚步，装作活动身子来掩饰自己。
在很早之前，周时忆就开始帮助少年宫了，甚至连这新的少年宫的筹备资金，都有周时忆捐赠的一部分。负责人并非不想帮助周时忆，也不愿意因为这一件小事得罪周时忆这个金主，只是这事情委实太复杂了些，倘若不是那么难办就好了。
怎么样才能让合唱团方便的安排进去呢？周时忆不是傻子，一会儿就看出了负责人的难处，知道他意志开始动摇了，手指不停地互相摩挲着，心里悄然生起一个想法。
“你们汇演总要有残疾儿童的节目的，每年手语大家也都失去新意了，比起来这个合唱难道不会是一个亮点吗？”周时忆掐灭烟头，移开了目光，声音放柔，循循善诱道。
少年宫的负责人一向是个肥差的，倒不是说油水多么多，而是算编制内的一员，干的出彩了，受到领导关注了，出了成效后，有很大的晋升空间的。
这少年宫的负责人卡在这个职位很长时间了，也不是说没有什么成绩，只是跟小打小闹一样，掀不起什么反向来，刚好保证着自己坐在这个职位不掉下去罢了。市里面领导也放出话来了，如果这两年再出不了什么成绩，那就让他提前退休了。
负责人心里比谁都要着急，毕竟他也是个庸人，也想往上走，就是为人太过古板保守，处事也不灵便，做事墨守成规，一直想不出什么创新的点子来。
周时忆是一直和他有接触的，如今他看准了负责人的心里的真实想法，拿捏住他的弱点了，又把一个大好机会推到他面前，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可是，那，排好了……”负责人变得急躁起来，从一开始的坚持变成举棋不定。他太害怕节目汇演出事，搞砸了演出，又该惹上头不高兴了。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他就直接拍板决定了。
“你放心，我想好了。”周时忆的脑子在看出负责人的犹豫后，飞速运转着，不一会儿就有了一个主意，“其他节目顺序不变，把他们夹在最后，加几句主持词就行了，中间多说几句主持词，这对于主持人不算什么难处吧。”
“而且，最后一个的节目不用给他们安排灯光了，普通的白灯就行，中间缓一缓，不耽误你们其他工作的。”周时忆向来是个谈判的老手了，熟练地抓住负责人的心理漏洞，加大了攻击的力度。
这次换负责人来盯周时忆的眼睛了，他突然觉得周时忆的话带着魔力，那双眼睛像黑洞一样，不自觉的要把他吸进去。
“好！干！我同意！”负责人咬咬牙，一拍大腿狠下心做了决定。
“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周时忆神秘地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留下捶胸顿足的负责人，从他那里离开了。
周时忆出了门，走到大街上，在拐角的一个清闲处停下，掏出了手机。
“喂，许先生，您可以对孩子们宣布您的礼物了，一会儿我会把注意事项发给您。”
“怎么了？”陈抚平看许志业感激不尽的挂了电话，整个人陷入一种亢奋的状态，忍不住疑惑地问了句。
“婉婉！”许志业没有理会，直接把颜卿婉叫了过来，神秘一笑，“你帮我告诉孩子们，这次儿童节，我们要送给他们一个特殊的儿童节礼物。”
“什么？！”陈抚平和颜卿婉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两个人也随着许志业一起，变得激动起来。
第207章 准备演出
“老师，别的小朋友会不会瞧不起我们，不喜欢我们送的这个礼物呀？”安雅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昂起小脸，肉乎乎的小手牵住颜卿婉的衣服下摆，不断拉扯着。
刚才颜卿婉把所有孩子召集起来，告诉他们，这个儿童节许志业和陈抚平送给他们的礼物，是给他们在一个更大的平台展示的舞台，让他们向大家表演展示自己，而他们也要送出去一份礼物，就是给整个市里的小朋友带来自己的歌声。
颜卿婉温柔地掰开安雅的小手，扯出自己的衣角，看出了安雅的紧张不安，慢慢蹲下身，温和的摸了摸安雅的脑袋，捧起安雅的小脸，让她正视着自己。
也不能怪安雅怯场和担心，而是他们这个群体太过特殊了，长时间的排挤和特殊对待，又延续了这么多年，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改变的。
“不会的，小雅，你要明白，其他小朋友们和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只不过是比他们有些地方慢了一点；而且，你一定要相信，你们所拥有的声音，是最独一无二的，你们，是最棒的。”
颜卿婉缓慢的，一点一点对安雅比划着，看见安雅的眼睛逐渐亮起，最后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伸出手揽过她的肩膀，把她狠狠搂在怀中，头搁在她稚嫩的肩膀上，在安雅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逐渐暗淡下去了。
颜卿婉虽然是这样对安雅说的，可现实具体情况怎么样，她也是不知道的，可她和许志业他们要作为孩子们坚强的后盾，是不能退缩的。
安雅精神头儿回来了后，就推开了颜卿婉，挣开她的怀抱后，蹦蹦跳跳又去找小朋友们去了。颜卿婉怔怔地看着空空的两手，呆呆的站起身，颤抖的抬起腿向外走去，为孩子们准备接下来的事项。
“别怕。”许志业不知道何时就站在了门口，在颜卿婉走出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飞快地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一下，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随即马上就放了手，任由颜卿婉走过去了。
我不怕，颜卿婉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她摸摸发烫的面颊，想拿什么东西去冰一冰，并觉得耳根子痒得很，却又舍不得去挠。
颜卿婉扭过头，发现许志业还站在门边，甜甜的对他一笑，傻傻的挥着手跑开了。
许志业摸摸鼻子，看着颜卿婉跑开的方向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知道她所担心的，但当初他和陈抚平决定过了，无论如何，外界的风暴再猛烈，有他们挡着，也不会伤到她和孩子们任意一点的。
颜卿婉走进排练室，发现以往热闹的排练室今天分外安静，每个孩子都收起玩闹的神色，正正经经站着，连以往喜欢调皮的孩子也严肃起来，不用老师指挥，最前面领头的孩子做出一个手势后，大家都自觉配合着唱了起来。
“这还真是第一次见你们这么自觉。”颜卿婉摇摇头，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句。
看来这次孩子们是真的感觉到害怕和紧张了，头一次这么正视和自觉。不过他们严肃起来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比平时可爱许多。
颜卿婉歪着脑袋，嘴角弧度不住的向上扬起，噙着笑，靠在墙上专心致志的看着孩子们的排练。
看起来，孩子们比颜卿婉还要专心呢。颜卿婉在那里站了许久，孩子们有的注意到她，也只是眼睛余光扫视一下就过去了，还有剩下的孩子，看都不带看她的，眼睛只是盯着前方，一眨也不眨。
孩子们一练就练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训练室由于在屋里面的缘故，窗户又小，一直开着灯，时间流逝倒是不明显了，直到许志业抱着一摞饭盒进来，颜卿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已经到晚上了。
颜卿婉动了动脚，这才发现整个下半身都麻了，她艰难地抬起脚，想活动一下，却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颜卿婉猝不及防就扶着墙摔了下去，这姿势委实有些太丢人、太狼狈了，颜卿婉泪汪汪的看向许志业的方向一眼，没好意思喊他，自己默默忍着，尝试挣扎。
陈抚平进来注意到颜卿婉的一张小脸像开了变换开关，各种表情在脸上扭曲着，吓得赶紧过去，拍了许志业让他照顾颜卿婉去了。
“时间不长了，我们都和孩子们努力一点，准备准备过三天就要上舞台了。”许志业扶过颜卿婉，有些不知所措，憋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个话题。
“是呀，这次周先生把我们安排在了末尾，也算作为一个压轴了，我们不能辜负周先生的一副好意呀。”颜卿婉脸红扑扑的，低头闷闷的回了许志业一句，偷偷笑了笑，心里却隐隐期待起过几天的表演来了。
“孩子们！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样的！”这些天，陈抚平跟在颜卿婉后头也学会了不少手语。他代替了许志业的位置，夸张的挥舞几下胳膊，和孩子们交流着。
“我们是最棒的！”孩子们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做出了那个回应，在发现彼此动作出奇一致后，放松下来闹作一团。
颜卿婉和许志业看到孩子们的回应，也相视一笑，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转眼就到儿童节了，全市的儿童都放了假，大部分孩子都跟着父母，早早进了少年宫，叽叽喳喳观看着今天的汇演。
周时忆坐在中间的观众席里，心神不宁的看着台上的演出，时不时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瞟一眼。
这几日他都在凌薇身边守着，本来就提心吊胆着，如今过了预产期却没有动静，周时忆一颗心更是紧紧黏在了凌薇身上，恨不得到哪里都寸步不离的守着。
这次汇演他本来是不愿意来的，只是凌薇固执地坚持撵了他过来，要求他把安排的合唱团的演出看完，给她直播录了视频才准回家。
负责人跑来跑去的时候，注意到观众席中的周时忆了，于是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又追着人审核了合唱团的主持词和走场几遍，就差玩出花来了。
原定收尾的节目结束了，主持人看着手中的稿子，神秘的说了句谜语，在人们被绕的云里雾里的时候，全场灯光突然熄灭了。
第208章 闻名于世人
“唰！”一声脆响后，全场顿时一片黑暗，人们在陷入一瞬间的惊恐后，对主办方的安排更是摸不着头脑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舞台上响起一阵的脚步声，脚步声消失后，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像山林树叶摩挲，又像西天吟咏的梵音，化成波纹在会唱间一圈一圈扩散，直击心灵。
人们一下子噤了声，整个大厅片刻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低低的歌声在会场间游走回旋。人们不自觉支起了耳朵，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听着，忍不住双手合起，呈捧合状，仔仔细细地拖着，生怕声音太脆了，就掉下来了。
又是一阵空灵的声音后响起，与先前的声音交织盘旋着，逐渐交汇在了一起。
这声音始终很低很低，轻轻的，仿佛一件脆弱的易碎品，微微一碰，就会消散开来。可这声音始终没有散去，一直低吟盘旋在人们身边，以下又一下，敲击别人的心灵。
歌曲的最后一尾余音也停止了，会场再次恢复了寂静。一阵短暂的死寂过后，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好多人都卯足了劲，使劲拍红了掌鼓了好久，没有人在交头低语，整个会场出奇的和谐。
大多数人都久久沉迷于刚才的歌曲中无法自拔，直到稀稀落落掌声响起才回过神，后知后觉意识到演唱已经结束了。
他们心底都暗自感叹，这声音的美妙与奇特，原来这世上真的可以有一种声音，不加任何的旁白与伴奏，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撼动人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舞台的白光在落幕前亮起，灯光师才回过神，发现时间晚了许多，立马急忙推上了灯键，为台上的孩子们照亮眼前的世界。
孩子们全力以赴唱完后，心里其实是充满了不安的，他们由于听不见，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唱的效果是怎么样的，更不知道，台下的人们对自己的反应和评价是怎么样的。
之前周时忆考虑到他们怯场害怕，专门让负责人改了灯光，让他们置于黑暗中，看不清人群可以放松下来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水平。
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上这么大的舞台演出，也是他们第二次上台演出，之前那一次毕竟是掺了假的，观众又少，和这个哪能比得了。
倒不是许志业和陈抚平吝啬，不肯给他们其他演出的机会，只是平日里许志业和陈抚平也曾东奔西走问过了，没有人脉，组成的成员听起来又荒唐，四处受了冷嘲热讽外碰了不少钉子，这是头一遭实现。
人们的视线一下子被台上的灯光笼罩下的人影吸引过去了。他们无不伸长了头，探视观察着，不停好奇打量着那美妙声音的拥有者到底是何方的神圣。
当孩子们忐忑的抬起头，扬起稚嫩的面庞战战兢兢看向台下时，他们惊喜地发现，人们看见他们后先是一愣，后不少激动地站起身，热切的为他们拍起了掌。
虽然孩子们听不见人们的掌声，可他们看得见人们脸上的微笑，一拍一和的手掌，感受得到，人们对他们的喜爱。
孩子们站在台上，欣喜却不自然的矜持着，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忍不住挺起了胸膛，所有伪装在颜卿婉冲上台的那一刻崩溃，大家跳下来，聚在一起互相抱着，哭成一团。
喜极而泣。幕后的许志业和陈抚平也笑了，抬起手擦擦眼角的泪水，他们协同着并肩走上台，临时额外加入一个环节，为人们介绍起了合唱团的由来。
喧闹的人群又是一阵沸腾，“52赫兹的鲸鱼合唱团”的奇闻在人们口中飞快传送着，前不久的视频也被找出来专门放了上来，交付给一根小小的网线，以光速在全世界各地传播分散开来，许志业他们同合唱团一起，彻底红遍了大江南北。
网上都把他们的歌声和真正的52赫兹的鲸鱼比较，纷纷表示他们真的和52赫兹的鲸鱼一样，都是上帝偏爱，吻过的嗓子。一开口就惊艳了时光。
连带着整个聋哑人群体，尤其是里面的儿童，被世人大量关注起来。一向世俗看聋哑人的眼光也悄然发生了改变，他们由歧视、低人一等转变为被平等对外，甚至有的隐隐，还发展成了崇拜的趋势。
神圣音乐殿堂的大门也因为这天籁之音受到了震动，大门内探出几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中国这个刚刚知名的合唱团，引起了爱怜的心思。
周时忆了解到许志业他们的现状和具体情况时，正坐在产房门外，他已经知道了事情发展的方向，也看到了它光明的未来。
“现在，你们的心愿也算完成了，不要再跟我客套，我们的交易结束了。”周时忆微笑着给许志业发过去最后一条信息，看到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后他锁上了屏，屏幕倒映出他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面容。
“哇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啼鸣声在产房内响起，周时忆刷的一下站起身，不顾规矩就想要冲进产房。
“先生，对不起，您现在不能进去。”一位年长的护士从产房中走了出来，瞧见周时忆的动作，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给他拉了回来。
“里面，凌薇，生孩子的那个是我的妻子！”周时忆焦急的去掰护士的手，腰间钥匙不停颤动作响，说话语速又急又快，明显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
昨日下午他还在给凌薇直播，屏幕那边的凌薇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周时忆隔着屏幕，听见凌薇撕心裂肺的叫声。
“啊时忆，我羊水破了！我要，我要生了！”
“薇薇你坚持住！等我一下！”
怎么又是这样，周时忆低低咒骂了一声，也不等表演结束，一把拿起衣服就从最近的地方夺门而出，三下五除二开车到了家，还没挺稳，就慌慌张张冲进屋，抱起瘫在沙发上的凌薇一路红灯冲向了医院。
周时忆抱凌薇的时候羊水已经破好多了，小半边沙发内外都染了污秽，凌薇不停痛呼着，额头上滚出豆大的汗珠…两腿拼命挣开，汩汩的血不停从下体流出来，滴落一地。
算起来从昨日羊水破了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天了，别的孕妇生产都两三个了…凌薇还没个动静，周时忆担忧地望向产房中去，焦躁的甩开护士又坐了回去。
第209章 初为人父母
“啊！我不生了！不生了啊！”产房里一向有两个产妇的，隔壁床位已经换了几个，这边凌薇还在僵持，医生护士围满了床边，眼睛布满血丝，有的在这里已经坚持快一天了。
凌薇一边疯狂嘶吼着，一边胡乱死死抓挠着，手臂不停挥舞着寻求身边人的手臂，死死用力挠挖着他们的手臂，挖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血痕，上半身不停地一下又一下挺起，两腿死死用力撑开，又重重摔下身子。
凌薇此时恨不得打死自己，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伟大，也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可当真正面临临盆时，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痛是撕心裂肺的，她真正面对时，自己反而成了临阵退缩的那一个。
此时凌薇巴不得卸货，飞快地把身上那个球卸下来，眼球向眼眶外面突出，红肿的眼皮外翻紧箍着布满血丝的眼球，两只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身下的床单被撕裂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大小小的洞洞。
而凌薇身边的护士身边的护士和医生都一张脸扭曲成苦瓜样，不停地倒吸着凉气，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凌薇掐着自己的胳膊的手，敢怒不敢言。
周时忆是副院长亲自交代过的金主，又特别宝贝他的妻子，他们只能好好对待，伺候着凌薇，积了满肚子苦水和酸水，也没有半点可以发泄的地方。
“凌小姐，您用点劲儿！再多用点劲儿！孩子快要出来了，不能说塞回去就塞回去的呀！”主治医生接受到旁边人哀怨的眼神，头皮发麻，额头上的汗珠也顾不得让助手擦去了，听到凌薇话后更是急了眼，陪凌薇一起嘶吼到。
“曹医生，第一胎儿的方位是对的，但僵持时间太长，再这样下去恐怕难产啊。”一旁的辅助医生不停侦测胎儿的方位，担忧的低声对主治医生说了句。
主治医生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哭丧着表示自己能有什么办法，本来凌薇怀的就是双胞胎，平时好像没做过b超检查过，好多东西都没在意，凌薇还坚持要顺产。
“啊”凌薇再一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头发打湿成柳贴在脑袋上，上半身半扬起，双手高高举了起来。
凌薇是生产前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的，但她有心想给周时忆一个惊喜，又听说顺产对孩子以后发育好，执拗的要坚持顺产，并要求医生不能告诉周时忆。
孩子，妈快不行了，你也用点力啊！凌薇疯狂在心里咆哮，同时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一直催促她用力的男医生脸上，同时心里暗暗祈祷，祈祷自己孩子能争点气。
“快，快，头顶！看到头顶了！”负责观察凌薇的护士眼前一亮，兴奋地拍着手，蹦着尖叫起来。
一旁搭把手的助产护士听到后，仔细观察了下婴儿的头顶，大致判断下方位后，也兴奋起来，加大力度使劲儿推着凌薇的肚子。
凌薇的力气已经耗了大半，听到护士喊声后，同时感觉到肚子里一阵咕隆，小家伙好像卯足了劲，自己也跟着努力往外钻，想要出来，另一个小家伙也有了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在吃力推着前面的孩子。
周时忆焦躁的在产房外踱着步子，克制住一听到婴儿哭声就想要进去的冲动，听见凌薇痛苦的声音又什么都做不了，憋着一股子劲儿无处发泄。
“难受啊！”周时忆仰望天花板感叹一句，头又无力垂下，委屈地抱起胳膊，抬起手愁眉苦脸的叼起自己的手指咬着，眼角余光扫视到角落里一个同样动作的男人，两人相视一笑，一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兄弟，兄弟！”周时忆大步走过去，亲热的拍拍男人的肩膀，手指上口水都没来得及擦去，就直接搭上了男人的肩。
男人看到周时忆的动作也不介意，同样豪放地摸把周时忆的腰，沾着口水的手拍拍身边的座位，又拿着袖子擦擦，拉过周时忆的手，示意他坐下。
“兄弟啊，你老婆也要生啦？”男人亲昵的握着周时忆的手，在这种环境下遇到一个和自己动作一样的难兄难弟真是不容易。
“是啊，肯定要生了呀，不过比不得你老婆，我家那个都生快一天啦，还没个动静。”周时忆愁眉苦脸的点点头，想起凌薇又叹了口气，偷偷摸摸掏出一盒烟，秘密的塞进男人口袋表示亲近。
“哇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周时忆猛然打起精神，又麻木的推推身边的大兄弟，看着激动不已的男人苦笑连连，“兄弟啊，估计是你老婆生了，快过去看吧！”
本来还准备等候通知的男人听到周时忆的话后，一下子站起来就向产房冲去，一只脚刚探进产房门，身体还没有探进去，就被一下子轰了出来，连连后退几步。
“兄弟，你没事吧？”周时忆见状赶紧上前接住了他，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搂住他的腰问道。
“不是我老婆。”男人哭丧着脸，嘴唇长和了好半天，才憋出这一句。
可自己也没有收到通知啊，周时忆与男人面面相觑，傻了眼，把男人扶着站好，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产房内冲。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周时忆匆匆抛下一句，男人愣了一下，也紧跟着冲了上去。
“两位先生，这里不能乱闯的！”护士长看见两人动作高呼一声，被粗暴推开后，连忙呼喊其他人帮忙拦住两人，一时间产房外乱做一团。
产房内守着的人原来也不少的，可毕竟都是姑娘家，拦一个男人绰绰有余，拦两个使出全力横冲直撞的大老爷们就变得吃力起来，冷不防周时忆就当先冲破了围堵，又要往产房里面钻了。
“呜哇哇！”又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只是没有第一个那么嘹亮，断断续续的，听起来有些虚弱。周时忆和那男人更着急了，抓耳挠腮的蹦着，左突右撞想要再更进一步，看看里面的情况。
已经好半天没有听到凌薇的声音了，周时忆心下一紧，一股浓浓的不安笼罩心头。一位医生走了出来，看到周时忆的动作，摇摇头，示意护工们让他过去。
“兄弟，也帮我看看我老婆！”那男人见所有人都围向了自己，知道无望向周时忆喊了一声。周时忆比个手势，一股脑儿就钻进了产房。
“恭喜周先生，您当爸爸了。”医生看见周时忆过来，笑容可掬道了声喜，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里面的凌薇同样瘫在病床上，无力的看着面前两个团子，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宝宝”。
宝宝，妈妈。
第210章 云云和朵朵
“薇薇！”周时忆踏进产房，一眼就看见在一边满是血污和秽物的病床上，有气无力的凌薇。他手忙脚乱的避开工作人员，一下子扑过去，紧张地捧起凌薇的手，把凌薇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
“时忆，孩子，在旁边。”凌薇感觉到手心痒痒的，动了动手指，触摸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知道是周时忆来了。
凌薇把头转到另一边，面对着紧张不安的周时忆，幸福的笑笑，抬抬下巴，吃力地吐出几个字，示意周时忆看向旁边的孩子。
“哦，哦！”周时忆笨手笨脚的绕到另外一边，看着面前两个厚厚的粉团子中，两只皱巴巴的婴儿，刚刚才草草擦过污秽，剪断脐带被包裹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婴儿太小的缘故，那包裹的毯子明明也是也不是很大，可由于装了孩子的缘故，看起来是大大一团。
“原来，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呀。”周时忆小声嘟囔了一句，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痒痒的，怪怪的，却又具体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两个小家伙都红扑扑的，还没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狠狠挤在一起，尽力张大着小嘴，不安分的在空中挥舞着，一双紧紧攥着蜷缩在胸前，同时发出了喑哑的啼哭声。
周时忆伸出手，捡起一个小团子在怀里抱着，仔细端详了半晌，略微嫌弃地说了一句：“怎么找这么丑呀？皱巴巴的。跟个小老鼠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怀中的小家伙，感受到了父亲对他的嫌弃，哭声停顿了一下后，又扯着嗓子。比之前更用力地嚎啕大哭起来。
凌薇听见周时忆的吐槽，注意到孩子哭声的变化，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没好气地瞪了周时忆一眼，气呼呼地抱起另一个孩子，转过身。索性不再理他了。
负责清理保洁人员把污秽收拾完毕了。照看新生婴儿的护工委婉的碰碰周时忆，把怀中的哭泣的婴儿要了过来。周时忆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惊奇地看着孩子被护工哄了两下就不哭了，摸了摸鼻子后觉得无趣，在原地转了个圈又去找凌薇了。
“周先生，您还是在一边歇着，我们来吧。”一位工作人员上前，毫不留情地拍掉了周时忆的手，微笑又不失礼貌的对他说了句。
下一个孕妇已经在产房外等候了，就等凌薇这里收拾妥当后腾位置了。挪产妇的推床已经准备好了，周时忆瞧见一个男护工在挪凌薇身体，觉得他太粗暴，不满他这样对自己老婆，挤开那男人去帮忙，反而被其他护工说了。
“我其实就是想做点什么。”周时忆讪讪地摸摸鼻子，看着他们离去的动作有些失落，晃悠一圈后捉摸着，只能去勤快的帮忙换床单了。
“周先生，您啊激动归激动，但不用紧张，大不了多给我们点钱，快去陪自己老婆孩子去吧。”一位进来的大夫看到周时忆的动作，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是接替前面那个医生换班下来的，之前因一些事情跟周时忆打过交道，有几分交情，知道他其实不是那么勤快的人，只是犯了少数“新爸爸”的通病，紧张过头了，想要做些什么来发泄一下。
“哦，好的，谢谢您。”周时忆感激一笑，心情舒缓下来。
医生判断的正是他的心理，就连他现在做着事情，也还感觉到迷茫呢。周时忆知道，医生的打趣不过是为了帮他。
只是……周时忆停下手中的活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凌薇他们已经走远去了，急急忙忙跑出去，抓住一个之前送凌薇的护士，问了病房位置，一头扎了过去。
小护士看着周时忆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惋惜，一直以为周时忆是年少多金的男人代表，想不到这么粗心…脑子都不太好使。
总觉得那护士的眼神哪里怪怪的，周时忆顿下脚步挠挠头，一拍脑袋瓜才想起来，这病房是自己先前预定的，自己当时还留了凌薇父母的电话，让院方在孩子一出生，就打电话告诉他们。
凌薇若在的病房里传来欢声笑语，凌父凌母一个为女儿喂着水擦汗，一个抱起自己的外孙对着另外两人逗弄着，威严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妈，我不喝了，再喝就难受啦。还有啊，这被子太厚了，我本来就出了一身汗，还没擦身子又来捂我，都要臭了。”凌薇微红的小脸喘着粗气，轻轻侧过脸责怪母亲一句，舔舔嘴唇，觉得心里比刚喝的蜂蜜水还甜，腻得慌。
“不行，你这丫头要听话！你妈是为了你好。”凌父又不失时机的凑过来，板起脸说起了老生常谈的一套。
凌薇捂起耳朵，表示从小听的耳朵都要起了茧子，双手合十连连向凌父求饶：“哎呀，爸，这都多少年了，我都大了，您还和妈这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您不腻呐，我还腻啦！”
“你这丫头。”凌父装作生气瞪起眼睛，发现凌薇一脸早已看穿一切，而不予理睬，凌母笑着拍拍他胳膊，无可奈何地泄了气，摇摇头转移了话题。
“这两个孩子，你准备取什么名字？”凌父指指怀中，又指指床头问到。
“我听时忆的，不过，女孩儿嘛，名字里要有个‘云’字的。”凌薇浅笑着扭头看着床头的女儿，温柔地碰了碰小家伙的脸庞，想起自己的心愿，笑得更厉害了。
凌薇生的是罕有的龙凤胎来着，孩子一出生就受到祝贺，顺序排的也好，先爬出来的老大是男孩儿，后跟着出来的老二是女孩儿，刚好是哥哥和妹妹，妹妹受了委屈，哥哥可以保护妹妹。
“那可不行，”凌父一听这话就不乐意起来，吹胡子瞪眼就差拍桌表示抗议了，“最辛苦的是你，他也没给你什么名分和东西，怎么能让他起。”
“那，不如让其中一个孩子，随着薇薇姓‘凌’好了。”周时忆在门外踌躇了半天，也听了半天，多次纠结后选择走进来，大大方方的面对凌父凌母。
凌母当时就偷偷拉了拉凌父衣角，示意他不要插手，又看见周时忆，笑容可亲的对他表明态度：“那怎么行，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我们不能做主。”
周时忆自然是知道凌母心思的，也不过分纠缠，略微思索转换了思路：“孩子的名字，等我和薇薇之后商议了，到时候，还要劳烦您二老给点意见。只是孩子的小名可以先定下来了，就按薇薇说的，一个叫云云，另一个，叫朵朵吧。”
云云和朵朵，两个小云朵。
第211章 云朵的庆生宴
周时忆知道自己拍板是不合适的，毕竟那么久也没有给凌薇一场婚礼，也没有给她办什么公布身份证明身份的仪式，自己和凌父凌母之前又有误会，不可能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减轻或消除的。
凌父凌母对周时忆近日的表现和作为是看在眼里的，也清楚凌薇对他的感情，虽然一开始不同意也没有什么扭转的办法，只能任由她去了。
只是周时忆确实是个聪明人，对凌薇是实打实的用心和细心，刚刚这回答也是，既顾及了凌薇，又照顾了自己夫妇的想法。
“小周啊，薇薇就交给你了，还麻烦你多注意一点，我们两个老家伙，就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了。”凌母对周时忆的好感度不住提升着，暗暗拧了一把凌父，对他打了个眼色，又转头对周时忆说道。
“您和叔叔太客气了，我们都生疏，以后还需要您二位多提点一下。”
周时忆恭恭敬敬应下了凌母的话，垂着手站在凌薇的床边，眼睛不住地瞟向凌薇和自己的孩子，明显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凌母见状摇摇头，知道自己现在交代了，周时忆也不一定能记住多少，出去问护士要了个纸和笔来，趴在床头细心的写下如何招呼凌薇和孩子的事情。
“阿姨，真的是麻烦您了。”周时忆明白凌母的用意，感激一笑。
“还叫阿姨呢？”凌母瞅见周时忆诚恳的态度，不由得心中一暖，面上一乐，装作生气的责怪周时忆一句。
周时忆一愣，没想到事情进展的那么快，凌父凌母的态度突然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停傻笑着挠挠头，一愣一愣叫了两声：“爸，妈。”
怪不好意思的。破天荒的，周时忆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自从自己父母相继去世后，自己已经有一二十年，除了喊林妈妈一个“林妈妈”外，再也没有叫过人爸爸和妈妈了。就算自己想叫，也没人可叫。
“小子可别乱喊，我可没有承认你。”凌父一听这称呼，就气不打一出来。
毕竟，自己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细心呵护的小情人儿，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周时忆拐跑了，还没怎么受到宠爱，就心甘情愿为他生了孩子，自己也当了妈。
周时忆知道，凌父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承认自己的，也不生气，更没有露出任何不满意的神色，怕再接着说下去起矛盾，连忙转移了话题。
“叔叔，妈，不是，叔叔和阿姨，云朵的庆生宴到时候会在三天后，也就是这周日的下午，在我们市的皇朝大酒店举行，还请您二位赏脸光顾。”
周时忆恭恭敬敬说着，在称呼凌母时，瞧见凌父锅底一样的黑脸，连忙改了口，低着头乖巧安静的发出了邀请。
凌父对周时忆这一举动挺满意的，又不好表露出来，冷哼一声就先放下孩子，大跨步离开了病房。
“我们先走了。”凌母见状笑着对两人说了句，也起身追着凌父去了。
一时间，整个病房里只剩下周时忆和凌薇一家。
云云和朵朵两个孩子被凌父凌母哄睡了，安安静静在一旁待着，两人动作出奇一致，都小嘴一张一合，浅浅的睡着。周时忆一时间面对凌薇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静默着深情款款凝视着凌薇，眼神比之前多了些不知名的意味。
“呆子，看什么呢？”凌薇被这么一看羞红了脸，又像回到了两人才恋爱的时候，作出小女儿般的娇羞神态来，脸颊飞霞含羞低下头去。
“薇薇，谢谢，真的是辛苦你了。”周时忆坐在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绕过孩子，生怕惊扰到他们，紧紧握住凌薇的手，轻轻而缓慢地说了一句。
“没事的，不过确实特别疼。”凌薇笑着摇摇头，动动身子，又感受到下半身传来的撕裂一样的疼痛，小脸皱着，委屈的看向周时忆，眼睛泪汪汪的。
这种撕裂般的痛楚她经历两次了，第一次还是在与周时忆同房的时候，只是那时候的撕裂痛楚，比着现在的，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周时忆探过身，撑着床铺，小心翼翼地啄了啄凌薇扁扁的嘴唇，在她汗津津的脸上印下一吻，想起什么把凌母留下的条子拿过来仔细看一遍，伸出手揉揉凌薇的脑袋。
“我知道你嫌身上脏，不过还好没什么味道，等明天中午天暖和了，我就给你把身子里里外外的擦洗一遍。”周时忆温声哄着凌薇，对她许下承诺。
不仅凌母知道凌薇爱干净，周时忆也和凌母一样，知道凌薇爱干净。
又要发霉了。凌薇有些闷闷不乐，低垂着脑袋应一声，又想到刚才周时忆对自己父母说过的话，不禁好奇地戳戳周时忆的腰，问了一句：“时忆，这次庆生宴在古言默的酒店举行，是和他提前说好，让他安排了吗？”
周时忆冷不防被凌薇一戳，瞬间弯下了腰，动作幅度过大，压到两个孩子，两个小家伙受了惊，又哇哇大哭起来。
真让人头疼，周时忆一时焦头烂额，下意识抱起自己看着最顺眼的一个孩子，动作尽可能温柔细致的哄着，一边分心回答凌薇的问题：“不用和他打招呼，之前我们俩做过约定的，谁先有孩子了，没孩子的那一方就把自己名下的产业交给对方，任由对方使用一天。”
“……”凌薇对这个约定无奈，见到周时忆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来，更是一阵无语。
“孩子名字的意思，你是知道的吧？”凌薇对孩子的哭声心疼得紧，回忆起之前学的，笨拙的抱起另一个剩余的孩子慢慢哄着，看清怀中娃娃的脸后，怪异地看向周时忆。
“知道的。”周时忆心中一暖，又是淡淡一笑，“小云的‘云’，薇薇，真的谢谢你了。”
“我们是夫妻，不用客套。只是，时忆，你知道自己抱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吗？”凌薇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女孩？”周时忆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扒开怀中孩子检查一番，果然是个女孩。
难怪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天生就比儿子亲近些。凌薇好笑的摇摇头，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给自己生了个小情敌，猝不及防间，听见周时忆补充了一句。
“女孩儿像小云，可更多的，是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