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走,再去私奔
怀枫没回答,询问的目光看了眼云浅。
他们的座位是个四人座,而他们身边的两个座位空着,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
“坐吧。”云浅一边说一边把旁边座位上自己的电脑包拿开,腾出位置来。
于是一个低扎着两个马尾刚刚说话的那个女生,坐在了怀枫旁边,另一个长了一脸青春痘的短发女生,坐在了自己旁边。
她觉得这样的氛围很不自在,身边围着都是人,很不利于她创作,总有种自己的秘密要被人窥探到的感觉,所以她不动声色地把电脑往里挪了挪,屏幕更朝里一些。
只不过这最后的几百字她效率及其低下,本来怀枫来了之后,她就忍不住分神瞥他两眼,就够拉低她的效率了,然而现在这两个女生来了之后,她总能瞥到怀枫身边坐着的那个女生一脸掩饰不了的娇羞,以及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瞄着怀枫,每次偷瞄完,就更娇羞了......
来图书馆不务正业瞄什么瞄?
心术不正。
可偏偏怀枫还淡定地像个二大爷似的翘着脚坐着,风雨不动安如山,可能是习惯了这种暗戳戳的目光。
半个小时过去了,云浅光顾着观察对面还在暗戳戳娇羞的女生了,仅剩的几百字就跟卡壳似的,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不知是什么神仙操作,那个女生的笔盖正好不偏不倚地掉在了怀枫椅子后面,她“哎呀”小声惊呼一声,侧过身去探着手够她的笔盖,她的椅子本来就和怀枫离得不远,这么一个动作,离得就更近了,她就差扑进怀枫怀里了。
怀枫皱了皱眉,一脸不爽地把椅子往过移了移。
云浅目睹了全过程,心里“嘿”了一声,不知不觉也向怀枫那样双手抱臂往后一靠,长呼一口气。
嘿,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检点呢,动不动就往人家身上蹭,长得帅就要被你占便宜吗?!
小姑娘捡完笔盖后坐直,笑得更娇羞了。
云浅感觉自己的嘴角抽了两下。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她此刻居然对怀枫产生了一种可耻的占有欲,她看到有别的小姑娘打他的主意,就会让她很不爽,比怀枫的一脸不爽更不爽!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社会公平,人人平等,凭什么你不允许人家小姑娘接近他呢?
换句话说,他又没和你怎么着,你有什么立场不爽?
云浅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夺命三连问搞得心烦意乱,她感觉自己瞬间文盲一般,面前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她一个都看不懂。
终于,在第无数次双马尾的小姑娘偷看完怀枫后娇羞的笑时,作为她娇羞的主人公帅气学长终于忍不住了,翘着的腿放下来,站起身来轻声对云浅说:“走吧,去车上写。”
云浅还对着电脑发愣,看着他突然起身吓了一跳,来不及思考时,他已经合上她的电脑,探身拽过她身后的电脑包给她放进去,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在两目睽睽之下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带离,临走前还用拎着包的手顺手拿走她的保温杯。
整体动作一气呵成,在上电梯时云浅看到双马尾姑娘盯着怀枫握着她的手,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居然又产生了某种可耻的虚荣心。
看,帅气学长不是你的。
云浅被自己的内心活动也吓了一跳。
她被怀枫一路牵到黑色的卡宴跟前,她上了副驾驶位,下意识扯下安全带扣好。
“去哪?”她听到自己说。
“你不把剩下的写完了吗?”怀枫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很不真实,可能是离得太近了。
“哦。”云浅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在图书馆里说的话,可是现在思绪全都被手腕处他残留的体温打断,只剩下粉红色的小泡泡在大脑里乱飘,“不写了,没灵感了。”
“嗯。”他发动车子,“想吃什么?”
云浅一听到“吃”立马正襟危坐,这个普遍寻常的字在怀枫面前变得敏感得很,她不太想和他一起吃饭了。
“我......不饿。”她说。
许是车里**静,在她刚说完后,她的胃就像反驳一般响了三声,响亮地打了她的脸。
怀枫勾着嘴角笑笑,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脸颊一侧的酒窝都被挤了出来。
云浅脸上挂不住,于是转移话题:“你今天来找我要干嘛?”
“带你去个地方。”怀枫说。
一路无话,怀枫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说:“下去买点吃的吧。”
云浅一头雾水,猜不到他要带她去哪里,是没有饭店吗?为什么要在便利店买饭?是荒郊野外吗?
内心黑人问号脸又出来作祟,她还来不及问他,他已经下了车关上了车门,她顾不上多想,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要去哪里,而且胃里空空的饿得要命,她一头扎进零食区,乱七八糟一通拿。
怀枫就靠在收银台等她,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他想到了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月色撩人,小姑娘对他说:
“南先生,今晚月色不错,适合私奔。”
那天他载着她去了南山,与世隔绝过了三天三夜,真正的逃离一切世俗与责任,眼中只有彼此。
而眼下,他又能带她去哪里呢?
如果可以,我们再私奔吧好不好?
云浅抱着一堆零食走来,往收银台一撒手,哗啦啦尽数掉落,还赶在怀枫掏出钱之前抢先一步把手机付款码递给收银员,满脸写着“姐有钱”的倔强。
怀枫摇摇头笑笑,把钱塞回裤兜里。
一出便利店,云浅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顺着味道的源头看过去,一个穿着朴素的大爷推着一个圆柱形的炉,上面围着一圈烤得黑黢黢的红薯,云浅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
“大爷,给我来两个,要大个一点的。”
“好嘞~”大爷笑得露出一口老黄牙。
“这是什么玩意儿。”怀枫在一旁蹩着眉,丝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
“烤红薯啊。”云浅狐疑地看他,“你一个北方人没吃过?”
“……没有。”
“不识货,好吃得很。”云浅说。
大爷一听笑得更灿烂了,拿着秤砣称了称她的两个红薯,“姑娘,一共十六块五,零头给你抹了,十六块就行了。”
“好嘞,谢谢大爷。”云浅支付完后,拖着欲言又止的怀枫赶紧走了。
“不是……”上了车,怀枫边扣安全带边说,“那黑黝黝的东西吃了不会中毒吗?”
云浅一脸看二傻子的表情看他,“我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还好你没在大爷面前说,不然他可不给我抹零头了。”
怀枫原本以为她会和自己争论烤红薯能不能毒死人这个问题,没想到是在意那五毛钱。他无可奈何地笑笑,“财迷。”
车子发动,小姑娘一脸“懒得跟你计较”的表情,幽怨地回他一句:“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五毛钱也是钱好吗,这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可以理解的。”她一边说一边开始撕烤红薯黑黝黝的表皮,而后又停下来问他:“啊对了,介意我在你百万的车里吃这个可以毒死人的生化武器吗?”
怀枫忍俊不禁,酒窝陷得很深,“吃吧。”
这一笑彻底把云浅迷得七荤八素的,好想伸手戳戳他的酒窝。
若不是她手上沾着烤红薯表皮的黑色不明物质,她一定会忍不住去戳的,可眼下……还是算了,不然她一定会被怀枫一脚踢出车外,再在她的尸体上碾个来回……
云浅把红薯掰成两半,把一半上面多出来的尖尖咬了一口,香甜四溢,口感绵滑,瞬间解馋。
她把另一半在怀枫面前晃了晃,问他:“真的不尝尝吗,超好吃。”
怀枫瞥了一眼,又看到那黑黑的外皮,紧皱着眉拒绝:“不吃。”
“真的特好吃,童叟无欺。”
“不吃。”
“就尝一口,就一口,不好吃我把我脑袋拔下来给你当球踢。”
怀枫乐了,是真正乐到露出两排白牙那样,正好赶上一个红灯,他趴在方向盘上,头转向窗户那边一个人乐了好半天。
“你别笑!”话虽这么说,云浅也跟着他笑起来,笑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容易传染,一个开始就会带动另一个一起,现在在这一寸天地内,男人趴在方向盘上笑得浑身发抖,姑娘一手拿着一半红薯,也笑得前仰后合。
“绿灯了,别笑了,走啦!”云浅眼中泪光闪闪,完美诠释了那个“笑哭了”的表情。
怀枫直起身,清了清嗓子,才逐渐忍下来笑意。
过了半分钟后,他才开口:“我在开车,不想沾手。”
如果没有跳脱的脑回路还真不太好理解他跳跃的话题,还好在脑回路清奇的方面云浅**各种不服,她瞬间理解,把另一半红薯的外皮撕了些,露出一块金黄,自然而然地递到他嘴边。
怀枫稍一偏头咬了一口。
“怎么样?”云浅一脸期待地问。
或许是怕她真把自己脑袋拔下来给他当球踢,他居然沉默了一会儿说:“还不错。”
第77章 天台月下影成双
云浅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是吧。”
“嗯。”
然后她就这样一口一口喂他,他也一口一口吃得挺开心。
嗯,果然真香定律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帅哥也一样。
车子缓缓停靠在一座正在装修的大厦旁,云浅手里的红薯刚好吃完,就看到怀枫探过手在自己座位前的隔板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擦擦手”。
云浅“哦”了一声,把自己挖煤一般的小手擦干净。
怀枫已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从后座上拎下那一袋零食,还有一个神秘兮兮的黑色塑料袋,再绕到副驾驶那边替她打开门:“下车。”
“来这里干什么?”她下了车,跟在他身后,“你不会看我是无业游民,带我来工地里搬砖吧!”
“你看看四周,哪里有砖给你搬?”
云浅真得四处看了看,地上真的没有砖,而且此时也没人在施工,只是外围驾着高高的脚手架和安全网,应该只是在装潢大厦的外观。
不知怀枫要带她来这个一看就没有人的地方要干嘛,而且他还轻车熟路地进了大门,找到了电梯,随手按上最高层的数字。
要不是现在的云浅武力超群,她一定不会神经兮兮地随他来这么个四下无人且黑灯瞎火的地方。
电梯停在顶层,怀枫先一步迈出去,云浅紧跟在后。
这里是大厦的天台,灯火通明的城市在脚下不知疲倦地繁华着,这个高度让云浅有点眩晕,饶是没有恐高症都要吓得腿软了。
而怀枫依旧气定神闲的姿态,把两个袋子放在一张可折叠的小桌子上。
对没错,桌子,再往旁边看看,还有四处散放着几张小马扎。
“这…设备挺齐全啊。”云浅感慨。
“白天工人会在这儿休息,都是他们的东西。”他把黑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长长的几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云浅四周打量着,小心翼翼地挪到边缘,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心里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脑海中有一片熟悉的场景,是她的小说男主南城,站在城市之巅俯瞰芸芸众生的画面。
就是这个感觉。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怀枫,刚一转头,听到“啪嗒”一声,眼前打火机的火光跳动,“偶然间路过看到的。”怀枫回答她的问题。
打火机在他手中的长棍上烧着,不一会燃烧的地方绽放出明亮的火花,火星子燃着耀眼的白光,在她面前肆意舞动着。
“仙女棒!”云浅惊讶地轻呼一声,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眼角眉梢都染着笑,看得怀枫真想亲亲她上扬的嘴角。
他点燃两根递到她手里,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样子。
“现在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你怎么买到的?”云浅挥舞着手里的仙女棒,看着白烟弥漫在空中划下一道道形状。
怀枫点了一支烟坐在天台边缘的围栏上,烟雾缭绕中云浅看到他也在笑,他说:“没有我们富二代买不到的。”
说完俩人又乐了。
“放烟花有点难,玩玩这个将就一下吧。”怀枫说,“袋子里还有很多。”
话音刚落,云浅手中的两根就熄灭了,她眉飞色舞地跑去小桌上又拿了两根,从怀枫手里拿来打火机点燃。
不一会儿,眼前又是两团飞舞跳动的火星。
云浅拿在手里舞动着,有种手里拿着仙女棒就真的是仙女似的,可把她美坏了。怀枫眯着眼注视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张照。
在他们曾经相爱的过往里,从没在岁月中留下任何一丝痕迹,让他常常在午夜梦回,甚至怀疑那段刻苦铭心的回忆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切的往昔,也不能在寸断肝肠的思念中再看一看她的模样。
这是他这茕茕孑立的五年来,所感到惋惜的。
现在她终于又出现在他身边,带给他缠绵悱恻甜蜜的梦境。
真的,可以和她从头开始吗?
怀枫低头看着给她拍的那张照片,小姑娘穿着一件黑色的卡通卫衣,半侧着脸,笑起来的样子挤出肉肉的苹果肌,黑亮的双眸中有星火的倒影。
她从来都笑得很开阔,眼底眉角都是笑,喜欢露出两排白牙,和笑不露齿的淑女大相径庭,不过就是这样的笑容,灿烂如烟花一般,势不可挡地照进他的心里。
可是这样一个人,他真的还可以挽回吗?
她选择忘掉过去,就是要和他彻底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可他这样再次接近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怀枫心底一阵绞痛,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又来了。
小姑娘玩得尽兴,他又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把手机的屏幕壁纸换成了她的照片。
云浅顺着手中跃动的光亮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一瞬不瞬的目光,她朝他甜甜地一笑,似有千言万语包含其中。
或许是错觉,她看到在他眼里,好像朦胧着水光。
云浅把最后两支仙女棒玩完,蹦着来到怀枫身边,刚想坐在他一旁,看到他身后的万丈高度,瞬间吓得后退两步。
“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不是刚吃完半个烤红薯吗。”怀枫起身,在小桌前的小马扎上坐下。
他一米八六、八七的大个子,曲着长腿绻在这个矮凳上,看起来竟有些乖巧,云浅看他的样子偷偷笑了笑,“现在又饿了啊。”
袋子里还装着一整个烤红薯,已经放凉了,云浅觉得可惜了,这个东西就是要刚出锅冒着热气的时候最好吃。不过她也就惋惜了一秒,掰成两半和怀枫一人一半。
这次他倒是没有拒绝。
云浅又从袋子里掏出刚刚便利店买的两罐瓶装奶茶,递给怀枫一罐。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不为所动:“我不喝,太甜了。”
于是云浅又从里面掏出一瓶矿泉水给他。
她索性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各种零食垃圾食品什么的,都是云浅的最爱,就着红薯和奶茶,观赏着雾蒙蒙的阴霾天气,和能把你吓到腿软的高度的城市美景,这些稀松平常的事物结合到一起,却是云浅八年人界生活甚至一百多年的寿命中不曾体会的,有种简单但平凡的快乐。
不过眼前的事物倒是有一个不那么平常,可以说是她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怀枫。
这个在她循环往复的日子里,仅仅一张帅脸,就让她的生活变得不一般的人。
而他现在顶着那张帅得少了烟火气的脸,却跟她做着如此接地气的事情。
坐在小马扎上,叉着腿吃烤红薯,还被染着一手黑......
如果云浅此刻有以往的记忆,她一定会啧啧两声,道一句:
这就是真爱啊!
“诶。”云浅吃着烤红薯,突然说,“看在你是个没吃过烤地瓜还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富二代的面子上,我打算偷偷告诉你个常识。”
怀枫一听富二代就想笑,他勾着嘴角,“什么?”
“你知道红薯吃多了会放屁吗?”
怀枫嚼红薯的动作顿了两秒,然后好像被呛到似的狂咳不止。
云浅举着半个红薯又捧腹大笑起来,看他喝了口水,渐渐平复下来,然后云淡风轻地又吃了两口,说:“你一会儿别坐我车。”
“为啥啊?”
“污染我车环境。”
云浅佯怒拍打了他一下,“又不是只有我吃,我们现在吃着同一个红薯,要污染也是我们一起污染。”她冲他挑挑眉,“不就放屁吗,是人都要放屁啊对吧。”
人的基本生理特点不能因为是帅哥而改变啊对吧。
怀枫无言以对,就是再吃红薯的时候感觉都变了味。
云浅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一个如此美好的白衣少年在这个时候讨论起了屁......
果然每次和他出来都维护不了什么好形象......
这一次没去饭店,但那一大包零食,也都被云浅吃了个净,最后一包蟹黄瓜子仁吃完后,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喃喃一句:“吃饱了,困了。”
怀枫扶额笑笑,站起来把垃圾收一收,“回吧。”他说。
已是夜里九点多了,路上云漠给云浅来了个电话,问她为什么不用上班了还这么晚不回家,云浅心虚地瞥了两眼怀枫,为了不让云漠知道自己在跟野男人鬼混,于是借口说和浔在一起搪塞过去。
怀枫在一旁倒是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但不难闻,还有些清冽的木香在里面,云浅闻着这有些好闻的味道,在车上停停走走的幅度中晃得她感觉像在摇篮里,很快就被催眠一般枕着安全带睡了过去。
车内很静,小小的空间把喧嚣的世界隔绝在外,窗外汽车的鸣笛声和理发店外放的乡村气息的音乐都朦朦胧胧不真切,而云浅的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却在耳畔,就着他的心跳声,似震耳欲聋。
刚刚云漠给她打电话,竟然让他感到不安,他害怕自己藏匿与她身边这短暂的幸福被人发现,他怕下一秒,就要不得不叫醒他这个装睡的人。
可是这片刻的幸福,也是他骗来的,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实话啊。
那么谎言被拆穿的那一天,又要失去她了吗?
永坠黑暗。
车子停在云浅家小区门口,可怀枫不舍得叫醒她,仿佛只要她不醒,自己也不必从那一枕黄粱中醒来。
云浅一觉睡得极其安稳,除了感觉有点燥热,后背已经生出一层薄汗,她意识逐渐恢复,含糊不清地嘤咛一声,想让怀枫把窗打开。
结果刚把头转向驾驶位的方向,眼睛还未来得及睁开,就感到唇上一片柔软。
还有点微凉。
还有鼻息间,熟悉的烟草味道。
第78章 一起去旅行吧
云浅大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睁大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怀枫清新俊逸的脸。
说是清新俊逸,其实是她想象的,面前怀枫的脸因为距离太近,只能勉强看到他略带吃惊而睁大的眼睛。
他的唇就停在自己的唇上,很软,还有些凉。
怀枫反应过来,猛地离开她,一时之间四目无声相对。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云浅有点懵,一觉睡醒就给她来了个这么大的......额......惊喜......她还顾不上局促或者脸红,只是,懵。
“这......”怀枫一向淡定的面容居然看起来有些心虚,眼神飘忽,“是个意外。”
这确实是个意外,他本来看着云浅白白嫩嫩的肉脸,看她安静的睡颜,想趁她熟睡偷偷在她脸颊上亲一口,谁知道小姑娘就突然醒了,还!转!头!
这一转头,无论是时机还是位置,都刚刚好。
妙啊!
“哦。”云浅还在懵,但此刻终于在懵中感到自己脸颊发烫,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四处睃巡,一看自己到家了,大喜过望,忙道:“啊哈哈哈,到家了,我先上楼了,你......路上小心。”
她打着哈哈,逃也似的跳下车,然后在车窗外对他挥了挥手,只不过看得出来,她笑得很假。
云浅走后,怀枫在车里手臂架在方向盘上呆坐了十分钟,他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这个时间还有居民刚遛狗回来,牵着一只呆头呆脑的哈士奇在他车前走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那个哈士奇回头看了他一眼,并且给他一个鄙视的目光......
门卫大爷从保安亭里出来打量他的车好几次,眼神中的怀疑情绪很明显,可能要不是从他的车看出来他应该不是三教九流的小混混或者居心叵测的大混混,早就来撵人了......
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大门旁的幽暗小径里送别,男生扳着女生的肩膀,一把揽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然后在凑在耳边甜言细语几句,女生仰起头来笑了,男生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两下......
咳咳咳,怀枫不动声色地老脸一红,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那熟悉的温度与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上,时隔五年,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依旧没变。
悸动。
这是专属于云浅一人的特殊感受。
云浅洗完澡后躺在床上,仍觉得心跳太快如同刚跑完一趟龙潭谷,再单挑一百零八个好汉那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砰砰砰个不停,吵得她睡不着。
砰砰砰个大头鬼,云浅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都说是意外了,你还心绪难平个什么劲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活生生像个思春的花痴少女,有辱你天神接班人的脸面,成何体统!
云浅内心自我批判了半天,无果,在床上像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不得安稳,断断续续拿起来手机看时间,第一次十二点零三,第二次一点十五,第三次一点五十六......现在再看一眼,已经三点了!
她忿忿地坐起来,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昏暗的光线洒下一片温暖的黄,不急不躁地无声陪伴着这个思春少女。
云浅已经全然忘记自己上一次失眠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太久远了吧,反正近来的睡眠质量简直好到人神共愤,沾床如昏厥。
而她现在居然因为一个意外的吻搞的精神焕发,生龙活虎,龙马精神......若不是怕云漠和颜七的夫妻混合双打,她现在一定在客厅放一首《好运来》高歌一曲来普天同庆这个难以忘怀的日子并且抒发一下此刻内心的百感交集。
高歌的事只能作罢,她盘腿而坐,双手自然交叠于腿间,双目轻阖,开始打坐。
她周身内力流转,雪白的皮肤上散发出淡淡的蓝光,有微凉的温度四处蔓延,室内温度骤降三四度。
她强迫自己心静下来,但大脑似乎不受控制,一会儿突然冒出怀枫噙着笑而微微上扬的眼角,一会儿又冒出他难得开怀大笑时爽朗的笑声,一会儿又冒出他干净修长细嫩一看就是富二代不沾阳春水的手,再一会儿是他开开合合欲言又止柔软的......嘴唇。
思绪一乱,气息便不稳,内力流转如同高峰期时的高架桥,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她以前从未有的情况,她虽然好吃懒做,但在练功方面一向是专心不二,清心寡欲,哪像此刻这般心猿意马。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下了蛊,中了一种名叫“怀枫”的毒,毒性发作时的症状就是魂不守舍,心浮气躁,夜不能寐,甚至大脑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总之,此毒危险,不得不治,如若置之不理,必定腐心蚀骨,病入膏肓。
云浅长叹了一口气,收回运行不流通的内息,缓缓睁开眼,谁料,怀枫正坐在床边,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她。
“妈呀!”云浅吓得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往后一仰,后脑“duang”的一声撞到床梆子上,她顾不上疼痛,可是怀枫一脸担忧地伸过手来,“小心!”
云浅还处在看到鬼魂般震惊之中,翻身一个骨碌躲开了他的手。要不是面对着的是他的帅脸,不然可能早就一道蓝光劈过去了。
怀枫渐渐把伸手的动作收回来,又一瞬不瞬地注视她。
云浅早就窜到床的另一头,她也看着他,时间久了冷静下来,才发现端倪。
怀枫的身体几近透明,如果换做是平面图片,大概可以讲述为透明度是百分之八十,这是她幻术学艺不精的结果,如果像夕月的幻术那般炉火纯青,那么此刻的怀枫必然与真人无异,甚至触感都一样。
哦天,触感......
云浅没有想到,自己在打坐的时候,无意之中居然靠着自己的意念幻化出了怀枫的幻影,这该是有,多想他?
她打了一个响指,面前的假怀枫渐渐消逝,如同烟雾一般消失于无形。
那种强烈烦躁不安,心绪难平的感觉不仅没得到缓解,反而更严重了。
注定是个不眠夜。
她又认命地躺回床上,挨到枕头的那一刹那,后脑勺的疼痛苏醒一般席卷而来,她“嘶”了一声吸一口凉气,朝那里摸去,才发现竟然磕出一个包。
哎,果真“枫毒”害人。
正在心里腹诽着骂怀枫,手机居然在这半夜三更响了一声,信息者是“毛头小子”那个被怀某人偷改掉的浔的备注。
云浅看了看时间,三点四十三分,应该是浔刚下班回了家不久,但按理来说这个时间他早就呼呼大睡了,没想到还醒着冒泡。
“云浅,跟你分享一个喜大普奔的好消息。”毛头小子说。
后面还跟着一条:“我辞职了!”
云浅嘴角抽抽两下,回复:“受什么刺激了?!”
很快,浔一条语音发过来,“这么晚了你居然没睡。”
“失眠......”
“我靠,寂寞的夜晚孤枕难眠?”
云浅发了一连串省略号表达她的无语,并且附上一个相同意义的表情包。
结果浔的语音电话打过来了。
“难得啊,还能在十二点之后收到你的回复。”他的声音带着笑,他身后的环境与她这里一样静,大概也躺下了。
“嗯哼,所以这么难得的夜晚,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辞职了。”
“知道了,原因呢?”
“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他顿了顿,琢磨了下措辞,“也不是说这样的生活不好,只是我不能指望在我固定的生活圈里,能等到他。
“我觉得我在一个小酒吧里,甚至在这整个t市,都不一定能等到他。”
“嗯,我懂。”
其实云浅一直都懂,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想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可浔非要一身孤勇靠着自己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寿命赌池洋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为的只是心安,为的只是不在原地盲目等待,而去主动追寻,这样的生活才能抱有希望。
云浅懂,所以会不顾一切地支持他的一切想法。
“所以我想,我不能局限在自己身边找他,我得......满世界找他,哈哈哈。”浔笑着说。
“好啊。”云浅伸手过去关掉台灯,翻了个身把自己卷进被子里,“那你第一站想去哪?”
“有海的城市吧,毕竟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你有推荐吗?”
“那就去南方吧,这个季节去还很暖和,不过我也没去过,不太了解。”
“那正好,一起去吧。”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不是她在犹豫,而是在浔说出的那一刹那她便被说服了,这一时之间她已经在脑海中构想出一片金黄色的沙滩和蓝色的海天一线,她和浔两个人,哦不,一人一蛇,在沙滩上垒城堡的画面......
“喂,云浅,睡着了?”浔还在电话那头等待她的回复。
“一起去吧。”云浅的声音里有隐隐的兴奋,浔似乎能想象到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我们去x市吧,那里有一座岛屿特别有名,这样啊,我们可以先在市里住几天,再上岛屿住几天,还可以......”
云浅一口气直接把他们的旅行计划全安排好了,浔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嗯嗯哦哦得应和着,两人居然在十分钟之内决定好了旅行路线和时间,甚至看好了飞机的班次选好了酒店,效率之高,令人啧啧称赞。
云浅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直到浔说:“咱们两个去没什么意思,叫上森和怀枫一起吧,我看他们两个也挺闲的。”
然后云浅就没了声音。
她好不容易忘掉怀某,某枫,却被浔不经意轻飘飘的一句话,搞得再次心神不宁。
还不等她回答,她就看到聊天列表里,他们四人的群里,浔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这蛇,还真是一点儿都沉不住气。
云浅心中暗叹一声,大事不妙!
第79章 沉稳踏实的怀先生
凌晨四点,浔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居然还真有人回应。
“我跟老大,老大去我就去。”是森,他还顺便了一下怀枫。
云浅心中一惊,这一个个的大晚上都不睡觉的吗,她紧张地盯着屏幕,说不出是期待还是担忧。
不过聊天界面一直停留在森的最后一条消息,再也没有跳出新的来,云浅松了一口气。
这么晚了肯定是睡了,正好他不回复可以再缓缓自己的心情。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准备做天亮前最后的挣扎,谁知刚闭眼,手机就响了一声,她眼疾手快地拿起来看。
“我还是好奇,去哪儿旅行啊?”还是森。
云浅有种心脏骤停然后骤然恢复的感觉,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她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要神经衰弱了。
“云浅,来把咱们的计划跟他讲讲!”浔说。
云浅看到对话框里突然cue到自己的名字,但她不想回,只想装睡。
“人呢?刚刚还和我通电话呢,现在睡了?”浔过了两分钟又问。
“大概是睡了吧。”森说。
“怎么可能,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兴奋劲儿这么快就过了?我不相信,她现在绝对躲在被窝里偷着乐呢!”浔。
......
“哈哈哈,那也未必,我觉得云浅说睡也就睡过去了。”森说。
因为是猪吗?
“说的也是,我认识她那么多年,第一次听她说失眠,估计早就困了,挂了电话立刻睡了。”
“是啊是啊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俩人居然!!!
小看她!!
专治各种不服的云浅看不下去了,决定冒个泡。挫挫他们两个幸灾乐祸的锐气。
于是发了六个点过去。
“看,我就说嘛,你果然没睡。”浔说。
“你们大晚上都不睡吗?”云浅渐渐觉得眼皮子沉重得很,终于有些睡意了。
“你快跟他们说说,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一套旅行方案。”浔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喜悦之情快要从听筒里漫出来了,仿佛他下一秒就要高歌一曲《好运来》。
“我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你不要让我再讲一遍了,不然今晚真不用睡了。”
“别睡了别睡了,天都快亮了。”
“拒绝!有什么事醒来再说,就这样吧我睡了大家晚安!”云浅在末尾发了个月亮的表情,把群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打算放下手机,真的要睡了。
就在锁屏的那一刹那,手机黑屏前的最后一毫秒,她仿佛看到自己的一串话之后,弹上来一个字。
哎,看都看到了,最后再回浔一句好了。
然后她伴随着困倦眯着眼又把手机打开。
是一个字:“好”。
哎呦呵,她刚想夸奖一句浔今天这么善解人意,就发现头像不太对。
头像是一个枫叶的照片,像四五十岁的老大爷审美,但这个头像就像是打开云浅精神的开关,她一下就清醒了。
枫叶,不言而喻,就是怀枫嘛。
真好,这四人小组凌晨四点全员到齐,可谓前所未有盛世空前。
只不过,他这一个“好”,是回答她去睡觉呢,还是说同意去旅行呢?
行了,彻底不用睡了。
云浅放弃挣扎,索性再一次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群里随着怀枫出现瞬间热络起来的氛围,她也参与进去。
怀枫的“好”字果然是回答旅行的事,这让她到不意外,毕竟他这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没什么需要拒绝的理由,她在群里把和浔商量的计划再说了一次,全员无异议,答应地干脆利落不纠结。
而由于云浅说风就是雨迫不及待的性格,时间就定在了后天,不,现在已是凌晨,应该说是明天,大家用一天的时间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这风风火火的性格真是一点儿没变。
而出去旅游的事情云浅不免被云漠揪住开启老妈子模式问个不停,诸如“和谁去”,“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此类的问题,让云浅感觉自己像个未成年的无知少女,生怕自己被长得帅的人贩子拐跑了,她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便把卧室门一关收拾行李去了。
第二天一早,在天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云浅就出了家门,楼下怀枫等人乘着出租车在等她,怀枫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脸不爽。
不过这的确很难爽,因为云浅和浔两个穷鬼为了省钱买了最便宜的七点半的飞机,并且云浅秉承宁可早到机场,也不慌慌张张地掐点到的原则,召集大家五点半出门,现在一个个睡眼惺忪的,只有浔一个人看起来眼睛清明些,连一向如春风和煦的森都只能很艰难地顶着红血丝的眼睛冲她勉强地笑一笑。
更不用说副驾驶的那位了,起床气可不小......
云浅前天晚上失眠,昨天晚上更兴奋得难以入眠,所以大半夜起来在厨房里倒腾半天,此刻也是兴致缺缺。
“啊。”想到昨晚一整晚的折腾,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没吃早饭吧,我做了面包。”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身边的人“腾”得坐直了,一个个仿佛眼睛带光直射过来,睡意全无。
其实她昨晚也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怀枫生病时,答应给他做面包的事,所以特意做了些。
此时看起来,旁边的两个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怀枫在前座,云浅坐在他正后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倒是看他吃得一个接一个,于是也放心下来。
天知道怀枫此刻有多满足。
他朝思暮想五年的味道啊,是他吃过再多店里买来的面包都不能企及的味道。
天色逐渐明朗,今天的t市没有雾霾,是近期难得的潋滟晴好,飞机起飞时穿过厚重的云层,平稳地航行在云端之上。
今时今日的云浅见识过天国旖旎绚烂如迷幻一般的天际奇景后,对这种司空见惯的蓝天白云提不起兴趣,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打瞌睡。
身边的浔第一次坐飞机,倒是新鲜的很,左瞧瞧右看看,全然一副好奇宝宝,而靠过道的是怀枫,他可能是因为座位挤得慌也可能是起床气没过,依旧是一脸不爽,森在隔着一个过道的另一边已经仰着头张着嘴睡相极差地睡过去了。
怀枫这位富二代大爷再次为了迎合云浅和浔两个穷困潦倒的无业游民,放弃了宽阔舒适的头等舱,在这聒噪吵嚷充斥着市井大妈茶余饭后的八卦声中,不爽也是很正常的。
云浅困得两眼发直,伸手把遮光板拉下就要睡了,结果惹来浔的阻止:“诶诶,我还想看看外面呢,你要睡咱俩换换呗。”
云浅看他青灰色的头发翘着撮呆毛,大眼睛里闪烁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的光芒,当即爽快地答应他了。
还好飞机已经平稳,她和浔换了座位,然而,就这么坐到了怀枫旁边。
她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号称是意外的,吻......
云浅一直想问他,是什么样奇妙的意外,那么不偏不倚,那么巧......
但她不敢,问了显得太矫情,显得自己不够大气,显得自己多么在意似的。
可是这件事给两人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云浅坐在怀枫身边,有点局促不安,这让她下意识和他保持距离,贴得浔更近了。
浔还在目不转睛地透过小小的圆形窗盯着外面,奇形怪状的云朵缓慢地向后倒退着,有朝阳的微光打在他一侧的脸上,打下一寸金黄,云浅拍拍他的肩头,头自然而然地靠上去闭上了眼,轻轻地说:“好弟弟,让姐姐靠靠。”
浔体贴地往她那边挪了挪,让她靠得更舒服。
然后她的睡意席卷而来,思绪渐渐模糊,周遭有大妈聊天的滔滔不绝,还有一两声小孩的哭喊,都逐渐变得越来越远,只剩自己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而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另一侧的怀枫,脸色难看得像刚吃了一具尸体......
这无异对他是个挑战,云浅当着他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浔那么亲近,虽然他知道他们之间无男女情爱,但就是每每看到之后都有种想把浔碎尸万段的冲动。
云浅朦朦胧胧的睡梦中感受到,有两次空姐来问他们这边喝什么饮料,她听见浔在头顶上方带着雀跃的声音,“我要一杯梨汁谢谢。”然后还有他吃东西的咀嚼声,和偶尔身体的晃动,她觉得自己睡得并不沉稳踏实,可能是浔这个蛇不够沉稳踏实......
再加上一个姿势睡久了,脖子酸痛,她半睡半醒中坐起来,仰靠在椅背上和森持同样难看的睡姿又失去了意识。
这一觉睡得就格外舒服了,她被一阵强烈的抖动和向前冲的惯性晃醒,飞机已经到达地面,她的脑袋因为颠簸在一个硬物上被颠了两下,她坐直伸个懒腰,才发现自己的左半边颈部已经僵硬。
而她维持着脖子往右歪的姿势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眼观鼻鼻观心偷瞥了一眼沉稳踏实的怀枫,还好,后者依然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没有因为自己的头过分沉而发脾气。
再不动声色地摸摸嘴角,还好,也没有流口水......
第80章 皮皮虾的故事
x市艳阳高照,扑面而来潮湿的空气中融合着海的味道,这是处在北方t市的雾霾天所感受不到的。云浅等人一出机场的国内到达,刚接触到外界的空气,就被一阵热浪拍回来了。
虽然说早就预料到这边的温度会很高,四人一下飞机就进卫生间换了夏装出来,可是当真正踏入这片土地,还是有点难以从北方干燥寒冷的秋风中短时间内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酷暑。
还好云浅不怕热,默默地在体内内力运转,一阵凉意遍布全身,浔又主动贴过来这个移动的“制冷机”。
可某人自然不懂为何他要离她那么近,跟在后面沉着一张脸,森在他旁边偷偷地察言观色,不由自主为浔捏一把汗。
云浅订的酒店在一个大学城附近,楼下是热闹非凡的学生街,一到晚上路边排挡和夜市小店的灯亮起,热闹得如同庙会,而酒店背后能看到不远处波澜壮阔的大海,以及海对岸隐约可见的小岛。
四个人一人一间房,怀枫和森选择了两间海景房,拥有全视野的落地窗和独立的宽阔的阳台,而云浅和浔两位平民住在他们的隔壁,狭小的窗户外面是平凡的街景,还有车来人往嘈杂的声音。
虽然森善解人意地邀请浔和他一间房,共同分享无与伦比的海景,浔虽为他宽敞明亮的房间所动摇,但最终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毕竟他是有夫之夫,怎么能和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在酒店稍作休息后,四人在楼下集合,三个男人坐在酒店的大厅里的沙发上看着云浅从电梯里匆匆忙忙地跑出来,“我来了我来了,等很久了吧。”
云浅在他们面前站定,众人皆是一愣。
为了美美的出去玩,心情愉悦的云浅十分难得地化了妆,原本就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再略施粉黛,活脱脱一个天上下凡的小仙女。她穿着纯白色的无袖水手裙,背着棕色平板大小的搭扣双肩包,两根麻花辫搭在胸前,头上戴着一顶淡蓝色的渔夫帽,俨然一副初中生的装扮。
“云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仨带着个未成年呢。”森一脸浮夸,眼角的笑纹似乎更深了几分。
“诶,真看不出来你比我大,云浅,你这是童颜啊。”浔站起身,自然而然把手臂搭在云浅肩上。
浔笑起来一副青春阳光的少年模样,其实看起来和云浅同岁,都挺像未成年的。
倒像是怀枫和森领着自家的弟弟妹妹出来耍的样子。
森还想说什么,怀枫已经站起身往门外走,“走吧,饿了。”
语气不善,面布阴霾,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所到之处都带着一股令人寒颤的阴风,三人不经在三十度的高温中打了个哆嗦。
酒店外面就是一条步行街,街边的建筑都是一派欧式风格,很有异国风情,再加上这里的天空湛蓝得几近透明,虽然阳光毒辣刺眼,但周遭陌生的环境让云浅兴致盎然,周身困倦都一扫而光。
步行街中有一座大商场,四人在里面解决了午餐,又在周边一阵闲逛,小姑娘和蛇沿着步行街一路吃遍了小吃,后面两个男人一个黑着脸抱臂,一个插兜尴尬着笑,慢吞吞地跟在两人后面,像他们的家长,也像保镖......
云浅和浔在前面谈笑风生,欢笑声不绝于耳,偶尔回头分享一下他们发现的所见所闻,可某人一直板着脸,兴致缺缺,再加上云浅想起了那晚的吻和早上枕着他的肩,各种尴尬和异样的情绪,让她不得不自动忽略掉他,减少自己的不自在。
大学城附近有一座有名的寺庙,正值下午,门庭若市,沸反盈天,云浅等人路过此地因它多少是个旅游景点,就进去逛了一圈。
寺中分着大大小小的殿,各种属性的神明被分门别类地区分开来,供人们朝拜。大厅内弥漫着檀香,每个人都面色凝重,跪在神像面前的蒲团上,虔诚地三拜。
云浅看到这个场景,内心唏嘘,特别想上前跟他们说,他们拜的神明都是她亲哥,他此刻正忙着谈恋爱根本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半点儿天神的姿态都没有,在妹妹面前是老妈子,还妻管严,拜他还不如自求多福。
所以她来这个地方除了会想狠狠鄙视云漠一顿以外,也想不到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显然浔和她一样,他正蹲在寺前的荷花池边,看着里面几条红白相间的锦鲤畅快地戏水。
“你们要拜吗?”云浅看着怀枫和森,神色自如。
他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
搞笑呢,他身为九阴地宫中叱咤风云的死神,让他去拜仇人?是脑子坏掉了还是人性扭曲道德沦丧?
四人好歹都是**八荒中响当当的大人物,一个个心怀鬼胎也不知道来这寺庙是凑什么热闹。
日落西沉的傍晚,海滩边的海鲜排挡在门口摆满了桌,一盏高大的白炽灯像一颗白色的太阳已经赶在日落之前亮起,一旁的一台液晶电视连着音响正播放着一首老歌,还有k歌的功能可供客人选择。座无虚席,热火朝天,云浅被如此欢腾的气氛吸引住了。
原本来这边吃海鲜也是旅行计划中的一部分,更是这种海鲜排挡,便宜好吃分量还足,再加上店员热情似火地特地给他们四人搬出来一张桌子,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除了怀枫不适地皱了皱眉,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意见。
他本就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这种人气兴旺的地方,他是真的难以接受。
不过是云浅提出的,那就不一样了。
今晚的怀枫格外反常,他一向话少,在集体活动的时候也基本不会提出意见,可今天居然一反常态,点菜的时候主动要了四箱酒。
他旁边的森忽然就挺直腰杆,心道:大事不好。
可那条死到临头的蛇正开心地露着虎牙,嘬着一条螃蟹腿,真是天真无邪啊。
云浅带头,大家先一起干了一杯,庆祝......额......庆祝他们两人失业,预祝此次旅行圆满顺利!
“这样喝没意思。”怀枫冷不丁地开口,貌似是今天主动对大家说的第一句话。
“你想怎么着?”云浅来了兴致,在喝酒这方面她虽不能说很能喝,但就是喜欢凑这热闹。
“比赛吧。”
“怎么比?”
“我和森一家,你和浔一家,倒一个就算输。”他剑眉一挑,嘴角一翘,眼里写满了“老奸巨猾”。
森突然被cue,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了几声。
“这样不好吧。”浔说,“云浅一女孩子......会拖我后腿。”
“你!!!”云浅炸毛要跟他理论,却被怀枫抢了先:
“那咱俩比。”他说。
正好。
默默看穿一切的森,在一旁剥着皮皮虾不说话。
“行!正好有好久没人陪我喝了,在我家没人能喝过我。”浔抬起眼睛邪魅一笑,说得气势磅礴胸有成竹。
森:老弟啊,少说两句吧,哎呦喂......
怀枫笑而不语,酒瓶口在桌沿一磕,盖子就被撬下来,放在浔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开了一瓶。
云浅看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中带着轻狂得拽,又被帅得一塌糊涂。
“输了会怎样?”浔接过酒瓶,和他的碰了一下 ,仰起头灌了一大口。
怀枫也喝,“海里裸泳。”
......
云浅的眉角抽了抽,有种感觉似曾相识.......
幼稚。
对没错,怀枫的“幼稚病”又犯了,偏偏浔也不是个成熟稳重的主,这俩幼稚鬼有的一拼。
拼吧拼吧,她还......挺想看......怀枫裸泳的。
抬眼望去,海线上的残阳只剩下弯弯似月芽儿般的弧度,天际的火烧云在夕阳的余晖中燃烧,波光粼粼的海面也似乎变得滚烫,海鸥在这副炙热的景色中拍打着翅膀,也不经被所到之处染成了金黄。
云浅的视线正对着那波光潋滟的海景,以及海景前怀枫帅气逼人的脸,他和浔已经一人喝掉四瓶酒,但目前看来还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里也清明的很。
她再转头看看浔,还好,他也是一样。
正心不在焉着,忽然手上一阵刺痛,她微不可闻地“嘶”了一声,手翻过来一看,拇指被皮皮虾坚硬的外壳刺破了,伤口还挺深,血液渗出来。
虽然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但她也不想吃带血的皮皮虾,所以把虾丢在一旁,去吃别的了。
隔壁的一桌大学生吵吵闹闹的,有个寸头小伙子被怂恿着去点了一首歌,其他桌的客人看见了也拍手起哄着,前奏过后,小伙在大家面前开了嗓。
第一句出声之后,云浅差点儿一口酒喷到怀枫脸上。
“我去,这......魔音入耳啊。”森咳了两声,笑容看起来有点尴尬。
三人不置可否。
“云浅,说起来,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之前一直想去云上清浅来着,可是......”森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怀枫,“可是,我这不是一直没时间么。”
云浅杯子里插着根吸管,跟喝水似的嘬着酒,对他笑笑。
“要不,你去开个嗓?”森凑近怂恿道。
“不唱。”云浅刚要开口拒绝,没想到被怀枫抢先一步,他表面无波无澜,可声音坚定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后还泰然自若地把一个碗放在云浅面前。
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根本是在玷污她的歌声。
云浅没来得及思考他的用意,只是顺着他伸过来的手低头一看,碗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剥好的皮皮虾。
第81章 酒壮怂人胆
天色暗下来,晚风吹过,终于带走了些许燥热。
老大发了话,森怯懦懦地“哦”了一声,挺直腰板心虚地喝了口酒,结果看到怀枫递给云浅碗里的东西的时候,心里偷着一乐。
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想当年,只有怀枫被伺候的份,那时小姑娘察言观色为了哄他开心总会拨好一盘虾给他,那时的他多么狂拽炫酷吊炸天啊,可不像现在,活得不如一条蛇不说,还得小心翼翼地看人姑娘的脸色。真是世事难料啊。
不过云浅的确被哄得挺开心挺感动的,她想不到怀枫在和浔嘎酒之余,还默不作声地给她剥虾,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如此细心照料,饶是云漠也不曾给她剥过虾。
而他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仿佛这一切毋庸置疑,理所应当。
可就这一个“理所应当”的举动,直接戳进云浅心窝子里。
她原本对那种“我喜欢你的理由很简单,那天阳光很好,微风不燥,你穿了一件我喜欢的白衬衫”这样的语句嗤之以鼻,怎么会有这么肤浅的人,她身为肤浅界鼻祖都不敢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虽然当年颜七爱上云漠的过程,就是这么简单直接不要脸......
可是她现在居然被一碗皮皮虾打动了,似乎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所以说或许喜欢上一个人,是因为他的某个点突然戳动了你,仿佛一扇起了雾的玻璃窗,在那一刻突然被浇了一盆水似的清晰明朗。
而对于云浅,可能恰好皮皮虾就是那盆水。
“谢谢。”她的声音很小,却被温柔的海风吹进怀枫的耳朵里。
这家大学城附近的海鲜排挡基本上都是大学生来光顾,而今天又不是周末,随着天色越来越晚,人也越来越少,剩下的人也都是留下嘎酒的,旁边一桌人都喝得醉醺醺,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几个分贝,不清不楚地说着莫名其妙的醉话。
这边怀枫和浔已经一人喝了一箱半的酒了,桌子上一片狼藉,是各种海洋生物尸体的壳,浔又跟老板要了一盘花生米,边吃边喝。他看起来一切正常,但脸颊两侧带着两抹绯红。
怀枫仰头灌下一瓶中最后一口酒,他也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不过眼睛里有些许混沌,仅此而已。他靠在后面,点了一支烟,沉默着吞云吐雾,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云浅。
原本不是参赛选手的云浅小姐怕他俩喝太多因此默默地消耗酒,结果把自己喝多了,小脸红扑扑的,打了个酒嗝。
她依稀还记得和云漠的约法三章,在外面不能喝太多酒,她也依稀记得自己的酒量是几瓶,但都被那一碗皮皮虾抛到九霄云外,喝到眼前的怀枫成了重影。
真好,有两个怀枫。
“你能不能,别皱眉……”云浅伸出食指想要戳他,可戳了半天都戳不到,满脸疑惑地撅着嘴,为什么两个怀枫一个都戳不到。
怀枫看着她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把脸靠近她的手,她如愿以偿地碰到他的眉头,给他把那一抹“川”字抚平,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样多好。”
她可能真的醉了,她仿佛看到了怀枫笑得一脸宠溺,颊边的酒窝使他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她把手滑下来停在他的酒窝上,戳进去。
哈哈哈哈哈,太开心了,终于戳到她心心念念觊觎已久的酒窝。
而怀枫居然也不恼,一副任君宰割的乖巧模样,云浅一个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
浔和森目睹了全过程,后者靠在椅背上捂着嘴无声大笑。
他何时见过他老大这么乖的样子,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云浅,你喝多了吧。”浔支着脸,侧着身子看她。
云浅把手伸回来,冲他摆了摆手:“没喝多,明明是你们喝多了。”
喝醉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的,得,他和怀枫还没分出胜负,她倒先醉了。
“别喝了。”怀枫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拿走她面前的酒瓶子。
“为什么不让我喝。”
“你醉了。”
“没有!”云浅站起来叉着腰大喊,引来旁人探究的目光。
森看着场面陷入僵局,起身圆场:“云浅,我们去沙滩上堆沙子吧,看他们两个喝酒有什么意思,走。”说完向怀枫递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后者微微颔首,他就向云浅招招手。
“说的也是,那我去和他堆沙子了啊。”她对怀枫说,一脸稚嫩的样子像在征求家长的同意。
“好。”怀枫笑着点点头。
看着她走路左摇右晃安全地下了石阶,踩在柔软的沙滩上,他才收回目光,眼神瞬间冷下来对浔说:“继续。”
两人碰了下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浔难得的没有笑,一脸严肃地说:“我和云浅没什么,你放心。”
“我知道。”
“那你还......”向我挑战。浔瞪了他一眼,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不然显得太怂。
气氛突然这么明了也是怀枫没想到的,他没想到面前这条蛇平常看起来没心没肺傻乎乎的,居然把他的心思看得这么透彻,不过这样也好,那就开门见山了。
“我就是忍不了你和她走那么近。”
浔低低地骂了句脏话,“看不出来你这么小心眼儿。”
怀枫也不介意,甚至还“嗯”了一声。
“怀枫,如果你只是想和云浅玩玩,那你趁早别动那根心思,因为和她在一起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浔停下喝了口酒,蹲在看着沙滩上玩沙子的云浅,“她不能再被任何人伤心了。你知道吗,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每天过得都很痛苦,被一个渣男伤得体无完肤,那段时间根本不能在她面前提那个男人,一提她晚上准失眠,第二天肿着一双眼......
“她真的太可怜了,如果让我见到那个王八蛋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
“她现在好不容易把那个王八蛋忘掉了,你就千万别再她面前提了。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如果有人性的良知,要不就真心实意对她好,要不就干脆别再招惹她了。”
怀枫没有回答,仰着头猛得灌了一整瓶。
他不是没有猜想过云浅那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也知道她一定是钻心蚀骨的痛,可是从别人口中提到,还是如同感同身受,心疼得难以呼吸。
而她所承受的苦痛,都是拜他所赐,他恨不得也把自己碎尸万段。
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招惹她了。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夜渐渐深了,沙滩上没有灯光,只有头顶一弯皎洁如玉的明月,云浅就着月光和森在沙滩上垒城堡,往往才刚垒起一堵墙,就被漫上来的海浪推倒,云浅气鼓鼓地坐下来,望着黑漆漆的海面不动了。
夜里的海深幽壮阔,神秘莫测,像怀枫的眼睛。
想到这里,她忽然很想再看看怀枫的双眸,回头看石阶上的平台那片亮得人刺眼的地方,寻找怀枫的身影,结果看到一道黑影从台阶上窜下来,发了疯似的边跑边笑,边笑边脱衣服,仿佛是个神经病。而后面就是怀枫,他慢吞吞地走下来。
浔脱得只剩条内裤,一头扑进海浪里,然后在水中还把身上最后一点遮体物脱下,拿在手里挥舞。森在一旁指着他捧腹大笑,笑得在沙子上打滚,这样的场景吓跑了沙滩上除了他们四个外剩下的几个以为他们是一群神经病的人。
云浅坐在那里也咯咯地笑,看得正起劲,被一只手蒙住了眼睛。
“他在裸泳你看什么看。”
她抓住他的手放下来,听话地闭上眼睛,“不看就不看。”
怀枫在她旁边坐下,而她还抓着他的手不放,她转过头来,睁开眼睛:“你怎么没醉?”
“嗯。”
云浅遗憾地叹了口气,又看向海面,“哎,可惜啊,看不了你裸泳了。”
怀枫不可思议地笑了笑,看她睁开了眼还看浔瞬间皱眉,“你怎么又看他。”
“哦哦我忘了。”她又把头扭过来,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没事的,反正,不管看了什么,我明天一早醒来,就都忘了。”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是吗?”
“嗯!”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又去看浔了,一脸傻笑。
“诶你看浔头上那是什么,顶着个海带吗?好蠢啊哈哈哈。”云浅手指着浔,笑得乐不可支。
“云浅。”怀枫叫她。
“你快看,你看他,真的好搞笑哈哈哈哈哈。”
“云浅。”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了?”
“云浅,看我。”
她眯着眼终于看过来,嘴角的笑意还没收敛,就被怀枫猝不及防地吻了上来。
冰凉而柔软的唇盖在她唇上,那原本就懵懵的大脑似乎更不灵光,仿佛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五彩斑斓,似有烟花在闪烁。
可他似乎只是浅尝即止,微微离开她,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真的会忘?”
云浅缓慢地眨着眼睛和他对视着,他那墨黑色的双眸让她心念一动。
看啊,他的眼睛真的和大海一样。
下一秒,她的手臂攀上他的肩,主动寻向那片柔软吻了下去。
第82章 谁是南城
正午的日光太刺眼,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挤进来,扰人清梦。
云浅睁开眼,望着酒店简约朴素的灰白色的天花板,愣了半天没想到这是在哪里,只是觉得头痛欲裂。
宿醉的代价。
自己身上的衣服原原本本地还是和昨天一样,已经被睡了一夜揉得都是褶皱,她呆坐了三十秒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找到在床头的手机,居然还在充电,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自己充的,她点开,十二点二十。
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她模模糊糊记得怀枫和浔喝了很多酒,自己也喝了很多,她还捏怀枫的脸......啧啧。
后面发生了什么总也想不起来,大概是睡着了吧。
云浅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精彩画面,但有一件事她倒是记忆犹新。
皮皮虾的故事。
......
这一大早的,那种莫名的心动再次油然而生。
心砰砰跳个不停,当然了,不跳就不对劲了,心如擂鼓再加上头痛欲裂她感觉自己快升天了,趿拉着步子蹭到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抬眼一看,差点儿没被自己吓死。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炸成一团,油光满面浮着粉底液,眼睛四周糊着黑乎乎不知道是睫毛膏还是眼线的物体,嘴巴干得起皮,还残留着口红的痕迹......
老天,她就这么带妆睡了一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一夜之间老了五岁。
换洗好后正好听到有人敲门,她去打开,浔一颗生龙活虎的头探进来,虎牙明晃晃得亮眼,说:“早。”
云浅状态不好有点没精神,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不早了。”
浔穿着简单宽松的短袖和沙滩短裤,趿拉着人字拖进了她的屋,大剌剌地往她床上一坐,问道:“你怎么这么没精神。”
“头疼。”她如实回答。
“昨天明明是我和怀枫比赛,你喝那么多干嘛?”
“......”她无言以对,转移话题:“最后谁输了?”
“你不记得了?”浔问,眉头一展,“我靠,你断片啦?早知道你会断片就不让你喝那么多了。”
“......所以最后谁裸泳?你吧。”云浅把矿泉水扔给他一瓶,自己开了一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流进胃里,感觉刺激到了神经,头更疼了。
浔站起来帮她把矿泉水倒进热水壶里,扳下开关,脸上微窘,说:“你知道还问。”
云浅也不是多高明料事如神,只是知道怀枫那运筹帷幄的样子,是不可能输的,从她和他之前打赌那几次,就看出来了。
可怜了浔,昨天应该拉住他不跟那个幼稚鬼比赛的。
热水壶开始运作,轰隆隆的响,云浅和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在这张桌子前等水开,浔看起来有事要说,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是云浅看不下去了,问他:“怎么了?”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清了清嗓子,迟疑地问:“...额......南城......是谁?”
“嗯?”云浅一头雾水,“南城?我小说男主啊。”
浔松一口气,“就这样?”
“对啊。”
浔放松下来,带着一贯的笑容对她笑了笑。
“怎么了?”她问。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我的祖宗,吓死了,我以为你回忆起南瑾城了呢,吓得我一晚上没睡好,现在还困呢。
“昨天你喝醉了,一直指着怀枫叫南城。”说到这里他突然又严肃起来,“不对,你为什么喊他南城?”
为什么,云浅也不知道为什么。
水壶”嗒“的一声灭了灯,浔拿了个杯子先用开水烫了烫,再倒半杯热水,兑半杯矿泉水放在云浅面前。
云浅似乎在想着为什么,顺手接过喝一口不烫不凉的温水,兀自点点头,道:“是因为我写小说的时候,代入了怀枫的脸,我觉得他和我的小说男主很像。”
“哦。”
还好,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没南瑾城啥事儿吧。
“浔。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云浅突然郑重其事地说。
“啥?”
“以后我如果喝醉了回来,你能不能顺便帮我卸个妆,你知不知道带妆睡觉会变老,你看看我,是不是变老了,嗯?有吗有吗?”云浅仰着头两手托着自己的脸,急切地一通追问。
“没有没有。”浔无奈地答,“再说了,昨天晚上我都只能自求多福,哪里管得上你。是怀枫把你背回来的。”
云浅倏地一秒站直,在原地瞬间说不出话了。
吃过午饭又缓了两个小时,才终于消散了头痛的感觉,云浅擦满全身厚厚的防晒霜,穿着一套藕粉色的v领吊带海滩裙,露出胸前丰腴的弧线,后背是几根细细绑带,把一整片细嫩白皙的背部展露无遗,轻柔飘逸的裙摆长到脚踝,轻飘飘地拂过小腿。她把长发放下来,刚刚好遮住暴露的后背。
从酒店的后门出去再下几级石阶就可以直接到达海滩,今天正值工作日,人也不是很多,但有几位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和光着膀子的帅哥在隔着一架排球网打排球显得格外乍眼,乍眼的原因就是那几位光着膀子的帅哥中,有个青灰色的头发十分与众不同,都不用细看就知道是浔。
果然是自来熟,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她环视四周,终于在一架五颜六色的海滩遮阳伞下的躺椅上,看到了正懒洋洋躺在上面的怀枫,和左手边的森。
一时之间犯了难,不知道是该去打扰玩着正欢的浔,还是在怀枫身边局促不安。
自从皮皮虾事件之后,她似乎大概可能应该知道了自己的心意,短时间内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举步维艰之时,森正好看到她,朝她挥了挥手,道:“云浅,这里。”
......
她光着脚踩在软软的沙子上,偶尔有坚硬的贝壳硌着脚,像一步一步踩在玻璃渣子上让她寸步难行。
当她站在怀枫和森面前时,她发现没地方坐,由于茫然不知所措,两手局促地在身前搅着手指,像个犯错的孩子。
怀枫一抬眼就看到她胸前丰腴的弧线,还有痕迹明显的锁骨,还有通体白皙如雪的皮肤,感觉喉咙发紧。
森咳嗽了两声,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起身,“哎好无聊啊,我去和浔打排球。”让开了一旁的位置。
云浅见状,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悲壮之感,不得不坐在他旁边,而又无言以对。
他今天难得穿一件大背心,两条结实,肌肉线条漂亮均匀的手臂自然地搭在身上,慵懒而淡漠。
“头还疼吗?”他问。
“不疼了。”
“昨晚的事还记得吗?”他噙着笑。
云浅一脸黑线,怎么一个个都问她昨晚的事,她喝醉酒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是比“南城”更精彩的事?
“......不记得。”
他点点头,“嗯。”
云浅想到南城,突然有些不安,她昨晚喝得酩酊大醉对着他喊别的男人的名字,虽然这男人和他都不是一个次元根本没有可比性,但免不了他会误会,万一觉得她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人呢?
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面对他的心境已不同。
“那个,我的小说男主名字叫‘南城’,因为他的性格和长相和你很像,所以我写作的时候习惯把你代入,所以才......嗯......你懂得。”
怀枫看向她的瞳孔有一瞬间颤了颤,然后一颗心沉了沉,淡淡地“嗯”了一声。
当那时她对他叫“南城”的时候,他有一刹那以为她的记忆碎片有些许恢复,才叫出他残缺不全的名字,亦或者,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她的潜意识还能将他认出来......
也是没想到,只是一个小说人物的名字罢了。
正心烦的时候,有两个穿着暴露的比基尼的美女来到怀枫伞下,微微弯腰,使那胸前的景象更饱满客观,一个美女说:“帅哥,和我们一起打排球吧。”
怀枫瞟了一眼那位美女,然后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似的挪开眼,不悦地说了声“不。”
那美女遭到冷眼对待也不气馁,立马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云浅下手:“小妹妹,一起去玩啊。”
“啊?”云浅瞥了一样紧皱着眉一脸不耐的怀枫,再打量那两个女人,一时间居然不合时宜地想为什么叫他是帅哥,而叫她就是“小妹妹”了,而且旁边的帅哥都不去,她也没心情去,“不好意思啊,我不会,你们玩吧。”她挤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
“没关系,我们教你啊,你们的那两位朋友打得很好呢,你和他们俩一家。”
“啊...不了吧......诶诶诶,去哪儿?”云浅正吞吞吐吐地拒绝,就直接被怀枫拉起手腕走了,她赶紧边被他拽着走,边回头跟人姑娘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尿急。”
“你干嘛,多不礼貌啊。”她想挣脱被他紧握的手,发现无用。
怀枫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想到刚刚那个女人的胸就快怼到他脸上了,他就心情烦躁。
这时偏偏有倒霉蛋子撞到了枪口上。
一个外表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轻浮之徒看到云浅曼妙的身姿冲她意味不明地吹了声口哨,结果直接被怀枫的一记眼神吓得怯怯地灰溜溜地跑了。
而云浅就看到了他的眼神。
只是轻飘飘的眼部动作,却仿佛带着寒冰利刃下一秒就能杀人于无形,他把目光收回看向云浅,减去三分锐度,可还是让云浅心间一颤。
妈妈呀,好害怕。
“回去换衣服。”他声音冷冰冰,在炙热的艳阳中不带一丝温度。
“哦……”
云浅在意识到她竟然心甘情愿对怀枫言听计从时她便知道。
她完了,她随心所欲自由洒脱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她将要栽进一个人手里,在自由主义界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第83章 错失池洋
来x市的第三日一早,四人乘轮渡来到了一座海岛。作为该市的五a级景区,不少旅游爱好者和摄影师都慕名而来,饶是工作日也是熙来攘往的人头攒动。
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因此四人把行李都拿了过来,这次住在一家很有特色的民俗,楼下的院子里散养着五只不同种类的猫,云浅坐在院里藤条编制的秋千椅里,抱着一只布偶猫,觉得它像极了奶酪,不由自主地心生怜爱,兀自和它絮絮叨叨聊了半天。
“你别说,来人界这么久,我还挺想蛇虎虎的。”浔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摸摸这只猫毛茸茸的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也是。前两天跟黎焱视频聊天,他让我看奶酪,奶酪跟在他身边这几个月胖了不少,快成球了。”
浔想象着自家虎虎圆墩墩的样子,眯起眼睛笑得开怀,“你不在了,黎焱只能把喂养目标转向你儿子身上,你五年来倒是没在他手下胖多少,他估计郁闷着呢,你儿子给他养可正中他下怀。”
“他太过分了,我奶酪都胖得不妩媚了,还怎么勾引别家小母猫?”云浅也笑,怀里的小猫安静地团成一团,眯着眼打盹儿,“这趟回去,你跟我回天国呆两天吧,我想奶酪了。”
浔点头,“好。”
这座岛上错落着很多红砖小巷,有不知名的绿植从红砖墙后探出头来,遮天蔽日般在巷子里投下的阴影,留下斑驳的阳光。小巷的每一个转角都有不同的风景,这里多的是上个世纪遗留下的欧式的教堂,还有充满异域风情的博物馆,但更多的却是本地人朴素而充满历史年代感的居民楼,和现代化的商业店铺,由此,这一中一西,一古一今的特色建筑鳞次栉比,却在铺天盖地的暖阳和清风中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毫无任何违和感,像走在一部老电影里,时光被拉得恒远悠长。
云浅手中捏着张地图,如果不是按照线路走,一定会被错综复杂的小巷绕得不知方向。绕过一片商业街,全是大大小小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店铺,贪吃蛇看得眼睛都直了,凑到一家海蛎煎门口排在长队后面,眼巴巴地看着前面买完的人手里拿着热腾腾金黄微焦的海蛎煎直咽口水。
怀枫靠在一棵树下抽烟等着他,森也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站着,云浅也无所事事且无话可说,借口上厕所便把手里的东西和包包让森帮忙拿一下,然后溜之大吉了。
洗手间在小巷深处,云浅出来后就有点迷失方向,绕了半天也没绕回那条商业街,却误打误撞来到巷子尽头,看到一片残垣断壁背后露出一望无际的蓝色海面,海浪翻腾着拍打礁石,远方有轮渡缓缓驶在海天之间,渺小得只剩一颗黑点。
正心驰神往地望着遥远的海天一线,背后响起“咔嚓”的快门声,她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一个仪表不凡的男人举着单反正对着自己,瞅着她回眸又按下了快门。
云浅微微皱眉,有些不适被这样偷拍,而他对着相机里的照片,满意地点点头,眉目舒展地向她走过来,带着礼貌地笑,说:“不好意思小姐,你的背影在这个场景实在太美了,我没忍住就拍了两张。”
“你是摄影师?”
“嗯,对。”男人颇有些自豪地点点头。
“能让我看看你拍的吗?”云浅说,既然拍到了自己,好歹让她看看有没有拍丑吧。
“当然可以啊。”男人把照片找出来,相机显示屏移到了她面前。
第一张是她的背影,长发披肩,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消瘦而纤长,旁边不知名的树上开着鲜艳的红花,给着萧瑟的断壁和大海上了一抹艳丽的色彩;第二张的她刚好回头,头发微扬在空中,她有些茫然和冷淡的侧脸,和身后的背景交相辉映,有种冷艳的美。
拍得不错,云浅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留下来,你放心,只是我个人珍藏,不会乱发的。”男人诚恳地说。
“好的。”
“那真是太好了。”男人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使他高大硬气的气质多了些灵动。
居然碰到了浔的同款虎牙,而这人的气质和他全然不同。
刚想到这里,手机响了,是浔的电话,她和男人示意了一下便转过身接起:“喂。”
“你在哪儿呢,我买完了,怀枫他们说你去厕所,怎么这么久?”
“我迷路了......”
“你那儿有什么建筑?我们去找你。”
“额......在一个巷子的尽头,这里很破,能看到海。”其他的真没什么标志性建筑了。
“靠,这让我们怎么找啊,行了行了,发个位置给我吧。”
云浅挂掉电话,给浔共享了位置,一转头,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
怎么走得这么快,还想加个微信让他把照片发过来呢。
十分钟后,浔跟着位置共享找到了云浅,后面的怀枫高大挺拔的身姿单肩背着云浅小巧可爱的小白兔包包一脸不耐,让她忍俊不禁捂着嘴偷笑了两声。
“好我的大哥,你怎么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浔边把海蛎煎递给云浅,边抱怨道。
“诶我先不吃,你帮我拍张照片。”她推了推他手中的食物,把自己的手机给他。
“你要怎么拍?”
“你就站那儿拍张我的背影。”她指了指刚刚那个***的位置。
浔站到那里找了半天角度,随手拍了一张,云浅凑过去看了看成品,一眼就看出这业余和专业摄影师的差距。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云浅摆了摆手,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三位男士,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们难得出来一趟,连一张合照都没有,一起拍一张吧。”说话的是森,他推了一把有些不情愿的怀枫。
“好啊。”云浅答,但在这个偏僻的“破地方”除了他们四个以外再也没有第五个人帮他们拍照,“自拍吧。”
于是四人站在那株花树下,找了个光线好的角度,森在最前面拿着云浅带有滤镜的手机,左下角是浔青灰色的脑袋,正露出虎牙笑得比艳阳天还灿烂,后面的怀枫背着小兔子包包没有笑,但眉毛微微上挑,已经是比板着一张脸好太多的表情,而云浅,看到屏幕上怀枫背着自己的包一副反差萌的样子,突然戳中了笑点,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这便是四人唯一的一张合照,照片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最美好的样子,也是多年后让他们想起来,最怀念的日子。无比难得,才无比珍惜。
就连一向孤僻的怀枫也不得不承认,那段青春美好如同年少的时光,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不只是因为云浅,而是那于他而言最难得最珍贵的友情岁月。
夜幕低垂,小岛上没有路灯,只有巷子里的商家店铺五彩斑斓的霓虹,还有缠绕在树上的彩灯的点点荧光,身处其中,如漫步在梦境一般玄幻,也像在童话中那样浪漫。
晚饭后四人走进一家pub,规模和云上清浅差不多,台上的男歌者沙哑的烟嗓很是动人,云浅选了一个靠窗的卡座坐下,能看到外面巷子里星星点点的荧光,四人一人点了一杯酒,浔坐着无聊,就跑去吧台看调酒。
云浅和怀枫面对面坐着,两人一天基本没交流,但云浅也不觉得奇怪,反正他一向惜字如金不怎么爱说话,而森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调节气氛,三人尴尬异常。
“咳,我去看看浔。”云浅实在坐不住了,忙起身逃离。
她在吧台绕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浔,倒是鬼使神差地踏上了上二楼的楼梯,楼梯一旁的墙壁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她一路向上,在转弯处看到了浔青灰色的脑袋,正看着一张照片发呆。
“你在这儿干嘛呢?”她站到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张拍立得相纸的照片,背景就是在这家pub,照片里的男人星眸朗目,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笑着,手臂搭在吧台上,手里拿着单反,云浅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诶,这个摄影师我下午见过。”
浔呆滞的目光瞬间回神,像溺水之人抓到浮草一般,他猛地抓着云浅的肩膀,颤抖着声音喊着问她:“在哪里!”
云浅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吓了一跳,他瞳孔在隐隐的闪烁,他的手也在颤抖,让她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就......我迷路那会儿,在那个巷子的尽头。”
话音刚落,浔飞奔下楼,云浅惊慌失措地在后面喊他,而他须臾间已出了大门。
浔穿梭在灯火辉煌的巷子里奔跑,在人影绰绰中寻找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可是人那么多,巷子那么深,单凭云浅的一句话和一张照片,如何能找到他?
他始终抱着那沙粒般渺茫的希望,像一个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地跑遍了整个小岛,最后精疲力尽地瘫倒在沙滩上,望着一望无际黑暗无边的沉寂海面,心情如此情此景一样绝望。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了好久,他统统充耳不闻,给云浅发了一条信息:“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关了机,与星辰大海融为一体。
云浅担忧了一夜没睡,隔壁的浔的房间一直是空荡荡的寂静,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跑出去沿着巷子一路找,跑到昨天小巷尽头的那棵树下,终于看到不远处的海滩黑色礁石上,浔那突兀的青灰色头发。她环视四周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便直接从残垣断壁纵身跳下,从那五层楼的高度平稳地落到沙滩上,然后快速奔向浔。
在经过他昨天的反应,云浅大概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三人问了pub的老板,关于照片上男人的事情,老板只是说,他只是路过给pub拍了张照片,老板觉得他长得好看,便也留了一张照片贴在墙上。
知道他姓名吗?
不知道。
别的信息呢?
不知道,只是普通的过路人而已,没有太多的交集。
......
对不起帮不到你们,这张照片你们拿走吧。
......
“浔......”云浅站在浔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显得苍白。
浔低下头,脸埋在两只掌心里,似乎在笑,似乎在哽咽,云浅看到有透明的液体从他指缝中流下,他沙哑着嗓音说:“云浅,他是池洋,他就是池洋。”
第84章 人各有路,善自珍重
“他是池洋。”浔的声音被揉进海风里,模糊不清。
云浅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一座雕像一般站在他身后,看他哭得泣不成声。
她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才发觉他浑身冰凉,吹了一夜的海风,只剩下泪是滚烫的,“先回去吧。”她说。
“云浅,他怎么样啊,是不是像我跟你说得那样,是最有男子气概人。”浔回过头来胡乱抹了一把泪,红着眼睛和鼻子冲云浅笑笑,语气似在炫耀。
云浅莞尔,“是啊,他很帅。”
“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低下头兀自说道,“也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
云浅拍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给他,“终归是有希望的。”
浔手里捏紧那张相纸,画面里的男人笑容和煦如光,昨天在看到它的时候,他深处在巨大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中,以及反复和记忆中的那张脸确认是否是同一个人,现在再看,照片里的他看起来过得不错。
意气风发。
浔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这时森和怀枫收到云浅的消息赶来,森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搂住浔的肩膀,笑了笑,说:“昨天你想吃的那家烧饼开门了,趁现在还早人不多,走,哥请你吃。”
浔抹了一把脸,发现眼睛周围被风吹得涩得发疼,他跳下礁石,搂着森的腰,“好,我要吃五个。”
“行,你想吃几个吃几个,咱今天把他家店包了!”
......
云浅和怀枫走在后面,后者说:“你没睡好。”
云浅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黑眼圈可以媲美动物园的“团团圆圆”,昨天浔折腾了一晚上,她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她和浔相处了五年,从来没有看他如此情绪失控,一向乐观的他,每天把笑容挂在脸上,更没有在她面前抱头痛哭一场。这次看他这样,真的是有些心疼了。
所以说有些笑容背后,你永远体会不到他们此刻正在独自承受多大的伤。
“嗯,没怎么睡。”她涩涩地说,想到在天国与浔相依为命的日子,隐隐像与他血脉相连,和他感同身受。
“回去睡会儿吧。”
“嗯。”
后来,云浅他们陪浔绕遍了整个小岛,拿着池洋的照片寻遍了每家民宿,都没有这样一个男人留宿过,因此,他只要不是睡大街,便是在当天就离开了小岛。
浔更加心灰意冷了。
不过他的生命还长,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踏遍山川河流把他找出来。
傍晚,浔心情看起来好了些,把大家叫出来去买特产,云浅在他身边察言观色照顾他的情绪,不过他看起来一切如常,和刚上岛时那样,看到什么都新奇地凑上去摸一摸玩一玩,沿路好几家特产店门口摆着满满一桌试吃品,他挨个尝个遍,最后收到店员的几记白眼后才拎着大包小包结了帐,临走时扬着下巴得瑟地瞥了一眼那个白眼店员,一副“哥又不是买不起”的表情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云浅看他的状态恢复正常,不经暗自松了口气,并且感叹浔的自我修复能力还真是强,只不过不知道是真想开了,还是又在强颜欢笑,不过他肯乐观向上,总比萎靡不振要强。
夜阑人静,四人登上了小岛上的岩仔山,这里可以鸟瞰整个岛屿的万家灯火,远方是x市高楼大厦的led灯绚烂夺目的灯光变幻,脚下是迤逦小路连绵的点点微光,坐在望台上,微凉的风把发梢拂动,有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
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今晚是在小岛的最后一夜,森一时兴起,说在岩仔山可以看到海平线上的日出,本来想早点起就好,可四人竟默契地像出发前的那天晚上,不约而同地一起失眠,起初云浅在群里冒了个泡,没想到收到了三方回复。
......
既然睡不着,那就索性直接来山上吹风好了,于是云浅提着一大袋子零食上山,怀枫看她的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低头笑了笑。
凌晨三点,万家已没了灯火,倒是显得天上的星星格外闪耀。
云浅边吃零食边抬头仰望,这里的星空比t市的明亮得多,却远远比不上断肠崖那片气势磅礴的星河,想到这里,她把目光看向浔,谁知后者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怕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们困吗?”森两手交叉扶在后脑勺上,懒洋洋地说。
“不。”剩下三人异口同声。
然后四人都低声笑了。
距离日出还有两个多小时,许是四下黑暗且寂静无声,总觉得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这样的气氛,云浅先说了一句:“我们这样一起出来玩真好,小时候我身体不好,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能跟小伙伴一起玩,最终没能实现,这是第一次。”
剩下的各路神仙谁不是感同身受?怀枫就不用说了,童年悲催,森从小到大一直服从在老大身边,大概就浔过得幸福美满,因为在他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的池洋。
森感慨地开口:“我也是,这也是跟着老大沾光。”他笑嘻嘻地看向怀枫,“是吧老大。”
“我一直想问你俩,以前是混哪片儿的吗,怎么还分老大小弟什么的。”云浅嚼了口蛋糕,口齿不清地问。
森索性接着这个话头忽悠下去:“我老大当年在我们村那可是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雨,全村几十口人老老少少都对他颇为忌惮。”他说得浮夸,竖起大拇指一阵猛吹。
云浅配合他也煞有介事地竖了竖拇指,对着怀枫一脸敬佩道:“厉害厉害,是我一直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您见谅。”
怀枫脸上风云变幻,森哈哈大笑拍了拍云浅的肩膀,继续道:“哈哈哈哈好说好说,欢迎你加入我老大门下,跟着老大走,幸福全都有......”
怀枫忍不住咳了两声打断:“够了。”
“哎得嘞~”
森的一通搞笑让气氛活跃了不少,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浔的事,仿佛这样,少年便能渐渐淡忘痛苦。
“云浅,你觉不觉得这里很像龙潭谷。”浔望着山脚路边些许光亮,突然道。
关于他们二人的话题,怀枫和森都闭口聆听,自然也不会去问龙潭谷是什么地方。
云浅四下望了望,说:“是有点像。”
“好久没跑山了,现在一定退步了。”浔岔开两条大长腿,手臂撑在后面的地上,抬头看了看天感慨道。
“那,怎么着,现在跑一趟?退步就加罚。”
“滚蛋,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我才不跑。”
森在一旁默默听着其实特别想问,二位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云浅转过头来胸有成竹地对他说:“我也很久没跑了,下次回龙潭谷你跟我比,你信不信我比你快。”
浔笑了笑没说话。
时间就这样在插科打诨中流逝,东方的天空终于冒出一弯橘红色的光芒,此时的太阳像半个橙子趴在海平线上,温柔且强势地冲破黎明前的黑暗,片刻之间登上了半空。
整座小岛明亮起来,云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小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说:“走吧,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森和怀枫也懒洋洋地站起来,而浔一直望着那颗橙红色光辉还不强的太阳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慢慢地道:“云浅,我不跟你们回去了。”
三人整理衣服的动作僵住,一齐看他。
“你......你不回家去哪儿?”云浅蹲下来在他旁边。
浔看着她淡淡地笑,眼神坚定难以动摇:“我想留在这里,或许能等到他,或许不能,但至少这里有他走过的路。”
码头,人来人往,轮渡停了又走,有些人永恒地离去,有些人选择留在这里。
船还没来,云浅第十次确认:“你真的不走吗?”
浔摇摇头。
他把大大小小的几个手提袋给云浅,“这个是小鱼干,蛇虎虎肯定爱吃,你拿回去给它,还有这些花茶,帮我给凛落姐,还有这些凤梨酥什么的乱七八糟酥是给你买的,剩下这些是我给我家里人带的,云浅,麻烦你帮我走一趟。
“帮我跟我爸说,等我安定些了,一定回去看他老人家,也跟他说,我不是游手好闲,我在这里也学到了很多。
“对了,记得跟虎虎解释,它爸爸不是不想它,看在给它买小鱼干的份上,下次见面别忘了我,更别咬我……”
“浔......”云浅如鲠在喉,她想不到浔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城市该如何度过,“要不我陪你再呆一段时间吧。”
至少不那么孤单。
浔拍拍她的肩,看了看她身后的怀枫,笑着说:“人各有路,你不必陪我。”
云浅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阵难过,鼻子有些酸,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从包里拿出一牛皮纸袋子包裹着一个砖状物,说:“拿着。”
浔一看就拒绝:“不用,我有钱,而且酒吧老板看我可怜,给我安排了工作,我可以继续做我的调酒师,不缺钱。”
“别废话了拿着吧,这是我们提前为你和池洋准备的份子钱。”森一把把钱塞进了浔的口袋里。
浔看着兜里沉甸甸的钱,眼眶也有点发涩。
“怀枫,记住那晚我对你说的话。”
我不在她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船来了,伴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鸣笛,打响了离别的警钟,浔上前搂着云浅,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走吧。”
“兄弟保重。”森说。
云浅还抱着浔不撒手,好一会儿才把眼泪忍住,听到他说:“行了,我又不是死了,不用这么不舍。”
一句话,她终于泪眼决堤。
没有人比她更懂浔,经此一别,如果他找到池洋,便是抛下一切与他厮守在人界永生永世,如果找不到,便是颠沛流离于山水万程之中,一直到生命终结为止……怕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船开了,云浅站在甲板上看着他的身影仍伫立在猎猎风中,青灰色的头发像一团跳动的蒲公英,他还在冲她笑,犹如第一次见面那样。
“嗨,你就是云浅吗?”
“我叫浔,来自蛇族,是一条青蛇。”
……
云浅也笑,朝他挥挥手,他的身影逐渐在视野里变小,逐渐变成一颗渺小的黑点,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仍站在那里。
直到整座岛屿都小得如同一片龟壳,她再也看不到他,才终于按耐不住,肩膀剧烈抖动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怀枫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她像得到了安慰,肆无忌惮地放声哭泣。
在旁人看来仅仅是小小的离别,却根本不懂对云浅而言意味着什么,那个爱笑的少年,曾是她孤苦伶仃的日子里唯一的光芒,他们相互扶持,是彼此的影子和依靠,没有人比他更懂她。
而他现在离去,天国那栋雕梁画栋的神殿里,再也没有少年的音容笑貌。
再也不会有人陪她吃饭,不会有人陪她跑山,不会有人和她在断肠崖边数星星,少年要去走他自己的路,那段看不清未来的路。
他一路向前,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她呢?
云浅在怀枫怀里抽泣到不能自已,手机“叮”的一声响,她鬼使神差地觉得是浔,立马点开。
“云浅,人各有路,善自珍重。”他说。
……
别哭,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即使没有我,你也不会孤单了。
不要再在深夜失眠,不要再为任何人悲痛欲绝,好好吃好好喝,被黎焱养得胖胖的。
云浅,人生的路要靠自己走,我的那部分,已经陪你走完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了,我也要踏上我的征程了。
我们一起加油,后会有期。
第85章 智闯司星阁
“云漠,我回天国呆一段时间。”云浅刚回到家匆匆忙忙把行李放下,提着几个纸袋放在茶几上,“这是我带回来的特产,保质期时间不长,最好这几天吃完。”
云漠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回去查些事情。”她说,在地上的袋子里挑挑拣拣,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云漠:“哦对了,我明后天可能要去趟蛇族。”
云漠挑眉,“去干嘛?”
“说来话长。”云浅叹了口气,“我进蛇族境地应该不会被赶出来吧?”
“不会,他们认得你。”
“那就好。”
云浅又提着几个大袋子站起来,云漠看她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担心,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人界。”他又补充。
云浅抿嘴想想,道:“我不知道,应该快吧。”她拍了拍云漠的肩,“反正有人陪你,我在不在无所谓吧,帮我跟颜七说一声,我先走了,电话联系。”
云漠还想唠叨几句,可她已经开门离去。
他总觉得,她这一趟出去,不知道又受什么打击了。
四个多月没回天国,这里依旧雍容华泰,仙气缭绕。云浅站在蓝得透明毫无一丝雾霾的天空下呼吸纯净的空气有些不习惯,她没回家,直接风风火火地去拜见她的大哥大姐们。
落身为国主正事繁忙,比天国众神之主云漠要忙得多得多,基本上在白天看不到她人影,因此云浅先去看望了其他神。
黎焱站在一个巨大的法阵前,法阵中央悬停着一颗绽放着璀璨光芒的球体,有炙炙热气缭绕其周,他对着一个八角罗盘小声念叨着一句密令,须臾间,球体光芒万丈,缓缓上升了一丈。
这是每日每隔五个时辰都要做的事,那个发光的球体便是太阳的化身,黎焱需不断给它传输能量才能使它照常释放光和热,而它发热之时又能给反馈给他能量,以此相辅相成,数百年如一日。
云浅站在一旁角落里不敢打扰他,结果有一团白花花的圆球从黎焱的法袍里窜了出来,使劲一跃而起,扑进云浅怀里。
她下意识抱住那团雪球,定睛一看,不就是自家奶酪嘛,它比四个月前胖了有六斤,已经完全是一只标准的大肥猫,只是那紫色的眼睛依然魅惑动人,但和它的身材结合在一起,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出妩媚的姿态了。
“奶酪,你怎么胖成这样。”云浅把奶酪举起来在自己眼前,和它对视,小声吐槽。
奶酪似乎有些尴尬,不敢与她直视,心虚地四处张望。
这时黎焱忙完,转过身便看到云浅和猫,忙脱下法袍扔在一旁,连蹦带跳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云浅道:“小云浅,你终于回来了!”
奶酪被他挤在中间差点儿压扁,赶紧从云浅怀中跳下来,跑了。
“我去旅游,给你带了礼物。”云浅把黎焱推了推,把手提袋举起来,“给别人的礼物都是特产,你最特殊,因为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吃的是你黎焱没吃过的,也怕不和你口味。”
黎焱哈哈一笑揉了揉她的头,“有心了!”他接过那个小巧的纸袋,打开里面的包装盒,是一个奶酪巴掌大小的太阳形状的胸针,“太阳”外圈的光芒是用锈色的金属构成,“太阳”本体也是用同材质的金属勾勒成螺旋型,螺旋的空隙被五颜六色的珐琅彩填满,做工细致,玲珑透漏。
为了表示喜欢,他二话不说捡起刚刚被他丢在地上的法袍并且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土,小心翼翼地把那枚胸针别在了左胸的地方。
“好看!我喜欢!”他又加了一句。
尽管云浅总觉得他这样的态度特别像哄小孩子高兴,但她确实挺高兴。
“你这次回来做什么,总不是特意来送礼物的吧。”黎焱一把抱起窝在云浅脚边的奶酪,轻轻推了一把云浅,把她带离此处。
云浅边走边跟他说:“黎焱,我想去司星阁查个人。”
“你怎么不让云漠帮你查,凡人命格乃是天机,非天神不得探察。”黎焱说。
“我知道,但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烦我哥。”云浅口是心非道。
这哪是什么小事,简直是急不可待的大事!但事关浔的**,她没办法拜托云漠,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来。
“那我真是爱莫能助。小云浅,你要查谁啊,急吗?”
急!简直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她一想到浔还独自在那小岛上望眼欲穿的等,她就百爪挠心,司星阁虽然不能查到人在哪,但至少能参透该人的命数,总能给他一点安慰。
云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若是当年跟落学习易容术就好了,兴许能蒙骗过司星阁的阁主尹千川,可她偏偏和夕月学了遗忘术和幻术,唯独没学易容术,可能是因为落太忙分身乏术,才没能给她这个机会。
不过眼下她福至心灵,有了别的法子。
“其实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她对黎焱说,“只是需要你的帮忙。”
放眼寻遍整个天国,敢漠视天规与天神作对的除了云浅和黎焱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再加上黎焱又是贪玩心性,一听云浅的计划便觉得刺激得不行,正好为他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找点乐子,便当即答应了。
司星阁是整个天国最神秘的地方,除了天神和阁主以外,再无第三人踏足,它是一座宫殿,外表看起来和天国其他神职的府邸无异,却没人进去过。黎焱和云浅来到这里,鬼鬼祟祟地缩在墙角,看到尹千川正从大殿出来,一副中年男人的样貌,下巴和人中留着一圈胡子,他揉了揉太阳穴,看样子是刚忙完。
“记住我刚刚说的了吗。”云浅小声道。
“嗯嗯,奶酪,要和我好好配合。”黎焱摸着奶酪的头,奶酪似乎听懂了,轻轻地“喵”了一声。
“gogogo!”
话音刚落,奶酪从黎焱怀里跃下,四处疯跑,黎焱在后面一阵猛追。
“哎哎哎,你个小兔崽子跑什么跑,快过来!”
果然尹千川被吸引注意力,走到“气喘吁吁”的黎焱面前微微欠身道:“日神大人,这是怎么了?”
黎焱装得像模像样,“尹叔先别寒暄了,快帮我抓那只猫,那是小殿下的宝贝啊,偏偏不太听话就爱乱跑,哎它去哪儿了?”
尹千川一听是小殿下的宝贝,立马也认真起来,帮黎焱找奶酪,看到那团雪球窜到路边一棵槐树上,忙指过去:“日神大人,它在那儿!”
尹千川和黎焱走到槐树下,云浅在墙角偷悄悄一看,他们已经进入了她幻术范围内,于是当即默念了一串密令,面前霎时出现了云漠高大的身躯,和他一惯欠扁的表情。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突然出现这么个人还是让她心里抖三抖,不得不说面前这个“云漠”可谓是真得不能更真,除了她学艺不精导致幻象本体是虚空的以外,完全从形态神态就是云漠本人。
“云漠”开口:“干嘛?”
云浅语重心长地说:“哥,你看你身为我哥的幻象,我都叫你哥了,就帮妹妹一个忙好不?”
“云漠”用他一贯的口吻损了她半天,才勉为其难听她三言两语说清楚来龙去脉,云浅看外面的尹千川已经爬到树上准备捉奶酪了,眼下是最好时机,赶紧催促“云漠”道:“去吧,记住,千万别让他碰你。”
“云漠”负手而出,恢复他在外人面前高傲不容侵犯的模样,踱步到槐树下,刻意言之:“尹阁主,您在这树上是做什么?”
尹千川一听云漠的声音,立马从树上跳下来,奶酪见自己任务完成,便也跳下来窜进黎焱怀里。
“天神大人,您回来了。”尹千川欠身恭敬地说。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黎焱也装模作样道:“那二位先忙,我先撤了。”
看到“云漠”顺利跟着尹千川进了司星阁,云浅暗自松了口气。
走进司星阁大门,再穿过一道内门,门后别有洞天,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夜空和无数璀璨的星斗,脚下站着一片十米长的走道,走道尽头是一块写满特殊文字的石碑,这便是这司星阁中的所有。
“天神大人,您想查谁?”尹千川道。
“只知长相,不知姓名,能查吗?”
“有生辰八字吗?”
“......没有。”姓名都不知道,去哪里偷生辰八字。
尹千川犯了难,“大人,在这茫茫星斗中寻着长相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属实困难啊。”
这里的每一个星星都代表一个人,人生则星亮,人亡则星灭。
“知他前世,能算他今生的投胎吗?”
尹千川面上表情变幻了一番,猜不透为何今天的天神大人的要求如此无厘头,但还是恭敬地答道:“大人,这属于地国的能力范畴啊,我们天国查不到啊。”
“云漠”一时之间有点头疼,也不知道云浅这丫头给他的这是什么谜之任务,看样子是无法了。
“那,还有个人需要查,有相貌和姓名。”
“这,范围是稍微小一点,但还是需要大量的时间一个一个确认,请问,叫什么名字?”
“怀枫。”
第86章 匿名短信
尹千川手对着那块石碑,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石碑上奇形怪状的文字发出金色的光芒,一个个跳跃在石板上,然后他又念了句什么,有两个文字跳出来,飞向远方天际,在一颗颗星斗之间徘徊,最后撞上其中一颗,那星星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一个虚幻的人影在光芒中显现。
“天神大人,是这位吗?”尹千川问。
“不是。”
然后那两个文字弹出来,再去寻找下一个“怀枫”。
“是这个吗?”
“不是。”
“大人,我一个个放给您看,如果是您找的那个人,您喊‘停’就好。”
“嗯。”
......
半个小时过去,云浅和黎焱缩在墙角如坐针毡,这时便看到司星阁大门敞开,“云漠”快走几步来到云浅他们所在的墙后,此时他的身体快要消失一般,一会儿虚一会儿实,是云浅的幻术时间快到了。
“怎么样?”她急着问。
“什么都没查到,没有姓名和生辰八字怎么查?”“云漠”看着自己几乎透明的手,无奈道:“正查怀枫呢,我发现身体能量不够了,就赶紧出来了,没查完。”
“......”
“你这幻术怎么学的,垃圾。”他忍不住抱怨。
云浅看着面前自己亲哥的脸演鬼片似的一下有一下无的,眼角抽了抽,道:“好了好了,辛苦你了,拜拜了您嘞。”然后一声响指,“云漠”彻底消失在眼前。
剩下云浅和黎焱两个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这好一阵折腾,结果一个都没查到。
与此同时,怀枫在b市远郊的别墅里,拿着手机翻着照片一张张照片,屏幕上的身影都是同一个活泼跳脱的小姑娘,时而在海天一色的背景前,蹲在沙滩玩沙子,时而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手里举着冰淇淋吃得满嘴都是,还有在那片残垣断壁旁的花树下,那道望海的背影。
那时她让浔帮她拍照,他也没忍住,默默留下一张做纪念。
不知何时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看到怀枫把手机放下才缓缓走到他身旁,开口道:“老大,查到了。”
“嗯。”
“那个池洋,此生名叫莫清平,投胎在z市的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家境一般,是个自由摄影师。”森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已婚,还未有儿女。”
怀枫听到“已婚”二字立马转过头来看他,脸上表情风云变幻,不过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不是没想过他有可能已经结婚,但证实之后,还是忍不住内心唏嘘。
“怎么办?我们要告诉浔吗?”森问。
怀枫一脸愁容,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说:“先别说。”
说不定他哪天等累了便放弃了。
“也别告诉云浅。”他又说。
一时无话,两人看着窗外沉默。
怀枫每天活在选择与徘徊中,举步维艰,他不知道他跟云浅之间到底应该怎么办,他不是没想过带云浅远走高飞,找个世界的角落藏起来......
但他茕茕孑立走时无需后顾之忧,而她不一样。
如果要带她走,必然要过云漠那一关,可若让他向云漠低头,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此仇不共戴天,他本应该屠进云漠满门都不解恨,偏偏多出了云浅这个意外,不过只有她是意外,仅此而已。
森看着怀枫长大的,他此刻的心境哪怕不用言语也能猜到,可问题基本无解,除了无声陪伴在他身边,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了。
还有便是陪他走一步看一步,在云浅还没发现他们的身份之前,先留在她身边,饮鸩止渴。
“对了老大,最近华殇伤养好了又闲不住,四处打听能量石的下落,扬言说要帮死神大人夺下这能量石,为我们地国做贡献......”森说。
“......”
“要不要暗中保护一下云浅?”
真是沧海桑田,世事难料,没想到有朝一日地国的君王要去保护天国仇人的妹妹,能量石近在咫尺不夺不说,居然还要防着自家人去夺,地国死去的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若是知晓,怕是要气得再次死过去。
“不用了,小丫头现在警惕的很,你派人跟着会让她发现。”怀枫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而且她现在回了天国,倒是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得多。”
云浅在蛇族境地待了一天一夜,这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雨林,却也不乏富丽堂皇的宫殿,生意盎然的大自然和金碧辉煌的建筑结合在一起,倒是比天国更像童话里的仙境。果然云漠说的没错,蛇族的蛇都知晓云浅的身份,好吃好喝招待周全,她还和浔的父亲蛇皇促膝长谈了一整天,眼下黄昏将至,她才回到天国。
兴许是完成了所有任务,云浅终于感到了疲惫,回到天神殿内一头扎进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抱着奶酪在床上躺下,点开浔的微信。
“任务完成。”她还拍了张奶酪的照片,一并发送出去。
隔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他的回复,云浅拿出了笔记本电脑码了会字,怀里的奶酪伸了个懒腰第三次醒来,才等到手机屏幕上轻飘飘地连续弹出两条浔的消息。
两条语音:“谢啦。”
“蛇虎虎怎么胖成这样,哈哈哈哈,果然一胖毁所有,都不如原来那么可爱了。”
云浅开着公放,奶酪听懂了浔说的话,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你怎么样?”她回复。
“我正上班呢,这里比云上清浅还要忙,每天客人特别多,这两天遇到几个奇葩客人,还好本蛇心胸宽广,不然真要被气死了。”
“哈哈哈。”
“对了,我去了一趟码头,想让安检员帮我调池洋的信息,听起来很傻对不对,人家凭什么帮我啊,他们也确实没帮我......哎,不过无所谓了,我想开了,顺其自然吧,我相信我一定还能再见到他的,没有原因,盲目自信,哈哈哈哈。”
云浅苦涩地笑笑,她没告诉浔自己查池洋的事情,怕给他无谓的希望。
“我想起来一件事。”云浅发了条语音过去,“那天在码头,你让怀枫记住你说的话,你和他说什么了,让人家专门记着?”
浔发过来一条十秒的语音,前面九点九秒都是在哈哈大笑,云浅听到最后一刻才听到有用的内容,两个字:“秘密。”
“......”
还好云浅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她很快就被睡意侵占了大脑,一觉睡了两天两夜,仿佛意识不愿让她醒来,在睡梦中可以逃避现实的各种操蛋与不堪,于是她便不醒。
后来的日子,她又恢复了每天早起跑山,一天一天都在打破自己的记录,仍记着与少年的承诺,等到他回来,再在龙潭谷一决高下,因此她从未懈怠。
等到了傍晚,她会去断肠崖,躺在荧荧微光的花群中,有时候也会直接在那里睡过去,然后到了第二天清晨,又上了龙潭谷。
和以前的生活相差无几,只不过身边少了那个笑声爽朗的少年罢了,只不过比曾经更孤单罢了。
她对奶酪说:“你爸爸不是不想你,他只是,额......在等你的二爸爸。”
“他还记着给你买小鱼干,你可千万别生他的气。”
......
在哪之后的每一天,奶酪会时常窝在阳台上,望着大门外的方向,仿佛在等它那个不太靠谱的爹走进来,把它抱在怀里,说一声:“蛇虎虎,爹想死你了。”
可是一直都没有。
这些日子浔的离开给云浅带来太大的冲击,让她忽略了心底的某些情绪,和怀枫一直没什么联系,倒是在最近心态稳定下来后,开始有点想他了。
那天在司星阁托“云漠”查他,也只是想顺便查一下他的命数而已,结果没能查到,看来下次还是问问他的生辰八字再查好了。
想到怀枫,心里一片柔软,连着几日的阴霾消散不少,她准备了一些材料,打算做些小面包,然后“杀”回人界,去找怀枫谈谈,看他有没有意愿,找个活泼可爱聪明机智貌美如花落落大方的姑娘谈一场恋爱。
忙活到半夜,烤了好多面包,分成好几份装进不同的袋子里,吩咐了几个人分别送到北落师门、落、夕月和黎焱家里,才拿着最后一袋面包准备离去。奶酪依依不舍地在她身边来回蹭,它是天国的灵猫,无法在人界里活,因此没办法带它走,只能再拜托黎焱帮忙养一段时间了。
“奶酪,跟着黎焱叔叔不能再吃那么多了知道吗,做猫要有原则和底线。”云浅摸摸它的头,它听话地叫了一声。
云浅出了天神殿,踏进了夜色中,就在她准备一跃飞升去断肠崖时,突然收到一个匿名信息,是一段视频。
她原本以为是垃圾广告便置之不理,结果后面又跟上了一条文字:
“云小殿下,久闻大名,不知近来身体可好?”
云浅心一沉,有种不详的预感,这句话不言而喻,一看便知道不是人界和天国的人所发,这种莫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只有一种可能。
地国人。
她顿时一阵寒意漫上心头,终于还是点开那段视频,结果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是浔。
是暂时安然无恙且安然熟睡着的浔,在一间不大的房间里,应该是他在小岛上租的房子,他睡得很沉,脸庞如同孩童一般稚气。
第87章 是南瑾城啊
云浅立即紧张了起来,快速回复道:“你想干什么?”
那边很快回过来:“小殿下不必如此剑拔弩张,放松一点,我们一起坐下来喝杯茶,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的。”
地国的人主动找上门来,一定不只是想请她喝杯茶那么简单,她警惕之余更多的是担心浔的安危,他此刻一个人身处异乡,灵力又不高,若是真被地国的人缠上了,怕是很难自保。
可不等她斟酌三番,那人又说:“今早八点,b市风华路凌香阁,望小殿下一人前来,不然的话,我很难保证我的手下会不会一个冲动,就对你的这位小朋友动手。”
“作为交换,你和这位小朋友一直以来想查的事情,我都能帮你们查到。你知道的,我们地国想在人界找一个人易如反掌,可比在天国简单的多。”
这明晃晃的陷阱在前,她却根本顾不上想一个万全之策,如果此事告诉云漠,他必然不会让她独自前去,必定会在暗中派人保护,并且伺机行动和他们大战一场,如果这场战争只是地国的小神自己主导的那倒还好,可若有死神在场,那便只有云漠能与之抗衡,而浔在远方,云漠根本分身乏术,无法顾及两边周全,如果这边一有行动,浔在无人问津的小岛必死无疑。
这场鸿门宴注定要她独当一面。
她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六个小时,她现在从神山搭车去b市,时间刚刚好够。
呵,还真是刻不容缓。
通宵达旦,云浅毫无一丝睡意,如同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准备上箭进攻。
八点,风华路一带人烟稀少,凌香阁的朱砖翠瓦在一片破旧的危楼旁十分格格不入,有轻音缈缈从窗中流泻而出,如此高情逸态与门口的戒备森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浅握了握拳,正要踏入,却被门卫挡在前拦下,“小殿下,请您把通讯设备留下再进入。”
云浅心想,反正已经走到这步了,她也确实没有要搬救兵的打算,因此便拿出自己手机。
她被人带到了二层,在一层红帐后,有一个魁梧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饮着一杯茶。
云浅不露声色地睃巡一周,除了楼下的七八名门卫,这一层也仅有一个侍者,以她现在的能力制服这些人一定不在话下,只是不知道红帐后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来路,竟然让他就带了几个小兵便如此自在悠闲地在后面喝茶,是他法力超群有恃无恐,还是根本就是在小看她的能力。
还是说,这帐后的便是地国死神。
南墨绝的弟弟南瑾城?
她无暇做过多思考,走到对面坐下,男人笑容倨傲,下巴上留着一层青色的胡渣,他一挑左眉,慢悠悠对她说:“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地国地魔,华殇,今天小殿下肯赏脸来,是我的荣幸。”他语气恭敬但眼神却满是轻蔑之意。
听到不是南瑾城她松了一口气,不过仔细想想,死神本人自然是不会现身同她这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人物见面的,而且听闻地国死神虽然杀伐果断,性情暴躁,但却生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显然面前这位眼中只有狡黠,且看起来也比云漠年岁还大。
“我来了,你现在必须保证我朋友的安全。”云浅说。
“本人说到做到,那位小朋友现在不仅安然无恙,而且已经知道了他要找的人的下落。”华殇说,旁边有侍者端上一壶茶,给云浅面前的杯子斟满。
云浅淡淡地看了一眼,置之不理。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我的条件了。”华殇笑里藏刀,一般反派在说这样的话必定没什么好事,不过云浅倒还算淡定,沉默地等他的下文。
“请殿下,将能量石还给我们地国。”华殇收敛了笑,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云浅心中顿觉有趣,冷笑一声:“笑话,能量石不属于三界任何一方,我们天国凭本事得到,怎么就是你们地国所有物了?”
“曾经天国地国两界互不干涉,和平与共,为什么形成今天这个局面我想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
“南墨绝丧尽天良祸害人界,他罪有应得,难不成让我们天国置之不理?”
“是不是罪有应得你且听我说完。”华殇似乎很满意云浅涌起的怒意,又恢复一派成竹在胸的姿态,“殿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地国万年之前没有出现能量衰竭的现象?那是因为开天辟地以来,地国的自然之气来源,便一只都是能量石。”
云浅冷笑一声,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可他不理,接着说:“三千年前,整个三界遇到了一场宇宙浩劫,须臾间**八荒之剩废墟一片,等地国再兴起的时候,能量石已下落不明。
“起初地国的能量还足以支撑千年,可到了墨绝大人这一代,能量逐渐面临衰竭。”
“所以他便吸取人界的自然之气是吗?”云浅忍不住插话。
华殇哼笑一声,只是她的双眸,点头道:“是。”
“纵然他有难言之隐,但错了就是错了,再说了,他明明可以找天国帮忙......”
“小殿下,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华殇歪了歪头,“如果你们天国会帮忙,怎会有如今的局面?我当你知道,没想到你竟然被云漠瞒在鼓里,哈哈,不过这倒是正常,天神大人一向有担当独自扛下所有责任,当真是兄妹情深,你哥是真疼你。”
云浅一听他还扯上了云漠,瞬间怒意更甚,拳头被她握得骨节发白,“你什么意思?”
“小殿下,墨绝大人罪真的至死吗?哦不,换个角度问,你觉得,为了人界自然之气的事天神大人就把墨绝大人杀死,破坏两届万年来的和平,当真值得吗,他云漠傻吗?
“他若真有心帮地国,为何不帮地国找能量石,明明这样皆大欢喜。”
华殇牢牢地注视着云浅的眼睛,像是要在她心里刻下最深的一刀。
“因为他要救你的命,所以墨绝大人不能留,不然他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得到能量石,更别说帮地国了。”
云浅听完瞳孔放大,心骤然一紧,浑身仿佛脱力一般,向后靠去,可口中还在挣扎:“一派胡言,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让人信服?!”
“我的一面之词能不能信我相信小殿下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话已到这,请小殿下还死去的墨绝大人一个交代。”
云浅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发软,她从未想过自己这条命竟然背负了这么多,然而,云漠却是将这一切都独自承担下来,他不光给了她潇洒快活的人生,还背负了地国的仇恨,和一触即发的战争。
她闭了闭眼,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她的命引起两界纷争,让更多人失去性命,那她的确不该继续苟活于世,但云漠为了她背负了太多,如果她就此放弃了,他的努力,他的负重前行,不都要付诸东流?
她确实该死,但不是现在。
“无论如何,能量石既然是天国找到的,此刻便是天国所有物,地魔大人就这样让我拱手相让,不太说得过去吧。”云浅强定了定心神,从容不迫地道。
华殇的眉向上挑了挑,一拍大腿,像做了什么决定,道:“既然小殿下这样不讲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来人,带走。”
片刻间楼下的几名小兵便上来把她围住,云浅拍案而起,心道,就你们这几个无名小卒竟敢挑战本仙?于是她一运气,左手掌心朝上,想要让他们尝尝被变成冰雕的厉害。
可谁知,内力在体内流转,却无论如何也释放不出来,她的法力如同被塞子堵住了出口,掌心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尴尬的空气。
糟了,一定是被锁住了法力。
这凌香阁虽是地国的地盘,但也没法悄无声息就能封锁天国一个仙职的法术,必定暗中使了什么歪门邪道,桌上那杯茶还原封不动摆在那,她碰都没碰,那必然是其他事物了。
音乐!
她来的时候就觉得那段音乐颇为诡谲,音调也不似平常曲子那样,总之就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中还有些好听,没想到竟被人下了套。
小兵原本被她起身的气势吓到,现在看她似乎造不成什么威胁,便要上前拿下她,可在这时,楼梯传来一阵快速而不急躁的脚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而当脚步的主人掀开红帐走进来时,所有人都是一惊。
包括云浅。
华殇先是应了上去,收敛了他倨傲的姿态变得略微严肃,看得出来他对此人颇为忌惮,他微微欠身,道:“azreal,您怎么来了。”
男人淡淡地瞥了一眼云浅,后者本就吃惊的面孔在听到华殇对他的称呼后更加瞠目,他很快移开目光,对华殇道:“我听说你在找能量石的下落,过来看看。”
声音如料峭寒冰,冷漠如初见,仿佛对万事万物不屑一顾。
果真如图传闻那样,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只是,此刻该称呼他怀枫,还是南瑾城?
第88章 云浅被囚
云浅的心募地一沉,浑身上下仅剩的力气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所抽净,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是地国的人。
南瑾城,也就是怀枫,地国的一代君王,死神。
瞬间那心灰意冷的失望从骨髓深处蔓延至全身,那对他刚刚萌芽的爱意被浇下一盆冰冷刺骨的水而冻结,一切都不重要了,随意吧,要杀便杀,要囚便囚好了。
“azreal,我正要把她带回b市异空间,让她的血肉在地国子民面前生祭墨绝大人,以报墨绝大人一箭之仇。”华殇颇为振奋地说。
南瑾城盯着他翘了翘嘴角冷笑一声,那双眼中似有千刀要把他活剐,华殇感到一阵寒意,下一刻,他看到南瑾城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挥手,手中一缕黑气缭绕,却仿佛一道锋利的利刃,在电光火石间向自己袭来,当他感受到疼痛时,自己的左臂已经完完整整被削下来。
死神突然发怒是在场的众人没料到的,一时之间噤若寒蝉,等待这恶魔的宣判。
场面太血腥,云浅不适地皱皱眉,撇开了眼。
“你若再敢擅自行动,便看看还有几条手臂可以给我砍。”南瑾城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仿佛刚刚只是不小心碰倒个杯子那样气定神闲,华殇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似有不服,但敢怒不敢言,只能垂着头呼着粗气。
森在南瑾城背后看到突然发飙的老大,不经也吓了一跳,这样残暴的死神可真是久违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方才在来的路上,南瑾城便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气势汹汹地赶过来,正好看到一群大男人围着个小姑娘为难,给谁谁残暴。
但此刻还是要出来说两句的好,于是说:“地魔大人,azreal自然有他的计划在,您今天这一举,虽说是为地国考虑,但这不就是在添乱吗?”
华殇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触南瑾城龙威,闷闷道:“是属下鲁莽了。”
南瑾城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似乎看见他就心烦,他把目光看向云浅,后者也正大光明和他对视,带着质问和倔强,还有不可思议与失望,所有情绪都看进了南瑾城眼底。
如今身份暴露,并且她已被地国有心之人虎视眈眈,他若放了她必定难以服众,且不知会不会再次遭到威胁,如此看来,最安全的地方竟是自己身边。
他还看着她,却对着在场的众人说:“把她带回地国总部。”
众人自然不敢有异议,南瑾城收回目光,先转身离去了,那群士兵再次围上来,“云浅,委屈你了。”森说。
众士兵想上来擒她,她挣扎着躲开,硬声:“我自己走。”
反正也逃不了,没必要做过多挣扎,而且她下意识觉得,南瑾城不会伤害她,所以她倒是丝毫不慌。
呵,也不知道这自信从何而来。
地国总部的入口在b市山林的一棵树中,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地国士兵一个个淡定从容地把脚踏进去,也是让云浅不合时宜地觉得有趣的地方。地国和天国甚至人界看起来并无两样,熙熙攘攘的街道,傲然耸立的万丈高楼,只是这里冷清的很,并且永远暗无天日,只有一轮皎洁的硕月挂在天空,孤独且明亮。
云浅被带到一座高大辉煌的大殿,如此规模除了死神本人的家以外,她想不到谁还敢这样铺张浪费,不过一想自己家天神殿也是如此,便也可以理解,权利地位高嘛,总要有与众不同的待遇才能凸显身份。
大殿里黑漆漆的一片,森带她进了一件房间,没有灯,但月光照进来能勉强看清楚屋子里的全貌,很干净很空旷,空气里有清冷的味道。
“你先休息吧,老大还没回来。”森说,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尴尬,似乎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几天前还一起出去旅游现在却兵戎相见的“好朋友”。
云浅不想和他说话,静静地坐在床上像一座沉默的石雕。
森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给她放在床头柜上,说:“手机给你拿回来了,怕你无聊。但你最好还是不要通风报信,额......我知道你委屈,可你就算告诉云漠你被地国带走了,哪怕你给他发定位,他也不可能找到地国的位置,地国的入口隔一分钟换一个位置,如果没有地国的人带路,是不可能找到的......”
“我知道了。”云浅无波无澜地说,“你出去吧。”
森心一紧,她的态度如此冷淡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他有点难受,“好,你早点休息,老大家没灯,你下楼什么的小心一点,我先走了。”
果然,她没有任何回应,森叹息一片,默默把房间门带上出去了。
云浅融合在黑暗里,望着一地月光的清辉,心中百感交集。把她带到南瑾城家,她这阶下囚倒是当得挺特殊,囚到了大王自己家里,真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与众不同,还是该感到倒霉。
她是不会跟云漠讲的,因为就像森说的那样,地国万年来一向行踪不定,没有人能找到入口在哪,如果他们想藏,便是藏在一粒沙里随着大海浮沉,必然不会让旁人发现,如果云漠知道她被劫走,也只是徒增烦恼,根本束手无策。
而且她有明显的预感,南瑾城不会伤害她,即使她身体里有着全地国都觊觎的能量石,他也不会动她分毫。
既然如此,那就耗着吧。
反正她正闲的无聊,在哪儿闲不是一样呢?
想到此处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可地国确实一副半夜两点的模样,无妨,可能这里永生永世都这样,再也不用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来算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吧,没什么两样。
手机屏幕上一排全是浔的微信通知,有文字,有语音,有语音通话,最上面的一条是:“云浅你干嘛呢,怎么一直不回我?”
云浅笑着打开微信,给他拨了个电话。
“喂。”浔的声音在风里,有点模糊不清,可是就像一股温暖的水源,倏得撞进她心窝里,撞的她鼻子发酸,憋了半天的委屈终于翻涌而出。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我,这都两点多了,不会刚醒吧?”他笑着说。
云浅哽咽着难受,索性很假地哈哈大笑两声,说:“是啊,昨天晚上睡太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给你发那么多微信你都没看吗?我今天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有莫清平的资料,对了,池洋今生的名字叫莫清平,是你帮我查的吗?”
云浅想到华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和他断了的手臂,突然泛起一阵恶心,顺了顺胸口回复道:“怀枫......怀枫帮你查的,他认识公安局的人。”
云浅再次念道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很讽刺,但只能这样和浔说。
那边的浔爽朗地笑了几声,说:“是吗,那我可得亲自好好谢谢他。”
“诶别,你别找他了,我替你跟他说就好。”云浅忙打断他。
“不是吧,你俩这么快就走到一起了?那好吧,你可替我好好谢谢他,我现在整个人都充满了希望。”
云浅心底一片苦涩,心想,这何止是走到一块,都住进他家了好吗。
“替你感到高兴。”她说。
“诶?我听你的声音可不怎么高兴啊,你怎么了?”
云浅悄无声息地流下两行泪,人往往就是这样,别人不问还好,一问“你怎么了?”就像打开了眼泪的开关,所有难过的情绪一起往眼眶里涌。
“没事啊,就是一个人在天国有点无聊,没关系,我一会儿就回人界了,和云漠吵吵架就不无聊了。”
老天,自己为什么要提云漠,一提他就更委屈了。
“那也好,你不要一个人待在天国了,回家吧,不然你太孤单,反倒让我特别过意不去。”
“嗯。”
“我在这里待满一个月再走,这个老板很照顾我,我不想走得太唐突,至少有始有终嘛,然后我就去莫清平老家看看,这资料上只写了他的姓名出生年月和居住地,具体他人在哪儿还不知道呢,不过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云浅,等我找到他,就带他一起去看你好不好。”
云浅笑笑,“好啊。”
时间还早,往常这个点儿云浅根本还在外面瞎玩,可是眼前四下黑暗,偌大的大殿空无一人,若不是她现在已经练就了一个人独处黑暗还波澜不惊的本领,若是她还像六年前那样,她现在恐怕要被吓死了。
前一晚的通宵达旦,她此刻倦意袭来,向后一倒,扎进柔软的床里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反正是永恒的黑暗,她再也不怕被清晨刺眼的阳光扰醒了。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也似乎只睡了半个小时,她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梦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过往。有云漠在厨房系着围裙里炒菜的样子,还有颜七在床上翘着脚,敷面膜的样子,还有浔一路疯跑着进了天神殿,跟她嚷嚷着肚子饿的样子......乱七八糟的画面根本连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但就像幻灯片一帧帧都是过往。
最要命的是,她还梦到了怀枫,哦不,南瑾城。
她梦到和他在沙滩上坐着......接吻......
真是奇怪的梦。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第89章 让我死吧
云浅骤然清醒,往旁边一骨碌滚过去,惊异地看着那个人影,他听到动静回头看她,在晦涩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云浅心如擂鼓,惊魂未定,她强定心神,心底暗暗纳闷,难不成又在不知不觉中造出了幻象?
于是她试探性地打了个响指。
他还在,没有消失。
云浅不信邪,又打了个响指。
依旧无果。
他似乎笑了笑,语气依旧波澜不惊,道:“你在干什么?”
云浅狐疑地把手伸过去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
卧槽,实体!
南瑾城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房间来干嘛,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这么突然吗,不过也是,他总不能提前通知一声吧......
还在各种脑补的时候,南瑾城开口道:“睡得好吗?”
云浅顺嘴回答:“还不错。”
说完她就懵了,干嘛要回答他?还没原谅他呢,想到他隐藏身份在她身边那么久,居心叵测,欺骗她的感情,属实不折不扣的渣男!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自主地在黑暗里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她坐起来,语气不善:“谁让你进来的。”
他依旧平淡:“这是我家。”
“那你随便进女生房间,不合适吧。”
“这是我房间。”他说。
“......”
云浅恼羞成怒,心想,森把我带进来的,我怎么知道这是你房间。当即掀开被子下床,气势磅礴地向门口走去。
“站住。”南瑾城的声音在身后,不大不小,不愠不火,却听得人心头一跳。
云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唬住了,还真停了下来,他站起身走过来,说:“你住这间,我走。”
然后南瑾城绕过她,径直出了房间。
云浅有点莫名其妙,她这阶下囚待遇可真好,可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南瑾城。”她喊他。
南瑾城听到这个声音再次呼唤他的姓名,脚步一顿,心跳也似乎跟着停了半拍。
在他们相爱的那些年,每当她一次又一次唤他姓名,都让他怦然心动,那略带爱意的口吻中,尾音略微上扬便是开心时,而偶尔语气坚定沉重,便是小姑娘不太高兴了。
就像现在这样。
“南瑾城,你不觉得你该跟我说点什么吗?”云浅说。
“没什么好说的。”他声音淡漠。
“为什么要隐藏身份骗我?”云浅强压着心底的委屈,“骗我干什么,直接把我杀了不是更好?”
为什么非要让她一厢情愿地走进他的桎梏里,很可笑对吗,很有成就感对吗,把她耍得团团转很有趣对吗?
他沉默以对。
“所以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说完云浅自己都笑了,她不过就是他死神大人闲来无事逗着玩的小丑而已,有什么资格聆听他的宏图伟业?
而南瑾城不经也苦涩地笑了笑。计划?呵,他此刻哪里还有什么计划。那不过是森为了开脱在华殇面前随口说的罢了,之前的每一天都得过且过,走一步算一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计划,那可能是,趁其不备,攻其心房,并趁机与其谈个恋爱?
对此南瑾城无言以对且无话可说,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她,后者一双黑亮的眼睛在黑黝黝的楼道里似乎还有点点流光闪烁,就这样坦荡荡地直视他的目光。
“算了,随你吧,反正我也跑不了,任君宰割好了。”她自嘲地笑笑,却是硬生生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南瑾城心里。
她只不过是突然想到,她凭什么心有不甘?自己这条命本身也是欠地国的,若不是因为她,地国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危在旦夕,而南瑾城可能笑容会更多一点吧。
想到此处,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愧疚与心疼,以及于事无补的无可奈何。
若说之前是为了云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才不枉付他的良苦用心,她可以专心无二地站在天国这边,哪怕是在耍赖皮,哪怕很不人道,但她都能坚定她但立场。可当她知道这一切的受害者南瑾城就是在她心中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她的意志才终于开始为了他而动摇。
一方面心疼云漠的付出,一方面心疼南瑾城的痛苦。
无限的内疚与自责翻涌而出,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错误,她想不到除了她死还有什么办法能弥补南瑾城,但她又放不下云漠。
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算了,让他决定吧。
“你什么时候杀我?”云浅突然问道。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南瑾城剑眉向上一挑,不疾不徐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
云浅有些意外:“你不杀我把我押回来干嘛?”
“陪我。”
“......”
“七点了,你饿吗?”他看了眼时间,问她。
“是有点饿。”云浅认真感受了下自己的胃,“哎不对,你别转移话题啊,你不杀我自然之气的问题怎么解决?”
南瑾城又气又好笑,抱臂看她道:“你这么想死?”
“......那倒不是,关心一下嘛。”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送过来。”南瑾城说。
“你是不是很恨云漠?”云浅追问。
“炒菜还是吃西餐?”他继续转移话题。
“你要找他报仇对吗?”
“吃火锅也可以,不过要到外面吃。”
“你能不能不找云漠报仇,他死没用,我才能救地国。”云浅一本正经地说。
......
走廊里寂静下来,南瑾城终于直面她的问题,紧皱着眉注视她。
然后他深深地呼了口气,似乎在压抑情绪,声音清晰有力:“他是他,你是你。”
意思很明显,这血海深仇,不需要你来替他。
“可是就算他死了,地国还是没有能量石啊。你都要亡国了能不能想点简单直接的办法?”云浅不依不饶。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如此,就让她来替云漠弥补地国,用她的命让南瑾城释怀好了。
“什么办法,杀你?”南瑾城冷笑了一声,听起来语气不太好,似乎是在生气。
“嗯,我想好了,你杀吧,反正我也活够了,这几年的寿命都算我赚到了,其实我早在十四年前就死了,现在也只是一个没有灵魂需要靠一颗石头维持生命的**,你知道吗,我的命星已经灭了,其实就相当于世上没有我存在了你懂吗?
“所以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留念的,因为这些都本不属于我,我的朋友也本不该与我遇见,大概只有云漠,才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你就当行行好,放过云漠吧,我来替他,这样对地国也好,岂不皆大欢喜?”
云浅一长串说完,心里轻松了许多,长长舒了一口气。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灌进来一阵阴冷的风,让她冷得一哆嗦。
南瑾城一直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听她说“只有云漠,才是活下去的理由”心底一阵心酸和丝丝点点的怒火占据了他的意识,他勾了勾嘴角,却怒目而视,“别傻了,我说了,他是他,你是你,就算你死了,他一样得死。”
云浅心一紧,这样的南瑾城有点陌生,或者应该说这就是南瑾城,而她的怀枫,再也回不来了。
“好吧,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转身回了房间,上锁。
是她太天真,以为他还顾昔日之情,她在他心里会有所不同。
可是他是地国的一代君主,是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南瑾城,再也不是那个陪她在天台上放仙女棒吃烤地瓜的大男孩怀枫了。
地国的永夜那样清冷且枯燥,一轮明月不甘寂寞地挂在那里,是这个国度有且仅有的光芒。
如此黑暗寂寥,像迷雾笼罩的未来,在这里永远看不到太阳升起,就如永远看不到希望。
这种压抑的感觉太难受了,不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得抑郁症。
云浅觉得自己就算不被南瑾城杀死,也迟早有一天在这样的环境下憋死,或者抑郁而终,总之最后的结局肯定不怎么好,但她如此跳脱的一个人,让她整日百无聊赖待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也太折磨人了。
或许这就是他死神大人特殊的报复手段。
啧啧,够狠。
最后南瑾城再也没来找她,倒是有人在八点钟敲门送饭,是很简单的炒菜,却每一样都是她喜欢吃的,她盘腿坐在月光里勉强没吃进鼻子里,然后她实在太无聊,又兢兢业业地码了会字,才去洗了澡,准备再次睡觉。
她的小说已经写到了结尾,马上就要有个美满的结局,这不经让她佩服自己苦中作乐的能力,都沦为人家的俘虏了,过得如此惨兮兮,还十分敬业地完成工作,天地良心,她的作品怎么就没能大火呢?
第二天一觉醒来云浅已经深深地感到绝望,因为外面依旧是黑夜,之所以知道是第二天,是她一贯的生物钟,一到早上六点准醒,以往她这就要起来去跑山了,可她现在无事可做。
而且黑暗会让人感到焦虑不安。
八点钟的时候又有人来送早餐,云浅开门,没想到是森站在房间门口,他龇牙冲她和煦如风地笑笑,举了举手中的便当。
“早,今天我来送饭。”他说。
虽然还在气头上,但不得不承认看到这张熟悉甚至有些亲切的脸,云浅心情好了不少。
“哦,谢谢。”她接过,淡淡地说。
森侧身从她身边挤进房间,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坐下说:“老大让我来陪陪你,给你解解闷儿。”
云浅把便当放在小桌上,兀自默默地吃着,打算冷酷到底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其实你可以出去走走,只不过不能太招摇就是了,老大把你关在这里是保护你,怕你被有心之人撞见,会有危险的,所以如果你想出门就跟我说,我得跟着你。”森说。
“监视吗?”云浅说。
森笑笑,“没什么需要监视的,反正你也逃不出去,是真的怕你有危险啦。”
第90章 带你晒晒太阳
云浅无言以对,继续埋头吃着热腾腾的馄炖,没想到地国的食物还挺接地气的,而且味道也相当不错。
森察觉到她冷漠的态度,内心一片唏嘘,也觉得有点失落,但他仍然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不能冷了场:“老大其实也不想带你回地国,实在是因为当着华殇的面把你放了也太难服众了,这样的话我老大在地国还混不混了?”
云浅咀嚼的动作顿了顿,问出了这两天困扰她已久的问题:“既然他没打算杀我,也没打算关我,那你们当初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一语中的。
森本来靠着沙发背懒懒散散地坐着,听她讲到这关键性问题让他不由自主神经紧绷,两个手肘支撑在双膝上,手下意识地在茶几上画圈圈,不知该怎么回答,打算把锅都推给南瑾城:“不知道,老大的心思深似海,哪是我等小角色能琢磨透的。”
云浅不置可否,又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们地国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太阳吗,就算没太阳也不开灯的吗?”
吃饭不会吃进鼻子里吗?照镜子的时候能看得见自己吗?走路的时候不怕掉进坑里吗?
......什么奇葩鬼地方......
意料之外的是森难得收敛了笑意,严肃地说:“墨绝大人死之后,地国再也没有太阳。
“老大禁止了地国所有的光,只留下一轮月亮,然后他整日就在这样的黑暗里,度过了十几年。”
云浅心倏地一疼,虽然对于神职来说,十几年不过是片刻须臾,但她仅仅在这黑暗里度过两天,便压抑得难以呼吸,很难想象南瑾城的这些年。
“墨绝大人是老大人生最后的希望,就像他的光,人生的光芒熄灭了,大概活在黑暗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森又说。
“对不起,是天国的错。”过了半晌,云浅说。
“嗨,立场不同罢了。”森打着哈哈调节气氛。
“如今地国危在旦夕,如果没有能量石,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之前都是老大定时用法力维持异空间的自然之气。”森顿了顿,“但说实话,不知道他能撑多久,即使他法力无边,也总有衰竭的一天。”
云浅急了起来,把视线看向他:“他都这样了还不杀我?”
森心想,这丫头是被害妄想症吗?
“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他说。
只不过他没说,所说的解决办法,就是拿法术高的神职的元神生祭,能勉强给地国支撑三四百年,符合条件的,只有云漠,和南瑾城。
所以终究不能两全。
“南瑾城昨晚一晚上没回来吗?”云浅想到昨天傍晚的不欢而散,心中五味杂陈。
“他在会议室睡了一晚。”森说,“你不知道吗?”
云浅眉角抽了抽,难以置信地点点头。
他们两人吵架,她没有被一脚踢出门也就算了,她这个囚犯居然把房子的主人赶出去了,对方还是心高气傲的一国之主,她的本事不容小觑啊。
“啧啧,你想他的话可以去找他,但他现在在部队,如果要去的话可能需要伪装一下,让人认出来就不好了,还是下午吧,下午他应该就回会议室了。”森颇为认真的为她规划。
“诶,谁说要去看他了。”云浅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又问:“他今晚还住会议室吗?”
“应该是吧。”
“他平时都是有家不回的吗?”
“当然不是,我也不知道他这次是怎么了。”
“......”
她算是明白了,那家伙是在跟她冷战。
多大的人了,真的是幼稚至极,还离家出走,当真是地国死神吗?
至少这儿是他家,让他在外颠簸流浪说不过去,云浅虽然倔,但好在善解人意,她决定南瑾城骗她的事情既往不咎,剩下的,只有她对他的亏欠与愧疚。
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让他回来住吧。
她想了想,对森说:“下午带我去找他。”
森本来没对这件事抱任何希望,毕竟以云浅的性格来说,一定要倔强到底的,没想到她态度转变这么快,当即快速点头答应。
森给云浅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说是可以隐去法力,避免让人察觉到她天国的法术,云浅披在身上,顿时感觉自己骑个扫把就可以飞天了。
下午四点,地国的世界月色撩人,森和云浅披星戴月来到南瑾城的会议室,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依旧没有任何光源,轩敞开阔的大厅里安放着一张硕大的实木长桌,四周围着一圈高背椅,黑瓷砖地板,白漆墙壁,没有繁冗的装饰,很有南瑾城的风格。
会议室尽头有一道门,森带云浅进了那个房间,里面的面积是会议室的一半,一览无余,眼前尽头靠墙摆着一张床,看起来不如家里那张气派,就是很普通的一张单人床,甚至看上去有那么一丝寒酸,床旁又一张写字桌,上面空空如也,似乎灰尘也不存在,桌子旁的椅子椅背上搭着一件夹克外套,看得出来那是南瑾城的。
“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会儿,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森边为她把椅子抽出来,边对她说。
云浅坐下,鼻息间都是来自南瑾城外套的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隐隐有些心神摇荡,可还不忘问森:“你去哪儿?”
难不成让她一个人等?想想都有点尴尬啊。
“姐姐,我也是很忙的,今天是老大特批我半天来陪你,反正他马上就回来了,我任务完成,要去工作了。”森说,“妈的,地方异空间的长老们一个比一个难搞,我现在要去应付那些老狐狸了。”
他又嘟嘟囔囔骂了几句脏话,拍了拍云浅的肩:“待着吧,我先走了啊。”
“......好吧。”
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玩了会手机上的弱智游戏,终于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有件事情很奇怪,明明和南瑾城认识不久,却对他的脚步声十分敏感,云浅立刻正襟危坐,俨然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南瑾城开门进来,看到屋内云浅端坐在写字桌前,他一愣,不过很快恢复正常,泰然自若地关上门走进来,往床上一坐,说:“有事?”
“要走也是我走,你回家住吧,把我随便安排在一个地方就行。”云浅扣着手指,不看他,“如果你不想看见我的话。”
南瑾城轻笑了一声,生硬的空气都被这一声笑荡起了涟漪,他说:“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不回家?”
云浅立刻扭过头去看他,“那......”
“这两天事有点多。”南瑾城看着她,没跟她说事多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开会,所以索性住这儿了。”
南瑾城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字,而且听得出来是在跟她解释他为什么不回家,可是越解释越让云浅觉得窘,显得自己多么自作多情。
不过他好像也没在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见她身上的衣服眼睛一眯,说:“身上的衣服不合适,一会儿让人送来几件。”
云浅已经把黑色的斗篷脱下抱在怀里,里面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卫衣,是森的,她此次被押送到地国,自然不会给她打包行李的时间,她也没带换洗衣服,又跟南瑾城冷战,所以只好先借森的衣服来穿,他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宽大很多,刚刚走过来的一路,她就感觉有风从衣摆窜入,凉得她肚子疼。
她没说话,南瑾城已经打电话吩咐了几句。
“你......既然不杀我,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云浅属于没话找话,一张口却是如此敏感的话题。
南瑾城沉默不语,低头掏出了烟,“嚓”的一声打火机的齿轮摩擦出了火花,一刹那在黑暗中晕出一小片火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漂亮的眉眼,却只有一瞬间,然后又回归到黑暗,只剩下他烟头的光芒明明灭灭。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烟草味,云浅本身很讨厌这个味道,但每次面前这个男人点烟,她都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甚至觉得他吞云吐雾的样子十分性感,他时常在烟雾弥漫中低着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却依旧一副无波无澜,或者不耐烦的样子,俨然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但偏偏还带着点痞。
这叫什么?痞中贵族?
就是这样,把云浅迷得七荤八素的。
云浅的小心脏被他帅得狂跳了一阵,仍说着不合时宜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云漠报仇?”
“闭嘴。”南瑾城不咸不淡地开口,“安静地陪我坐会儿。”
云浅不甘心地噤了声,屋内好一阵安静,应该说整座地国都静得毫无生气,像一座空城。
过了没多久,给云浅的衣服被送了上来,她挑了几件,便不明就里地被南瑾城带离了会议室。
“去哪儿?”云浅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想清楚要杀我了吗?你送我衣服是不是想让我死的时候体面一点儿?谢谢啊。”
南瑾城斜了她一眼,个中情绪不言而喻,心里暗骂她的脑回路奇葩,怕她再爆出什么金句来,于是决定回答她:“带你去晒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