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缘再见
云浅收了伞,走进了咖啡店。
店内弥漫着咖啡香,馥郁芬芳,混合着曲调悠扬婉转的美式乡村音乐,有种身处午后阳光的慵懒,不知不觉间生活的节奏慢下来。
她的视线巡睃一圈,卡座上的人多数都是来谈工作的白领或者谈情说爱的大学生,唯有窗边角落里的两个男人吸引了她的视线。
靠里的那位穿了件墨蓝色的亚麻衬衣,黑色直筒休闲裤,长腿闲适地伸向前,后背靠进沙发里,双鬓打理得很干净,那双眼里有些疏离的情绪,但整个人风姿隽爽,英俊得一塌糊涂。而他对面的那位,不知为何,自她进来开始,就一瞬不瞬地小心打量她,还有些坐立不安。
云浅若无其事地坐到他们一旁的位子里,森瞬间紧张起来,这旧情人街边偶遇的狗血戏码就要在他面前精彩纷呈地上演,然而南瑾城看起来依旧气定神闲,他饶有兴致地抱臂观察她,等她做出一些与他狭路相逢应该有的情绪反应。
可是她没有。
形同陌路,她平淡得像是遇到了路人。
怎么了,仅仅过了五年就不记得他了吗?
森在一旁如坐针毡,频频给南瑾城递去不知所措和莫名其妙的眼光,后者淡淡地摇摇头,眼神中也是说不清的纳闷。
小姑娘等得有点无聊,不断地掠过他们二人朝窗子外面的冰淇淋店张望,每每都是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然后她无所事事地扫视着靠墙的书架,一眼望过去都是些小说或者散文集,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几本当下的杂志。
南瑾城正心绪难平,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光明正大地盯着自己,不带丝毫遮掩,他瞥去冷漠的目光与她对视,心脏竟不可理喻地快速跳动。
她会说什么呢?
南瑾城,好久不见?
或者倔强地展露锋芒,用尖酸刻薄的语言毫不留情地伤害他。
可是她没有。
云浅突然翘起嘴角,扬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中似有藏着星光带着奕奕神采,她谦逊有礼,落落大方地对南瑾城说:“先生,能帮我拿一下你身后的杂志吗?”
南瑾城在那一瞬仿佛周身卷入无底的漩涡,天旋地转无法自拔,强烈的失落感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这是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不曾体会的。
他淡淡地点点头,转身伸手取下她要的那本杂志,递给她。
“谢谢。”
“不客气。”
森实在看不下去了,内心踌躇半天,察言观色半天,终于面露难色地看向云浅,斟酌着开口:“云...”
“咳...”他“浅”字才刚出个气音,就被南瑾城咳了一声打断,吓得他立刻噤声。
“嗯?”云浅听到动静望过来,询问中带着笑意。
南瑾城不动声色地给森递了个眼神,后者了然于心,笑着打着哈哈说:“晕,姑娘你长得真漂亮。”
他笑得如春风和煦,挤出眼角的笑纹,云浅对这种开朗大方的人天生有好感,于是回以露齿笑容:“谢谢。”
此后无话,南瑾城已发现出了端倪,云浅的反应太过平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莫不是认错了人?
世界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很快,他的想法就被得到了验证,浔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沾染上了炎炎夏日的燥热,他边往过走边喊道:“云浅,你不在我真是太热了!”
南瑾城心脏有一瞬停滞。
云浅,真的是你。
男孩一屁股坐在云浅对面,一手举着一支冰淇淋,询问她:“选一个,抹茶味的还是巧克力榛子?”
巧克力榛子。
果然,“我吃这个。”她接过卡其色的那一个。
这么多年,口味没变。
过了一会儿,云浅收到一条短信,看到之后眉头都皱在一起,目露焦虑,她把手机举到浔眼前,后者看了一眼那条信息,倒是漫不经心得很,他泰然自若地舔着他的冰激凌道:“没事儿,别担心,发低烧而已,不要紧的,黎焱会照顾好它的。”
“它是我宝贝我能不担心吗。”
浔不走心地安慰两句,这态度让云浅愤愤不平:“你家蛇虎虎好歹也是你儿子,你怎么事不关己啊!”
此话一出,一旁的南瑾城瞬间不淡定了,原本散漫后靠的姿态立马坐直,紧皱着眉瞥着二人,神色在一刹那风云变幻,犹如骤雨将至般电闪雷鸣。
可二人还在旁若无人地拌嘴。
浔说:“它都五岁了,发点小烧不要紧的。”
“啊啊啊啊啊,你真狠心!”
“要我说,是你这当妈的太多虑了。放轻松一点啦。”他露出尖尖的虎牙笑笑,那副置身事外的表情让云浅想把他的牙敲下来扔海里。
当然了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个人。
南瑾城此刻恨不得把那人的头拧下来,把脑子挖出来在里面养鱼。
好样的云浅,这短短的五年,你已经有儿子了?
呵,佘虎虎?还叫这么俗不可耐的名字......
是我低估了你,是我自作多情,原来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对未来裹足不前,你已经有了新的开始,甚至已然将我全部忘记。
森从未在南瑾城脸上看到过如此丰富多彩的表情,那张对万事都不屑一顾的面容终于在此刻富含了太多的情感,以至于当云浅和那男孩离开后,他还坐在原地紧握成拳,双目里有泼涛汹涌,山崩地裂。
于是森替他追了上去,在门口拦住了云浅,笑得无懈可击,说:“姑娘冒昧了,我朋友对你有意思,他比较内向,我来替他要个微信号,你看可以吗?”
云浅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远远的透过玻璃窗看向南瑾城,他清俊消瘦的侧脸,紧绷着下颚,双唇紧抿成一条线,他的周遭仿佛有冰天雪地,烈日炎炎也无法感染他萧瑟的气场,她没来由得心一紧,莫名感到酸涩的情绪。
明明是初次相遇,却对他这幅孤单落寞的神色心生怜悯。
真是怪了。
这时,她突然想起云漠在近日反复唠叨,遇到陌生人不要轻易相信,最好不要说话。
她那时嗤之以鼻,反驳他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能被坏人一颗糖骗跑不成?
然而在此刻,男人如龙潭虎穴般的危险气息,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才仅仅见面不到半小时,就让她难以离开视线。
确实危险,不得不防。
云浅笑颜如花,攀着浔的手臂,潇洒地吐出十二个字:“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有缘再见。”说罢,牵着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森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彻底凉了。
晚上回去后,云浅久久不能眠。
她一闭眼就是那个画面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颔首浸在夏日炙热的光线里,眉头紧皱神色不悦,却好看得令人发指。
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悔,应该留个微信的……
有一句话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世上那么多人,能够在这偌大的世界里萍水相逢必定是上辈子结下的缘,然而,得需要多大的缘,才能够再次遇见?
云漠最近越发离谱地想要把她封锁起来,禁止她和任何陌生人接触,她不解之余还产生了叛逆情绪,对于他这种不可理喻的要求表示极大的不满与不赞成。
所以大概是今天难得在最近遇到一个相貌出众的男人,犹如鹤立鸡群般吸引她的视线,她才如此念念不忘吧。
夜里两点,月色如水,街灯孤独地立在道路两侧,高耸的居民楼里有零星的两三户人家还亮着灯,倒不显得南瑾城家暗得突兀。
森坐在他身旁独立的小沙发上,有条不紊地做着陈述:“云浅家搬到了临江路58号的星河小区,她哥和她那个闺蜜都在。下午那个男人住在附近的北昌街尤华路96号幸福小区,他不是人界的人,所以查不到具体信息。还有那个佘虎虎,在人界也查不到此人。”
“蛇族。”南瑾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森了然地点点头,询问道:“你想怎么做?”
“森,她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南瑾城避开他的问题,兀自说道,声音在夜色中透露着无奈和隐约可闻的落寞。
森有点心软,说:“她大概是洗掉了与你有关的记忆。”
“嗯。”
“要我说,这正是好机会,反正她已经忘记以前的爱恨纠葛,不如你们重新开始,这次不要再把她推开了。额,就算有那个身份不明的佘虎虎的爸在也不足为惧,天下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嘛!”森在晦涩不明的月光内比手画脚。
“......”
南瑾城长叹一口气,低头揉了揉眉心,带着无可奈何的释怀道:“大局为重,找个机会把她杀了吧。”他身体舒展地靠在沙发里,故作轻松地谈笑:“到时候得到能量石,解决了地国的燃眉之急,我们再去澳洲的黄金海岸,偶遇穿比基尼的欧美脸。”
森藏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要是舍得我就把我自己的脑袋拔下来给你当球踢!
一语中的道:“你舍得啊?”
“不知道。”他说得云淡风轻,“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62章 云上清浅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又到了在北方的早晚需要加一件外套的季节,也是最舒适的温度,没有盛夏的无边燥热,也没有晚秋的萧瑟风寒。
云浅在人界呆上了瘾,即使平日里云漠和颜七忙于工作不可开交,根本抽不出闲暇的时间理她,但再次回到这片故土,哪怕独处在熙熙攘攘沸反盈天的大街,似乎都能冲散她长此以往的孤单寂寞,于是打算长久地赖在这里,多呆一天是一天。
但她此次回来花销只出不进,基本上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说来也奇怪,她一个半吊子二把刀的网络小说作家,银行账户里居然有几万块钱......
那是因为她忘记那段身为无产阶级为那位假公济私的资本家卖命劳动的光荣岁月......
不管怎么着,这笔“不义之财”已经被她挥霍殆尽,想要在人界社会里生活,就必须付出劳动以维持生计。
云漠建议她继续读完她的大学,轻轻松松地过校园生活,可饶是厚脸皮云浅,也做不到二十六岁的年纪混在二十一二的零零后里泰然处之地度日,她还是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被当作异类一般特殊对待。
但是以她的目前的学历,很难在这个人才济济的社会里站稳脚跟,即使她削尖了脑袋也无法挤进一家还算体面的公司,因此她在求职的道路上屡屡碰壁,举步维艰。
在进退维谷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那天是个阴霾的下午,秋风渐起,被乌云遮蔽的太阳无法释放足够的光和热,气温微凉。云浅和浔沿着北昌街走进一家家贴着招聘信息的店铺,终是不尽人意。
直到经过一家pub,在街边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店门口屋檐下延伸出一片宽大的黑色遮阳篷,下面摆着几张不大的桌子,散着几把舒适的沙发椅,有几个貌似店员的小伙子穿着时髦的休闲装,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围在一起打手机游戏。
pub的名字很有诗意,与这灯红酒绿的场合有些格格不入:
云上清浅。
云浅和浔本是无意中路过,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拦下了脚步,带着不确定的试探道:
“云浅?”
她闻声回过头来,在那群打游戏的男生里,一张久违的面孔抬起头,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惊喜。
是梁启。
他看起来没变,头发剃着干净利落的短寸,穿着一件黑色的内搭,外面敞着件宽松的蓝黑格子衬衫,手中横着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绿油油的游戏界面,但他看到云浅回头之后,立刻把手中枪林弹雨放下,对他队友的死活弃之不顾,迈着大步走到她面前。
“真的是你!”他剑眉舒展,笑得阳刚帅气。
久别重逢,云浅也有些喜出望外,笑容仿佛一朵绽放的花,拍拍他的肩膀道:“梁启!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不如进来坐着聊聊吧。”他指了指光线昏暗的店内,又把目光转移到浔身上,询问道:“这位是?”
云浅大方介绍:“哦,这是我朋友,浔。”又对着身侧的人说:“浔,这是我大学同学,梁启。”
浔露出虎牙示意标准的灿烂笑容,梁启礼貌地笑着朝他点点头。
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云浅身边这个眉目朝气蓬勃,不带有一丝阴郁的男生,他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可以不受斤斤计较的南瑾城的阻碍徘徊着她身边,还是说,南瑾城已经是过眼云烟?
虽然她说浔只是朋友,但在这个朋友和男朋友的定义模棱两可的时代,很难让他们此次的不期而遇有他真正期待的结果。
有些怅然若失。
这是一家中型的pub,一进门的墙上贴着红砖样的壁纸,上面随意贴着几张复古的老电影海报,一把老旧有些破损的木吉他斜挂在墙壁中央,平添了破败沧桑的美,与整体风格格外搭配。往里吧台,靠墙的酒架上陈列着玲琅满目、五颜六色的酒,以及各式各样分门别类排放的酒杯。舞台在店内中央,上面搁着齐全的乐器设备,电子乐器的电线乱七八糟得散落一地,分不清源头在哪里。
还不到营业时间,店里光线昏暗,只亮着舞台上的黄色壁灯,梁启招待云浅和浔在咖啡色的布艺卡座上坐下,递来一本手写的菜单,摸上去很有质感,他说:“喝点什么吧,我请客。”
云浅正要婉拒,结果浔已经一张大手伸过来拿走菜单,大剌剌地往后一靠翘着脚,竟然真的认真挑选起来......
他皱着眉头,大眼睛里藏不住疑惑,“这些名字我看不懂。”
真是难为了这条蛇了。
梁启不介意地笑笑,说:“都是酒的名字,你喜欢烈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我可以推荐。”
浔正掐着下巴思索,云浅索性一把把菜单从他手里抽出来合上,推给梁启,笑着哈哈道:“随意一点,冰水就好了。”
后来梁启进了吧台,抽出两个倒三角的马天尼杯,没有听云浅的劝,亲力亲为地为他们二人调酒。不同艳丽色彩的酒在杯中相互碰撞融合,产生了变化莫测的化学反应,浔觉得稀奇得很,凑到梁启面前观赏他炉火纯青的调酒动作。
吧台离云浅所在的卡座有一段距离,浔突然凑近,低压着声音神秘莫测地对梁启说:“这位兄台,你是云浅的大学同学,想必你应该认识南瑾城吧。”
梁启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不自觉地也轻声回答:“认识啊,她男朋友。”
浔一脸正色地摇摇头,避开云浅失忆的重点轻描淡写道:“千万别再她面前提到南瑾城,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所以别提到她的伤心事。”
梁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干脆问出心中所惑:“那你是她的现在进行时吗?”
浔眨巴着萌萌的大眼:“什么意思啊?”
“......你是她男朋友吗?”
浔大手一挥:“嗨~我才看不上她呢。”
我看上的人是全天下最有胸襟气魄和男子气概的人,她有吗?!
梁启哦了一声,心中的阴霾豁然开朗,或许这次相遇,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几分钟后,两人相伴归来,云浅随口一问:“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聊什么呢?”
他俩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已经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
梁启端下两杯酒,一杯是幽蓝的渐变色,最底层颜色最深,最上面一层淡如水,另一杯是红色基调,中间有橙黄色缭绕,如同一杯火焰。
他把蓝色那杯推到云浅面前,介绍道:“这是‘海洋之星’,不会很烈,适合女孩子喝。”他笑得温柔和煦,把另一杯推给浔,“这是‘烈焰骄阳’,会比较冲一点,你们尝尝。”
云浅抿了一小口,有一丝清冽的薄荷味道,酒精很淡,很适合夏夜。
步入正题。
将近六年未见,两人谈起这段消失的时光中的过往。梁启在毕业后参加了几个街舞比赛,在t市小有名气,后来参加了几场商演活动,但由于高负荷的练习留下了久治不愈的腰伤,无奈下只能放弃舞蹈,后来他和一位玩音乐的朋友一起用剩下的积蓄合伙开了这间pub。
“那年你突然休学,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浅淡淡地笑了笑,不愿多说,“家里的一些事。”
梁启便没再追问下去,于是转移话题道:“你们今天是要去哪?”
云浅把自己的窘况三句两句大概讲述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了然地点点头,思索了一番,迟疑不决,因为害怕受到她的推托。
最终还是犹豫地开口道:“我这里有一位驻唱最近回老家结婚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个位子留给你。”为了让她更无顾虑地接受他的好意,他又说:“我看浔对调酒挺感兴趣的,我可以教他做调酒师,你们放心,工资不会亏待你们的。”
浔一听眼睛一亮,胳膊肘怼怼云浅,说:“我看行。”
而梁启的好意云浅如何不懂?
如果说,这家店他是老板的话,那富有诗意的店名,很难不让她自作多情。
云上清浅。
不言而喻。
大学时代中,他的暗送秋波她了然于心,万一他此刻对她仍有执念,她仗着这份执念接受了他的好意而不能给他任何回报,岂不是辜负?
然而梁启笑得温和,还在耐心地游说:“云浅,你有音乐天赋,我不希望你就这样把它埋没了,我认识几个音乐制作人,晚些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你看怎么样?”
“诶,不错。”浔在一旁附和。
“我们这里气氛轻松愉快,而且我们同学一场,工作起来也不用拘谨。”
“是啊。”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她耳边一个逗哏一个捧哏说相声般把她哄得头晕脑胀的,一脑热就答应了。
后来梁启为他们介绍了pub里的几个兄弟们,其中一位扎着一头脏辫,嘴里叼了支烟,痞里痞气地向二位打了声招呼,梁启说:“这是林路哲,叫他阿哲就好了,他就是这家店的另一位老板,乐队贝斯手。”
云浅笑得无懈可击,与他们一一点头寒暄着。
第63章 帅气人贩子再度上线
云上清浅傍晚六点开始营业,一直到凌晨三点,梁启体贴地考虑到云浅是女孩子夜归不便,特意给她调在六点到九点到班次。工作很轻松,她常常独自抱着一把木吉他在舞台上缓缓低吟一首喜爱的民谣,她喜欢看着台下的听众在她的歌声下如痴如醉,而窗外的夜色那么美。
因为给她排的工时不多,她便不好意思接受梁启给她的高额薪资,但好在足够维生。
她逐渐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白天有大把的时间尽情挥霍,到了傍晚又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唱自己喜欢的歌。
她也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梁启说得没错,她和浔没去多久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其乐融融,他俩有时也会早去一两个小时,和他们围在一起谈天说地,打牌打游戏,或许趁年轻就应该有这么一帮朋友,无忧无虑挥洒着青春,但又有共同的目标与梦想,彼此心连在一起共同去实现。
这样的感受,是云浅一百多岁的年岁以来,从不曾体会的,因此她乐在其中。
九月中旬的某一天,日落西行,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街边已经次第亮起路灯,万丈高楼灯火辉煌,云上清浅的一众人刚结束一把游戏,在失败的哀嚎遍野声中,门口走进一位翩翩淑女。
她深棕色的头发用一支精致的水晶发簪绾着,身穿一件白色剪裁得体的连衣裙,披着一件淡蓝色的短款轻薄的小外套,踩着同色系的细跟高跟鞋,背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斜挎包,亭亭玉立,优雅端庄。
她与这周遭太格格不入,显然可见她不属于这里,而是来找人的。
她看起来有些拘谨,视线巡睃一周,终于对上了一道目光。
林路哲刷得站起来,难以掩盖惊喜的神色,三步并两步上前把女人一把搂在怀里,声音里是激动地颤抖:“清清,你怎么来了!?”
女人柔声细语:“想给你一个惊喜。”
云浅在一旁向梁启投去询问的眼神,后者解释道:“这是阿哲女朋友,林尚清,俩人好了八年了,异地恋。”
云浅暗暗咋舌,异地恋八年,属实不易。
只是林尚清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林路哲牵着林尚清走过来,大家熟络地与她打招呼,看样子这位美女已不是第一次跋山涉水来寻爱了。
夜色弥漫,歌舞升平,云浅从台上下来,向吧台的浔要了杯冰水,坐在高脚凳上放空,视线无意中停到宽大轩敞的玻璃门外,林路哲和林尚清在交谈,女人轻皱着眉,把话说得小心翼翼,男人神情看起来不太好看。
云浅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总有暴风雨要来的感觉。
毕竟异地恋不那么容易,该要承受多少见不到的思念,忍受多少一个人的无边寂寞,拒绝多少灯红酒绿的诱惑,才能维持这段布满空白的感情?
思绪杂乱无章地飘着,云浅越发觉得林尚清这个名字耳熟。
林尚清,尚清,尚清……
云上清浅。
云浅,尚清……
……
哇……梁启和林路哲真是两个人才。
云浅还在佩服他俩的脑洞,门口的气氛越来越接近冰点,林尚清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林路哲低着头抽烟,沉默无言。
最后不欢而散,林尚清轻轻拭去眼泪,径直走到吧台,点了一杯最烈的酒,仰头一饮而尽。云浅见她难受,便也不拦着她。后来到了林路哲的工作时间,他一言不发地丢下烟头,抱着一把贝斯在舞台上唱得撕心裂肺,林尚清的泪扑簌簌地流,合着音乐的节奏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吧台上。
她醉了,眼中醺着酒气,拉着一旁的云浅倾诉起来。
他们相恋八年,从学生时代一起走到现在,林尚清在外省做一名教师,生活稳定,可是随着年岁越来越大,父母催她结婚,也被介绍不少门当户对适合结婚的男人,但她都拒绝了,她一直在等,等林路哲一个永恒的承诺。
可是他没有,年复一年,她等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于是她这次前来,就是在下最后的通牒,如果他仍然裹足不前,她可能会嫁给一个知书达理的男人,过上没有他的生活。
……
昏黄小巷,寂静悠长。在店里耽搁太久,已是夜里十一点,梁启本想亲自送云浅回家,被她推搡着拒绝了,她认为在这人界中,应该还没有人能打得过现在的她,足够安全。
独自回家,脑海中都是林路哲和林尚清的故事。
女人把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青春易逝,不过是赌他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林路哲说,他还不确定可以给她富足的生活,所以不敢轻易许诺,或许男人太独当一面也不那么可爱,他们往往会忘记,真正爱你的女人拥有足够的勇气陪你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云浅摇摇头,停止了杞人忧天的胡思乱想,越想越心烦意乱。
巷口一家烧烤店到了打烊时间,店主毫不客气地赶走最后一桌客人,三五个酒鬼摇摇晃晃地相互搀扶着,朝巷子深处走去。
“诶,这小妞长得不错啊。”一酒鬼语言轻浮,油腻的脸庞泛着红,带着猥琐的笑容,朝着云浅指点着。
云浅无意与他们过多纠缠,想绕开走,结果刚往旁挪了一步,就被另一个体型干瘦,留着邋遢的胡子的男人留住,一脸流氓气息:“小妞别走啊,陪哥几个玩玩。”
此话一落,其他几个都摇摇晃晃地围在她面前,酒气熏天地不断靠近她。
“瞧这丫头细皮嫩肉的,摸起来肯定比家里那老太婆爽。”
云浅一声冷笑,心想你们几个丧尸样的小杂碎敢在老娘面前耍流氓?老娘可是能单挑天国一个军队的人。
偏偏有个倒霉蛋不知好歹,伸手拉了一下她:“来,让哥哥摸摸。”
云浅一把挣脱,抬腿直踢那人面门,那人嚎叫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脸嗷嗷直叫:“死丫头敢踢老子!”
其他几个见状瞬间清醒了几分,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一个个张牙舞爪地要把她生吞活剥,云浅灵敏地避开,转身就对着扑过来的一个壮汉的嘴给了一肘子,那人满嘴鲜血,门牙都掉了半颗,气得青筋暴起,再也顾不得对方是男是女,抬起拳头就要砸下去,此时正好另一个人也朝云浅扑上来,她侧身一闪,两个壮汉的铁拳直冲对方面门,好一个相爱相杀,云浅忍不住在一旁拍手叫好。
五分钟后......
小巷里哀声遍野,几个酒鬼躺在地上捂着脸打滚儿,一个个看起来酒醒了不少。云浅拍拍手上的灰,说得义正言辞,豪气万千:“不要仗着自己喝多了就耍流氓,有这被我打的时间还不如安安生生回去陪老婆孩子,以后要是再让我在这条巷子碰见你们几个,一定见一次打一次......还不快滚!”
几个大男人被一小姑娘吓得屁滚尿流,逃也似的离开了。
云浅哼一声,拍拍身上的土,欲转身离开。
她刚转过身,就看到巷内一盏路灯下,斜靠着一个男人。他抱着臂,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松的休闲装,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带着轻浅的笑,如同刚看完一场好戏。
这个人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云浅对他印象至深,他略含笑意的眼睛,与那天在咖啡店的清冷疏离有些不同,倒是更让人离不开眼。
云浅对他看戏的作为表示很不满意,语气不善:“你一个大男人在一旁当吃瓜群众不说来帮忙?”
他点点头,说得理所应当:“姑娘好身手,我上去反而是帮倒忙。”
云浅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道:“说的也是。”
南瑾城逗她逗得想笑,憋的他难受。
他本就一路跟在她身后,恰好看到她遇到麻烦,刚想上前救她,没想到都被她迎刃而解。
想必她这些年付出了不少努力,才有如今的身手。
看来是不如以前好对付了啊。
于是他便靠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察她,看她行云流水的漂亮招式,竟可耻地为她感到骄傲。
“又见面了。”他平静地陈述,英挺的五官在路灯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额间的发被晚风微微吹动,乱得有些慵懒,好看得一塌糊涂。
“嗯。你住附近吗?”云浅被他盯得脸发热,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朝她走过来,说:“走吧,我顺便送你回家。”
云浅心一动,差点沉迷于男色里冲动地答应,还好保存一丝理智:“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对我图谋不轨?我跟你又不熟,你大晚上的说要送我回家,万一是人贩子怎么办?”
南瑾城翘了翘嘴角,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是不是觉得天底下的坏人只有人贩子一种?
“你的身手能一打五,难道怕我一人不成?”
云浅想想也是,况且她觉得应该不会有这么帅的人贩子,能被帅哥送回家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夜色无边,天际轰隆隆地像要下雨,可小巷里朦胧的光线如水一般温柔,让人舍不得加快脚步。
云浅很奇怪,明明和他不熟,在他身边却感到了安定的力量,他不喜交流,都是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但丝毫不会觉得尴尬。
就像相处已久的朋友。
慢慢踱步到院门口,云浅在他面前站定,笑颜如花,眸中似有星辉斑斓,她斟酌半天,觉得还是不要问他姓名好了,世界这么大,总不会再遇到他了吧,既然如此,没必要相识。
“谢谢你送我回来,有缘再见。”她只能送给他第一次见面时的告别语。
如果真的有缘,那就再次相见吧。
他浅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逐渐消失在深夜里。
第64章 怀枫
一叶知秋。
城市上空飘洒着细如牛毛的纷纷秋雨,带走最后一片盛夏遗留的燥热。
正值傍晚,华灯初上,这天在云上清浅没有浔和云浅的班,贪吃蛇突发奇想想自己在家涮火锅吃,并且难得大方地拿出他自认微薄的薪水主动请客,云浅眼中放光举双手赞同,于是两人闲庭信步般在浔家楼下的进口超市里采购火锅食材。
这个时间点正值下班,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奔忙归来,在这一片人声鼎沸的市井之中回归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云浅在熙熙攘攘的走道里推着购物车,道了一次又一次“借过”。
浔早就忘了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一头栽进零食区里乐得找不着北,云浅只好耐着性子兀自徘徊在蔬果区,挑选着一个个被打理干净的浑圆饱满的土豆,她想到早些年上大学的时候,也会常常在家跟云漠学着煮饭吃,那段时间平淡而悠闲,学习之余只有鸡毛蒜皮的柴米油盐,不像现在,德高望重从不需亲自下厨,招招手便有无尽的珍馐美馔尽数呈上,在被料理得锦衣玉食的同时,反而少了自己动手的闲情逸致。
想到这里,她不经有点可惜今晚不能在浔面前大显身手一番,做火锅简直是对厨界新星的暴殄天物。
这时,在人来人往人声嘈杂的环境中,忽然有一抹清隽的身影因为与周遭的格格不入,在云浅的眼角余光中脱颖而出,她刚要转头仔细张望,却先被来自那处的一道欢脱愉悦的声音抢占了先机。
“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看来是真的有缘啊。”
云浅看过去,是那张笑得如春风十里般温柔和煦的脸,和眼角深刻可见的笑纹。他推着购物车,里面却只有零散的几瓶水和啤酒。
而他后面,便是那道超市中最清隽的一抹风景,那人穿着一件净色棉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悠闲中有一些慵懒。他不似第一次的清冷疏离,不似第二次的温和含笑,而是平静地在一旁,有些与周遭事物的漠不关心,眼中藏着一片深海一般漆黑一团,看不出喜怒。
看到云浅,也只是平淡无奇地瞥了一眼,并无过多的情感体现。
第三次了,已经是第三次了,在这偌大的城市里,第一次遇见是缘分,第二次遇见是巧合,那第三次遇见呢?
命中注定?
她强行逼迫自己收回看向他的目光,收起在脑中风起云涌的玛丽苏狗血电视剧情,也目露惊讶神色道:“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哦,我们住在这附近,一起出来转转。”森说。
云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向他俩的眼神略有深意,森顿悟,忙摆摆手解释道:“姑娘你别误会,我俩不住一起,我俩只是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哈哈哈哈。”
云浅和他一起尴尬地笑了笑。
“挑土豆呢?”森没话找话。
“昂,对啊。”她笑着哈哈。
“正好,我们也要买土豆,可是我们不会挑,请姑娘帮帮忙吧。”森说得心安理得。
云浅倒也大气,直接把手中刚挑好的一袋土豆放进他们购物车里。
然后又去挑西红柿。
森一脸不可置信:“诶,好巧,我们也要买西红柿,姑娘你看,好人帮到底呗。”
于是云浅又耐着性子分成两个袋子装西红柿。
……
“诶,白菜,你看,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哈哈哈。”
......
因此不知不觉间,云浅屁股后面就多了两个小尾巴,一个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另一个悠然自得地抱着臂慢吞吞地跟着。
南瑾城第一次觉得森跟在身边有这么好用,虽然他的方法蠢得不忍直视,但至少是卓有成效的。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后,浔终于从零食区风风火火地跑来,怀里还抱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零食,对着一个购物车一松手,哗啦啦得全堆在里面。
“诶诶诶,这是人家的车。”云浅本想一把拉住他,拉晚了。
浔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零食捡出来,边捡边小声嘟囔:“这两个车里的菜一摸一样,谁分得清啊。” 而后又抬起脸来赔笑道:“不好意思啊。”
然而他一抬头看到两人,疑惑地皱着眉,这俩人好像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算了算了,管他呢。
云浅还在冰柜前挑羊肉,就被浔激动地拍了拍肩,他凑到她耳边,声音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对了,我跟你说,刚刚我看到一个小孩子坐在购物车里。”说罢,他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等云浅的回复。
云浅一脸黑线: “你都说了,人家是小孩子!”
“好玩嘛!”
最终云浅还是败给他了,由着他的孩子心性,无可奈何地腾出一块地方来让他一屁股坐进去,推着他走。
好像在浔面前她总是会体现出更多的包容和耐心,总觉得他身上有自己曾经的影子,永远充满活力又天真无邪,再加上他比自己小几十岁,让她不觉间多了份当姐姐的忍让。
况且他每次一朝她笑,她整颗心都被他的两颗虎牙萌化了。
然而,某人可不似她这样对浔无端纵容。
南瑾城在一旁看全了整个过程的起承转合,脸色看起来像一块冰冷的黑铁,他想到曾经在他们相恋的日子里,云浅也会对他做类似的事情。
她说这叫宠。
呵,所以现在,开始宠别人了是吗?
南瑾城陡然升起一个暴虐的念头,他好想此刻把车里那个男人拽出来抽筋剥骨。
森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东西快买完时,浔突然想起来广告上每天循环反复播放的一款方便面看起来很好吃,他跳下车要去寻找,云浅他们停留在摆满酸奶、奶酪等奶制品的冰柜前等他,一时无言。
森看这尴尬的氛围灵光一现,忽然对南瑾城道:“老大,我突然想到家里卫生纸没了,我这就去买,你在这儿等我。”说罢小跑着离开,边往前跑边冲南瑾城挤眉弄眼。
老大,留给你们独处的时间,你可要把握住啊!
冰柜不知疲倦地散发着凉气,凉得云浅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在人界呆太久,不像在天国时成天身边冰天雪地的,一时之间有点不太习惯。
南瑾城看她打了个哆嗦,不动声色地挪到她和冰柜之间,为她挡下大部分寒冷。
不知为何浔和森久久未归,云浅百无聊赖地巡睃着玲琅满目的酸奶,随口嘟囔一句:“好久没喝这些了。”
南瑾城剑眉一挑:“为什么?”
云浅漫不经心地轻描淡写:“以前身体不好,吃凉的肚子疼,后来病好了也很少吃了。”
说者云淡风轻,却让听者心一紧。
他想到她曾经痛经在床上疼得直打滚,心倏地软成水,一扫刚才的阴霾,淡淡地问:“现在病彻底好了?”
云浅笑得自然开怀,如冬日午后阳光般照进他漆黑如墨的双眸,道:“嗯,彻底好了。”
果然,在南瑾城眼里,云浅的笑是最治愈的良药,受用得很,此刻心情大好,他突然压低身子眼中含着笑,他拍了拍自己购物车的车柄,低沉清冽的嗓音中带着引诱道:“要坐进来吗,我推你。”
云浅被他突如其来的兴致惹得脸发烫,自认为还没和他熟络到这个地步,虽然她不反感。她忙红着脸笑着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很沉的。”
如果是以前,南瑾城一定揶揄她有自知之明,而现在,他只是笑着沉默不语。
超市门口分别之际,森还不愿意放弃最后牵红线的机会,对云浅说:“姑娘,咱们这么有缘分,不如我请客,一起吃个饭好了。”
云浅笑着婉拒:“不了,我们买了食材要回家煮火锅了,下次你们去云上清浅找我,我请你们喝酒。”
森一听,没有一棒子打死,还有机会,于是不再游说。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笑得温和,“既然如此,我们就是朋友了对吗?”
云浅迟疑地点点头:“……对呀。”
“敢问姑娘芳姓大名?”森故意问道。
云浅笑得落落大方:“云浅,云朵的云,三点水的浅,这是浔。”她又指了指身后的人。
“我叫森,这位是我老大,他叫……”
“南瑾城”的“南”字就在嘴边,差点滑出口,森突然如梦初醒,如果不掩饰身份的话,呆在云浅身边太容易暴露。
正踌躇不前时,一直沉默无言的南瑾城淡淡地开了口:“怀枫。”
云浅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觉得这个人的名字还挺有意境,下意识多瞟了他两眼,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在一起。
四目相对,旁若无人地把彼此圈进一个狭小的空间,仿佛周遭都停滞了。
云浅不知道,因为这一眼,她再一次卷入了他波云诡谲却爱意延绵的世界里。
无论是南瑾城也好,怀枫也罢,因为这一眼,她再一次陷入他处心积虑的似海深情里。
大局已定,这次她依旧会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65章 醋王回归
世间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玄学。或许就是各种应差阳错平凑在一起,才让你我相遇。
若不是今天晚起了十分钟,错过了去上班的公交车,也不会在公交站遇到同样姗姗来迟的你;若不是刚好停下来系鞋带,留住了那几秒的时间,也不会一抬头刚好遇到从便利店出来的你;若不是我喜爱行走天涯四处流浪,踏遍地球的大小山川,也不会在某个雨天刚好避在你家屋檐下,透过窗望见你娉婷芳影......
而缘分或许从一开始就被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命数里,或许与某个人相遇,就是命中注定。
夜色四起,外面下过了雨,打开窗,空气中涌进来一股雨天独有的泥土清香,混合着晚风微凉,令人神清气爽。
屋内热气腾腾,白雾飘散,浓郁的火锅味牵动着浔早已抗议已久的胃,他坐在桌前含着两根筷子眼巴巴地等锅开,而云浅神游一般思绪飘到窗外,看起来兴致不高。
“想什么呢?”浔托着腮饿得一脸愁容问她。
“想......我家奶酪。”云浅随口敷衍,没有丝毫掩饰的敷衍。
浔无趣地撇撇嘴,终于盼着红彤彤的辣油锅里开始冒泡泡,激动地欢呼一声,夹了一大筷子羊肉卷放入,边放边催促道:“别发呆了啊,一会儿肉熟了我可不等你。”
云浅幽幽地瞪他一眼,她对这家伙在食物方面的捍卫能力深信不疑,于是一声不吭地抄起筷子随时准备夹肉。
“对了,我一开始就觉得那两个人怎么那么面熟,后来才想起来,不就是上次问你要微信的那个嘛。”浔眼疾手快地捞着肉,还不忘揶揄她两句:“看来真的是’有缘再见‘了。”
云浅被他一语道中心事,闷声纠正他:“其实已经见面三次了。”
“哈?这么巧的吗?”浔不可置信。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忆道:“第一次是在那家咖啡店嘛,第二次是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就林尚清来店里那天,记得吗,我不是走得晚吗,在路上碰到了点麻烦,然后正好遇到那个怀枫,他把我送回家的......第三次就这次。”
浔口中嚼着肉含糊不清:“按照电视剧的套路来看的话,我觉得你的爱情快开始了。”
云浅不置可否,“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说?”浔又夹了一筷子生肉放入锅里。
“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多虑了吧。”
“嗯......那大概是吧。”云浅望着渗着血色的羊肉片漂浮着油锅上,纳闷一问:“诶?这肉怎么还没熟?”
“姐姐,我都吃三轮了,这是刚下的。”浔笑的一脸得意,眼中充满奸诈,在那儿抖着腿瑟。
云浅用她还干净的筷子狠狠冲他脑袋一敲,埋怨道:“你个小坏蛇,故意套我话转移我注意力是吧,你这叫作弊!罚你暂停一轮!”
“明明是你对那个怀枫太上心了,这才见面三次,想他想得吃饭都不积极了。我看啊,你一定是看上人家长得帅。云浅,你是不是有一个叫肤浅的姐姐?”
云浅恼羞成怒地伸出拳头直冲他的鼻子,他连忙抬手挡脸,然后她顺势停住,抄起漏勺把锅里刚熟的肉尽数都捞进自己碗里,整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吃饭就是要抢着吃才更香。
次日一早,梁启在云上清浅的微信群里发消息,说老家有亲戚病逝,需要赶回去一趟呆几天,店内的大小事都拜托给林路哲管理。
他也单独联系了云浅:“我可能要去半个月,你照顾好自己。”
她回复:“你也是。”
这几日云上清浅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们在这里恣意地放慢时光,任凭烈酒清歌抚平心中的愤懑与寂寞,每一首歌,都在歌颂不同的人生。
因此坐在这里的每个人,心中都怀揣着自己的故事。
林尚清没走,她会每天在林路哲的工时来,点一杯固定的酒,听他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唱着歌,默默地潸然泪下,然后等他从台上下来时,她已不见踪影。
不是没有人问过林路哲,都爱了八年了,为什么不娶她。
而他只是一言不发,低着头抽烟。
梁启走的第二天,怀枫来了。
那时云浅正在台上唱歌,是一首莫文蔚的《爱》。在这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她偏偏喜欢老歌,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熬成经典的情怀,才是最打动人心的。
她穿着卡其色小格子衬衣和深棕色的背带裤,微卷的长发被高高吊起,为了搭配造型还戴了一副金框眼镜,复古中带有一丝她独有的俏皮。她半坐在高脚凳上,扶着麦克风缓缓吟唱。
她在音乐中如鱼得水怡然自得,直到她深情款款地唱完**睁开双眼时,正好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令她心头一跳,差点乱了阵脚。
怀枫插兜靠在吧台前,双目含着极浅的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云浅微微向他扬了扬嘴角,而后就挪开了视线,但余光之中那道目光半寸不离她的脸,烧得她脸发烫。
一曲终了,云浅调整了下坐姿,准备第二首歌时,一名兼职的大学生凑到她身边,看了眼吧台的方向说:“浅姐,那位白衣服的客人点了首歌,我跟他说咱们店没有这种服务,但他让我来问你,说你不会拒绝的。”
云浅透过吵嚷的人群,再次找到怀枫的位置,后者穿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黑色休闲长裤,倒是随性的很,他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她就是能看出来他眼中极浅的笑意。
“他点什么歌?”她与他对视着,却询问身边的人。
“《try》。”
大学生小兄弟没想到,他浅姐真的答应了。
理由是,这首歌她也很喜欢。
而由于乐队没有提前练过这首歌,云浅亲自背上了木吉他,独自坐在舞台中央,在变幻的斑斓光线中,纤细小巧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柔美古朴的琴音缓缓流淌,再加上她干净纯粹无任何杂质的甜美嗓音,仿佛在声情并茂地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云浅对这首歌怀揣着莫名的情感,想当年在大学时代,曾在校庆的舞台演唱过这首歌,歌词与琴谱都烂熟于心,此刻再度演唱,竟泛起往日丝丝缕缕的柔情,如同仍然徘徊在那段对酒当歌的青葱岁月。
而怀枫再次听到这首歌,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这原本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如今也只有他一人能够想起。
她竟然都忘了,她可真忍心。
云浅结束了第一轮的演出,跳下台穿过人群,站在怀枫面前,甜甜一笑打着招呼:“来啦。”
怀枫嗯了一声,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云浅在他右手边坐下,他问:“下班了?”
“还没,还有两轮。”她说,看了看他身后和四周,疑惑道:“就你一个人?”
“嗯,森在家追电视剧,不愿意陪我出来。”他泰然自若地满嘴跑火车。
云浅笑笑,探出手去捞吧台里的酒单,摆在怀枫眼前:“喝点什么吗,我请客。”
怀枫抱着臂,看都没看一眼,问她:“有推荐吗?”
云浅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突然灵光一现,激动地一拍大腿:“你愿意尝尝我自己酿的梅子酒吗?”
“好啊。”他答应得爽快。
简直是求之不得。
云浅绕进吧台里,在酒柜的角落抱下来一个篮球大小的玻璃坛子,里面的青梅一颗颗还青翠饱满,只有微不可见的褶皱,浔一把拉住她,问:“诶,你这酒才泡了一个月,还不能喝呢。”
她抱着罐子可怜兮兮地嘟囔:“我嘴馋。”
浔一语中的:“你该不会请人帅哥喝你这残次品吧,你也太不走心了。”
怀枫看着两人嘀嘀咕咕就心烦意乱,然而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没关系,我不介意。”
于是云浅得意地瞥浔一眼,拿出两个玻璃杯,放入一些冰块,然后再把酒盛出来,还捞了两颗青梅进去,一杯递在怀枫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酿得时间太短了,可能没什么梅子味,你先尝尝?”
他欣然接过,纤长的手指半握着酒杯递到嘴边,浅抿了一口。
清甜可口,酒香醇粹,青梅的味道还没能盖过酒,但还不错。
“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满脸期待。
“不错。”
云浅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酒的味道还是比较辛辣,她五官都皱到一起,不过还是挺好喝的。
“给我尝尝。”一旁的浔手里还忙着调酒,身子已经凑过来,朝云浅的酒杯努努嘴,然后她及其自然地把自己喝过的玻璃杯送到他嘴边,他嘬了一口。
这一幕的旁观者怀枫,瞬间脸拉下来,面色不善,眼中似有惊涛骇浪,大雨滂沱。
“嗯......勉勉强强还可以吧,再过两三个月肯定更好喝。”浔一本正经地评价。
“是吧,我也觉得,好了好了不喝了,半年后再开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处自然融洽,在旁人看来就是情投意合的情侣,而他也不会知道,这些年若不是有浔的陪伴,云浅的生活可能会过得更孤苦难捱。
虽然是彼此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但两人其实除了友情什么都没有,可他不知道。
他站起身,压抑着内心的火光,看也不看他俩,幽幽地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径直离开了。
第66章 自始至终都是败给了你
月明星稀,夜色微凉,但没有怀枫的心凉。
他一气之下就走了出来,独自在大街上徘徊,街边纷繁绚丽的霓虹灯孜孜不倦地闪烁着,变幻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公交站亮着白灯宽大的广告牌上印着某个明星潇洒俊逸的脸,道路两边的树上缠满了缤纷多彩的小彩灯,一闪一闪地把整条街连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眼前灯火辉煌,都未能照进他心底的黑暗。
他暴戾的情绪涌起,恨不得冲回去把他俩杀了算了,反正他这几天都在踌躇不定,始终无法伤害云浅,他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呆在她身边只是为了找到合适的机会杀了她夺走能量石,但每每她温柔的笑颜绽放在他眼前,都令他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因此他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借着要杀她为理由主动找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只为舒缓他多年来的思念,最终只是饮鸩止渴,重蹈覆辙。
可是他没有办法,好像在云浅面前,他总是没辙。
饶是杀伐果断的死神,此刻也只能像埋着头的鸵鸟一般窝囊地逃避现实,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正是心烦意乱时,路过一家零食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怀枫望向窗里摆放在铁盘里的各种零食,看到红彤彤的山楂外面包着白糖的雪红果,忽然想起来多年前,小姑娘总是嚷嚷着要吃,有一次他带着她满大街找卖雪红果的店,最后在晚上十一点在离家三条街远的店里买到了最后一份,她开心地吃了一路,嘴角都沾满了甜甜的味道。
想到这里,怀枫低下头无可奈何地笑了。
真是,败给你了。
云浅九点多下班,刚出了云上清浅的门,就看到一道瘦长的身影,倚靠在路边的树下,他低着头,头发的阴影盖过了眼睛,看不到表情。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怀枫。”她走过去唤他。
他抬起头,眼中有些倦怠,翘了翘嘴角:“下班了?”
云浅嗯了声,疑惑地问:“你不是走了吗?”
他随口敷衍:“在附近随便逛了逛。”说罢举了举手里的纸袋说:“给你买的。”
她接过打开看,然后笑意就从嘴角蔓延到眼里。
“雪红果!我以前超爱吃。”
怀枫眉毛一挑:“现在不喜欢吃了?”
“那倒不是,但也好久没吃了。”
“嗯?”
是天国上没得卖,她随口应对:“我怕吃多长胖。”
怀枫但笑不语。
“走吧,我带你去吃夜宵。”他轻推了下云浅,两人在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我刚说了我怕胖,你就让我跟你去吃宵夜?不太合适吧......”
“我等你等饿了。”
“等很久吗?”
“嗯。”
然而半个小时后,某个嚷嚷着怕长胖的姑娘吃了一笼烧卖,一笼虾饺,一屉粉蒸排骨,一屉豆豉蒸凤爪,还有一碗瑶柱鸡丝粥......
怀枫看她大快朵颐的样子,震惊她见长的食量之余还有些心疼,小姑娘是晚上没吃饭吗?
“你们店的待遇好吗?”他忍不住问。
“很好啊,我老板是我大学同学,对我好到有些偏袒了。”云浅又塞了一口粥。
怀枫想到她老板就是梁启,不经眉头一皱。
可能是因为刚刚吃过雪红果开了胃,让她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吃了很多,反而喊饿的那位倒是只吃了几口就撂下筷子往后一靠,看戏一般看着她吃。
这时云浅终于感到了窘,忙端起碗喝下最后一口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我吃饱了。”
她嘴角还残留着饭渣,肉嘟嘟的脸让人恨不得咬一口。怀枫识破她的小心思,下巴指了指桌上最后的一笼,说:“把那两个奶黄包吃了。”
她还嘴硬:“我太撑了,你吃吧。”
“……我不吃甜食……别浪费。”
“那好吧。”于是,她“勉为其难”地消灭了最后两个奶黄包。
嗯……她怎么感觉自己和浔相处久了食量也越来越大了?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留个微信吧,方便联系。”他说得理所当然。
云浅这次答应得干脆,把他添加到好友中,在给他备注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是山峰的‘峰’吗?”
“枫叶的‘枫’。”他淡淡道。
云浅哦一声,觉得他的名字真好听。
回家后已是十一点。云漠刚从浴室出来,带着朦胧的水汽,看见她从玄关处走进,脸上挂着笑。
云漠感觉不对劲。
“怎么这么晚回来?”他狐疑地问。
“下班后去吃了个夜宵。”
“嘘,你小声点。”云漠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颜七睡了。”
“和谁吃宵夜啊?”他又问。
云浅光明正大地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心想,他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压低声音应付道:“我同事啊。”
云漠不信:“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哪个谈恋爱的过得像你妹妹这么凄惨?”
“我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也不像过得凄惨的,骗谁呢?”
云浅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大剌剌地向后一靠,耍嘴皮子道:“怎么会呢?兄长对我教导有方,我怎敢半夜与野男人幽会呢是吧?”
话音刚落,手机叮的一声响了,屏幕上弹出一条“野男人”的微信:
“我到家了,晚安。”
于是她又满面春风地在云漠眼皮子底下给怀枫回复了一句晚安。
……
后来的几天,怀枫每天都会去云上清浅,点一首《try》,云浅问他为什么对这首歌如此执着。
他说,这是秘密。
于是云浅就懂了,这歌八成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
看来是与前女友的故事。
然而这天,怀枫破天荒地没有来,云浅在舞台上唱歌一直心不在焉的,眼神不断朝门口的方向瞟,每每余光之中有与他三分相像的人,她的目光就会立刻扫过去,而只能失望收回。
下雨了,滂沱大雨下得酣畅淋漓,玻璃窗被雨水打成模糊一片,窗外红红绿绿的霓虹灯此刻也只是一段段斑驳的色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云浅在店门口望向黑压压的天空一筹莫展,明明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出门就没想着带伞,谁知道这天气说变就变。
她打开手机上的叫车软件,可无论是专车、快车还是顺风车,前面都有五十多人在排队,等排到她,怕是雨都停了吧。
她沮丧地放下手机,打算冲进雨里,先找到第一个避雨点,然后再找第二个避雨点......就这样一路跑跑停停,到街口打车。
她把牛仔外套脱下来撑在头顶,做好心理准备,刚要踏入雨中,一辆黑色的卡宴缓缓驶入她视线里。
车在她面前停下,驾驶座的玻璃滑下来,露出一双被上扬的嘴角挤出的弯弯笑眼,是好久不见的森。
“快上车,我们送你回去。”他说。
云浅感觉他们此刻就是观世音菩萨在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连忙感恩戴德地跳上后座。
怀枫坐在后座的右侧,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皮质外套,里面是白色内搭,他难得有这样清新的穿搭,衬得他肤色更白净,让人难以离开视线。
只是他眼下有两团青黑,一脸倦怠神色。
车子四平八稳地驶入雨中。
车内三人沉默无言,而没想到的是,怀枫说了第一句话。
“我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来晚了。”
云浅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
沉积在心底的郁闷豁然开朗,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前一天晚上,c市的异空间自然之气衰竭,怀枫连夜赶过去调回了军队,安置了当地的亡魂,又用自己的法力延续自然之气,耗损了他将近两年的修为,元气大伤。
地国的危机迫在眉睫,当务之急就是得到能量石,而他面对云浅依旧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后来他处理完c市的事情,就立马赶回来,可还是没赶上她上班的时间,本想直接回家休息,谁知突然下了雨,他怕小姑娘没带伞,只好让森把车开到云上清浅。
“饿吗?”他把头转向云浅,问她。
小姑娘在他面前摇摇头,说:“不饿,刚刚在店里叫了披萨。”
然后又无话可说,森在前面开车都觉得气氛尴尬极了,忙想着找话题,突然心生一计。
汽车遇到红绿灯缓缓停下,他看向后视镜里的她说:“云浅,怀枫刚搬了家,你愿不愿意去帮他暖暖房?咱们可以一起吃个饭,下午看看电影打打牌什么的,怎么样?”
他的突发奇想也把怀枫吓一跳,挑眉瞥了他一眼,然后竟有些期待地等着云浅的回答。
她思考了一番,问:“什么时候?”
“最近都可以。”森说。
“那后天可以吗,我休假。”
怀枫暗自松了口气,内心窃喜,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当然可以,只要你有时间,我们随时待命。”森笑得如沐春风。
云浅其实很喜欢这种活动,低消费还能和朋友们疯玩一下午,反正平时在家也无所事事。
于是她笑得人畜无害,可说出来的话瞬间让开车的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旁边的人脸黑了半分。
“既然是暖房,肯定人多点好啊,你们介不介意我把浔带上?”
“额......”这种事情森可不敢替怀枫做主。
怀枫微乎其微地轻叹口气,“随你吧。”
“好嘞。”
不知不觉间车子停在云浅家的小区门口,怀枫从车座下抽出一把长柄伞给她,“回去吧。”他说。
云浅接过,刚要下车,清冽的嗓音又在身后响起:“对了,我明天不过去了。”
消耗太大,他急需休息一天,不然他怕后天不能陪她玩得尽兴。
她点点头,浅浅一笑:“好,那我们后天见。”
他也翘了翘嘴角道:“后天见。”
第67章 怀家暖房
关于去怀枫家暖房的事情,森特意拉了个群,四人共同商定午饭吃什么,其实是为了怀枫的私心。
一开始说吃火锅,森非说自己吃不了辣,而不是辣锅的火锅没有灵魂,于是又提出来叫外卖,结果森又说外卖不干净,对身体不好,无奈之下云浅说,要不在外面买饭回家里吃,森又说那还不如直接在外面下馆子......
全程怀枫只字未言,森做尽了恶人。
最终,终于等来了云浅的一句话:
“那要不,我做饭?”
“好的。”
“好的。”
“好的。”
三人齐刷刷地回复......
云浅一脸黑线,感觉自己被下套了。
一转眼时间步入十月份,云浅已经在人界呆了两个多月了,平时云漠虽然嘴上嫌弃她,但会在每个早晨耐心地替她准备好她喜爱的早餐,才和颜七一同出门上班。
这天,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云浅也出了门,她穿着一件钩花的宽松白毛衣,露出里面粉色小格子衬衫的尖领,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百褶裙和裸色打底裤,脚踩一双马丁靴,头上戴着一顶藕色的南瓜帽,耳侧低扎着两个小辫垂在胸前,远远看去稚嫩得像个初中生。她按照怀枫给的地址找到他家,然而发现他家小区和浔家就隔着一条街。
于是直接去浔家楼下的进口超市里买做饭的食材。那天在群里集体讨论的最后,他们仨还死皮赖脸地一人报了一道菜名,有浔的油焖大虾,还有森的酱爆茄子,以及怀枫的红烧肉。
云浅暗暗腹诽,还是怀枫最上道,她做的红烧肉真的是一绝。
她正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穿梭,就接到了怀枫的电话,不一会儿,后者就找过来,懒懒散散地插着兜向她走来。
在两排码满五颜六色包装袋的货架中央,小姑娘正全神贯注地巡视着玲琅满目的薯片,拿起其中几个挑挑拣拣,怀枫走近,从头到脚饶有趣味地打量她。
云浅把两袋不同味道的薯片放进购物车里,准备推车离开,才发现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把她吓了一跳。
她抖了个激灵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吱一声,吓死人了。”
怀枫噙着笑,觉得她今天甚是可爱,真想伸手捏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然后他就跟在她身后陪着她挑菜,仿佛时间没变,中间空白的那五年没有被彼此消逝,他们依旧恩爱如初,一起漫步在人声鼎沸中从不走散。
他突然心血来潮,询问正在挑茄子的云浅:“头发留了多久?”
她挑得认真,顺口回复:“五年吧。”
怀枫感慨万千,想当年他一次又一次希望她留头发,她都倔着脾气硬是不听,而其实并不是他有多喜欢长发,只是想逗逗她罢了。
可在他们分开的五年里,她居然把头发留到及腰的长度。
长发的她很美,但他还是觉得记忆中那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更可爱。
“为什么想留长?”他又问,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认真挑茄子的脸。
“嗯......懒得剪。”
过了一会儿挑完茄子,她突然反应过来,狐疑地抬头看向怀枫:“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短发?”
他回答得不慌不乱:“猜的。”
“哦。”
南瑾城在换了个名字之后真的变了,他在云浅面前再不似以前刚认识那样嘴贱喜欢和她斗嘴,而是有种失而复得的珍惜在里面,不知不觉间夹杂着太多宠爱和纵容,连森都说他现在变得越来越温柔了,并且,说瞎话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怀枫来超市找她,就是给她充当着付钱和劳动力的角色,他一只手提着沉甸甸的大袋子,虽然走得四平八稳脸不红心不跳,可还是惹得云浅过意不去,伸出一只小手,说:“我们一人提一边吧。”
他笑得有些无奈,点头答应:“好。”
怀枫的新家在三十三层,是森最近刚帮他买的,为的就是配合当初在超市与云浅相遇时,说的一句:“家在附近”,才买的浔家附近的一套房子。这里装修风格还是一贯的“南式”简约风,宽敞明亮的客厅空荡荡的,餐厅和厨房的面积也很大,却更是空空如也,根本不像人住的家。
但好在厨房用具都齐全,不然云浅真不知道上哪儿给他偷锅煮饭。
浔和森还没来,她把购物袋里的菜挨个拿出来放置在琉璃台上,怀枫换上了宽松的居家服,手插在大短裤的口袋里,倚在门框上问她:“需要帮忙吗?”
如果此刻云浅有记忆,一定觉得南瑾城疯了,因为以往她做饭的时候某人跟个二大爷似的只会袖手旁观。
然而她不记得,错过了这个精彩的揶揄他的机会,还认真地给他分配任务:“帮我烧壶热水好了。”
“没有烧水壶。”
“……”
“那拿锅烧……”
“我不会……”
云浅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无奈道:“把锅拿出来,把水盛进去,放上灶台,开火,等水沸,会了吗?”她把菜拿进水池里面洗。
“哦。”
云浅不敢想象,这个连烧水都不会的男人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锅放上灶台,怀枫又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框上看她,她把右手食指上的水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按下手机的home键,看了眼时间:“现在十点,刚好十二点可以吃饭。”
怀枫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她放在琉璃台上的手机,锁屏壁纸是一只雪白的猫,伸着四肢侧躺在米色毛绒绒的地毯上,紫色的双眸有种说不清的妩媚,他剑眉一挑,有些意外:“你喜欢猫?”
云浅看着他的视线停在她家奶酪的照片上,顿时来了兴致,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说:“这我儿子,漂亮吧~”
怀枫觉得有点可笑“你儿子?”
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解释道:“浔捡的流浪猫,我们留下来一起养,所以是我们的儿子。”
怀枫恍然大悟,他笑了。
“佘虎虎?”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儿子这个俗不可耐的大名?其实他有个很可爱的小名,叫‘奶酪’。”云浅郑重其事地纠正。
“在咖啡厅那次听你俩提起过。”
“哦。”
此刻怀枫开心得真想在她认真的小脸上亲一口。
水开了,云浅把两个划开十字的西红柿丢进去,开始切肉,结果这时候手机欢快地响了,进来一个语音通话。
她手上沾满了油,于是朝自己手机努努嘴,对怀枫说:“帮我接一下。”
怀枫拿起,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五个大字:
“芳心纵火犯”
是当时浔非要让云浅改的备注。
“这是谁啊?”他语气不善地问。
云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浔。”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快接吧。”
语音接通,怀枫把手机贴到她耳边。
“喂云浅,我刚醒,可能要晚点到。”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刚睡醒的模糊不清。
云浅翻了个白眼:“……来晚了就没饭吃了!”
“别啊,我这都是为你好,为了给你和怀枫创造独处的机会呀!”他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过了一阵又有了水声。
云浅忙咳嗽两声企图掩盖浔的话,心虚地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怀枫,她不知道听力异于常人的他已经听到了全部,正偷着乐呢。
电话挂断后,手机屏幕上跳转到微信聊天列表上,最上面的是浔的对话框,第二位就是他的,他的备注就是中规中矩的“怀枫”二字,而给浔的却是“芳心纵火犯”……
呵,这是什么沙雕名字。
最后实在气不过,就趁云浅剥西红柿皮的时候,偷偷把浔的备注改成了:“毛头小子”。
死神大人的幼稚至极,倒是一点儿没变。
正午十二点,怀家准时开饭,云浅将一道道五味俱全的菜肴端上餐桌,勾起三个男人胃里的馋虫,森和浔都对她赞叹有加,只有怀枫一人抱臂向后靠着,俨然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但他五年后再次吃到她做的饭,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年他也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珍馐美馔,但那些于他而言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罢了,从来不会吃得尽兴,他想,或许只有云浅能给他归属的感觉,家的味道。
下午四人无事可做,本想找部电影看看,但在看什么的问题上产生了很大的分歧,浔想看惊悚悬疑片,被云浅无情拒绝,她想看言情剧,森想看喜剧电影,怀枫想看武打片……
最终只能作罢。
云浅盘坐在松软的黑色羊毛地毯上,以她在人界八年的生活经验,突然闪过一个奇思妙想。
四个组局,不打麻将多可惜啊。
森去楼下小区里的棋牌室问大爷大妈借了一幅麻将回来,云浅找怀枫拿了一条旧床单铺在玻璃方桌上,四人围着桌子的四边坐下,把麻将依次倒扣码成两排,向前轻轻一推。
他们仨在这方面完全是小白,仅玩过几次的云浅倒成了这桌上的老手,因此她耐心地讲述了规则之后,看森和浔似懂非懂的表情,顿时胸有成竹,觉得今天能够赢得盆满钵满。
然而没想到的是,怀枫慢条斯理地跟她谈起了条件:“我们玩两圈,如果最后你点数输了我,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几乎是陈述语气。
云浅虽不知他要搞什么鬼,但倔强如她,不服输如她,毅然决然地接受挑战:
“好,那如果你输了,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虽然她都没想好有什么条件需要他答应。
“嗯。”
第68章 我愿做你的盖世英雄
从艳阳高照到日落西沉,他们玩了整整一下午。
怀枫和森上手很快,玩了两把之后就摸出了规律,偶尔还能小胜几把,只有浔,在玩了一圈之后,才搞明白胡是怎么回事。
而让云浅惊异的是,怀枫手气出奇的好,连庄十几把,看着他手里点数越来越多,她越来越没底,他完全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俨然不像是个新手......
“**清一色。”最后一局,怀枫悠然自得地把手里的一列牌推倒,剑眉一挑,眼中含着些许漫不经心,仿佛胜利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那样简单。
云浅坐在他对面瞠目结舌,看他有些得意地靠坐着,听他的依旧平淡如水的声音对她说:
“你输了。”
森在一旁拍手叫绝:“老大你牛啊,没想到你在这方面也是天赋异禀。”
云浅郁郁地撅了撅嘴,身子向前倾了倾,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抵着下巴看着怀枫:
“愿赌服输,你说吧,什么要求。”
怀枫邪魅一笑,也把身体向前倾,拉近与她的距离:“我要你酿的那坛梅子酒。”
没想到是浔第一个反对:“那个梅子酒我好不容易等了一个多月了,就要送你了?!”
而两人依旧旁若无人地对视着,云浅歪了歪头:“就这么简单?”
“喂,云浅,你清醒一点,说好了两个月以后咱们一起开封呢,怎么说给就给人。”浔还在最后的挣扎,但就像两人之间爱情电影的画外音一般苍白。
“嗯,就这样。”怀枫说。
第二天在云上清浅,一反循环往复的平庸岁月,忽然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前期一切照常,就是怀枫来得有点早,他坐在某个角落的卡座里,也不打扰云浅工作,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车来人往,屋内的歌舞升平。
正值林路哲的演唱时间,林尚清照旧坐在吧台,点了一杯“海洋之星”,淡蓝色渐变的液体在红红绿绿的灯光下失去了它本身的颜色,她今天看起来很平静,已经不会再隐忍着落泪,甚至看上去有些豁达,她淡淡地对靠在一旁的云浅说: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明天一早我就要飞回我的城市,我要结婚了。”她扯着嘴角扬了扬,可云浅不觉得她真的在笑。
“你想清楚了吗?”
“当然。”她说,眼神飘到酒架上玲琅满目的酒瓶,“我天天来这里,是在给他机会,也是在给自己接受现实的机会。”
“对方是一个大学数学老师,知书达理,和我门当户对,相貌平平却很温柔,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好老公。”她抿了一口酒,笑容如百合花一般纯洁优雅,只是那一抹泪,终于不争气地从眼角落下。
纵使云浅知道后面要发生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心疼她。
台上一首慷慨激昂的摇滚乐结束,有人往台上搬去一张高脚凳,只留几盏壁灯,洒下昏黄的暖光,台上那个一头脏辫,留着一层薄薄的青色胡渣的男人坐在登上,收起平日里的痞气,只留下眼里的迤逦温柔。
他拾起一侧的木吉他,笑得有些少年的英气,对着台下不明就里的听众,也对着林尚清,说:
“接下来这首歌,我要送给一个人,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故事,我唱出来,她就会懂。
“《拥抱》。”
林尚清捂着嘴站起来,已然泣不成声。
她懂,她当然懂。
那年大学时代的夏天,体育学院的一位男生对她一见倾心,他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死缠烂打,渐渐她的心开始摇摆不定。终于在某天下课回寝室的路上被闺蜜神秘兮兮地带到一片废弃的篮球场,四下无光,只有一辆摩托车的车灯打光,男生坐在光源里的石阶上,抱着木吉他对着她唱《拥抱》。
他说:“林尚清,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说:“好。”
从那之后,携手八年,相濡以沫,风雨同舟。
……
“抱紧我,吻我,爱,别走。”
我的爱,你别走。
一曲终了,林尚清的视线完全被泪水模糊,朦胧中看到台上的男人注视着她,带着如那晚一般的坚定不移与情深似海说:
“清清对不起,原谅我的摇摆不定,我知道这些年没有给你真正的安全感,才让你有意离我而去。我一直想挣很多很多钱,这样才能配得上你,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对不起,直到今天我都没能挣很多钱,而你已经有更好的男人可以给你美满的家庭,即使这样,我还是想恬不知耻地问一句,林尚清,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林尚清哭双手捂着眼睛哭到不能自已,泪水从指缝中滑落,耳畔是群众呼喊着“嫁给他”,等她放下手,林路哲抱着一束玫瑰花站在她面前,摸摸她的头,“别哭了,妆都花了。”
她接过云浅递过来的纸,胡乱地擦了擦,抽泣地看着地面说:“哪有人站着求婚?”
旁边的浔狠拍了林路哲的后背一把,催促道:“快跪下!”
林路哲单膝跪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小方盒,在她面前打开,再一次认真地问她:
“林尚清,嫁给我好吗?”
“好。”
执手八年,他们今后还将会执手一生。
他们在人群的哄闹中拥吻,云浅被排在外围,默默地为他们感到开心。可不知怎么的,见到别人的求婚场景自己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心底说不出的羡慕,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像《大话西游》中说的那样,脚踏七彩祥云,带着沉甸甸的爱来把她接走,从此平凡地相伴一生。
或许她的身份,注定不能。
落寞之时,怀枫不知不觉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
他身为旁观者也为这平淡无奇的一天中的插曲所打动,便了解此刻,小姑娘定是更加感慨万千了。
云浅回过头来,忍着泪冲他甜甜地笑了,站在他身边兀自喃喃低语:“他们真好,我多希望能遇到属于我的盖世英雄。”
“你会的。”他说。
我愿意做你的盖世英雄。
“借你吉言。”她的朱唇皓齿上扬着明媚的弧度,牵动人心。
十月中旬,颜七跟着公司老总去香港出差,人走了还没两天就把家里的那位想得坐立难安,望眼欲穿。
终于,在第三天周末的上午,某人终于坐不住了,当下做出一个让云浅瞠目结舌的决定:
“我决定去香港。”云漠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拇指上下滑动着选机票,对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晒太阳的云浅说。
“不至于吧,人才走了三天你就坐不住了?你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如胶似漆?”
云漠清了清嗓子,泰然自若:“基本上没离开过。”
“你和我五年都不怎么见面,都没见你想过我。”云浅撅着嘴,腹诽他这是在重色轻妹。
“这不一样,我妹永远是我妹,我老婆被人勾搭跑了怎么办?”
“你也太小看颜七了,她要是容易被勾搭,早轮不上你了。”
“这不是重点。”他调整了下姿势,手中转着手机玩“主要是我俩五周年纪念日快到了,我要去找我老婆过节。”
云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她这几天一直被林路哲和林尚清的事情感染着,在云漠和颜七之间也颇受感触,她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云漠,你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等你接替了我的位子啊。”他从沙发走过来,盘腿坐在云浅身边洒满阳光的地毯上,“所以你现在到底有没有能力做天神?能力不够的话赶紧给我回去修炼,别每天在我面前蹭吃蹭喝。”
云浅“嘁”了一声,视线飘向窗外,懒得再看他。
其实这件事她一直有个私心。等云漠把天神之位传给她后,她想封锁云漠的法力,洗去他关于天国的所有记忆,从此以后如同普通人那样无忧无虑地在人界过活,不再操心天国与地国的恩怨纠葛,就像那年,他为云浅付出的那样,云浅也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换他一生潇洒快活。
那段忘却的记忆,包括她这个妹妹,她已不愿成为他的牵绊,不愿为他带来分毫担忧。
因此,她才一直呆在人界不愿意走,她想多多拖延时间赖在他身边,;因此,她特意向夕月学习了遗忘术,只为这个念头。
所以哥,你不要赶我走,因为我想在我余生的回忆里,能有更多关于你的画面。
然而这天傍晚,云漠就搭飞机去了香港,临走前嘱咐她这几天不要乱跑,不要和陌生男人打交道,尤其是长得帅的……
云浅觉得他的要求越来越无理取闹了。
而在同一天晚上,怀枫又没去云上清浅。
云浅走出喧闹的酒吧,在门口对着他的手机号码发呆,夜风很凉,她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格子衬衫,冷得她头皮发紧。
鬼使神差地按下通话键。
忙音响了三声后,电话被接起来,那边传来浓重的鼻音和刚睡醒的模糊不清的嗓音,“喂”了一声。
云浅听出了异常,“你在睡觉吗?”
“嗯。”
她放下手机看眼时间,八点二十,这也太早了。
“你生病了?”她又急着问。
“有一点。”他的声音似乎蒙在被子里,很低很闷。
“哦。”云浅搓着自己冰凉的手臂,缩着脖子来回走动着增加体温,“那你记得吃药,好好休息。”
他“嗯”一声,两人再无话可说,却谁也没有提出挂断电话。
就这样举着手机沉默了一分钟,怀枫终于听出从她那里涌进来的风声,和远方隐约的汽车鸣笛声,他带着鼻音问:“你在外面?”
“嗯,里面太吵了。”她说。
“进去吧,别感冒了。”他忍住和她继续聊下去的念头,催促道。
云浅应了一句就结束了通话,转身拉开宽大沉重的玻璃门,投身笙歌鼎沸的世界。
可她总会想起电话那边突兀的沉寂,与他低沉沙哑的嗓音。
有点心烦意乱。
第69章 想带你逃离这个世界
云漠走的第一天,云浅一觉醒来餐桌上空空如也,而她早已饥肠辘辘。
只能自己进厨房,在橱柜里翻出一包泡面放进小锅里煮,还把能加的鸡蛋、火腿、青菜什么的乱七八糟加了一通,愣是把泡面煮成了麻辣烫的丰富多彩。
正吃得津津有味,手机在手边欢快地响起铃声,偌大空旷的餐厅徘徊着回音,把她吓了一跳。
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森。
刚接通就传来了他劈头盖脸的一串话:“云浅,快来看看怀枫吧,他生病了,整整睡了五十多个小时,滴水未进,吃什么吐什么,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云浅猛地被一口汤呛到了,止不住的咳嗽,她边拍着自己的胸口,边断断续续地询问:“去医院了吗?”
森快速回复“没有。”
“这么严重了还不送他去医院?”
我是医生吗?找我有用吗?
“恕我直言,我老大打从生下来后就没去过医院。”
......
“药总吃了吧。”她已经站起来,匆匆忙忙地把没吃完的面全倒进马桶里,再把脏碗放入厨房的不锈钢水池中,全程快到不超过五秒。
“......没有。”
哇,真是服了。
云浅道了句“我知道了”就赶紧挂断电话,随意从衣柜里抽出一身宽大的运动服套在身上,随手扎了个丸子头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她不知道怀枫是什么病,在楼下药店把各种感冒药、消炎药、退烧药等买了个遍,才风风火火地打车去他家。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三十三层。
云浅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不确定怀枫在卧室能否听见门铃声,或者他昏睡过去根本醒不来,或者他已虚弱无力根本下不了床给她开门......思绪乱七八糟地越来越往更坏的方向猜想,最后还是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下了门铃。
按了一次没反应,她又按了一次。
这次之后才终于有了隐约的脚步声越来越向大门靠近,云浅的一颗心被揪起,直到门打开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才渐渐安定。
他穿着质地柔软的棉短袖和宽松的短裤,头发睡得有点乱,看到来人皱了皱眉,满脸的睡意惺忪,鼻音浓重:“你怎么来了?”
云浅看他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狼狈不堪,于是放松下来,她对上他漆黑的双眼说:“森跟我说你病得很重......我来看看你。”
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我很担心你”,变成了“我来看看你”。
而其实根本没有森说得那么夸张,他只是最近刚消耗太多法力,身体本来就有些虚弱,再加上受了风,染上了感冒,于是就窝在床上睡了两天两夜,并无大碍。
森不过就是尽职地担任着他们之间“爱情的桥梁”的角色罢了,给他们完美地创造一切可能的机会。
怀枫侧身让云浅进来,客厅的窗户还开着,灌进一阵一阵的冷风,让整个家中都充斥着清冷的气息,云浅怕他着凉,便跑去把窗子关了。
她把一袋子各式各样的药放在茶几上,转过身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时钟挂在墙上滴滴答答地响,远方街道有汽车穿梭的声音,云浅的手在覆上他额头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明显一愣。
于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僵在了原地。
没什么,云浅就是觉得这个举动有点暧昧,她僵硬地放下手,讷讷地看着他说:“你在发烧。”
他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低头揉了揉眉心,听到她又说:“去医院吧。”
“不想去。”他直截了当地拒绝。
说完,他又懒洋洋地走进卧室。
这么任性,还是小孩子吗?云浅腹诽。
最终别无他法,她强势地给他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五,如果真的以这个温度烧了两天两夜,怀枫此刻怕是脑子都要烧坏掉了。
“不行,你真的要去医院,烧得太高了。”她坐在床边执着,拉着他发烫的手臂拽他,可是他就是赖着不起。
“我走不动。”他耍赖皮。
云浅一副大义凛然:“没事,我背你去......”她打量了一番他的长手长脚,吞咽了一口唾沫,“我可以的......”
怀枫被她逗笑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快起来,来我背你。”
云浅把他拽起来就要往自己背上拖,谁知道他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抓着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在床边坐下,然后他的头顺势抵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别闹,我休息一会儿就好,真的。”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几分慵懒和无可奈何,而他的大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炙热的触感贴着她微凉的皮肤,真切得令人难以忽视。
云浅被他温热的气息包围着,顿觉心软,“那你把退烧药吃了。”
“好。”他放开她,后仰躺倒在床上。
怀枫吃了退烧药后又睡了一个下午,当他醒来时,屋子里一片昏暗,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七点半了。
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去上班了吧。
睡得头昏,他起身把厚重的窗帘拉开,稍稍开了点窗,清冽的风涌进来,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周身的乏力都荡然无存,远处的高楼大厦点亮了led屏,上下游动着几句城市的标语,近处街道灯火辉煌,热闹得一如既往。
他打算去洗个澡,结果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铺天盖地的明亮光线迎面而来,他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再睁开眼时,看到云浅正盘着腿坐在茶几前的羊毛地毯上,手里抓着一片披萨大快朵颐,她看到他后,拔下耳朵上的一只耳机,双击手机屏幕点了暂停,笑得温柔和煦。
这一幕,让他恍惚间觉得,他们从未分开过。
“你醒啦,好些了吗?”她跑过来,用干净的手摸了摸他额头,这次倒是毫不避讳。
“嗯,没事了。”他说,他看着她占着番茄酱的嘴角,红红的一片,像个小花猫,不知不觉间他眼神变得温柔了几分。
“你今天不去上班?”他问。
“我请了假,想等你醒来再走。”又把那句“我担心你”混合着披萨咽进肚子里。
洗了澡后,他在云浅强烈要求下吹干了头发,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云浅则还坐在地下边吃披萨边看手机里播放的电视剧。
怀枫看着茶几上敞着盒子的披萨,再看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忽然也觉得胃里一阵空落落的空虚感,忍不住手伸过去。
结果刚伸一半,就被云浅眼疾手快地打了下手背,说得义正言辞:“不行,你不能吃。”
他眉头皱到一起,饿都要饿死了,还耐心问:“为什么?”
“你两天没吃饭,吃这么油腻胃会受不了的,我给你煮了粥,你在这乖乖坐着等我。”说罢,她放下披萨起身,小跑着去厨房。
半路还特意回过头来,严厉地说:“不许碰我披萨!”
怀枫无奈地扶额笑了。
室内一豆暖黄光线,有人心满意足地左手拿着披萨,右手举着鸡翅,而有人寒酸地端着一碗青菜牛肉粥,配着几粒榨菜。
怀枫长这么大从未被如此差别对待,要有差别,也应该是他占好的一方,顿时竟然觉得有些委屈,闷声说:“你在我面前吃这些过意的去吗?”
云浅曲着手指,用指关节暂停电视剧,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居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兮兮,想想他都生病了,自己这样眼气他是有些不道德,犹豫了一下,便大方地放下手中的食物都放进披萨盒里,盖子一盖,擦擦手和嘴,说:“好,我等你吃完我再吃。”
怀枫看她一副豁达大度的样子,觉得她甚是可爱,翘了翘嘴角:“吃吧,我逗你的。”
“......”
结果过了一会儿,怀枫还是嘴馋得紧,忽然想起来云浅做的一个个金黄酥脆的小面包,不自觉地更饿了。
“云浅,做面包给我吃吧。”他说。
云浅回过头来疑惑地“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会做?”
“......猜的。”
“行,等我回头在家做好给你带过来。”她潇洒地手一挥。
怀枫把空碗放下,毫无满足感,语气郁郁:“没吃饱,我想吃红烧肉。”
云浅看他任性地像个小孩子,便耐着性子哄:“等你好了,我做给你吃哈~”
这种感觉回来了,他被一种强烈的温暖的感觉包围,像在温泉边上被笼罩在温热的水汽里,令人难以自拔。
这就是她说的“宠”。
不管他此刻在她心中的地位是如何,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小姑娘愿意宠的,必定是自己人。
想到这里,他又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饶是一代死神,在爱的面前也会患得患失,纵使他能力超群、法力无边、凡事都能够迎刃而解,但在爱的面前,还是脆弱地与常人无异。
他现在只想逃避现实,逃避责任,一心一意想再次追逐她,不惜一切把她绑在身边,像个毒瘾犯了的人,享受与她在一起的片刻欢愉,把千钧重负都抛在脑后。
这是在失去她的五年里,他唯一能想到的解脱。
此刻她再次回到他身边,像一道炙炙暖阳再一次照进他冰冷无边的世界,他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放开她的手。
如果可以,我想带你逃离这个世界。
第70章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明天吃吧。”怀枫厚着脸皮说。
“啊?”云浅惊诧地张了张嘴,“这么迫切的吗?”
怀枫笑而不答,就这么看着她。
但到底说到底是自己承诺在先,并且还逻辑严谨地说“等你好了做给你吃”,看眼下他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样子,根本不像个刚发烧完三十九度五的病患,而且看起来也一点都没有脑子被烧坏掉的迹象。
明天是一定能好的,所以她得履行承诺。
“好吧,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她说。
命运的车轮循环往复地在同一片地上碾压,云浅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终究还是逃不了做南瑾城厨师命运。
香港九龙尖沙咀,街头巷尾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穿插着五彩斑斓的霓虹,人行道的绿灯闪烁,带着催促的忙音,令人不知不觉脚下生风,在这个繁华拥挤的快节奏城市,即使到了夜幕降临之后,也不会慢下来匆忙的脚步,转眼投身于兰桂坊的灯红酒绿之中。
而在这个计日程功和恣意快活的城市之中,颜七只体会到了前者,这几日忙得昏天黑地,身为秘书助理还要整日跟着老板和老板秘书投身于各种大小会议连轴转,吃着带有应酬性质的饭,食不知味。
终于,今天再去和一位美国大佬谈完合作后,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并且这个项目拿下后,公司将会取得阶段性的成就,至少两年不用为资金发愁,于是老板难得慷慨的给他的员工们放了三天假。
在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酒店里,刚谈完合作的两方其乐融融,美国佬正对川渝的火锅啧啧称赞,老板承诺他,等他来大陆,一定作为东道主好好招待,并且还有声有色地介绍着自己家乡的美食也是令人赞不绝口......
餐桌上的商业假笑你来我往,纵使是没什么话语权的颜七也要扯着嘴角跟着笑。
没劲。
这时,一旁静音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她不动声色地瞟一眼弹出来的信息,倏地笑了。
“在干嘛?”是云漠。
她拿下手机靠在椅背上单手回复了一句:“在陪合作方吃饭呢,我们这个项目拿下了,我前阵子没日没夜的工作总算有了结果。”
他回复一个笑的表情,然后又说:“你在吃什么?”
颜七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旁边的老板,和老板旁的美国佬,他们还在相聊甚欢,本想给云漠拍张照片,但感觉难度有点大。
于是只能作罢,躲在旁边秘书的身后,找到一个刁钻的角度把自己挡起来,眉欢眼笑地与云漠发微信聊天。
“龙景轩,据说很难预定的,但我没什么胃口,只想回去睡觉。”
云漠:“想我吗?”
颜七倒是诚实得很:“还行,这两天太忙了,有点顾不上。”
云漠:“......”
他想她想得坐立难安,特意千里迢迢从北到南飞过来找她,结果换她一句“顾不上”。云漠有点抑郁,觉得在颜七面前自己才是多愁善感的那一方,像个小娘们儿似的,反而她每天潇洒自如,倒像个行走江湖,不为世俗红尘牵绊的女英雄。
正是这样的她,才让他沉迷至今。
吃完饭后是晚上八点半,两方人从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出来,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作为此次商业饭局的结束语,然后彼此握手之后,美国佬的司机把车开来,颜七一行人目送他们扬尘而去。
而在满眼街边的灯火辉煌中,有一道身影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冲进她余光里,她猛地把头转过去确认。
远处是熙攘的车来人往,眼前宽阔的停车场里,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如冠玉,穿一件白色亚麻短袖和卡其色直筒长裤,身形料峭,肩宽腰窄还腿长,靠在一辆黑色小轿车上面,双目含笑与她对望,不是她家云漠是谁?
颜七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一直从头到脚地打量他,确认此人是否真实,还是因为刚刚喝了红酒,此刻有些上头出现的幻觉。
直到云漠朝她生动地笑了笑,微微地冲她招了招手,颜七觉得幻觉应该没有这么立体,才相信眼前的事实。
内心不受控制的欣喜若狂,说是不想他,但当此次小别重逢后,她居然感到了热恋期才有的澎湃和悸动。
司机把车缓缓停在面前,老板和秘书都上了车,而她却无论如何都挪不动脚,所以她一个小小的秘书助理只好小心翼翼地斗胆敲了敲老板的车窗,向老板请假。
或许是合作谈成后他“龙心大悦”,很仁慈地放她去了,反正后面是假期,让她三天后去公司报道就成。
于是在把这尊大佛请走后,颜七才再次正眼瞧云漠,后者已经插着兜款款向她走来,她露出梨涡浅笑,一头扎进他宽广而温暖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颜七埋在他怀里,声音有点闷闷的,但语调上扬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给你个惊喜。”他说,“可是你刚刚说你不想我,我差点买机票走人。”
她抬起头对上他黑亮的双眸,一脸正色:“德高望重的神仙不能这样斤斤计较。”
他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逗笑了。
“来多久了?”颜七说。
“你说在龙景轩,我就找过来了。”
颜七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算算与他在吃饭的时候聊天,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
她顿觉心疼:“饿吗?”
云漠诚实地颔首。
颜七一把牵起他的手,走向灯火阑珊的十字街头:“走,请你吃饭。”
来香港三天,颜七每天从酒店醒来,就上车去往某个会议中心,再从会议中心去一家高大奢华的餐厅吃一顿商业餐,每次都只吃个半饱就又坐上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从未像此时此刻,闲庭信步般漫步在大街上,看着港片中的常常出现的街道,听着周遭来往的路人交谈的粤语,才真切体会到自己是在异乡。
她来香港之前,做了好多攻略,以为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来片刻时间去找那些号称“来香港必去”的店,而在这时,她才真正有时间悠然自得地做这些事情。
明明白天时还日理万机,现在却挽着云漠的手,一只手拿着咖喱鱼蛋,另一只手拎着杯丝袜奶茶,自在悠闲得人神共愤。
“你说要请我吃饭就是吃这些?太没诚意了吧。”云漠边说,边咬下颜七喂过来的咖喱鱼蛋。
嗯,真香。
颜七吃得心满意足,眉头舒展开来,解释道:“我要找的那家店还要坐地铁走很远,我怕你饿着,我们明天再去吃吧。”
云漠垂眼看身旁的女人吃得津津有味,噙着笑没有拆穿她的小九九。
他们穿梭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起来与其他情侣一样,做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后,说是带他吃饭,结果其实是他陪她吃了各种各样心心念念的小吃,而她俨然不像刚吃过晚饭的样子。
“你饭量怎么越来越大了,快赶上云浅了。”云漠毫不留情地开启嘴贱模式。
颜七揉着吃撑了的肚子心想,还不是怪他这几年每天好吃好喝给惯的,这些天她都没吃好,好不容易和他在一块儿放松下来可以吃点想吃的东西,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她瞪他一眼不想说话,结果他又兀自说道:“吃吧,胖点好,现在太瘦了。”
颜七不解:“为啥?”
他抿着嘴坏笑,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耳朵倏地就红了。
可依旧面不改平淡地说:“以后你去睡客厅。”
云漠笑得恶劣,一只手扶在她头后,一只手微扬起她下巴,低下头就吻了下去。
潋滟晴好的上午。云浅一早就来了怀枫家,提着一大袋子食材放在琉璃台上,怀枫还是一副没有要帮她的姿态,饶有兴致地靠在一旁。
多看一眼是一眼,他要把这五年来遗留的空白填满。
云浅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转过来手伸到他额头上摸了摸。
嗯,不烫了。
不知为何,在她看来这样暧昧的举动她做得越来越驾轻就熟,得心应手,越来越不知道尴尬是什么。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明明和他认识不久,相处却极其自然,尤其是偶然间看到他对着窗外寂寥的月,眼中的的孤傲与茫然,让她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锅里的水“滋滋”得沸腾着,云浅忙小跑去关掉,水泡在平面上冒出再破碎,再渐渐归于平静。
云浅的不安就像水开后咕噜咕噜冒泡泡一般,自心底一股一股冒出,沸腾得停不下来。
怀枫和云浅彼此沉默,只有她切菜刀砸到案板的声音,单调而有规律,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只可意会的气氛,或者说是情愫。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说昨天也是这样,可毕竟是照顾一个病人所以忽略了一些界限,可今天两个健康的正常男女在同一个屋檐下,选择忽略的大脑也不得不要直观地考虑一些问题。
天时,地利,人和?
云浅摇摇头消散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觉得自己可能是单身太久才衍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71章 怀云赌约
云浅觉得自己今天不太正常,偏偏要在她和怀枫之间的人际关系上纠结这么久,这不符合她没心没肺顺其自然的人设啊。
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真你情我愿,在人界谈一个男朋友也不错啊,反正他云漠还天天在人界风花雪月呢。
云浅把切好十字的西红柿放进沸腾过的水里,还在想象着云漠能接受的她的择偶标准是什么,估计很刁钻刻薄,嗯,他这一关不好过。
过了十几秒后,意识还神游着,正想着该怎么解决云漠,可能是原本脑子内存就不足还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占用了的原因,云浅就这么无意识地打算徒手在沸锅里捞西红柿。
“诶!”怀枫本抱臂在门口观赏她神游呆呆的样子,没想到她就这么呆到把手伸进了锅里,忙探身去阻止,可还是完了一步。
云浅“嘶”了一声猛抽回手,顺便抽回自己发散的脑神经,怀枫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把她的手拖到水龙头下一阵猛冲。
“你是想表演一下‘铁锅炖自己’吗,不好意思我对人肉没兴趣。”怀枫紧皱着眉,说出来的话让云浅想笑,但看他一脸严肃并且有些愠怒的样子,强忍着把刚要扬起来的嘴角压下去。
水龙头被开得很大,她的五根手指被怀枫伸进瀑布一般的水流中,冲得她渐渐发麻,清凉的水流盖过每一寸刚刚被烫到的皮肤,也渐渐不那么疼了。
于是其他感觉被脱颖而出,比如她还保持着被拽过来的姿势,一只脚撑地另一只脚翘着,猫着腰伸着手,此刻觉得腰有点酸;比如怀枫骨节分明且纤长的手握在她的手腕处,温热的温度像一座电源,冒着火花“呲啦”响着沿着她的触觉神经在她全身通了电,这异样的感觉让她寒毛都立起来了。
还有他就在身后,云浅只要扭个头就能亲他脸上,让她不觉间脸发热,浑身发热,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好了,不疼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不可闻。
“再冲冲。”他在后方态度坚决。
云浅怕再这样下去猛烈的心跳声会被他听见,用另一只手关掉水龙头,轻轻扭动手腕挣脱他的束缚,向后一退立正站好双手背后,注视他幽深漆黑的双眼说得一本正经:“节约用水是美德。”
......
话说出来,两人都僵在原地,云浅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靠,能再傻逼点不。云浅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犯了个白眼。
怀枫看她的样子,真想给这位行为道德规范的小朋友贴一枚小红花,他翘了翘嘴角,眼中意味不明,然后,转身走了。
走了......
云浅觉得她一百多岁的老脸都丢尽了。
小插曲过后,怀枫还是如愿以偿的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红烧肉,这种云浅单独做饭给他一个人吃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岁月静好,停在此刻多好。
现在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这儿和她共进午餐,他大概也能想到云漠一定还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然看他宝贝妹妹再一次和这个罪大恶极的大坏蛋朝夕相处,早就不知道要来找他宣战多少次了。
想到这里,他一想到云漠知道他再度接近成功后气到无语的样子,竟觉得有些洋洋得意。
你看,你妹还是这么好骗,轻轻一勾手就上钩。
这也是对于他现在在每日害怕云浅回忆起来,害怕云漠等人发现的恐惧中患得患失的苦中作乐罢了。
等一切昭然若揭,谁更惨还真不好说。
他为了再度混在她身边,更改了姓名,避开了云漠,支走了梁启,除掉了一切可能让他暴露的障碍,只为再一次接近。
然而,不知为何,才过了半个月,“障碍物”就从遥远的老家杀回来了,并且在他和云浅吃饭的间隙,竟有种挑衅的意味。
云浅放下筷子接起手边响了三声的电话:“喂,梁启。”
死神敏锐的耳朵再一次听到了电话内容。
“云浅,我回来了。”梁启说。
“老家那边都处理好了吗?”云浅加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需要我了,我就提前回来了。”他在那边笑。
怀枫长长地呼一口气,顿时没了食欲。
“那就好。”她说。
怀枫已然放下筷子,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表情不善地看着言笑晏晏的云浅。
“云浅,晚上开业前一起吃个饭吧。”那边沉默了一会开口。
云浅看了怀枫一眼,想着下午应该就没什么事可以走了,于是答应道:“好啊,正好大家聚在一起给你讲讲最近店里发生的事情。好多精彩你都错过了。”
“......我是说,我和你。”梁启顿了顿又说:“我和你,单独。”
云浅加菜的手停住了,笑容也僵在空中。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是个傻子都能明白梁启的用意。
可云浅在这沉默的几秒钟之内脑子里闪现出千思万绪她不想和梁启单独吃饭,一是因为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是若他真对她有意思,她要是赴约就是在给人家希望,若是他表白了还好,她可以直接拒绝,以后反而更坦荡,但若他没挑明,难不成她主动提出拒绝?想想都尴尬。然而她都已经答应晚上一起吃饭了,说明她有时间,如果不去的话又显得太刻意太矫情,朋友之间嘛吃个饭怎么了......
“喂,云浅?”梁启还在电话那边等她答复。
怀枫在她面前,也在等她的答复。
历史重演,而这一次他不能再不顾一切地吻上她的嘴,堵上她一切或答应或拒绝的话。
云浅觉得话已说出口,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暂且先赴约,见机行事吧。
“啊,可......可以啊。”
那边笑了:“好,那晚上六点二十紫菱轩不见不散。”
云浅挂掉电话后叹了口气,仰头把手边玻璃杯里的雪碧喝见了底,又拿起筷子兀自吃起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对面的人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莫名让她感到心虚。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虚的,人家不就是盯着你看了几眼,瞧把你怂的。
“他喜欢你。”怀枫依旧保持他横眉冷对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说。
云浅惊异抬头:“你怎么知道,我跟他打电话的三言两语中你就听出来了?”
他不自在地咳了几声,“......猜的。”
“哦呦,这么能猜,算命先生啊。那你猜猜是谁。”
“......梁启。”
云浅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认识我老板?”
“......我不认识你老板,但我能看到你来电显示。”
云浅觉得甚是有理,“哦”了一声点点头。
“他是老板的话,‘云上清浅’里的‘云’和‘浅’是你吧。”怀枫眉头皱得更深。
这样的场景,特别像一个嫌疑犯在接受警察的拷问,一个正容亢色,明察秋毫,一个心里有鬼,不知所措,除了没有冰冷刺眼的白炽灯,有的却是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我怎么知道......”说真的,云浅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可在怀枫面前就是莫名心虚。
“你对他有好感吗?”他又问。
“没啊。”
“那你还赴约。”
“朋友之间吃个饭怎么了,我这不也赴你的约了吗?”她突然觉得这个道理说得通,回应得理直气壮。
“我和他不一样。”怀枫脱口而出。
云浅突然心跳加速:“有什么不一样?”
怀枫腹诽:他第一次追你的时候就成功被我截胡,第二次也不用妄想有结果,这就是区别。
可到了嘴边:“他喜欢你,我……没有。”
云浅也不知道为啥心沉了沉,选择避开后半句的重点:“说不定他只是约我吃个饭呢,像你一样。”
她把怀枫和梁启归为同一性质,让怀枫更不爽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本质上是没什么差别。
“你敢不敢跟我赌,他今晚会跟你表白。”他剑眉一挑,笑意似有似无。
“算命先生又算到了?”云浅揶揄他,“赌什么?我唯一拿得出手的梅子酒都输给你了。”她指了指被他安放在置物柜上那坛玻璃器皿。
“你若输了,就当面拒绝他,并且离开云上清浅。”
祝你输个彻底,从此离他越远越好。
云浅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如果梁启真的表白,她也一定会拒绝的,然而倘若他从未挑明,她还尚且可以装傻下去,可如果真把事情说开,并且明确拒绝人家,不用怀枫说,她也一定会离开云上清浅的。
“那要是我赢呢?”
他耸耸肩双手一摊,“随你。”
“成交!”
反正她怎么都不吃亏。
可她看着怀枫,虽然他平时总一副谁人欠他八百万的样子,但他有时候幼稚起来又像个小学生,可偏偏她还被他传染这偶尔的低智商病毒,她都多久没和别人打过赌了,最近的两次都是和他,还输……
第一次输掉了梅子酒,第二次有可能直接输掉工作……啧啧
不行,这样不好,云漠说了,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免整个家都让她败没了。
第72章 醋王偷听表白现场
梁启和云浅约在云上清浅附近的一家杭帮菜馆。店内装修精简优雅,他们坐在一堵缠满紫色藤花的墙一旁,四下灯光不算明亮,只有每一桌头顶吊下的吊灯投出的一小片光晕,更像画地为牢,把光圈里的人和外界分割开来,成为独立而**的个体。
梁启看起来有些疲劳,双眼下挂着两团青黑,但鬓角打理得干干净净,下巴上也不带有一丝毛刺,看见云浅的时候还会带着温和的笑,一如五年前。
云浅在外面吃饭会有点菜的纠结,所以她身为选择困难症患者,从不参与点菜环节,于是当梁启把菜单推到她面前时,她又给他推回去了。
“你点吧,我随便。”云浅看着梁启,倒是笑得很大度。
然而有一种人,你每次问他要吃什么的时候,他总一副都可以,都不挑的样子,可真正等别人决定好的时候,他又嫌东嫌西,这样不仅懒还事儿多的人,真是不知道有点什么毛病。
偏偏云浅就有这毛病。
等送餐员把梁启连蒙带猜云浅的喜好点出的菜送上来时,云浅看着一盘盘摆盘精细,五味俱全,但她不喜欢吃的食物,还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这本就尴尬的一个饭局,还在食物上没有得到一点儿缓和。
于是云浅就更尴尬了。
前期还恰谈甚欢,云浅有声有色地给他讲述着他不在的期间店里发生的事,从说起林路哲是如何向林尚清求婚,说到有一位顾客和前女友搞暧昧当场被现女友抓包,那女的二话不说上台拿起麦克风就对着那男人骂,甚至说到前两天的天气晴转多云,多云转雨,小雨转大雨,某某路段因此造成了交通拥挤......
她不敢停下来,怕彼此相对无言的气氛很尴尬,怕自己一停下来的下一刻梁启就会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些事情,弄得她更尴尬......
终于,送餐员再一次托着黑色的托盘来到他们这桌前,把桌面上的餐盘往里挪了挪,又端下来一盘。
云浅目光放过去看了一眼,嗯,还是她不喜欢吃的。
就在这个间隙,云浅得到了片刻的轻松,她赶紧去想接下来该聊什么,突然想到浔自己调配出了一款酒,想征求老板的意见加入酒单里......嗯,是个不错的话题,他们可以就着调酒继续聊下去。
在想到这些后云浅突然觉得很累,如果两个人之间连吃饭都要刻意找话题聊的话,那说明什么呢?
说明说明不了什么。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想了想和身边的人吃饭的状态,云漠和颜七是亲人,在一张餐桌上吃饭那肯定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却又不是什么都说;浔有时候比她还能说,吃饭的时候嘴也不停,两人更是无话不谈,毫无避讳......
还有,怀枫。
这就奇怪了,明明和他认识没多久,论和她吃饭的次数他甚至都没有和以上两组参赛选手对比的资格,但她却也想把他拿出来比较一番。
可能怀枫这个人比较神奇,第一次和他单独吃饭的时候,她就不觉得尴尬,感觉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我吃我的饭,你喝你的汤,哪怕你在发呆我在走神,全程不说一句话,也不会有丝毫别扭。
明明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如和梁启的时间长,却很舒服。
“他喜欢你,我没有。”
她脑子里陡然飘过他说的这句话。
是因为这吗?
想到这里,又莫名其妙有些不爽。
思绪神游在外不知所踪,梁启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才勉强把她拉回现实,她听见他说:“发什么呆呢,是不合胃口吗,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真聪明,这都看出来了。
“我中午吃得有点多,现在还撑呢。”云浅笑着打哈哈,她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
正拿起筷子打算再塞两口她唯一比较喜欢的糖醋排骨,目光在某一块浓油赤酱的排骨上,可余光里有一道身影赫然出现,那道影子太熟悉或者可以说太特殊,简直是鹤立鸡群,在茫茫平凡的过路人之中脱颖而出,一下子抓住她的视线。
她和梁启的座位在二楼楼梯一上来的左手边,挨着一堵花墙,云浅的位置刚好面对着楼梯口可以看到人来人往,她追寻余光中的那道影子定睛一看,心抽抽了两下。
刚想到此人,就见到此人,这是她身为天神接班人拥有了新的一项独创的特殊能力?
怀枫穿一黑色牛仔夹克,蓝色牛仔裤,和一双厚底篮球鞋,还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一半的脸,看样子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但云浅就是十分笃定此人是他。
她正打算喊他名字,结果他抬起头来,帽檐的阴影盖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但他把食指伸到嘴边做了噤声动作,终止了她欲脱口而出的“怀”字。
然而他就在前面一桌坐下了,和梁启背对背坐着同一把沙发椅。
距离这么近,可以完美听到赌局全过程。
梁启和云浅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后者完全心猿意马,看着梁启背后露出的怀枫的后脑勺,心里摆满了黑人问号脸。
于是默默点开他的对话框,一连发了三个问号过去。
他很快回复:“我来亲自见证我的胜利。”
云浅:“......幼稚。”
她想了想,为了他们两个无聊的赌约还特地来见证全过程,不放过任何取得胜利成就感的人,除了怀枫她还真想不到第二人。
他还真是无聊......且幼稚。
怀枫那桌有送餐员给他上了壶花茶,清透的玻璃茶壶里漂浮着吸饱水的不知名的红色花朵,随着壶口倾斜液体流出,转了几个圈被狭小的壶口挡住,再不甘心地重新挤在一起。
自打怀枫来以后,云浅的注意力再也没法从他身上离开了,这让她和梁启之间的对话断了无数次,好多次又陷入沉默,这才终于给梁启创造了机会,表达了此次饭局的中心思想。
“云浅,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梁启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云浅呼吸滞了一下,但自己比想象中平静得多,她甚至还有闲工夫看到怀枫听到这句话时,拿杯子喝茶的手顿了顿。
“嗯?”她把视线收回来,看着梁启。
“六年前我没敢当面跟你说,是我一直很遗憾的事,后来我就在想,哪怕被拒绝,也应该面对面跟你讲,至少体现了我的真诚。”
怀枫听着梁启的话,不屑地挑了挑眉,吹吹杯里的茶,抿了一口。
他还在说:“后来你退学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你,可是你一直在我心里......”他自嘲般苦笑了一下,“可能是执念吧,后来我和林路哲合伙开酒吧取名字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到‘云上清浅’这个名字,可能是因为这里有你的一部分,可能是因为我希望有一天当你路过这家店,能够因为这个名字驻足哪怕几秒钟的时间。
“云浅,我觉得这次再见到你,是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当面跟你说。”他深吸口气,“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
实话说,云浅被他打动了,若不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换做几年前冲动的自己,说不定一脑热就答应了。
梁启个方面条件都不错,长得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但在人群中也是比较突出的那种,人温柔且深情,每每看向云浅的时候似有柔波荡漾其中。
可纵使他再好,也未曾走进她的心。
你真的很好,可是我不喜欢你;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不喜欢你;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很感动,可是我不喜欢你......人们总爱在转折前先铺垫,好让自己拒绝的理由在对方看来好接受一些,可是这样“好人卡”句式无论说得多么好听,理由听起来无论如何都显得过于苍白。
你的确很好,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没有办法。
怀枫喝完最后一杯茶,起身离开了。
他来到楼下餐厅门口,手臂撑在门前围着的一圈半人高的黑色铁栅栏上,点了一支烟。拿出手机,给云浅发了消息:“我在楼下等你。”
虽然他有十成把握云浅会拒绝,但当梁启问出口时,他还是忍不住紧张着她的答案,害怕她会心软,而他发现自己真的没耐心等到她回答,他只恨不得直接带她离开。
这里位于一条食品街,整条街都是沸反盈天的饭店和小吃店,隔壁开着一家臭豆腐店,生意看起来不错的样子,不大的门脸前围着不少排队的人,味道闻起来果然没有辜负它的名字。
面前人来人往,年轻的姑娘看到帅气清冷的男人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尤其是看到他棒球帽下倦怠疏离的双眼,神秘且性感得令人浮想联翩。
一支烟抽完,她还没下来。
怀枫真是觉得自己毕生的耐心都耗在云浅一个人身上了。
而他依然甘之如饴。
云浅出来时,刚好看到他的背影,他半侧着脸,有虚无缥缈的白烟顺着鼻息融合进空气中渐渐消散,再看地上,已有三四个烟头了。
她忽然有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像是高考那年填完答卷走出考场,在看到一片湛蓝色充满希望的天空那样,卸下浑身沉重的包袱,呼吸明媚阳光的味道般舒畅。
她上去一把搭上怀枫的肩,他立刻回过头来,疏离的神色稍稍柔和下来,她说:
“我失业了,请我吃饭吧。”
第73章 河边谈心
怀枫不太理解“我失业了”和“请我吃饭”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为什么她失业了就得请她吃饭,不过在他想清楚之前,就一顺嘴就答应了。
正好在食品街,怀枫跟着云浅往街深处走去,小姑娘左瞄瞄右瞟瞟看花了眼,感觉什么都想吃的样子。
“你好歹刚从一家饭店里出来,怎么还这么馋?”怀枫插着兜走在云浅身旁,虽然是步行街,但还是不停的有自行车穿插在人群里,他从她身后绕道外侧,把她往里挤了挤。
“一晚上光顾着尴尬了,吃不下,而且不合胃口。现在放松下来,肚子饿死了。”云浅撅着嘴摸摸空落落的肚子。
“想吃什么?”怀枫看起来心情很好,眉头舒展开来。
“什么都想吃,选择困难。”
“那都去吃点。”
“不太好吧。”云浅内心觉得此提议甚好,但毕竟是人家请吃饭,她体内的不要脸之魂还知道做人要委婉一点。
怀枫笑了笑没说话,看破不说破,只是观察着她的表情,她在遇到想吃的东西时那直勾勾的眼神,就是他判断的依据,然后他就会带她去买。
沿着一条街,云浅基本上尝完了每家小吃,吃得心满意足,当她正费劲地纠结着手中插着的一个章鱼烧该小口着吃,还是一口吞的时候,怀枫云淡风轻的声音打散了她的思路。
“去吃火锅吧。”他说。
“哦。”她还是选择放弃形象,把一整个章鱼烧塞进了嘴里,烫得她大脑短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
感情吃这一路,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饭店,先吃着玩?
可是她都差不多吃饱了诶。
可能是他还没吃饱,那好吧,陪他去吧。
这一串心路历程还没走完,她就被怀枫带进一家火锅店里,人很多,四处都蒸腾着热气和麻辣的香味,把她肚里的馋虫又勾起了三分。
服务员把他俩带到用一扇屏风隔着的小隔间里,相对与外界独立,也相对安静些,怀枫坐下后把帽子摘掉,露出俊俏的眉眼,云浅感觉服务员小姐的眼睛瞬间亮了,说不定还闪着爱心。
他也没问云浅想吃什么,直接在菜单上勾勾画画一番,抬手递给服务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基本没有片刻停留,全程不超过二十秒,可惜了服务员小姐姐不能多看他两眼。
云浅甚至觉得他看都没看就瞎点了一通。
可事实证明是她误会了。
怀枫居然完美的猜中了她所有喜欢吃的菜,甚至包括了鸭血、鸭肠、花蛤这些不太常规的选项,还选了她爱的油碟蘸料。
而且还准确无误地猜到了她的一些小习惯,比如涮牛肚的时候不喜欢“七上八下”的操作,她懒,所以习惯直接扔漏勺里,用筷子抵住在锅底煮十几秒,而当她夹起牛肚时,怀枫会理所应当地把漏勺递给她。
牛啊,算命先生,真是料事如云漠啊。
云浅第n次感慨这里的牛肉新鲜不易老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把桌上的食物消灭了大半,而对面的怀枫基本上以她吃三口,他吃一口的频率细嚼慢咽,吃得那叫一个慢条斯理,并且在她吃第十个回合的时候,他已经放下筷子。
等一下,不是他要吃火锅的吗?
怎么从头到尾基本上都是她在吃?!
这样的操作让云浅觉得似曾相识,她想到了一个人,黎焱。
那个热衷于把她喂胖并且在此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舒坦甚至还有余力徒手一个后空翻的大坏蛋。
简直人神共愤!惨无人道!她束手无策,只能乖乖投降。
因此她的脸日渐圆润。
原本以为来到人界就没有这样的大坏蛋了,结果就遇到了怀枫,她想了想,好像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果真每次都吃很撑……
她差点就要问出口,你是不是认识一个黎姓男子。
你是不是他派来喂养我的……饲养员?
呸,什么饲养员……
云浅咬着一口牛肉胡乱猜想着,不争气地打了个饱嗝。
对于云浅离职的事,浔的反应还是很淡定的。
“哦。”他微信回复。
“这么淡定?”云浅回。
“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梁启那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跟你表白了。”
“……这么明显吗?”
“对啊,只不过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没明说罢了。”
“每个人?!”
“对啊,云上清浅的每个人。”
“……”云浅一脑袋黑线。
“这下好了,你现在一个无业游民打算怎么办?”
“好弟弟,姐姐平时那么疼你,到你孝敬的时候了。”云浅发了一个挑眉的表情包。
“……江湖再见,后会有期,溜了溜了。”
云浅笑着放下手机,把桌上剩的最后两片生菜扔进锅里。
不上班的第一个晚上,云浅觉得难得的自在悠闲,不过可能,以后每天都这么悠闲。
走出火锅店,温度骤降,云浅下意识裹紧了衣服。
“回吧。”怀枫说。
云浅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半,不想回家,云漠和颜七不在,又是她一个人在家,这让她有种在天国的孤单。
明明是在如此有烟火气息的人界。
“去河边走走吧,消消食。”她对怀枫说。
怀枫翘了翘嘴角,“好。”
云浅家就在护城河边,那里还有一个公园,一到夜幕降临就有大爷大妈在公园里溜达,还有遛狗的人躺在草坪上,狗在四周跑着疯玩。
云浅和怀枫一路从火锅店走到这个公园时,已经九点多了,遛狗的人基本都走了,剩下些大妈聚在河边的一处平台上跳广场舞跳得火热,不知疲倦。岸边围栏上安着彩灯,沿着河道一路延伸向远方。
来公园的那段路走了太久,说“去河边走走”成了“在河边坐坐”,他们坐在木制长椅上,眼前是对岸的万家灯火,头顶上月明星稀,身边是怀枫清新俊逸的侧脸,耳边却是不远处传来的《最炫名族风》。
还真是……浪漫呢。
和怀枫单独相处确实舒服得多,相对无言也不会有丝毫尴尬,大概是因为这样,云浅也不用主动找话题说,一时之间安静得很。
气氛其实很暧昧,云浅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和在怀枫身上不寻常的熟悉感再次油然而生,像有一根羽毛在她心底挠得她痒痒。
如果这是偶像剧的话,男女主在这样的场景,必定会放一首抒情的bgm应景,事实证明怀枫和云浅这样的男女主也是配有bgm的,只不过……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
咳咳,这都什么啊!
云浅在心中一直很好奇怀枫这种神级长相的人情史是什么样的,一直想问,却又不想显得太八卦,斟酌再三,想找个合适的措辞隐蔽地……八卦一下。
“你有没有……”她犹豫了一下,“把谁放在心底过?”
云浅看着面前地板里挤着一撮已枯黄的小草,内心暗暗吐槽自己这肉麻且文艺的文字,不愧是写小说的,交流方式就是文邹邹。
怀枫转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侧脸,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扑扇扑扇,长发闲闲散散地披在后背,“有。”他说。
就是你啊。
她看向他,注视他比夜色更幽深的双眸。
“哦。”云浅说。还想八卦下去,却不知道话头从何挑起。
“小的时候过年,我和我哥总会来这里放烟花,因为视野特别好,对岸的烟花也能看到,整个天空都是,特别美。”云浅换了个话题,“可惜啊,现在不能再放炮仗了,过年一点儿氛围都没有。”
近两年城市环境整顿,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云浅已经两年没有在爆竹声声中过一岁了。
“想看烟花?”怀枫说。
“嗯。好久没看过了。”云浅沮丧地说。
若是六年前的云浅,还可以骗到地国的异空间里,她想要什么给她变什么,别说烟花了,她就是想要整个宇宙都可以给她。可是现在小姑娘变得越来越厉害,能够识破地国的法术,便也不能替她实现了。
“有点难。”他如是说。
“嗯。”云浅点点头。
……
“你……”怀枫居然主动找了个话题,“和浔……额……”
“我俩是绝对纯洁的革命友谊。”云浅打断他要问的话,“他在我最孤单的日子里陪着我度过,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要得抑郁症了。”
“嗯。”怀枫这坛陈年老醋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问出了口,突然有点感谢浔,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能够陪她一段。
他不知道云浅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在他为她构建的泥沼里,是否也像他一样每时每分苦苦挣扎。
心烦意乱,怀枫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刚要点燃,顿了顿,看了眼云浅。
“没事抽吧,我不介意。”她说。
“啪嗒”一声,火光跳动,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勾勒出他硬朗的下颚线,他吸一口烟,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吐出,眼神有些淡漠有些倦怠地望向远方,看不出所想。
云浅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心头一跳。
还真是,性感啊。
第74章 醋王露馅儿啦
夜间气温渐渐下降,云浅在风中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后,怀枫打算送她回家。
走这一路也没多远,可能是之前散步消食消得太到位,云浅此刻居然又感到了那么一丝丝的饿意。
可是明明她吃那么多,现在居然又饿了?!
这让她突然觉得,云漠常骂她是猪竟有些道理。
不行,不能再让黎焱像之前那样喂养她了,还有面前的怀枫,不能因为他长得下饭,就在他面前吃得跟头猪一样了。
正在心底下决心立着flag,怀枫忽然停下,在她头顶上方淡淡道了句:“到了。”
“嗯?”云浅下意识还在往前走着,听到他的脚步停下来,看着自己家小区的大门,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回来了。
“那......”
我先进去了。
后半句斟酌了半天没说出口,想说人家好歹请她这头猪吃了顿晚饭,虽然她现在又饿了......但多少应该表示下感谢吧。
“嗯?”怀枫还在等她的话。
要说什么呢?
谢谢你请我吃晚饭?太官方了吧。
改天我请你吃饭?不不不,最近都不太想再跟他吃饭了。
......
干站着很尬,于是她清奇的脑回路又开始乱转,不仅如此它还急于表现出来。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要不你,去我家坐坐?”
这还不够清奇,一定要再加一句。
“我家没人。”
卧槽......
云浅真想抬起手给自己掌嘴三下,瞎说什么话,显得自己特别饥渴想要趁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和人家发生什么似的。
果然是美色害人。
不过她相信怀枫能够听出来她只是礼貌性地随口一问。
“好。”怀枫在她面前翘了翘嘴角,点头答应。
云浅当场想跟他解释说刚刚的她是她异父异母的姐姐肤浅上身,而不是她本人。
......
云漠这两天不在家,云浅懒得收拾家,而且她这两天基本上都在外面鬼混,仅仅晚上回来睡个觉,昨天早上煮泡面用的碗还搁在水池里没洗,上面的污垢相当精彩,厨房里的厨余垃圾也还没倒,几只小黑虫不知疲倦地围绕着乱飞。
云浅心虚地把厨房的门关死,给坐在客厅的怀枫倒了杯水,自己也坐在他旁边,把茶几上的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
“吃点水果,尝尝这个柑橘,特别甜。”云浅把一个黄澄澄的橘子搁在他手边。
怀枫淡然地打量着四周,“你一个人住?”
“不是,我哥和我闺蜜去旅游了。”云浅剥开一个橘子,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掰开一半给怀枫,“喏,尝尝。”
怀枫本来吃不下,但她亲手剥好就差给他喂到嘴边了,于是接过,撇一瓣放进嘴里。
嗯,是很甜。
“你哥和你闺蜜一起去旅游。”他挑了挑眉,“这个组合挺奇妙。”
云浅噗嗤一声笑出来,嘴里咬着一口橘子说:“他们在一起五年了。”
“嗯。”
云浅吃完一个橘子觉得有点不满足,又抓了一把瓜子放手里嗑着。
电视上播着某个卫视的电视剧,云浅断断续续有看过,这剧太扯,明明昨天还演到男主说他妈妈去世了,今天不仅死而复生而且还中气十足地把女主赶出家门。
“这男的真窝囊,老婆都被赶走了愣是在旁边一声不吭。”云浅把吃瓜群众体现的淋漓尽致,“女主该不会还想着和他复合吧,这种妈宝留着也是遭罪。”
怀枫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她瘦小的后背,听着她的吐槽觉得好笑,说:“那应该留什么样的?”
云浅思考了一番,一本正经地说:“我哥那样的。”
怀枫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哼了一声,语气依旧不咸不淡:“你哥哪样啊?”
“有责任感,有担当,还心思细腻,对女朋友体贴,关键是长得帅。”
如果要让云漠知道她这样一顿猛夸,估计得蒙着被子偷乐吧。
“对你来说,长相很重要?”怀枫问。
“当然了,占百分之七十吧。”
不然你现在怎么可能还在我家喝白开水。
身为新时代颜狗,肤浅是云浅的亲姐。
怀枫翘着脚,想到一桩陈年老醋:“那赵天炜只占百分之三十,不也照样吸引你吗。”
云浅顺嘴回复:“也不算吸引吧,我对他也没多大感觉,就是高中那会……”
云浅顿住,转过身子看着怀枫,一时之间两人僵在原地。
一向无所畏惧的怀枫,上天入地,闯刀山火海都所向披靡,此时此刻在面对一个一米六几的小姑娘时,内心却慌得一批。
完了,说漏嘴了……
果然醋不是好东西,不能乱吃。
“你怎么知道?”云浅立刻警惕起来,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眉头皱起来,声音里也透着冰,冷笑道:“该不会又是猜的吧,算命先生。”
“你调查我。”她斩钉截铁。
她忍住让他亲眼见识自己冰雕的厉害的冲动。
“嗯,我……”怀枫低头揉了揉眉心,想着措辞,“想了解你。”
“啥?!”云浅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像极了黑人问号脸,“这些你怎么查到的?”
“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吗?”他说。
云浅一脸不可置信,一时无言以对。
“所以,你在变相说你有钱?”
“嗯……”怀枫居然在这个时候低下头笑了笑,“我是富二代……”
富二代……说得好有道理,不然谁还会闲得没事干花钱调查她,还每天无所事事……
云浅竟被他说服了……
“你还笑!笑什么笑,我原谅你了吗?”云浅气鼓鼓地抱着手臂,看着乐到停不下来的怀枫。
他清了清嗓子,强忍住笑意看她一本正经的小表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对不起,太想了解你了。”他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云浅像一只炸毛的小猫,被他轻轻抚摸后立刻偃旗息鼓,甚至还有点受用。
她瞪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
毕竟被调查的滋味还是很不好受,一直到怀枫离开,两人也没有再过多交流。
第二天中午,云漠和颜七拎着两个行李箱和几个大袋子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云浅躺在沙发上,一条腿翘在沙发背上,以一个相当“优雅”的姿势啃着一颗苹果,看到两人挥了挥拿着苹果的手,毫无灵魂地说:“好久不见啊二位。”
云漠啧了一声,在玄关换了鞋后走过来,对她翘着的腿抬腿就是一脚,“女孩子能不能像样点。”
云浅瞪了他一眼坐直,他身后的颜七把行李箱推进卧室,把三个个纸袋拿来递给她,说:“给你带的礼物,拿出来看看。”
“果然闺蜜是亲闺蜜,亲哥就不一定真是亲的了。”云浅眼睛一亮接过袋子,还沉甸甸的,手伸进去拿出来一件黑色印花卫衣,胸前印着米妮的大脸,帽子上戴着两个圆圆的耳朵,耳朵中间还有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一看就是云浅的风格,还有各种迪士尼手办,印着维尼熊的马克杯什么的,一眼望去,尽是充满童年回忆的卡通人物的脸。
“在迪士尼买的,觉得你会喜欢就都买了。”颜七挪了挪她摆了一沙发的礼物,找了个空地儿坐下,手里抚摸着一个米奇布偶的耳朵,看了一眼进了卧室的云漠,小声说:“其实这些有一半是云漠挑的,钱也是他付的。”
“啊。”云浅怀里抱着那件卫衣,也回头看了眼卧室里正在整理衣柜的云漠,“这么好?”
“嗯呢,开心吗?”颜七勾着嘴角笑笑,留下嘴角边的梨涡,“你哥也是你亲哥。”
尽管这样的云漠让她很不习惯,但打从心里暖成一团,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蹑手蹑脚走到他房间。
他正背对着门口叠衣服,听见身后偷偷摸摸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地说一句:“偷偷摸摸地想干嘛,想对我搞偷袭还是怎么着......哎卧槽,下来!”
正要回头鄙视云浅的小把戏,结果就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跳到了自己的背上,还被甩了一脸头发,逼得他毫不留情地爆出了粗口。
云浅搂着云漠的脖子,一把揪着他的耳朵,大声喊着:“谢!啦!”
“滚下去。”他捂着自己欲炸的耳朵,“自己有多沉心里没点字母数吗?”
“不要!”云浅像一个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
云漠用力甩了甩都没能把她甩下去,于是不动声色地手掌向上,金色的火光跳动,就着她垂下来的头发就要烧上去。
“我去!”云浅连忙躲开从他背上跳下来,食指指着他,“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云漠继续收拾衣服,看也不看她一眼。
“算你狠!”她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颜七走进来,两个手挂在他脖子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们兄妹俩真能折腾,好好讲话不好吗?”
云漠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一反刚刚张牙舞爪的样子,变回那个柔情似水的好好先生,“我俩习惯这样相处了,正儿八经跟她聊她肯定受不了,何必难为她也难为我呢。”
颜七不置可否地笑笑,坐在床边帮他整理衣服,“你先去洗澡吧,你洗完我洗。”
“好。”
云漠脱光了站在浴室里,打开花洒冲了一阵,拿起洗发露冲着手心一通挤,可它像一块石头一样**的挤不动,他只能把盖子整个都扭下来一探究竟。
这一探到好,愣是把他气笑在原地。
他的洗发水里面整个被冻成一块冰,再拿起他的洗面奶沐浴露什么的看看,也都是不同颜色不同味道的冰块,硬得像块砖,他忍住没让始作俑者拿着她的杰作表演一出胸口碎大石……
“云浅,你幼不幼稚!”他朝外面喊道。
客厅里传来云浅幸灾乐祸的声音:“彼此彼此!”
第75章 帅气学长
失业的云浅,再一次回归到无所事事的舒适与不安。
况且这件事还被云漠逮到机会就嘲笑一番,还嫌她每天在家游手好闲,只吃不做,“猪还能用来吃呢,你能干嘛!?”
云浅感到委屈的同时居然觉得他说得有那么一丝道理。
可能是良心遭到了反思,也可能是真的在家闲出了蘑菇,毕竟她唯一的小伙伴浔每个晚上都要工作到凌晨两点,白天都用来补觉,打电话都叫不醒,因此她打算找点事做,至少得比猪强啊。
想来想去,她大概除了还说得过去的音乐天赋之外,能拿得到台面上的应该只有写作了。
那本被她搁置了五年的小说,她又翻出大纲来来回回研究了半天,可当年写作时的灵感荡然无存,她甚至想不到当时写这部小说的初衷是什么,毕竟她一直以来都是写些青春校园爱情的题材,文风轻松搞笑,剧情甜宠。
可是这本,她居然一改她小清新的风格,内容血腥残暴,男女主之间情感发展也偏虐向,她看了前面几个章节的内容,不经啧啧两声,觉得自己当年一定是受了某些内心的创伤,才写出这么阴暗的内容。
只有男主在她UU小说是一如既往的帅模样,她看着书中的描写他有一双清冷疏离如墨一般的双眸,喜欢站在城市之巅,俯瞰众生芸芸,白天混迹在人群中与来来往往的常人一样行色匆匆,夜里与夜色融为一体,形如鬼魅,人的生命于他股掌之中,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腥风血雨。
可偏偏男主有一个不那么血腥的名字:
南城。
但却有杀手一般的气质,与世间疏离般孤寂,萧瑟且沧桑。
云浅习惯把主角代入现实生活中人物的脸,每每读到南城站在黑夜中,俯视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不带有片刻留念的眼神,让她不知不觉想到一张脸,一张好看得令人发指的脸。
怀枫。
就像第一次与他遇见,在咖啡厅看到他的侧脸,也似书中的南城一样,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让她想到一个词:“撕漫男”。
是指男生帅气得如同从漫画里走出来。
那,他这叫“撕书男”?
云浅脑海里幻想出怀枫撕开书的页面从文字里走出来,一开始只是拇指大小,然后他从书上跳到地上,“砰”地一下瞬间长大,站在她面前的画面,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然后,从书中走出来的怀枫摸摸她的头,说:“我想了解你。”
突然冒出这个画面,云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哼,我气还没消呢。
十月中旬,银杏树被攀上了大片的金黄,可惜背景板是一片被雾霾笼罩的灰色天空,把颜色都显得暗淡了。
这样的天气在北方司空见惯了,云浅见怪不怪地从包包里抽出一张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
云浅来到t大那个她未完成学业的地方,这里依旧是昔日的模样,四点上课铃响了,还有几个学生悠哉悠哉地在教学楼下晃悠,旁边的草地上还有洒水机器在孜孜不倦地运作着,留下一圈圆形的水渍,有流浪猫飞快地从小道上窜过,藏匿于路边的灌木丛中。
此次回来,不光是为了缅怀过去,她踏上图书馆前的几十节台阶,来到这个承载着无数芊芊学子的智慧,见证无数披星戴月在学海中苦苦挣扎的过程的地方。
她想到以前学期末的时候,多数时间是颜七拉着她在图书馆里抢座位,她本不屑于来这个地方,因为每次去完了就只能坐在过道的小茶几上,又小又挤,可事实证明在图书馆学习的效率要比在家高得不止一倍,这也是她此次想到来这里的原因。
无论什么时候来,图书馆都有人爆满的理由,十月来是因为十一月要考教师资格证,十一月来是因为十二月要考四六级,更有考研党,从刚开学开始,就常驻在这里的某个角落,快要和这里的椅子长在一起。
云浅轻手轻脚地绕场一周,也没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座位,写作的时候最需要安静和相对独立的环境。三楼有一扇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的护城河,被她称为“河景座”,是t大图书馆最受欢迎的座位,那扇窗前一共只有三张桌子,云浅在t大的三年,从未抢到过这三张桌子。
这次她依旧不抱任何希望地随意瞥了一眼那里,果然。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坐在河景座的人多数都是足够勤奋,能够一早就来到图书馆,才能在所有人之前抢到这个位置,不是她这样的猪能比的。
不过让她这个猪感到欣慰的是,在她还在徘徊的时候,河景座旁边的沙发座正好有一位小姑娘起身离开,她提着包立马站过去,在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眼镜一看就是工科男生之前抢到了这个位子。
写作时她会格外平静,那张爱笑的肉嘟嘟的脸上也会因为认真而稍皱着眉,一脸严肃模样,吓跑了好几个想要过来拼座的孩子们,写到一半她还抽出零点零一秒纳了个闷,居然没有人来拼座.......
真好。
不知不觉间三个小时过去了,云浅这一下午才思泉涌,效率极高,忘却了时间也感受不到饿,只被她键盘下的男女主之间的爱恨纠葛虐得体无完肤,眼泪就在眼眶摇摇欲坠,要不是公共场合,她早就要抱头痛哭一场。
就在她强忍着泪仰靠在沙发里休息时,手机铃声在这安静的环境里突兀得响了一声,她赶紧拿起来开了静音,与此同时看到屏幕上横着一条来自怀枫的微信:
“你在哪。”
自上次在云浅家不欢而散,两人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联系了,其实云浅已经没有再生气了,但也做不到主动拉下脸去联系他,纵使她在家无聊到发慌,都没想着去找那个同样无聊得发慌的富二代玩。
就是倔强。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她在脑海里已经唱起来了,拿起手机回复:“图书馆。”
谁知下一秒怀枫一个电话打过来,云浅蹑手蹑脚跑到楼道里接通:“都说了在图书馆,你怎么还打电话过来了。”
“我去找你。”他那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有事?”
想你。怀枫在心里腹诽一句。
“没事不能找你?”
“......”云浅无意识地抠着楼梯扶手生锈的铁皮,被她抠下来一小块,“那你来吧,我在t大图书馆。”
“好,马上到。”
电话挂断后,云浅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情是格外愉悦的。
思绪被拉回现实,才感到饥肠辘辘,她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这个时间图书馆里的人大多都去吃晚饭了,剩一堆学习资料在原来的位置上占着座,只有少数人倔强得不肯走,啃着一块面包,甚至有人躲在水房,泡一碗泡面打发了晚餐。
云浅回到座位上,拿出一个薄荷绿的保温杯,去开水房打了一杯热水,就差往里面扔两粒枸杞,准备回来坐着休息一会儿。
结果刚从水房出来,就看到河景座的三个座位的其中之一,有个小伙子收拾东西起身,云浅见状加快了脚步,那个男生前脚刚走,后脚她就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占座成功。
云浅忍不住在内心给自己鼓鼓掌,大学三年啊,她都没能有坐在这里的命,如今她**的寿命都二十六岁了,才能在这群二十出头的孩子们面前扬眉吐气一次。
窗外的世界已经夜幕降临,坐在这里正面对着图书馆门前的草地,此时两边建筑装饰的壁灯亮起,带来隐隐约约的光芒。草地后面是一道汽车通行的公路,偶尔有情侣手牵手散步在道路两旁,路边香樟树的树叶挤在一起,形成一片绿色的屏障,在路灯下泛着金黄。还有远处平静的河面,以及河对岸影影绰绰的高楼大厦,坐在这里眺望窗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她突然有种想要每天坐在这里的愿望,可她知道这对她这样的猪来说简直是痴心妄想。
休息了一会儿后云浅又开始码起字来,全身心投入在自己营造的那份悲伤氛围中难以自拔,在泪再次想要夺眶而出的时候,她不得不看看外面的世界平静一下自己悲痛的心情,然而这一看,她就立马不悲痛了。
她五点三的视力看到怀枫把车停在图书馆外面公路旁的停车位里,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正大步往图书馆走,走到一半拿出手机,低头编辑了一会儿。
果然不一会儿,她自己的手机亮起来,看到他的微信:“我进去还是你下来?”
云浅正被他今天清新俊逸的装扮帅到说不出话来,心里美滋滋地回复:“上来陪我坐会儿吧,三楼靠窗,坐电梯一上来就能看到我。”
云浅能看到他握着手机勾了勾嘴角,手指快速点了两下屏幕。
“好。”
不久后怀枫乘电梯上来,果然一出来就看到云浅面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边放着一个保温杯,看着窗外发呆。
他走过去敲了敲桌子,在她对面坐下,云浅把视线从窗外的夜色美景转到他脸上,这张脸在她面前比刚刚更大更清晰,她看得更清楚。
他修理了头发,额前比以往更干净利落,鬓角处也被打理得很干净,整体而言更加清爽,突出他白净俊俏的脸,以及漆黑如墨的双眸。再加上他今天难得小清新的衣服,就像隔壁班的帅气学长。
帅得令人心头一跳。
啧啧。
“帅气学长”没有因为换了身衣服就改变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双手抱臂往后一靠,不咸不淡地打断她犯花痴走得神,压低声音问:“你在这儿坐多久了?”
“一下午。”云浅回过神来,继续码字,打算把最后的一千多字码完再走。
“你不饿吗?”
云浅已经饿到麻木了,但她不知道为啥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每次和他见面,三句两句总离不开吃,还在他面前暴露了猪的一面。
“还好,水喝多了就不饿了。”
怀枫看起来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又问“你在写什么,无业游民的心得体会?”
云浅白了他一眼,“写小说。”
他本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似乎闪过些许惊讶,刚要说什么,被云浅打断:“嘘,别说话,让我码完最后一点儿咱就走。”
怀枫看她一脸严肃的小表情,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因此小姑娘安安静静地敲字,有接连不断的键盘的声音,她对面的男人时而观察她,时而望向窗外的景色。
这样的场景安静美好,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其中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对面的“帅气学长”是真的很帅气。
于是不久后,云浅就听到一旁传来一个甜美娇羞的女生的声音,对怀枫说:
“学长,我们可以拼个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