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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北七颜     冥城绝恋txt下载     冥城绝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开始新的生活

    八月。

    这天是个阴雨天,细细密密的小雨布满整个城市,带走一丝夏日的炙热。颜七撑着一把伞,来到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前。

    过了一会儿,一个大妈从一个生了锈的单元门里走出来,举着一把大红色的伞,上面还印着某某银行的logo,她走到颜七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给她。

    “小姑娘,这楼下防盗门的锁不太灵,如果打不开就多试几次,还有啊,热水器用完记得关,长时间开着容易跳闸。”大妈亲切地对颜七说。

    “好,我知道了,谢谢啊。”颜七礼貌地笑笑,“如果我下个月还租,就再联系您。”

    “行嘞,快上去收拾收拾吧,雨下大了,我要赶着去买菜了呵呵呵。”

    大妈乐呵呵地转身朝菜市场的方向去了,颜七浅笑着和她到了别。

    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公寓,整体差不多只有云浅家的客厅那么大,一进门就看到一张单人床靠在墙边,旁边就是一张不大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也是小巧得很。北面有两个门,分别是厨房和卫生间。

    真的很小,但好在应有尽有,而且很干净,而且,颜七当初选择这里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间屋子向阳,充满希望。

    她此次前来只是来拿钥匙,今天晚上就搬进来,好在她的行李不多,当初搬进云浅家,也只是两个行李箱的家当。

    她还没和云漠说,甚至想趁他上班的时候,一个人默默收拾东西走人,临走前再云淡风轻和他道个别就好,就当她从未来过。

    这是她在云漠身上的最后一搏,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她就是要赌,赌她的离开,他会不会挽留,如果没有,她就走,再也不回头。

    下午,云漠还在上班,颜七回到云浅家,展开两个大行李箱,一个箱子里堆满她四季的衣服,另一个箱子里都是书,她这前半生大多时间都在漂泊,所以不习惯在每一个暂时的家里留太多东西,她本以为,这将会是她最终的归宿。

    还好,现在还不晚,如果再过几个月,她怕回忆太多绊住她离开的步伐。

    最后,她拿起那个她最宝贝的按摩仪,放在众多行李最上面。

    离开前她烧了一桌子菜,红烧排骨,干锅包菜,尖椒肉丝......全都是云漠喜欢吃的,她做完这一切,仿佛抽光了她全部的力气,拖着两个沉沉的行李箱,忍住回头,决绝的离开。

    外面仍然下着雨,整个天灰蒙蒙的,空气中是一股潮湿的泥土味道。

    即使离开,也要把话说明白,她颜七就算再倔,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走。她先回新家把行李放下,又打车到云漠公司楼下等他。

    她坐在偌大空荡荡的大厅的长椅上,单薄的身躯显得那么孤寂与可怜,前台小姐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姑娘面容姣好,头发乌黑,潦草地绑着个丸子头,碎发搭落在白皙的脖颈上,显得整个人随性自然,神情是那样云淡风轻,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

    她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像一尊绝美的雕塑。

    一直到了下班时间,一个个西装革履的人陆陆续续从电梯里迈出来,颜七才收回目光,张望着经过的每一个人,生怕错过他。

    许是他生得太高大,在众人之中总是脱颖而出,他在和旁人说笑,那气宇不凡的英俊模样,总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她站起身,温柔地望着他的方向,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弧度,看到他走来,笑着地对他说了声嗨。

    “你怎么来了?”云漠按耐住心底的喜悦,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还以为,她是来等他下班一起回家。

    然而,她却说:“我来和你道个别。”

    “你要去哪儿?”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今天晚上就搬过去了。”她笑得泰然自若,仿佛只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终于都奔向了各自心心念念一天的家,以及家里温热的饭菜。

    前台小姐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这对俊男靓女,都怪云漠长得太招摇,平日里对女生又拒之千里,然而他在这个女人面前,脸上却多了很多表情。

    起初是一闪而过的温柔神色,到现在,他轻轻皱着眉,长呼了一口气,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说了些什么,已经听不清。

    云漠低沉的嗓音,在颜七头顶上方说:“为什么?我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对不起。”她直视他的眼睛,“我很感谢你和浅浅曾给我一个家,但如果因此我得到了家人却失去了爱人的权利,那我宁愿不要。”

    他压抑着自己突如其来的烦躁的情绪,垂眼看着地板上的纹路,不做声。

    “云漠,我没办法和你做家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除非......”

    “除非什么?”他又看向她。

    “除非,你娶我啊。”颜七突然笑得灿烂,两个浅浅梨涡在嘴角两侧,一如初见时那样令人怦然心动,只是那双眼里,是掩盖不了的绝望与落寞,她的声音也在颤抖着。

    云漠看着她的样子,觉得难受极了,心脏隐隐抽痛着,但他只能一再把她推开,“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啊。”她长叹一口气,望着大厅玻璃窗外的阴霾的天空,“所以我来找你道别啊。”

    “你别闹,你现在很危险,很有可能被坏人带走,你忘了蛇女了吗?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保护你?”

    “不对吧神仙大人,好像我离你远一点,才更安全吧。在认识你之前,我还真没被当作人质要挟过谁。”

    “......”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对了,把钥匙给你。”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塞进他手里,却被他一把拽住。

    就在这一瞬间,颜七感到心跳乱了一拍,她讷讷地看着云漠,而就在这时,云漠已把自己的一丝内力输送到她体内。

    “怎么了神仙大人?”她说。

    云漠放开她,“没什么,外面在下雨,我送你吧。”

    听到他的话,颜七瞬间心一沉,“不用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再见。”说罢,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算了,还是别再见了。

    今后你我多保重吧。

    云漠一如往常那样,开车回到自己的家中,进屋,换鞋,洗澡......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不就是少个人吗,有什么大不了?

    他走进云浅那屋,桌面上少了好多书,原本堆在一边的衣服也不见了,总是摊着的被子也叠整齐了,整个房间干净得没有一丝人气儿,窗户还开着,晚风吹进一股雨水的味道。

    这么大的家,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明明记得,不久前的岁月里,每当他下班回来,总能看到云浅瘫在沙发上打游戏或码着字,颜七会坐在一旁看书或者吃零食......

    只有这样才算家啊,有人可牵挂,可被人牵挂,做家人有什么不好,就这样让我护你爱你不好吗?

    可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云漠纵使不娶你,也断然不会娶别人,我此生拿命守护的只有两个人,便是云浅和你。我会以家人的方式疼你爱你,看着你最终找到适合你的男人,一生幸福美满。

    因为我不敢给你承诺,我害怕下一秒消失在你眼前。

    云漠鬼使神差地走进餐厅,啪的一声打开了灯,终于看到那一桌丰盛的菜肴。

    那不太整齐的刀工,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他在桌前坐下,突然就模糊了眼睛。

    有太多的无可奈何,纵使他位高权重,掌握了那么那么多选择的权利,却连留住心爱的人的勇气都没有。

    云浅知道这件事时,她刚结束训练,这天的任务是让池塘的水结冰,她已经累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却还是被颜七的一条消息惊得从床上跳起来:

    “我搬出去住了。”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然而无论她怎么问,颜七都不愿意多说,只是说:“没什么啦,你好好训练,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跟你讲一声,至于云漠,我俩没什么。”

    然后云浅就懂了。

    接着,她很快就给云漠拨过去电话,此时他正在含着泪吃着早已凉透的饭菜,听到手机铃声欢快地响着,有那么一瞬间竟希望是她打来的。

    结果,云浅两个大字太醒目,让他眼中刚亮起的一点儿色彩瞬间暗淡下去。

    “干嘛?”他没好气道。

    “你你你你你!你说了什么,把颜七给气走了!?”云浅一上来那大嗓门儿就透着听筒传来,让云漠下意识把手机拿远。

    “没什么。”

    云浅听出他声音有点闷闷的,换了种语气,“我不是让你回去陪她了吗,怎么越陪越孤单呢。”

    他长叹一口气,“是啊。”

    “你一定说了什么混账话了吧,是不是刺激她了?仗着她喜欢你,你就为所欲为了是吧,没想到人家会离开吧,现在傻眼儿了吧,不知所措了吧。”

    ......

    “现在难受吧,你活该!”

    “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我没骂你都算好了。”她顿了顿,“我特想采访采访你,你到底怎么想的?甭跟我说什么,人神不能相恋什么的,咱爸咱妈不就是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吗,还不是生出了爱的结晶的你和我吗,怎么了到你这儿就矫情开了?”云浅吧啦吧啦语速极快,跟枪子儿一样句句扎云漠的心。

    “你能不能用你那不太灵光的猪脑想想。”云漠被云浅这一个电话搞得瞬间心情不那么悲伤了,他现在一心只想撬开他妹妹的头,研究研究她清奇的脑回路,“我现在是有实体,她才看得见我,万一哪天与地国开战了,我只能回归元神状态,那我的人体只能死了,她怎么办?”

    云浅默然。确实,如果要有战争,想要发挥天神全部的能量,必须回归元神状态,那么在人界的**就会消亡,并且再也不会重生,而她云浅不一样,她的元神在上辈子已经全散了,只剩下一具被能量石支撑起的**,所以她的确忽略了这个问题。

    “所以,你要跟着北落好好训练,等你强大起来,我就把天神之位传给你,我就去人界过我的小日子去了。”云漠说,“再说了,只有天神的能量才能让你的人体不变老,所以你可要快点儿啊,不然等你当上天神的时候已人老珠黄,可要当一辈子老太婆咯。”

    “嘁,你是怕我耽误你过你的风花雪月的小日子吧!”

第47章 突破性进展

    “反正你迟早要和她风花雪月,早一点又何妨?”云浅确认了云漠对颜七的心意后,语气也轻松下来。

    “都说了怕有战争啊,你知道南瑾城那小子安着什么心吗?到时候真打起来,你这二把刀水平和我这三成的攻力怎么打?来你告我怎么打?”

    哦天,说话就说话,提什么南瑾城。

    云浅瞬间沉默不语,她觉得云漠变了,越来越没个天神的样子了,是不是觉得能把天神之位传给她,他就放飞自我了?

    云漠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但她离开我真挺难过的。”

    “要我说啊,爱就爱了,不要想那么多后果,畏手畏脚的,不然将来你后悔都来不及。”云浅难得认真地说,“云漠,和南瑾城在一起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后悔,即使我们没有未来。

    所以不要担心将来你们是否会分开,因为就算你不和她在一起,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很难再爱上别人,她孤独终老你愿意吗?”

    这一刻,云漠真切感受到,云浅真的长大了。

    而且她的话,确实让他想了很多。

    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地放手一搏吗?

    这晚云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他没想到,颜七带给他的影响这样大,这个家少了一个人,仿佛少了一个回家的意义。

    他实在心绪难平,烦躁地寻思了良久,终于踏着夜色出去。

    下午她来找他告别时,他在她体内注入的内力,现在就为他指印着她的方向。

    这是一个很老的小区,深夜里静悄悄的,刚下过雨,树上时不时滴落下几滴雨水,落进他衬衫领口里,很凉。

    他停在一个生锈的单元门门口,大门紧闭,他无法再去确认究竟是哪一户,便坐在楼下花坛边,饶有兴致地一个窗口一个窗口地猜。

    一楼看过去,窗户上的污渍严重,充满浓浓的生活气息,一看就是住了很久的住户;二楼左边第一家贴着“喜”字,肯定不是;第二家阳台上挂着童装,肯定不是......猜来猜去,最后锁定了两个目标三楼第四家,和五楼第二家。

    三楼那家窗户被擦得很干净,朝里看去也有些空荡荡的,像没人住或者刚搬进的样子,五楼那家纯粹就是看纱帘的样子,简单素雅,是她的风格。

    根本还未来得及进一步分析猜测,五楼的那户人家突然点了灯,昏黄的光线透过纱帘印在外面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然后帘子后有一抹剪影在逐渐由模糊变得具体,云漠赶紧起身,躲到一旁的树后。

    凌晨三点,颜七实在睡不着,大概体会过有人陪伴的日子后,凸显出来一个人生活的孤单,她起身下床,拉开纱帘,站在窗前点了一支烟。

    她没有瘾,只是以前一个人生活养成的坏习惯,觉得孤独的时候,便会点一支,在遇到云漠之后,再也没抽过。

    晚风还是有些燥热,但比身后运作的电风扇静得多,尼古丁的味道让思绪更加清晰,她在想,如果他真的不挽留,那她还是远远离开好了。

    她会申请出国读研,以她的成绩再努力努力没什么问题,这些年攒的钱应该也勉强能交得起学费......

    既然要走,就走得越远越好,去地球的另一端,强迫自己把关于他的一切都从生活里彻底摒弃。

    她望了望远方的天,乌云蔽月,黑暗如同她的未来。

    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不知不觉眼圈又红了。

    神啊,我又变成孤单一个人,我挺过了前面十几年,后半辈子,真的还有勇气独自漂泊吗?

    云漠就在她不远处的,听到她的心声,心痛不已。

    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啊,我却不能好好看看你。

    小七,我究竟该不该把你寻回?

    最近一段时间,云浅的法术突飞猛进,跑山也渐渐游刃有余,只是那双手成天被冻伤,落为她找来天国最好的医生每天为她医治,而北落师门自上次被黎焱“教育”后,对云浅的要求松了些,其实也仅仅只是不罚她而已,训练项目依旧变态,黎焱还时不时带好多好吃的过来给她,要求她一天三餐不落,偶尔还有夜宵或加餐,生怕她再瘦了。

    所以,云浅每天仅仅是累得够呛,但却无比的充实。她在每天达成的目标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因此,她过得还不错。

    但是,这几天的训练到了瓶颈期,北落师门让她把暗流涌动的湖水结成冰,她卡了一个礼拜也没完成。

    她再一次运气,一只手手掌贴在湖面上,一股冰凉的气流在体内运转了一周,然后从手中流出。

    湖面上上霎时间起了一层冰,但下一秒中就被流动的湖水打碎。

    她费了老鼻子力气,还是无法做到,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闷闷道:“北落大哥,这次真的不行啊。”

    “不是你能力的问题,是你还不能发挥出你的全部能量,没关系,多试几次就好了。”北落师门站在她身后,望着缓缓流动的湖面,“你看你现在,冰冻一杯水之需一秒的时间,这就是进步,不是吗?”

    云浅无神地看着远方,突然感到一阵寒冷。

    八月,阳光晒得人发烫,只有她冷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完了,又来。

    最近也时常犯寒病,但好在每次身边都有人为她传送内力,才没那么痛苦。

    她突然蜷缩在一起,紧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呼出的气体都是冰凉的,她求助地目光看向北落师门,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北......北落大哥,帮帮我。”

    北落忙蹲在她身边,紧绷着下颚线看着痛苦的她,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急切地说:“你要学会自己克服,来,坐起来。”他把云浅扶起来,她颤抖着,寒冷直冲大脑,让她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可他仍在一旁不依不饶,“自己运气,尝试把体内的寒气融进你的内力里。”

    云浅咬着牙忍受着寒冷为身体带来的钻心刺骨的疼痛,尝试着让体内的寒气流动起来,那感觉就似有无数只虫在每一寸肌肤啃咬,她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清晰可见上面的鸡皮似的纹路,嘴唇早已没血色。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成一块儿冰,她感受到寒气在身体每个角落肆意流动蔓延,不愿放过她每一颗细胞。

    真的,真的快要变成一座冰雕了。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想,她要是真在这儿变成一座雕塑,成天望着这片湖泊,永生永世都在提醒着,嘲讽着她,不仅没把湖水冻住,反倒先把自己冻死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死了。

    于是她突然有了极大的毅力去与那个力量对抗,尝试控制寒气。她的内力在体内运转,她的身体开始发出一阵浅浅的蓝光,额间的蓝色印记显现出来,时明时暗。

    渐渐的,她感到流动的内力在源源不断地吸收她体内的寒气,两种力量相互碰撞融合,直到全部融合在一起。

    体温升高了,太阳光线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寒病过去了,这是她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挺过这痛苦,不仅如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身体通畅,她的内力也前所未有的纯净、饱满。

    此刻仿佛有无尽的力量需要释放,她猛地起身跑向湖边,一掌拍在湖面上,就在这瞬间,冰层从手中为源,迅速向四周与深处蔓延,湖水停止流动,仅仅三秒时间,整片湖泊被冻结,宛如一颗巨大的水晶。

    云浅从未有释放过如此庞大的法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猛得回过头来看向北落师门,眼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北落师门笑着点了点头,给她一个极大的肯定。

    云浅激动得欢呼一声,蹦哒到冰面上踩来踩去,反复确认着自己的成果,确认这冰坚硬得如同石头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在上面又蹦又跳,还带着银铃般的笑声。

    太好了,终于可以不怕寒病了。

    离打倒一连军队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这件事让檩落他们知道后都为云浅感到开心,她不仅病有的治了,而且还可以把病转换成自身力量,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无疑是天国近期以来最大的喜讯。

    而身在人界的天神大人对此事还毫不知情,于是这天,北落师门看她最近进步极快,表现良好,特批她放两天假,让她去云漠面前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所以云浅兴高采烈地屁颠屁颠跑回她的人界去了,像在笼子里关了几个月的宠物,突然让她放风两天的自由畅快的感觉。

    t市没变,整个城市里的人依旧快节奏的生活着,脚步匆匆,被这个残酷的时代所驱逐,看不出是否是真的快乐。

    云浅本来想回家看看,只是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从这里开始,有些被封存已久的记忆,正在慢慢苏醒,她突然不敢再往里走,害怕那份痛苦的情绪再被揭开,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于是她快速逃开了这里,逃离她曾经的家。

    她打车来到云漠公司,打了个电话让他下来,两人去附近的咖啡厅里坐着。

    “你怎么回来了?”云漠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我来探望空巢老人啊。”

第48章 不如一个人

    “空巢老人”云漠对这个称号表示不服,鄙视地瞪了她一眼。

    云浅跟他讲述了天国的近况,以及找到治病方法的事情,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云漠的咖啡杯,接触了一秒不到就收回来。

    他还沉浸在她的话中,“那很好,看来让你跟着北落没有错。”

    “你看看你妹妹的手,被摧残成什么样。”说着,云浅把自己两只红彤彤的手掌心伸到云漠面前,语气中带着些许可怜。

    其实她不矫情,就是想让云漠知道,你妹妹我在天国可没过一天安稳日子,你丫就是过得太舒坦才有机会欺负我家颜七。

    妹控云漠这么一看,可把他心疼坏了,她那原本细皮嫩肉的小手上满满都是冻疮的痕迹,他敛了敛自己的情绪,嘴上依旧欠得可以:“好丑的手。”

    云浅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一副气鼓鼓的表情,让她肉肉的脸更圆了一圈。

    这时,云漠手伸进一旁的手提包里一阵摸索,很快拿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扔到桌上。

    炎炎夏日,他淡定自若地拿出一副皮手套,云浅瞠目结舌。

    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研究,准确的说,这是一副露指手套,只护着掌心的位置,很轻巧,做工细致,质感也很好,看起来是皮质的,其实摸上去有种细细的磨砂质感。

    “拿去戴吧,可以保护你的手。”

    “你怎么有这个?”

    “早些年到来人界时,**适应不了法术,常常会受伤,蛇皇知道后托人用蛇族的树叶做成手套送我,很珍贵的,你好好留着。”

    云漠说得云淡风轻,而云浅听来却五味杂陈。

    就是为了陪伴自己,让一个在天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变成一副凡胎俗体,承受着再普通不过的伤痛。

    “我拿走了你用什么?”

    云漠为了让她放宽心,狭长的眼中噙满了瑟,“放心,我比你强,身体早就可以适应了。”

    说完,他毫无察觉地端起面前的马克杯送到嘴边,倾斜到快要直角的时候都没能把咖啡倒出一滴。

    云浅在对面憋笑憋得脸疼,直到他发现杯里的液体被冻结成冰,那精彩的表情堪比表情包时,她突然噗嗤一声开始捶腿大笑。

    “怎么样,我厉害吧。”

    云漠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好气又想笑。

    “对了,你那天之后再也没见颜七了?”

    他抿了抿嘴,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杯口的边缘,漫不经心地答:“她都走了,怎么见?”

    “我那天跟你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

    “我不知道。”

    “你不要再纠结了好不好,女人的青春很短暂,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能活几千几万年啊。”云浅义愤填膺地说。

    “算了算了,不指望你了,还是我去找她好好聊聊吧。”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挥了挥手。

    于是这天晚上,云浅大公无私地为了云漠与颜七的未来(其实主要是她不想回家),和颜七挤在五楼那间小公寓里的单人床上。

    云浅接着晦涩的光线打量着屋里的陈设,默默地在心里唏嘘不已,心疼颜七的坚强与倔强,翻了个身把手臂搭到她肚子上搂着她,想去治愈她那颗孤独的灵魂。

    结果,“浅浅,你不热吗?”

    ......

    云浅一头黑线,却还是紧紧搂着她不放手,在她肩窝处撒着娇,故意腻她,“不热,就想抱着你。”

    颜七心里草泥马奔腾,还咒骂着南瑾城,都怪他,害得浅浅现在这么缺爱。

    不过她却有种被需要的感觉,还是挺受用的。

    “颜七,你这是何必呢,放着我那么大的家不住,非要花钱在这儿挤着,犯得着因为云漠这么折腾自己吗?”云浅在她耳边,声音柔得像外面的夜色。

    “这是尊严问题。”颜七望着天花板,“如果他不接受我,我怎么能厚着脸皮在他面前碍眼。”

    云浅一只手臂支起上半身,颇有些激动地对她说:“其实云漠很喜欢你的。”

    “虽然他对你很冷漠,但我能看出来,他很在意你。”

    颜七呼吸滞了一下,目光瞬间看向云浅,在她眼神中不断地确认着,而她一脸正色,看不出丝毫玩笑意味。

    “云漠他在我们那个世界,是最位高权重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所以他的所做所言必须深思熟虑,所以他在做决定时,往往考虑的比较多,比较长远。

    而他不接受你,并不是不喜欢你,是有别的原因,你们在一起确实有些困难,所以他不敢轻易给你诺言,但解释起来太复杂了,总之,你懂我的意思吧......

    颜七,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说让你对他抱有多大希望或打击你,而是我不愿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也不想让你遗憾,我想给你选择的权利,你可以等他,因为他心里有你,他终有一天会走向你;你也可以选择离开,因为确实,这样的等待不知道多久才是个头......”

    颜七静了一会儿,有些落寞,有些妥协地笑了。

    “我懂了。”

    “不就是等么,我余生剩下的时间,都可以拿来跟他耗着。”

    “值得吗?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比他更适合的人。”云浅说。

    颜七叹了口气,目光飘向远方,“那又怎样,云漠一个人已经花光了我的所有情感,就算出现了那个所谓合适的人,我也不会爱上他,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一个人过,好在自由洒脱。我就静静等着,等有朝一日他云漠想清楚了。总之,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就有勇气和决心等下去,一切都值得。”

    “浅浅,谢谢你告我这些,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可能会远走高飞,然后孤独终老。”

    云浅丝毫不怀疑她的话的可信度,她相信她完全做得出来这样的事,这就是颜七,倔强得令人心疼,同时又拥有坚定的决心和高效率的执行力,她的意志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如果她要走,大概在这个世上只有云漠,像一棵在她心里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连带着她那颗看似强大却支离破碎的心一起,让她扎根停留。

    第二天一早,云浅被窗外透进来的刺眼阳光所唤醒,眯着眼睛环视四周,看到发奋图强的颜七坐在窗前的一张破旧的木桌前埋头苦读,不经感叹考研党的生活可以和自己的训练苦逼程度相媲美了。

    然后她发现,颜七做着一篇又一篇的英语阅读题,背诵着无穷无尽的英语单词,根本没时间搭理她,甚至挤不出二十分钟的时间来陪她吃个早餐。

    于是她非常自觉地与颜七告了别,实相的不在打扰,接着便垂头丧气的回天国报道。

    作为云漠和颜七爱情之间的中流砥柱,云浅这次回人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的话为他们两人进一步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是他们之间关系进展的***。

    颜七为了云漠选择放弃出国读研,她要继续留在他身边,等她德高望重的神仙大人考虑清楚。只不过她为了避免云漠再次拿家人的身份搪塞她、拒绝她,她还是选择住外面,正好可以安安静静一门心思学习,剩的看见他分心。

    只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存心不让她好过,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海里浮现他的脸,他做事情时专注而认真的侧颜,紧致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都化作一根根羽毛,在她心上挠痒痒。

    九月,又到了开学季,大四前十周是实习期,没有课可以上,这无疑是考研党的福音,意味着又多了两个半月的假期可以埋在家里学习。

    这天,颜七又一次在清晨自然醒了,每天早读的习惯已经让她形成固定的生物钟,而她在这天,看着书桌上成堆的书籍,像一颗大石头压着她的神经,她决定今早放松放松,去跑跑步锻炼身体。

    初秋,清晨的气温还是有些凉,空气里却有清新的味道,让她整个人瞬间通体顺畅,她沿着小径不快不慢地跑着,路上遇到了遛狗的邻居,以及晨练的大爷大妈,路边一些早晨摊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光是闻着香味儿都感觉到饥肠辘辘了,她突然感觉这个城市伴随着太阳的升起照耀,有着无限的生机与希望,令人向往这份美好。

    于是她突然开窍,决定以后每天起来晨跑。

    跑了一个小时左右,在路边解决了早晨,这是她自从出了云浅家,吃的第一顿正儿八经的早餐,平时自己一个人,她也懒得出来买或者自己做,就垫巴点零食敷衍了事。

    她无比怀念想到在云浅家时,云漠每天早晨都会做不同的早餐,她每次喝稍微凉一点儿的牛奶就会拉肚子,因此他从来都会把热的滚烫的奶放在她面前,仅仅是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让她觉得甜的让人心慌。

    这样一想,她好想吃云漠做的饭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吃到。

    哎。

第49章 一起加油吧

    “小姑娘,早起锻炼呢。”回去的路上,偶遇刚从早市上买菜回来的房东大妈,她亲切地叫住颜七。

    “是啊,阿姨,您也这么早啊。”颜七尽量让自己笑的很甜,在她少得可怜的人际交往经验里,最薄弱的就是与长辈相处的能力,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拘谨,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市就是要早点去才好啊,去晚了好菜都让人挑完了。”

    颜七不置可否地笑笑。

    好在大妈的热情,让不太会找话题的颜七轻松不少,这一路,大妈与她分享了附近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并且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她的情感状况。

    “小姑娘,你结婚了吗?”

    颜七尴尬地笑着说:“没有,阿姨,我还在读大学。”

    大妈颇有些可惜地点点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有男朋友了吧。”

    “……还没有。”

    “我家闺女高中的时候就吵着闹着要和她那男朋友私奔,好到大学毕业,前两年啊,刚结婚。”大妈讨论起自己的女儿,谈论地更带劲儿了,“你现在住的那间屋子,就是她以前住的,后来她嫁人了,我和她爸寻思着这家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租出去好了。”

    “她呀,应该比你大两三岁,和你一样漂亮,我曾经不小心看到她抽屉里都是男同学给她写的情书哦。”

    ……

    颜七在一旁偶尔应和着,却听得很认真,这是她第一次和除了孤儿院院长以外的长辈谈论这些日常琐碎的事情,她觉得一点都不厌烦,反倒很新奇。

    她也很羡慕房东的女儿,有个如此牵挂她,谈到她时会露出幸福微笑的母亲,虽然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都拥有这样的父母,但她偏偏是那一部分小众的人。

    就这样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楼下,临上楼前大妈又突然叫住颜七,苦口婆心地说:“小姑娘,最近晚上不要出门啊,二单元的张大爷说,他这几天每天晚上值夜班回来,都看到一个男人在小区里转悠,天亮了才走。我估计啊,应该是流浪汉,小心起见,不要晚归,晚上回了家就别再出来了,睡前记得锁好门啊。”

    “好的,我知道了。”颜七回应完,就转身进了楼道,她衍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但很快觉得不太可能,便没再多想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天,颜七这天晚上失眠,浑浑噩噩一整夜,怎么都睡不着,于是便干脆下床去跑步。

    凌晨五点多,天还没亮,这时候的城市是一天当中最暗的时候,由于临近日出,街灯都灭了,远方的天色有朦胧的光亮,也仅此而已。

    防盗门“咔嚓”一声开启,打破了这黎明的静谧,云漠低头看了看表,天快亮了,该走了。

    刚站起身,朝大门走去,听到身后的防盗门被推开再关上,然后是一道让他心心念念已久的声音,带着夜的凉:

    “云漠?”

    云漠回过头,是那张一个多月没见的面容,她穿着一身运动衣,高高的扎着一个马尾辫,依旧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脸,只是看起来更清瘦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颜七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已经在心里猜了个大概,她想到房东大妈说的那个“流浪汉”,应该就是云漠吧。

    她此刻心情很复杂,但表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云漠觉得很窘,这样被现场抓包还是第一次,显得他偷偷摸摸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有损他天神的尊严。

    “路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云浅上身,变得那么蠢,脱口而出这么糟糕的借口。

    ……

    颜七配合他演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真巧啊。”

    “嗯……”

    “我要去跑步了,您自便。”

    说罢潇洒地戴上耳机,径直绕过云漠,踏上无人的小径。

    云漠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才多久没见,变这么冷漠?看来是真把她伤到了。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环卫工人勤勤恳恳地拖着大扫把,沿着马路牙子一路扫过去,不时扬起一层土。颜七在街边跑着,满脑子都是云漠站在楼下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没什么变化,穿着一件做工精巧别致黑色衬衫,只是眼角眉梢沾染着些许疲劳。

    他明明想她,明明在意她,而他却宁可一个人在楼下独坐到天亮,也不肯与她面对面,好好说句话。

    好,你就傲吧,我配合你还不成吗?

    颜七越想越气,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体温随着运动逐渐升高,心中某些情绪快要穿破胸膛喷薄而出,她是矛盾的,人对待事情的多面思维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一边是多日不见对他的魂牵梦萦的思念在那一刻得到救赎,一方面是对他踌躇不前不肯坦白的埋怨,还有一方面是想到他这些夜晚形单影只守在暗处对他心有不忍……

    她已经向前走了九十九步,只为了他向她伸出手的瞬间,他们的爱情近在咫尺,只差云漠的一个点头。

    你只需要向前一步,就一步,我们就没必要这么痛苦。

    这几日天气转凉,天国上空连着几日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龙潭谷后山训练场上,北落师门气宇轩昂地站在万千整装待发的将士面前发号施令,他严肃认真的侧脸在阴雨天特有的灰白色光线里,显得更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最近一段时间,云浅已经过了手把手教学阶段,他时常会给她布置好任务让她自觉完成,然后他便要履行他身为天国将领带兵的首要职责。

    于是这天云浅完成了北落师门交给她的任务,带着寻求表扬的心态兴高采烈地奔向训练场,老远就开始喊,打破这里一片肃杀的氛围。

    “北落大哥,我成功啦!”

    云浅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带着微红的脸蛋,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微微发功,霎时间手掌上浮现几颗跳动的冰凌,带着尖锐的棱角,在苍白的天空下泛着隐隐的光泽。

    在她面前,北落师门的表情变得柔和得多,他赞赏地点点头,示意她在一旁歇息着,然后又转换成一脸威严,指挥着他的战士进行训练。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天神妹妹云浅,第一次见到天国士兵训练,看到他们每个人在北落师门严苛的任务与尖酸刻薄的评价中依旧对他心悦诚服,唯命是从,毫无半分怨言与不情愿,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

    她默默地拿他们与自己的遭遇对比,发现北落师门对她的要求简直太仁慈了。

    这时,龙潭谷山上跑下一副生面孔,一头灰青色的自来卷,随着跑动跳跃着,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却长着一双让女生都羡慕的浓眉大眼,清秀的很,他半死不活地拖着步子,和她一样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向北落师门大喊:

    “战神大人,我跑完了,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北落低下头看了看时间,朝一旁的方向指了指,说了些什么。

    然后那个男生就朝云浅的方向走过来,在她身边的空地上大剌剌地坐下,稳了稳呼吸转过头来对她明媚地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嗨,你就是云浅吗?”

    云浅难得遇到比自己还自来熟的人,不由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因为被他的两颗小虎牙和一双大眼睛给萌到了,于是也回应他一个美好的笑容,“对呀,你是谁?”

    “我叫浔,我来自蛇族,是一条青蛇。”他仿佛对云浅颇有些惊讶的表情感到满意,笑得更灿烂无比。

    蛇族是自远古以来很神秘的一个种族,他们不受三界任何一方管理,几亿年来他们守着自己的领地,与世无争,不问世事,只是从上一代开始,那时的天神澜歌(也就是云浅母亲)救了当时蛇皇的大儿子玄,从此玄为了报答澜歌的恩情,自愿守在天国的临界点,永生永世。自此以后,蛇族便与天国交好。

    只是蛇族人很少出现在天国,所以云浅看到浔的心情可想而知。

    稀有品种啊。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爸嫌我在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就让我来天国找战神训练,锻炼身体。”浔眉头一皱,一副哀怨表情。

    云浅一想,能够直接找北落师门做师傅的人,必定有了不起的关系才能走后门,因此旁敲侧击地说:“看来你爸和我哥关系不错。”

    “对啊,我爸是蛇皇。”

    ......

    好吧,当我没问。

    “不过,战神他真那么厉害吗?会比我爸还厉害?我为了不跋山涉水来天国,和我爸理论了半天,问他战神有那么神吗,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的人吗,然后我爸直接给了我一巴掌,说做蛇不能目光狭隘,于是一脚把我踹出家门,非要让我来天国见见世面。”

    云浅笑得乐不可支,颇感自豪地伸出大拇指,一副强烈安利的神色,“那是!我大哥可是整个天国除了我亲哥以外最牛气的人诶,令尊真的很有眼光。”

    “对了,你跟着我大哥练什么了?”

    浔整个面孔精致的面孔都扭曲起来,生无可恋道:“跑山。”

    “呵,多久?”

    “半小时。”

    云浅怀着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拍拍他的肩头。

    “师出同门,今后一起加油吧。”

第50章 他来了

    已是晌午,天气终于放晴,太阳慢吞吞地从乌云里爬出来。浔在云浅身边嚷嚷着饿,趁北落师门还在指挥着军队,两人偷偷摸摸溜走了。

    这些日子云浅一直住在落家,三餐也都在这里解决,她去国主殿找落打了声招呼,征询同意后,便带着浔一起回去。

    落家宽阔轩敞的餐厅里,东南面是一个扇形露台,雕花石栏围在前,丝绒羽帘隔在后,向外望去是一片玫瑰花地,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仙气儿,与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今日的主食是瑶柱海参粥,外加几道色味俱佳的小菜,以及桂花糕和板栗饼,都是黎焱托人送来的云浅喜欢吃的食物。

    黎焱对吃食及其挑剔,因此他家中有十几个会不同菜品的厨师,把黎焱伺候的容光焕发,连带着天国中的团宠云浅也跟着沾了光。

    浔饿极了,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吃完后懒懒散散地靠在雕花镂空椅背上,手里还捏着吃了半块的板栗饼,他此刻还处在被落的盛世美颜惊艳到的心境之中,啧啧称赞:“你们国主长得真美啊,超凡脱俗,果然是神仙。”

    云浅连连点头,对他的评价表示及其赞同。

    “听我爸说,天神和国主是天国的神仙眷侣,珠联璧合,羡煞旁人,真的吗?这位神仙姐姐真的是你嫂子?”

    此话一出让云浅犯了难,她还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明眼人都能感受到落对云漠的丝丝情谊,在云浅小的时候,还那样迫切的希望落姐姐能和她哥在一起,只不过在人界的几年中,遇到了颜七,在此时此刻心境自然不同。

    要说配与不配两个人都难分伯仲,纵然落美得倾国倾城,超凡脱俗,但感觉少了些人气儿,云漠好歹也在人界里摸爬滚打了七八年,和这太仙的女子在一块儿少了点烟火气息;而颜七,放在人界里也是一等的美人,与落的温婉可人相比是更加直率坦然的性格,对爱情更加奋不顾身勇敢追逐,可终究和云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问题太超纲了,她决定不去想,把这等得罪人的事情推给云漠。

    “我哥有喜欢的人了。”云浅咬下一口桂花糕,香甜软糯。

    “是哪位仙子,比神仙姐姐还漂亮?”

    “不是仙子,是人类。”云浅无比骄傲,“但在我心里是个女英雄。”

    一个在多舛的命运泥沼里单枪匹马,披荆斩棘、乘风破浪的女英雄,她总带着不顾一切的力量与命运斗争,奔向属于自己的理想星河。

    “啊,是人类啊。”浔的语调突然沉重下来,脸上勉强扯出了苦涩的笑容。

    云浅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踌躇半天,谨慎地开口:“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这个板栗饼真好吃......”他忙挤出一个看起来还算灿烂的笑容打着哈哈,云浅看他不愿说便也没再追问下去。

    谁还没个难以诉说的过去呢?

    这天晚上,许是因为中午提起了颜七,云浅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她那愚钝的哥哥和她好闺蜜爱情的进展了,于是一个电话拨过去,传来颜七清冽纯净的声音:

    “训练完了?”

    云浅轻轻嗯了一声,靠在床头,望着阳台前洒满星光的纱帘“我来问候一下远方的故人。”

    “我很好,今天又背了一千二百个单词,做了五套卷子,现在躺在床上,你再晚两分钟打来,我就睡着了。”

    云浅听着一头黑线,如果她是颜七,她必然迟早有一天在家里长出蘑菇来。

    “他呢?”她问,即使没有指名道姓,但足够让电话那头沉默。

    颜七似是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那天晨跑,我遇到他了。”

    “我靠,这么巧,在哪?”

    “......我家楼下”

    云浅被雷得说不出话。

    “他宁愿在我家楼下坐到天亮,都不愿意多走五层楼见我一面,你说他气不气人。”

    关于被云漠气这件事,没有人比云浅更感同身受。

    “气,简直不可饶恕,有朝一日即使他想明白了也不能轻易随了他的愿,那句话怎么说来?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这次换他来追你。”她义愤填膺的语气,成功把颜七逗笑了。

    说话的间隙,颜七点了一支烟,靠在窗前吞云吐雾。

    最近她每天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多往窗外看两眼,希望再次看到那个高大纤长的身影,想再看到他沉静如水的眼眸,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可自那日之后,她再也没见到他。

    与云浅挂了电话,她把烟熄灭,把外面如水的夜色和不知去向的那个人抛之脑后,倒在并不柔软的木板床上朦朦胧胧地进入梦乡。

    深夜,小区里静得骇人,只是偶尔有流浪猫攀上枝头,对新的落脚点不那么满意,不情不愿地哀嚎两声。住户都熄了灯,即使有夜猫子,也到了他们支撑不住的时刻。

    突然,一阵爆破轰鸣声响彻天际,整栋楼都随之颤抖了两下,颜七瞬间被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因为太近了,爆炸的声音几乎就在耳畔。

    楼下的电动车也收到了感应,在此起彼伏地鸣叫着,还有渐渐嘈杂的人声,在楼下嚷嚷着什么。

    “着火啦,着火啦,快灭火!”

    “屋子里有人,快救人!”

    不等颜七反正,已经有浓浓的白烟飘到她窗前,一瞬间挤进她半开的窗里,她连忙跑去关紧,余光中瞟到隔壁屋的窗户里有跳跃的火焰在气势汹汹地往外冒,仿佛下一秒就要蔓延到她的这边,铺天盖地地把她吞噬掉。

    像是验证她的想法,明火以不可思议的惊人速度沿着排水管攀上她的窗棂,瞬间在她眼前火光冲天。

    一切发生的太快,纵使一向冷静的她在此刻也乱了阵脚。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在踩上楼梯的那一刹那停住了脚步。

    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她忽然转身回去。

    她带着一颗狂跳的心在一堆书里寻找着什么,外面的世界火光飞舞,不停叫嚣着要冲进屋子把一切毁灭掉,就在此刻,火焰终于将窗户炸裂,伴随着她的一声尖叫,一片碎裂的玻璃带着锋利的棱角,划到她的脸上,瞬时间一道鲜红的痕迹在她眼角下方,留下尖锐的疼痛。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眼看火舌卷进纱帘,整个屋子里火光明亮,她还在四处翻找,就在那堆书也被熊熊燃起时,整个木桌变为整个屋子里最具有威胁力的火源,她终于在一切都化为灰烬之前,在一堆还未燃起的衣服里,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宝贝。

    下一刻,她再无任何犹豫,飞快地狂奔出去。

    楼下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向他人证明他们的心有余悸,生怕少说一句就不能被当作灾难的当事人对待。

    爆炸源来自颜七家的隔壁屋,熊熊火光照亮了头顶的天空,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烟味与烧焦的味道,再看颜七家里,此时此刻已被火舌席卷,一切怕是都要化为灰烬了。

    很快,消防车和救护车带着刺耳的警笛声响彻整片安静的街道,为这惴惴不安的人们带来希望,一时之间小区里好不热闹,有紧锣密鼓的救援,有置身事外的窃窃私语,有老人颤颤巍巍的来回走动,有孩子不合时宜的放声哭喊……大概灾难来的太突然,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只有颜七不同,她一个人独坐在花坛旁,殷切地望着小区大门的方向,平静的样子与这聒噪的周遭格格不入。

    她盼啊盼,卑微地盼望着在这个时候,能得到他的些许在意。

    还好,他来了。

    云漠自从上次在她家楼下与她遇见,自尊心迫使他再也没去找过她,只是这晚,他实在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好像只有在她身边,哪怕隔着五层楼的距离,都能让他安心下来。

    因此,在这晚,他来了,他老远就看到一股一股黑烟冲天,是颜七家的方向,于是他心急如焚地一路狂奔,终于他看到了拥挤的人群,他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上去,他夜夜注视到天亮的那扇窗已经被火光笼罩,顿时心生一阵刺骨的凉意。

    消防员拿着高压水枪冲着火源,一道笔直猛烈的水柱冲进火场。有伤员被救出,灰头土脸的样子难以让人分辨出相貌,云漠冲上前去一个又一个辨认过去,都没有那张熟悉的脸庞,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而那些安然无恙的人,以旁观者的姿态聚在一旁隔岸观火,让云漠突然滋生一阵恨意,果然,人心是这样的吗?

    因为与己无关,所以能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

    云漠心乱如麻,他在想这么多人里,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是她。

    小七,你到底在哪?

    “我在这儿。”一道纯净的声音来自他背后,不大不小,刚好触动他慌乱不堪的心弦。

    他讷讷地转过身来,终于对上她的眼。

    她的样子有些滑稽,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件卡通睡裙,踩着人字拖鞋,怀里还抱着一个颈椎按摩仪,可是他丝毫笑不出来。

    因为在她眼角下方,有一道一寸长的血痕,已经凝固,可依旧让他触目惊心。她白净的脸上沾到了灰,整个人那样狼狈。

    可即使这样,她的眼睛依旧清澈无比,带着坚毅与倔强,带着义无反顾的力量,带着对他的柔情万丈,就是这样的眼神,频频出现在他午夜梦回、眠思梦想,令他整日整夜心心念念。

    他望着她,在这一刻忽然释然了。

    纵使身旁兵荒马乱,纵使未来充满坎坷,都在此刻不值一提,他的世界安静了,只剩下她令人安定的眼眸。

    他终于穿过人群,穿过他们之前的一切阻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的力量,款款走向她。

    因此,他终是向她伸出了手,紧紧将她抱入怀中。

第51章 去看欧美脸

    直到抱住她的这一刻,他被高高吊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颜七感受到了这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听着他胸膛里传来不太平稳的心跳声,整个人都踏实了。

    她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终于来了,我在等你。”

    云漠听懂了她的一语双关,心软成一滩水,像要温柔地包裹住她,“对不起。”

    五楼的火熄灭了,还在不断涌出白烟,伤员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上救护车,然后鸣着警笛扬长而去,热闹看完了,人们怀着心悸作鸟兽散状,他们忽然找到了家的方向。

    只是很少有人在意这一对相拥的男女,好像在这经历过九死一生之后的情感流露令人不愿打扰,于是他们抱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三三两两的人散去。

    云漠实在忍不了了,他想好好抱抱她,可是怀里有个东西隔在他俩中间让他难受得慌,他颇嫌弃地放开她,语气不耐,“你遇到危险不说赶紧跑,非要拿着它干什么?!”他指了指颜七怀中不合时宜出现的按摩仪。

    后者神情坦荡荡,觉得这是不能更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而且是你送我的,它在我在,它亡我亡。”

    “如果人不在了,留着它有什么用?!”云漠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样子像批评学生的老教师,“你是不是和云浅待多了被她传染了清奇的脑回路,你这是交友不慎。”

    颜同学宝贝地抱着她的按摩仪,趾高气扬的与班主任云老师对视。

    其实想法很简单,就是太珍视了,哪怕命悬一线,也要奋不顾身的拿到,如果它没了,虽然不至于随它去了,也至少会抱憾终身。

    而云漠的想法也很简单,无论是什么,终究是个物件,她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以前云浅总说你嘴损,我没发现,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我对一般人不这样,是你俩太二了。”

    被骂二的颜七脑子坏掉了一样不仅没有生气,还因为被当作“二般人”特殊对待感到受用得很。

    秋夜的风很凉,没了刚刚的惊心动魄,此刻平静下来才感到冷,颜七打了个喷嚏,云漠才反应过来,她还只穿着吊带睡裙,整个锁骨和手臂都露在外面,而且锁骨下方那两坨肉没有任何依托……

    咳咳……

    云漠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视线移开,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还不忘再怼她两句:“有拿按摩仪的时间,没时间拽件衣服再出门啊。”

    “忘了……”

    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云漠又气又想笑,他在想她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小女生撒撒娇什么的,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这点怎么不跟云浅学,净学没用的。

    不过看她灰头土脸的样子还带着伤,云漠又心软的无可奈何,手轻轻抚在她眼角下的伤口上,徐徐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很快,伤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美愈合。

    有个神仙男朋友真好。颜七心想。

    然后,她就看到云漠收敛了说笑的神色,双目中的情绪在幽暗的夜色里看不真切,却是一阵低沉轻缓地说:“跟我回家吧。”

    弦月当空,群星闪耀,夜还很长。

    “好。”

    我说过,只要他向前一步,我就跟他走。

    你看,他来了。

    十月,北方的绿植转黄,金灿灿的银杏树在湛蓝的天空幕布下美得像一幅生动立体的油画,秋风四起,片片落叶在空中飞舞翩跹,不知会落在谁的肩头片刻停留。

    整个城市街道两旁的树都渐渐枯黄,落英凋零,预示着又将要到了一年的完结篇。

    城南南山,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似乎不会受四季变更气温偏差的影响,即使外面的世界逐渐萧瑟,这里仍旧繁花似锦,芳香四溢。

    南瑾城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了,每日坐在山头,黎明时望着旭日东升,黄昏时望着夕阳西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这几日森时常会来看他,他发现南瑾城自云浅走之后,最大的改变,就是不会总是呆在黑暗里了,他此刻极其像一个生活在井底的人,只有看到太阳,才能看到希望。

    就像生活突然抽走了他全部充满希望的明媚光芒,他又变回那个没有情感与温度的人。

    这与南墨绝的离去不同,南墨绝是他的信仰,让他对未来人生充满憧憬和向往,而云浅带给他的,是最直观的希望,是对他生活在泥沼中的救赎,而她走了,代表着一个感受过日光温暖的人被重新打回谷底那般痛不欲生。他们的离开对南瑾城的都是痛彻心扉的伤害,只不过是其心理冲击的性质与程度不同罢了。

    太阳的温度晒得人皮肤发烫,却怎么也温暖不了他的心。

    算了吧,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把她推远了。

    是他错了,错在不该自以为机关算尽,万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因此才毫无戒备地靠近她,怕是连自己什么时候爱上她的都不知道。

    南瑾城自嘲地笑笑,望着西方的霞光万道,兀自猜测着此时此刻,她会在做什么?

    天色不早了,她一定饿了,可能在天国过得不错,应该又吃胖了吧。

    他曾经总说她胖,其实她一点儿都不胖,就是脸上肉嘟嘟的,总让他想捏捏。

    她以前总是熬夜,是写小说养成的坏习惯,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还常常拖延着不肯早睡觉。

    现在她再生理期,应该也会有人给她暖暖吧,本来那焚烬石,就是能对她寒体带来温暖的,却被她倔着脾气摘下,真是个傻姑娘,你尽管恨我好了,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他想起之后很久的某天再回到他那个家,太长时间没人居住和打扫,已落满一层厚厚的灰尘,沙发上靠着一件被叠得平平整整的白衬衫,只不过流逝的时间丝毫没有想要放过它,它也被覆盖上了灰,上面原本沾染着的女人的馨香味道早已彻底消失殆尽,只不过是一件冰冷的物体而已。

    焚烬石就放在衣服上,在灯光下闪烁着熠熠的流光溢彩,他甚至能想到云浅在摘下时对他的心灰意冷,她铁心铁意地在与这一切诀别,在与他诀别。

    南瑾城,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感受到了切肤之痛,这不就是你复仇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所以,即使你也痛,那不重要,你精心布好的局成功就好,不是吗?

    想到这里,他勉强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再轻启薄唇,散漫地吐出缥缈的白烟,手指间的烟头的火星子明明灭灭,他眼神迷离地看着远方,整个人看起来那样的怡然自得。

    大概只有森看得出来,南瑾城此刻有多么孤独寂寞。

    ......

    南瑾城真狠,不光对别人狠,更是对自己狠!这样记仇还深城府的狠角色,怕是天蝎座的吧......

    森在不远处靠着一颗银杏看着南瑾城,默默推算了下他的生辰,想要验证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是天蝎座。

    只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因为向他们这种寿命长的人,连年龄这种东西都在流动的岁月里被洗刷得模糊不清,更不用说生日了。

    森自然地踱到南瑾城身边的位置坐下,他现在已经完全自觉,不用再让他老大亲自邀请,两个人相处在旁人看来,真与普通的好哥们儿无异。

    “再住几天,就把这边荒废了吧。”森两腿朝前一伸,两臂撑在身体后侧,坐得极其悠闲自在。

    南瑾城回答地干脆:“不要。”

    森一听,还耍起小孩子脾气了?于是苦口婆心地劝:“老大啊,地国还有五十万孤魂等您养呢,您创建那么多异空间身体吃得消吗?反正南山这里也是闲置着,多浪费啊。”

    “您要是想看风景,人界有很多旷世美景,我可以陪您游遍天下,总比成日守着这一座荒山强啊。”

    南瑾城终于正眼瞧了一眼森,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笑:“和你游山玩水有什么意思?”

    “和我当然没什么意思了,但我们可以在旅途中认识漂亮姑娘啊,就凭您这张脸,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着队想加您微信号呢。”

    南瑾城似乎认真想了一下,微微点点头,“嗯,听起来不错。”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吸了一口烟,只是那眼里的情绪看不清。

    森瞬间变大的瞳孔显现出他的震惊,他原本已经想了好几种版本的措辞来说服南瑾城,就是觉得他一定会拒绝,谁知道这家伙这次答应的这么爽快,难不成真是冲着排满长队的漂亮姑娘去的?

    不可能,老大绝不会那么肤浅!

    谁知,南瑾城手臂往后一撑,做出与森同样的姿势,嘴角的笑意懒洋洋的,他说出的话让森惊得一头黑线:“先去欧洲吧,我喜欢欧美脸。”

    “加拿大怎么样?”他自顾自说着,看似在问森的意见,可森从头到尾都未来得及说一句话。

    怎么说呢?他觉得南瑾城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有种......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对,自暴自弃。

    “就加拿大吧,先办手续,尽快启程。”南瑾城起身离去,走向那残落的黄昏。

    加拿大,枫叶国。

    你曾希望今年秋天与我一同赏枫林被红染遍,我带着与你的诺言,去全世界枫叶最美的地方,就当作是一同实现。

第52章 只有更强大

    秋高气爽,薄薄的云层如同一片片被撕扯的棉絮,在湛蓝色的天空幕布下洋洋洒洒的点缀开来。

    国主府邸内有一片别致的小院,四周被雕着花的黑色铁栅栏围起来,院内种满了各色各时令的花,近来的木芙蓉开得正盛,一团一簇尽数给庭院带来雅致的生机勃勃,云浅时常会看到落采下一两朵细枝上粉扑扑的花,插在餐桌上的一个精致的白瓷细口瓶里,靠近时总会感到馨香怡人。

    落永远是这样,温婉可人,娴静端庄,举手投足尽是绝代风华,她的生活过得也足够研精致思,与世上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喜欢花花草草,喜欢精致小巧的物件,喜欢生活富态悠闲。

    云浅有时觉得,自己在落面前,活得像一个糙汉子。

    这也怪不得她,她这几年一直跟一个大老爷们儿生活在一起,自然生活得简单随性,天神的宫殿要比落家大的多,但那每一寸空落落的空间都显得太过冰凉,没有丝毫人气儿。

    因此云浅在这里住上了瘾,她觉得每天跟落呆在一个环境下耳濡目染,感觉自己都变得仙气十足。

    但她似乎应该要离开了。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并不是出于见外,而是人生在世,总要一个人度过大部分人生,不能一怕黑就找人陪,她总得学会独立,学会克服一切让她软弱的阻碍。

    这也是随着她法术的增进,逐渐领悟到的道理。

    于是在这天,她恋恋不舍地环顾了一周她居住了小半年的卧室,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竟有那么一丝丝感伤。

    当然感伤了,她就要孑然一身回去守着她博物馆一般的大房子,过着孤苦无依形影相吊的日子了。

    她下楼与落告了别,后者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搞得有点纳闷,一时间觉得是自己招待不周,也怪她平日里太忙了,大概是冷落了她。

    “怎么了浅浅,在这里住不惯吗?”

    云浅善解人意地笑道:“没有啊落姐姐,我在这儿衣食无忧,最近都胖了两斤了。我家不是离训练场更近么,所以我图个方便,想回去了。”

    她早就想好了理由,生怕落会多想。

    “去训练场,我派车送你去就是,况且在这儿我还能照顾你。”落轻蹩着眉,一脸正色。

    “姐姐是一国之主,日理万机,无需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我平时在训练场的时间更多,北落大哥很照顾我,浔也对我很好......况且,每日走着去训练场也算锻炼身体,要是让北落大哥知道我坐车过去,又该罚我了。”

    落终于释然地笑笑,朱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微微露出珍珠般的皓齿,美艳不可方物。

    “好吧,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她说,“那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可是要好好训练哦,我会时不时向北落打探你的情况的,你可不准偷懒。”

    “姐姐放心,我要是敢偷懒,北落大哥第一个把我挫骨扬灰。”云浅浮夸地做了个扬灰的动作,惹得落银铃般地笑着。

    夜晚,皓月当空,星河落在一旁悠远绵长。

    云浅回到天神殿,偌大的空荡荡的屋子让她心里发毛,纵使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真当夜幕降临,她还是心生退却了,她在想,要不,还是,厚着脸皮去落姐姐家好了......

    好在理智克制了她那么怂的想法,她终是硬着头皮关掉了所有灯,躺在自己宽大松软的大床上,试图催眠自己赶紧睡觉。

    但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你越害怕什么,越是要在脑海中脑补一出大戏,她此时此刻闭上眼,总感觉背后空着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只要她一回头,就有一张血淋淋的大脸狰狞地笑着看着她;微弱的风拂过她的脸,都会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呼吸......

    她怕极了,不停地睁开眼四下张望,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异样后再闭上眼,过一会儿又是一个新的周期......

    几次三番下来,她都快要神经衰弱了,甚至到了睡着之际,她跳跃的思维又突然冒出一张诡异的脸,吓得她瞬间清醒。

    后来干脆放弃,拿起一旁的遥控器,对着天花板按下按钮,一块儿黑色的罩布缓缓移动,不一会儿穹顶露出一扇窗,正好对着这晚的月亮。

    月色皎洁,星光璀璨,她终于安定下来。

    这是曾经,在她已病入膏肓,孱弱无力下不了床的时候,云漠为了哄她开心,特地让工匠把天花板改造成一个窗户,让她在最后难捱的岁月里,依旧能过得浪漫些。

    只是在这样一个夜晚,那些被埋藏的记忆拍打着即将破碎的封条,叫嚣着要出来对她的思绪攻城掠地。

    于是,她终于试着去想念南瑾城。

    终于敢去触碰这个名字。

    也许都怪夜晚黑得太静谧,月光亮的太刺眼,这样的场景太熟悉,几乎要与她的回忆重合,才会突然对他感同身受。

    这就是他的生活,或许他此刻也和她一样,守着四下无声的黑暗,晒着一地温柔的月光。

    她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悲伤虽已不如当初那样令人痛彻心扉,她也不会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但就像一条骨折的手臂,平时不碰不动便不疼痛甚至被遗忘,但稍一用力那熟悉的痛感又再一次提醒她,

    哦,原来还没有痊愈。

    直到今日她才终于会换位思考一下他的立场,如果云漠是被杀的那一方,她可能会瞬间崩溃然后会用更激进的手段复仇,不会像他这般步步为营,目的是为了让云漠从心理到身体一步步被击垮,达到最完美最深刻的绝杀。

    果然,和南瑾城那城府之深的老狐狸比,自己还是嫩的可以。

    在那段自以为最甜蜜的过往,在每每对他推心置腹时,他可曾说过一句真话?

    云浅不敢再想,也不愿去想,翻了个身紧紧抱住自己。

    不知不觉间,枕头湿了一片。

    第二天一早,云浅照常去龙潭谷跑山,她现在的体力在北落师门的栽培下好了很多,二十分钟跑到山顶还游刃有余,浔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地喊着让她慢点儿,可她却像上了发条,两条腿规律而机械地向前迈步,速度半分不减。

    并不是要跟谁较劲,只是她突然明白,任何要靠努力而争取幸福的前提,都是要变强大。

    北落师门为了练习云浅对法术的控制力,便让她用内力变出各种各样的物体,说白了就是将冰凌,通过内力的完美雕刻与控制,变成各种形态。

    不得不说,这真的很难,一开始仅仅让她雕出一颗爱心,愣是被她搞成一幅馒头的样子,不过北落师门倒也不急,悠哉悠哉地给她布置好任务,便回去带兵训练了。

    云浅在天神殿的前庭院里,左手掌心向上,一块儿拳头大小的冰在内力带起来的气流中微微颤动着,无论怎么看都像一块儿馒头。

    浔坐在一个喷泉水潭边陪着她,瞅着她手里的“馒头”都瞅饿了,可不是吗,她都在这儿站一天了,他便陪了一整天,眼看日落西山,他们今天滴水未沾。

    虽然期间黎焱派人来送了餐,但被云浅搁置在餐厅看都没看一眼,浔虽贪吃犯懒,但绝对是够义气的人,总不能人家姑娘在训练他跑去吃大餐吧,因此他就在一旁,一等就是一天。

    自从戴上了云漠那副手套后,云浅的手果真再也没有冻伤过,导致更加没有阻碍她训练的因素。她注意力太集中,因为稍一分神控制力度就会有偏差,手里的那颗爱心被她来来回回修复了好几遍,可始终不尽人意。

    等到了那形状勉强可以称之为是一颗爱心时,天已经黑了。

    她终于疲惫地放下那只手,眼中满满的欣慰,刚想要到浔面前炫耀,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他已躺在水塘边,合着双眼,睡得安稳。

    她这才感受到街头路灯的暗淡光线,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浔,起来啦。”云浅轻拍拍他。

    浔闭着眼哼唧一声,睡得正香,根本不愿意起。

    云浅再拍拍他,这次加了点力道,结果他还是无动于衷。

    诶嘿,睡得还挺死!

    云浅撇了撇嘴,心生一计,立刻清了清嗓子,学着路边买早点的摊贩吆喝道:“肉包子诶,热腾腾的鲜肉包子诶~”

    “肉包子!!哪儿呢哪儿呢?!!”浔像是被触碰到开关,瞬间弹坐起来,双眼中的焦点还没聚齐,就四下寻着肉包子,却只看到了云浅笑得前仰后合。

    “肉包子没有,但可以送你一颗心,喏。”云浅把手里雕好的爱心伸到他面前,已有些化掉了,冰凉的液体从她指缝流下来。

    浔还一脸没睡醒的懵逼样,擦了擦嘴角边的哈喇子,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嗓音抱怨道:“姐姐,我一天没吃饭了你让我吃这个?你可真狠。”

    “而且,这心也太丑了吧。”他又直言不讳地加了一句。

    云浅不在意,潇洒地一挥手,那块冰便消失在空中,“不完美才有提升的空间嘛,明天重造个更好的给你。”

    “别介,明天还来?!!”

第53章 云家蛇虎虎

    吃晚餐的时候,浔坐在云浅家宽硕的大厅里,和她说话都有回音,虽是富丽堂皇的样子,却总让他觉得背脊发凉。

    “我特想采访你一下,一个人独占这么大一豪宅感受怎么样?”浔狼吞虎咽地扒着饭,口齿不清地说。

    云浅想到昨晚的彻夜难眠,苦笑地说:“爽啊。”

    “诶,你一个人住不会怕吗?反正我看着是挺诡异的。”浔抖了个激灵,“要不我留下陪你吧,反正你家这么多房间,怎么样?”

    他突然凑近,大眼睛亮亮的,两颗虎牙别着嘴,春风满面的样子。

    别说,还真让云浅觉得这事儿靠谱,差点点头。

    但转念一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她的脸面,好歹是天国人尽皆知受人爱戴的“小殿下”怎么可以行为举止有失体态呢?况且要是让檩落姐姐知道了,会以为她是为了和浔同居才离开国主殿的……不好不好。

    “不行,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住女生家里呢,多容易让人误会啊。”

    “姐姐,我对天发誓,我对你的心思绝对纯洁……好吧,主要是我实在受不了军区宿舍里那帮大老爷们,一个个汗酸臭气的,晚上睡觉呼噜震天响,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浔说得委屈巴巴。

    云浅有些心软,在最后妥协的边缘挣扎:“那也不成啊……不过你为什么住军区?”

    “我爸让我老老实实地跟着战神,绝不搞特殊,于是我就被带到军区了。”

    云浅郑重地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你爸做的对,你应该听话,都已经是一百多斤的蛇了,你要成熟点。”

    浔撇着嘴一脸黑线,心想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白陪她饿一天了。

    浔走后,屋子里静下来,冰冷得像个地窖。

    云浅在大厅里坐了一会,觉得实在无所事事,也不想再去尝试睡觉,索性又到庭院里“做冰雕”。

    漫漫长夜,有足够的时间给她挥霍,内力流转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夺目耀眼,光芒流动如一丝丝细线,在云浅手中交织缠绕。

    晶莹剔透的冰凌如同一块水晶在她掌中逐渐被雕刻成她想要的模样。

    ……

    后来有人说,当凌晨三四点哨兵巡街时,还看到天神殿里传来隐隐的蓝色光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消停的。

    由于云浅跟着北落师门已训练快半年了,不知不觉间她的体力已经非常好,这让原本体测擦边过的体能后进生,变成一个可以轻松应对铁人三项的种子选手,并且她的法术作用也越发得心应手,因此北落师门觉得是时候培养她近战的能力了。

    龙潭谷后山训练场。

    云浅和浔瘫倒在地上,两个人皆是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北落师门负手站于一旁失望地摇摇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说:“比我想象中还要差。”

    这天一大早两人刚跑完山,北落师门二话不说先让两人打一架,要求是不能运用任何法术。云浅纳闷儿了,没仇没怨的打人家干什么,况且她一女孩子,要跟一个男生笔画拳脚,打得过吗?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她毫无技巧地在浔身上拳**加,两人很快就扭打到一起,云浅的绵绵拳力量小,打在人身上跟猫挠似的,而浔也不好意思下重手,一时之间两人居然实力相当。

    北落师门看到他俩毫无技术可言的拳法,可能和小学生的战斗力不相上下,最要命的是,这俩人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在打闹,嘻嘻哈哈不成样子,根本没有重视。顿觉头疼,低下头揉了揉眉心。

    “北落大哥,我们是不是没救了?我觉得我还是继续练习法术控制比较好,在战斗中,我可以远程攻击啊对不对,没必要学格斗吧。”云浅笑着打哈哈,完全自暴自弃的心态。

    “不成。近身格斗也是战斗中非常重要的,不然很容易被挟持。”北落师门正言厉色,“在战斗中,不能对你的对手心存任何仁慈,不能带任何私人感情,必须全身心投入,否则稍有不慎,你就会被抵在敌人的剑下。”

    他皱着剑眉神色严厉地看着云浅和浔,“像你们刚刚嬉皮笑脸不当回事,在战场上,必然会成为敌军剑下的阶下囚,运气好点直接命丧战场,背一点就会被抓走当成俘虏,日日夜夜饱受折磨,你们愿意吗?”

    云浅和浔连忙正儿八经地摇摇头。

    “请你们端正态度认真对待,不可儿戏。”

    北落师门交代了些基本的格斗技巧,又让他们打了一架......

    于是这天结束后,云浅和浔每人身上带着几处淤青,苦不堪言地回了家。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浔来天神殿找云浅,院子的大门没关,他便直接进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她家大门就感觉格外冷,阴森可怖,明明只是秋夜,竟然让他感到冰天雪地的寒冷。

    他绕过门口的一座高大的雕花白色大理石墙,刚一转角就被吓了一跳。

    墙后面蹲着一座和人一般高的石狮子,怒目圆睁,神情可怖,露出尖锐的獠牙,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吞掉。

    他正纳闷儿着云浅家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个这东西,结果仔细一看,这压根儿不是石头做的,就是一块儿巨大的冰,感情这就是一块儿冰雕啊。

    再往里走,他看到不远处的云浅,站在庭院里,房子上的壁灯通亮,照得整个院子都如梦似幻的,她两只手对着地上一个形状不明的冰块释放出蓝色的光芒。

    “造什么呢?”浔站到她一旁,看着那块冰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云浅这才注意到来访者,瞟了他一眼,“看到门口那个母狮子了吗?我在造个公的和她凑对儿。你怎么来了?”

    浔暗暗咋舌她的闲情逸致,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她面前,说:“先歇一歇吧,我有个礼物要送你。”说罢他露出虎牙明媚一笑,满脸写着卖关子的神色。

    这是一个稻草编织的篮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上面还盖着一块儿碎花小毯子,云浅收起内力,估摸着里面的东西,看着外观,她想,这小子该不会给她带过来馒头包子什么的当夜宵吧。

    心存疑惑地接过,发现真的重量不轻,她抱在怀里,去掀毯子。

    掀开的那一刹那,里面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脑袋探出头来,带着对世界的满满好奇,茫然无措地四周打量着,在看到云浅第一眼,温和地喵了一声。

    “好可爱!”云浅被萌得心都化了,惊叹出声,轻轻地把它抱出来圈在怀里,“哪里来的小猫,太可爱了啊。”

    “刚刚它跑到军区宿舍里去,有士兵看到要把它赶出去,我看见觉得它很可爱很适合你,就留下给你带过来了。”

    小猫在云浅怀里很乖,小小的只有巴掌那么大,通体雪白,两个眼睛是紫色的,贵气得很,它的毛很长,绻在一起看起来像一团雪球。天国的猫都灵气十足,它蹭着云浅的手撒娇,仿佛知晓这是它的主人似的,不停地与她亲近,云浅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我看你一个人太孤单,正好它留下来陪你好了。”浔大手一挥,说得豪气万丈,但话锋一转:“不过,看在是我把它带过来的,我要申请做它爹。”

    都怪这小家伙太萌了,他也喜欢得不得了。

    云浅大方,“没问题。”

    “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她顺着小猫的毛,温柔地说,“奶酪怎么样?”

    “太娘了吧,它好歹是个男孩子。”浔眉头一皱,一脸嫌弃模样。

    “那叫什么?”

    “霸气一点的。”他手抵着下巴沉思状,“叫虎虎吧。”

    ......

    “太土了吧!!你觉得它会喜欢吗?”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小猫听懂了一般眯着眼睛看着浔,声带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浔慈爱地摸摸它的头,“乖,爹也是为你好,为了以后你成为天国里最厉害的猫,咱取名字也要取的霸气一点,不能让别家的猫笑话是不是。要不,叫霸王?”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收走这个神经病!!

    于是,就小猫的名字问题,云浅和浔又打了一架。

    最后看在他是小猫的爹的份上,云浅耐着性子妥协,小猫小名叫“奶酪”,大名“蛇虎虎”......

    反正她是这辈子不会叫她家奶酪的大名......

    这天晚上云浅依旧在庭院里度过了一整夜,仿佛只有无止境的训练才能让她心无杂念,或许有一天她累倒下了,她才能真正睡一个好觉。

    就这样艰难地度过了一个礼拜,有时候她实在熬不住了,会在天亮之前浑浑噩噩地浅眠一两个小时,然后到了时间再爬起来去跑山,很累,但很充实。

    浔近几日来天神殿看望他的蛇虎虎的时候,发现庭院里多了好多冰雕,随着天气转凉,这些东西也渐渐不容易化掉。一开始只是几个小件,小猫小狗之类的,到后来云浅的法术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精湛,她居然在自己家里造出了冰船,冰飞机,反正什么大什么难造什么......她愣是在自己家开了个冰雕展,她不靠这个赚钱真的可惜。

    她现在随便一伸手,就能变出朵冰玫瑰出来,片片花瓣都惟妙惟肖,北落师门对她的进步感到很满意,同时也想得到她这段时间必定怀着强大的毅力,付出了很多努力,才能有如此飞跃的成长。

    所以可能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够成为像她哥哥一样伟大的神,对此他深信不疑。

第54章 云漠要订婚?

    一个人的软肋,往往可以直接将其摧毁,因此真正强大的人,是心无旁骛,或者说无牵无挂的人。

    比方说北落师门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人是他真正在乎的,或许说保护国家是他的责任,君主是他的信仰,但从未有个人,真真正正敲开他的心门。

    只有这样,在战场上,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冲锋陷阵,也只有这样,才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他。

    显然云浅不是这样的人,她的耳根子太软,心更软,于她而言或许情比命重要。

    这往往就是最致命的弱点。

    半个月后的一天,初步掌握格斗术的云浅和浔被带到训练场,面对十几个整装待发英勇神武的士兵,要求他俩每人任选一个来挑战。

    他们一个个面色威严,没有半分玩笑神色,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能打败的。

    北落师门像是看出他们心中所难,说:“他们都是队里的伤兵,不比你们强多少。”

    果然心软的云浅更摇摆不定,让她跟伤员打,也太有压力了吧。

    可显然北落师门没有太多的耐心在这选人的环节上逗留太久,在他颇不耐地催促下,她只能勉为其难选了个腹部刚中了一刀的人。

    然而,到底说是经过长期系统训练的战士,即使是伤残人员也丝毫不减敏捷的活动和迅猛的出击,是云浅这等初级菜鸟不可比拟的。

    于是她渐渐忘了对手身上有伤,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运用动作技巧上和躲避攻击当中,可就在这时,她刚弯下身来躲过一个挥拳,按理来说,此刻她应该一拳击向对方的腰腹,事实上她确实这样做了。

    被她一拳击到伤处的战士,弯下身子闷哼一声,就在这一刹那,云浅愧疚地愣了下神,然而就在下一秒,战士迅速直起身来迅速出拳,手就停在她目瞪口呆的脸前,鬓角的发丝被气流掀动。

    毋庸置疑,这是场注定会输的挑战,原因正是她的心软。

    一切都在北落师门的意料之中,他看到云浅垂下头来有些灰心丧气,显然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战场上要比现在残酷的多,敌人不会因为你的怜悯而对你心存感激,你明白吗?”他温和的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知道。”小姑娘垂着头看着地面上的某一点闷闷不乐,“说不定是因为是自家人,所以我才不舍得下手呢?到了战场上,我一定不会心软的。”她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

    北落师门不置可否的笑笑,心生一计。

    下午,云浅被单独带到一个废弃的建筑前,这里很荒凉,建筑物破败的房顶长满了发黑的霉菌,墙壁上的壁画被画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带着岁月流逝留下的斑驳污渍,但却很大很宽阔,看起来像是个修建一半的宫殿。

    云浅满腹狐疑,却是北落师门先开了口:“等下你一个人进去,只需要走到内殿的天台,就算完成任务。但是里面有我的兵,你会遇到各种情况,小心应对。”

    说罢,他抽出云浅上衣口袋里的那副云漠送她的手套,不疾不徐地为她戴上,云浅觉得现在颇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情景,内心一点儿底都没有,“我害怕......”

    “别怕,他们不会太为难你的,我都是按照你的能力找的特定的人选,记住,必须心无旁骛,明白吗?”

    北落师门右手掌心向上,一团火焰燃起,然后下一秒火焰化成一支短柄长剑,锋利无比。

    “这次你可以用法术,你可以用你的冰幻化成各种武器来帮助你,像我这样。”

    云浅不安地点点头,长呼一口气,定了定心,“我明白了。”

    “好,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

    她怀着一颗悲壮的心情走进宫殿的大门,但隐隐感到有些激动,毕竟这是她这几个月来,受了那么多苦难和伤痛,第一次可以在实战当中运用到所学,她也可以以此来测验自己的能力。

    随着深入扑鼻而来的尘土气息,室内安静而肃杀,殿内高大却残破的砥柱是一种陈旧的金属色,在空旷的四壁白墙内显得格外乍眼。现在的她感知力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她逐日高升的内力和战斗力在此刻提醒着她四周平静的空间里杀气十足,也是在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听力和反应力要比曾经快得多。

    一支锋利的羽箭噌得从某处窜出,直奔她面门,却被她灵活避开。

    她惊魂未定,还不等她窃喜,迎面而来数十支箭气势汹汹地向她射来,她一时躲闪不及,单手伸出,瞬间一道蓝色的冰墙树在面前,为她挡住所有夺命之灾。

    她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突然很感恩自己这几日没日没夜的练习,才能下意识做出这些反应,不然她可能就要命丧第一关,那也输得太丢人了。

    箭停了,她刚往前走了两步,就有一道黑影从十米的房梁上一跃而下,还未等她看清来人的脸,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她立刻紧张起来,意识到自己的拳头在男人面前太吃亏,毫秒之间手中生出一把冰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对方朝她胸口刺过来的匕首。

    云浅惊出一身冷汗,一时间大脑空白,想不到制敌之策,只能见招拆招,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

    终于在几个回合后,云浅暗中加长了冰剑的刃长,对方始料未及躲避不开,便用左臂挡在自己心脏前,被生生划破一道口子,血液飞溅。

    就在这时,鲜红的液体突然给了云浅灵感,她几乎没有丝毫迟疑,一掌瞬间伸到那冒血的伤口处,一个发力,血液自伤处冻结,蔓延而上。

    那人立即痛苦地低吼出声,捂着自己瞬间冰冷无知觉的手臂后退几步,就在这时云浅的冰剑已抵在他的脖颈处。

    “让我过去,我就把冰化掉,不然再晚一点你的胳膊别想要了。”云浅难得正经,威风凛凛地把对手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人垂头丧气地给她让出一条路,她径直走过,在前往第二个房间的大门前手一挥,解除了他身上的法术。

    果然,她还是心存善念。

    在那一刻,她的冰只要再深入一点儿,就可以冻结他的心脏,但她做不到。

    然而她知道,一定还有更艰难的在后面等着她,这仅仅是第一关就耗费了她太多力量,而对方甚至连法术都没用,否则,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冻结拥有火之属性的人。

    结果真如她所料,后面遇到的困难只会越来越挑战她的极限,就如打怪游戏做任务一样,一关比一关难,她浑身上下受了不少伤。她不敢想最顶层会面临什么,会是北落师门本人吗?还是更难以估计的困难。

    走到倒数第二层时,已近黄昏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迈上最后一阶台阶,神经立刻紧张起来,这层的两侧有许多房间,中间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在这破烂废墟里居然还摆着一套豪华崭新的沙发背对着她,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听见她的脚步声,立刻回过头来。

    “小云浅,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是黎焱那张春风满面的脸,带着他和煦的笑容,对着云浅说。

    云浅提着的一颗心放松下来,惊喜道:“怎么是你!”

    “北落师门那个大变态让我在这儿堵你,我觉得挺有意思,就答应他了。”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好吧,你这关是什么?”

    “我突然不想出题了,走,哥带你离开。”说罢,黎焱抓着云浅的手,大力带她走。

    “黎焱别闹,我还要完成任务呢!”

    他霸道地把她拖到没有玻璃的窗口,怂恿道:“你不用怕他!我带你去看晚霞,回头我替你跟他说,哈~”

    “喂喂喂!啊啊啊啊!”

    黎焱搂着云浅的腰朝着天空一跃而上,云浅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直尖叫,黎焱手指抵在唇边做了禁声动作,“嘘,别让北落听见了。”

    两人翱翔在云巅之上,落霞被夕阳镀上了流光溢彩,有一排排洁白羽翼的鸟儿在落日的余晖里潇洒自如地挥舞着翅膀,即使它们身边有两个异类也仍然怡然自得。一切美好太过于如梦似幻,美的不真实。

    “太美了!”云浅开怀大笑,一时之间忘掉所有烦恼,在黎焱的臂弯里做出超人飞翔的动作,黎焱配合她,又向上飞跃了几米,让小姑娘笑得格外满足。

    “开心吗?”黎焱也在笑,声音在风里飘乎不清。

    “开心!”云浅忘乎所以地大叫着,整片天际都是他们的欢笑声。

    俩人疯玩了很久后,黎焱把云浅放回家,并且让她放宽心,北落那边他来解释就好。

    云浅当下还处于兴奋之中,一时间也不想顾虑那么多,便心安理得地回家去了。

    谁知天神殿内灯火通明,一进家门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

    “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熟悉的声音从餐厅里传来。

    云浅心头一喜,可以说是瞬间在原地跳了个三尺高,然后飞快奔向厨房。

    “云漠!你怎么回来了!”虽说当时很嫌弃地把他撵回人界,但这么久没见,是真的想他了。

    “我回来陪你啊。最近太忙,一直没顾上回来看你。”云漠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说实话,这样亲密的举动,引得云浅一阵恶寒,因为云漠基本上除非疯了,不然不会对她这么温柔。

    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吧。她想。

    其他的不重要,最要紧的是,她好久没吃云漠煮的菜了!

    吃饭间,云浅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突然门铃响了,云漠起身去开门,回来的时候手里牵着一个人。

    云浅看过去,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

    云漠牵着檩落的手坐在云浅对面,檩落很自然地接过云漠递来的碗筷,然后在云浅目瞪口呆的时候,云漠笑着,他注视着身边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浓情蜜意,却是对云浅说:

    “浅浅,我和檩落决定结婚了。”

第55章 最爱毒舌混蛋老哥

    “我们打算结婚了。”

    云浅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檩落浅笑嫣然,脸颊上的绯红与朱唇相交辉映,她说:“浅浅,我们需要你的祝福。”

    我祝福?那我家颜七怎么办?!

    云浅绕过餐桌把云漠拉起来匆匆忙忙往外去,对檩落说:“檩落姐姐,这是你们的终身大事,我需要和我哥好好聊聊,你稍等一下。”

    檩落善解人意:“好,你们兄妹俩慢慢聊。”

    云浅拽着云漠快步向前,后者却在身后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还不疾不徐地说:“浅浅慢点,小心摔了。”

    云浅忍住翻涌而上的一阵恶寒,还是先说正事要紧,她拉着云漠在大厅的长沙发上坐下,压低声音质问:“你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喜欢颜七吗?”

    “你这样对得起颜七吗?”

    “对得起你自己吗?”

    “对得起为你们的爱情操碎了心的你妹妹我吗?”

    她劈头盖脸一顿轰炸,云漠居然不恼,真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浅浅,我的心里只有檩落。”

    “那你怎么和颜七解释?”

    “我为什么要和她解释?”

    云浅气得站起来,“云漠!你个渣男!随便你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跑进卧室里。

    月光透过穹顶的天窗洒落在屋内,奶酪轻巧地跳上云浅的床,在她脸上蹭了蹭,仿佛能知晓她的心烦意乱。

    “奶酪,你说云漠他是不是疯了?”她轻抚着奶酪绵绵的毛。

    “喵~”

    “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啊。”

    “喵~”

    “他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喵~”

    后来云浅很快抱着奶酪睡着了,次日一早,她赶忙跑去龙潭谷,找北落师门负荆请罪去。

    北落师门依旧威风凛凛地站在萧瑟的秋风中,剑眉微皱,下巴上留着一层青色的胡渣,看起来永远那么意气风发。

    云浅惴惴不安地挪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低着头说:“北落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没完成任务就跟黎焱跑出去疯玩,你罚我吧。”她紧张不安地攥着手指,等待北落师门的判罚。

    “没关系小殿下。”他笑得温和,摸摸她的头,“贪玩而已,不必如此紧张。”

    晴空万里,男人笑的温柔和煦,却让云浅背脊一凉,不寒而栗。

    “快回去吧,天神大人在找你。”他又说。

    “哈?今天不训练吗?”

    “天神大人跟我交代,以后不再带你训练了。”

    完了完了,北落大哥一定是生气了。

    云浅急的欲哭无泪,忙摇着北落的手臂撒娇,“别啊,我还要跟着您的脚步,变成跟您一样叱咤风云的大英雄呢,您怎么不要我了呢。”

    北落师门笑意更甚,眼里都沾满了笑意点点,硬挺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在天神大人面前表扬你进步很快,他便让你今后自己练习。”

    从龙潭谷回到家,云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大剌剌地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明媚的日光穿过落地窗铺在阳台上柔软的米色羽毯上,奶酪蜷在上面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眯着眼睛打盹儿。

    她已经有数月没有享受过大上午赖在家里睡回笼觉的生活了,她早已习惯在训练场上的一次次失败再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失落与成就感交加的日子。此刻偷得浮生半日闲,但她却隐隐觉得不安。

    还不等她多想,房间门被敲,她起身去开门,对上云漠的脸。

    “浅浅,哥哥带你去人界转转。”他说。

    “……去干嘛?”云浅语气不善。

    “这几日人界下雪了,不想去看看吗?”他的声音柔柔的,像一潭清澈温热的泉水包裹着她,却让她越发慌乱。

    自从昨天晚上开始,云漠就像变了个人。

    不对,一定有问题。

    云浅腹诽,她猜测这个云漠不是本人,但他的所作所为又十分古怪,如果是有心之人伪装成云漠的脸,不趁机利用他的权利,而是娶檩落为妻?对他妹妹宠爱有加?

    最终结论就是,不是这个假云漠疯了,就是真云漠疯了。

    无论怎样,还是先观察一阵为妙。

    “好啊,那就去吧。”

    距上次云浅回人界仅一个多月,t市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一尘不变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们在循环往复的时间里消耗着短暂的生命。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在这个十月自苍茫的灰白色天空翩跹着纷至沓来,云浅和云漠站在城市中最高的建筑的天台上,看着脚下有着飘雪装饰的繁华而匆忙的城市,如同一颗巨大的水晶球一般渺小。

    云浅不知道云漠为什么突然带她来这里看雪,而不是带她回家,他们站在城市之巅,仿佛俯瞰众生的旁观者,似乎这个城市从不曾带给他们路人以外的任何情感。

    可明明他们在这一片土地上生活了七八年。

    于是,云浅又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与逻辑悖论。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是如果她仔细回忆,她会发现在她以往的人生里从未重复过这样的经历,上辈子从未来过人界的她怎么可能和云漠站在这里?而身为人类的她,也不曾与云漠这样宁心静气地共同赏雪......

    那么如此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聚集在一起绝非巧合。

    心乱如麻时,她突然想到北落师门说的话:

    “要心无旁骛。”

    于是,她焦虑不安的一颗心终于静下来,闭上眼睛凝神静心地仔细分析这些事情。

    雪花一片片飘落在她肩头,云漠仍安静地站于一旁,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耐着性子等待她的幡然醒悟。

    终于,她笑了。

    她想她明白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云浅转过头来坚定地仰视着云漠,忽然故作妩媚地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脸,冲他抛了个媚眼,说:“哥,你觉得我美吗?”

    云漠被她突如其来的搞怪有些哭笑不得,眼睛里浸着笑意柔和地说:“浅浅,你是可爱。”

    这就是了。

    云浅的推测得以验证,她收起了玩笑的姿态,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那些许多年前的心酸与苦闷在此刻忽然卷土重来,铺天盖地地蔓延她整个心头,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笑得开怀,对云漠说:

    “谢谢你,哥。”

    无论是作为天神妹妹的我,还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我,都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有了最坚实的后盾,在这个冷漠无情的仓皇世界里,充满无限的动力与希望。

    谢谢你实现了与我的诺言,带我来到人界有雪的城市,陪我度过了漫长枯燥的平凡人的蹉跎岁月。

    云漠在她面前浅笑着,眼里是说不清的情绪,他定定地看着她,等待她后面的话。

    “哥,虽然我很怀念那个对我温柔至极的你,但或许在人界这几年的摸爬滚打让你明白,真正让我能够无忧无虑没有负担成长的,不是作为一个长者对我无限度的宽容与纵容,而是以一个平等的身份会用犀利的言语点醒我的缺点,是更像朋友一样陪伴在我身边,才能让我这些年,活得这样开怀洒脱。

    “但是在此刻,还是要谢谢你,这是作为上一世的我,欠你的一句话。”

    云浅心里怀揣着说不出的情绪,不知不觉视线都模糊了。有时候是真的会忽略掉云漠的爱,他看似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关怀,却藏着多少她知道或不知道的深深浅浅的情感,无论是她前世,还是她今生,变的只有爱的方式,不变的却是爱的浓度。

    她努力不让泪掉下来,她要努力变成云漠最希望的最无忧无虑的样子。

    “可是,哥,时间在向前走,这些年你变了很多,我现在,还是更习惯你损我的样子啊。”云浅破涕而笑,上前抱了抱云漠,“所以啊,我该醒了,我要去找我那个毒舌的混蛋老哥了。”

    把这个温柔似水的哥哥留在这里,连带着前世的云浅一起,被时间封存在这个大雪皑皑的城市里。

    “叭”的一声响指,云浅醒了。

    四下黑暗,只有隐约的月光是唯一的光芒。云漠与铺天盖地的雪消失了,只剩下一室残破空旷的旧殿,云浅意识渐渐清醒,看清楚窗边站着一个人。

    “醒了?还不错,比我预想的要早一小时。”是一个女声,在夜色的衬托下声音沉静如冰。

    云浅慢慢地踱到她面前:“夕月姐?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

    云浅在月色中点点头,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她低下头望着地面,不疾不徐地陈述:“我从踏上这层的那一刻开始,就中了你的幻术是吧。”

    夕月不置可否。

    在整个天国,只有夕月掌握着炉火纯青的幻术,能够让人在不知不觉深陷其中,稍有不慎则永远出不来,云浅打心里明白,这是对于她考验降低了幻术的难度,否则她怕是要长眠于此,未必醒的过来。

    “从黎焱开始就都是幻象,我们在天空飞舞,以及云漠回家看望我,以及他要和落姐姐结婚,以及他陪我去人界看雪,都是幻象。”云浅还在自顾自陈述,旁若无人,“与其说是凭空而来的幻象,不如说是我曾经的愿望吧。

    “我曾希望我的身体好起来,可以尽情和伙伴们玩耍,我曾希望哥哥有更多时间陪我,可以带我去人界,还有啊,我曾认为,整个三界只有落姐姐与他最般配,所以一直心心念念他们能在一起。

    “这都是我前世未完成的遗憾啊。”

    夕月看着这个在所有人宠爱下的小姑娘如今已长成如此这般聪慧坚毅的模样,不经感慨万千。她对她肯定地点点头。

    “谢谢你,夕月姐,让我圆满了我的遗憾。”云浅注视着她在朦胧的光线里看不真切的眼眸,真诚地说。

    夕月忽然低下头笑笑,狭长的双眼弯成了很美的弧度,说:“我比较想知道,你是怎么破解的?”

    云浅一扫阴郁的深沉模样,咯咯笑出声来,“其实最大的bug是云漠,他对我的态度反差太大了。我问他我美吗,曾经的云漠会耐着性子哄我,换做现在的云漠,他一定会骂我神经病。”

    夕月但笑不语,摸摸她的头,轻声催促道:“快上去吧,剩最后一关了,他等你很久了。”

    随着蜿蜒而上的螺旋楼梯来到了宫殿的最顶层,这是一片露天的天台,轩敞开阔,四周围着雕花石栏,有个人倚靠在东南方向的围栏上。

    今晚月色很亮,星光疏散,四下寂寥无人,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吹过,惊扰着她的心跳。

    她逐渐走近,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能看到他长腿交叠,双手抱臂的倨傲模样,仅仅是这样一个模糊的剪影,也让她心头一跳。

    这个身影太过熟悉,是她魂牵梦绕的曾经,是她闭口不提的如今。

    她不敢再上前,双眼已经模糊一片,在破碎的夜风中,她听见自己断断续续颤抖的声音低喃:

    “南瑾城。”

第56章 只面心魔

    “你终于来了。”低沉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让她呼吸一滞。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痛苦,怨恨,恐惧,思念......太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可是他就这样阔步缓缓地向她走来,他的步伐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带着坚定的力量,不顾她的彷徨无措,不顾她的兵荒马乱,带着他傲慢的笑,站定在她面前。

    云浅心里防线在此刻彻底溃不成军,在看到他的脸的那一霎那,她才大彻大悟,原来在她的百感交集中,思念是最举足轻重的一部分。

    原来,回忆再痛彻心扉,都不如真切看到他时来的撕心裂肺。

    可他仍那样自信地对她笑得漫不经心,仿佛她对他南瑾城的生命无足轻重,他们的曾经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回忆的漩涡里徘徊不前,寸断肝肠。

    “你怎么又哭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出息。”南瑾城玩味地看着她的狼狈不堪,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云浅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心灰意冷地把视线移到别处不愿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来做什么。”

    “我来杀你。”

    如果云浅在这个时候可以稍微转转她已麻木的大脑,就能发现很多问题,可是她在看到南瑾城那张脸的时候,或许结局已注定,注定会输得一败涂地。大概在街上任何一个与南瑾城有三分相像的人,都会令她特意驻足多看几眼。

    这就是她此生最大的软肋。

    南瑾城是她天生的克星,是她的在劫难逃。

    可当她明白过来后一切都晚了,她听到自己皮肤破裂的声音,感受到血管和内脏被冰冷的锐器击穿一把燃着红光的短剑刺穿她的腹部,而剑柄上的手,正是南瑾城那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的手。

    世界**静了,静的能够听得到血液一滴滴急促滴落的声音,它们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绽放成一朵朵红色的花,风一吹过,又凝结成一片。

    一切发生的太快,却也不是来不及反应。

    剑刺过来的那一刹那,云浅忽然执拗地想赌一把,赌他南瑾城还对她怀有丝毫怜悯,就像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在满盘皆输后仍愿意赌上最后全部的筹码奋力一搏。

    她就站在原地不动,在萧瑟的秋风中,可笑得像一只人形木偶。

    下一秒,剑抽离,她浑身脱力向地面倒去,在昏迷之前,她看到南瑾城冷漠的脸终于有了焦虑的神情,她感到自己被他抱在温暖的怀里,听到他一遍又一遍呼喊自己的姓名,但是意识渐渐抽离,她再无力气睁开眼睛回应他,逐渐昏迷过去。

    这天晚上,她梦到了南瑾城。

    梦到他在南山花海前,一遍又一遍亲吻自己的脸,头顶是皓月当空,身后是绰绰树影,他说,云浅,我们逃离前仇旧怨,逃离世俗纷争,从此在我们的南山不问世事,相伴到老好不好?

    她笑得很甜,抱着他满心欢喜地回答他好,却突然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南瑾城,他阴着脸不带任何感情温度,手中的匕首刺穿她的心脏,她沙哑着嗓子哭喊着,一遍又一遍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明明决定好要相濡以沫,你却亲手给我致命一击。

    在梦里,她哭得歇斯底里,看着自己胸前血流不止,逐渐成河,而她就将要溺毙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她冲岸上的南瑾城放声呼救,却只换来他置若罔闻的袖手旁观。

    最后,她听到了落的声音,仿佛在遥远的天际呼唤她,她的意识渐渐苏醒过来,眼前的血海和南瑾城的脸逐渐散去。

    云浅睁开双眼,感到脸颊湿润布满泪痕,碎发与泪糊在一起,粘腻得难受。而此刻,落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正心急如焚地看着自己。

    “落姐姐。”她低喃,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你终于醒了。”落看起来有些自责,细长的柳叶眉揪在一起,眼里满满都是心疼,“伤口还疼吗?”

    云浅动了动,腹部已无任何感觉,想必她的内力已经帮她完成了自我修复。

    “我没事了。”

    落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北落他也很担心你,待会儿记得给他个电话。”她又说。

    “好。”

    窗外晨光熹微,风轻云淡,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波澜壮阔,风平浪静才是这个世界普遍的表象。

    奶酪跳上床,温顺地窝在云浅的脸边,轻轻地舔去她的泪痕。

    落似是斟酌了很久,终于踌躇着开口:“浅浅,很抱歉,弄伤了你。”

    她看到云浅目光里有某些不言而喻的情绪一闪而过,然后是释然地笑了笑:“没关系,不用在意,我已经好了。”

    若是在睁眼看到落的瞬间还有丝毫怀疑,在此刻已然完全验证了她的猜测。

    落的法术是神职中最弱的,但她能坐上国主的位置,正是因为她登峰造极的易容术。

    云浅把视线望向落地窗外的一株在习习秋风中摇曳的海棠树,压抑着内心翻滚着的烦躁情绪,那是一种被人看穿她的软弱无能的不堪,是被窥探到自己丑陋伤疤的羞耻,她将那些能够使她穷形尽相的事深深藏匿在内心深处,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里逃避现实,却偏偏被人无情抽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是北落师门说的对,软肋是人的致命伤。

    而南瑾城就是她的致命伤。

    因此,在北落师门给她的最后的考验里,就是让她直面心魔,可惜她输了。

    输得毫无悬念。

    后来落走了,屋子里静了没几分钟,云浅又听到楼下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有人疯狂地按了几声门铃,她懒得下床充耳不闻,不一会儿,就看到阳台上窜上来个青灰色的脑袋。

    浔气喘吁吁地攀上阳台的雕花石栏,再笨拙地翻下来,累的他龇牙咧嘴,他推开云浅卧室的落地窗,正好对上她无神的双眼。

    这一眼可把他吓坏了,他以为她受了多大的伤,整个人蔫巴成这样。

    “伤得严重吗?早上我没在龙潭谷看到你,战神跟我说你受伤了,就赶过来看你,你怎么样?”浔蹲在床边,颇有些急切。

    云浅看到他白白净净的脸泛着因运动产生的薄红,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青灰色的头发上还翘着一撮呆毛,让她烦躁的心情舒缓了很多,而且自己明明没事,不好意思让他过分担心。

    她连忙挤出一个还算璀璨的笑容,说:“我没事儿,睡了一觉伤口完全愈合了。”

    “嗨~你吓死我了。”浔坐在床边上,“那还躺着干嘛,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去拽她胳膊,硬生生把她拽下床,两人坐在阳台的藤条编制的躺椅上晒太阳,云浅的心情渐渐平复了很多。

    风很凉,浔体贴地去里屋拿了毛毯出来盖在云浅身上,奶酪就像她的小尾巴一样跟着她,此刻它又懒懒得蜷在她腿上,眯着眼睛小憩。

    浔吃醋地看不过,一把把奶酪拎过来,惹得小家伙不满得咬了他一口,气得他指着它的小鼻子骂:“诶我说你蛇虎虎,才几天没见,你就忘了你亲爹!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家伙,别忘了是谁当初把你从那群彪悍的老爷们儿手里救下来,现在居然敢咬我!”

    蛇虎虎凶狠地翘着尾巴,绷直身体,龇牙咧嘴得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对着他。

    “奶酪乖,咱大度一点让他抱抱。”云浅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发话,结果奶酪果然勉为其难地在浔身上卧下,这让他更不服了。

    “蛇虎虎,爹白疼你了!”刚说完,就又被他家虎虎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云浅乐不可支,“要我说,就是你给它的名字太土了,它才不认你。”

    “虎虎,真是这样吗?”

    虎虎傲气地仰着头睨了他一眼,不表态,让他自己意会去吧。

    ……

    浔在一旁几次三番和奶酪的吵吵闹闹,云浅内心的落寞被热闹填满,消散了阴霾。但有些决定的枝芽在她心中悄然滋长,萌生了一种极度想倾诉的**。

    “浔,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神山,断肠崖。

    浔望着璀璨星河和绚烂星云瞠目结舌,身后的盘根错节的大榕树上传来沙沙的声响,那条命名为玄的巨蟒缠着树缓缓爬下来,浔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朝他微微欠身鞠了一躬。

    “前辈。”

    云浅也跟着颔首示意了一下,玄吐了两下蛇信子,没有要继续打扰他们的意思,缓慢地挪动它庞大的身躯,回树上打盹儿了。

    遍地奇花微光莹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星河,月亮藏在浅浅的云里露出半张脸,面前是悬崖,脚下是万丈深渊,只觉浮生若梦,美好得不真切。

    哪怕是见惯了蛇族仙境的世外桃源,浔也惊异于此地给人以大气磅礴之美,感叹万物在宇宙中都如同尘埃一般渺小。

    他和云浅坐在草地上,他摘下一朵曳曳生姿的花,卡在云浅耳朵上,少年的神情在晦涩的光线里看不清,但能听出他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说吧,想跟我聊什么?”

    云浅有些意外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蛇,竟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浔,如果回忆是痛苦的,是不是应该忘记?”她问。

    浔肯定地说:“当然了,如果让你感到了痛苦,留着它还有什么用?”

    “如果回忆里的那个人,是你最爱的人,你还会舍得吗?”

    浔不解:“为什么想到爱人会痛苦?难道不应该感到幸福吗?”

    云浅淡笑着摇摇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有些释怀:“回忆很美好,但我们永远回不去了。”

第57章 在一起吧

    浔望向天空,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那我应该明白你的心情了。”

    云浅一听,来了精神,“怎么,同道中人?”

    “我的故事不重要,今天的主角是你。”他看向她,笑得温和,“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云浅轻声叹气:“地国的人。”

    浔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后躺平在地面上,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有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

    “我怕有一天在战场上遇到他,我下不了手。”她说,百无聊赖地掌心向上,变幻着一颗又一颗大小不一的冰凌,她看着手里跳动的蓝光,思绪万千,“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忘记他比较好。”

    当他在她世界里,完全沦落成一个陌生人,不再牵动她的一悲一喜,不再有回忆的羁绊使她患得患失,是不是会过得轻松些。

    “抱歉云浅,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

    “说说吧,你什么情况?”

    他先是长长的一片叹息,然后似乎想到了开心的往昔,咧开嘴角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说:“我爱的人是个人类,可惜他在五十年前得癌症死了。”

    云浅也躺下来在他身边,静静听旁人倾吐衷肠。

    “那年我跑去人界玩,碰到了他。那时我年龄还不够,不能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在他面前,因此我青蛇本体在一片山林里乱窜,然后就看见他在溪边捞鱼,我一只盯着他看啊看,看他总能反应那么快地把鱼抓上来,我有点佩服......就盯着着了迷,结果他就看见藏在树上的我了。

    “没想到他不仅不怕我,还把我捉走带回家中,他家里只有年迈的奶奶,他奶奶看到我之后吓得直把我往外赶,可后来,他还是偷偷把我带回家了,把我藏在床底下养着。”说到这里,他咯咯得笑着,好像感到无比自豪。

    “这姑娘胆子真大,蛇都敢抓。”云浅忍不住感叹。

    “谁跟你说是姑娘了?”他立马反驳。

    云浅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取向这方面,本来就应该平等自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个人都应该有勇敢选择爱的权利,当然了,每条蛇也一样,应该被尊重。

    “你继续说。”

    “后来时间久了,我就开始晚上窜到他被窝里一起睡,他也不管我。直到有一天......

    “那天是我一百岁生日,我在睡梦中突然变成人形,他醒来后发现有个**的男人睡在他旁边把他吓了一跳。”浔笑着,可眼里似乎有水光闪动,“我跟他说,我就是那条青蛇,他不信,我就变回原型给他看。后来那个场面我久久不能忘记,他沉默地在床上坐了一个小时,然后他压着嗓子问我,‘你是妖吗?’

    “我开玩笑跟他说,我要是妖,他的元气早就被我吸干净了。后来他点了点头,居然重新接纳我了,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勇敢最有气魄的男人。

    “可是他只活了二十五年就死去了,而在他死前我都没能告诉他我爱他,还好他没有交女朋友,可能是还没机会交吧,嘿嘿嘿。”他笑得很落寞,云浅听出了他的思念。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他重生,然后再找到他,这一次,我一定会告诉他的。”

    “可是来世,他就不记得你了啊。”云浅说。

    “哎,没关系,从相遇相识到相知一步步来嘛,如果他最后不能接受我,我只能默默守护他了,看他娶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一生平安到老。反正我可能除了他再也爱不上别人了,反正我余生那么长,不介意陪他慢慢耗。”

    四下寂寥,浔的声音显得空荡,他在云浅一旁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她热泪盈眶。

    在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人遭受着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苦痛折磨,它们被隐藏在光彩鲜活的外表下,究竟有多难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所以,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过得痛苦,不要再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了。

    “云浅,或许我没办法和他在一起,却也不会忘掉我们之间的回忆,因为我舍不得,我愿把他的一切珍藏,不怕他是我的软肋,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他折腾我一辈子。

    “可是你和我不一样,你肩上背负的责任太多,所以你该怎么选择,我真的不知道。”

    ……

    有些人正在生活中举步维艰,而与此同时有些人正把生活过得风花雪月。

    自从颜七家小区失火那晚之后,颜七就搬回了云漠家,与其说是搬回,倒不如说是只拿了个按摩仪回去,其余的全在一把火之后灰飞烟灭。

    于是云漠在第二天就带她买了几身衣服和洗漱用品以及……复习材料。

    只是他再也看不下去颜七熬夜学习,还早起晨跑,每天的睡眠不足五个小时,然而他苦口婆心地劝也劝不住,他突然遗憾自己身为天神居然没有催眠的法术。

    而颜七这两天无暇顾及云漠,不是因为她有多爱学习,是因为那家伙根本没有给她确切的答案,他们现在顶多算是暧昧阶段,可是关于说他云漠到底要不要和她在一起,他只字不提。

    因此,颜七心烦意乱,索性选择忽略他。

    一直到这天,这层窗户纸终于要被捅破了。

    是夜,凌晨一点,窗外阴雨绵绵。颜七照旧在熬夜刷题,云漠为她煮了碗面当夜宵,端到她屋子里来。

    “吃点再学吧,我看你晚饭都没怎么吃。”

    她独居的时候变瘦也就算了,如果此刻在他眼皮子底下再瘦下去,他也太失败了。

    颜七哦了一声,把碗挪到右手边,拿着筷子挑着面条,目光还飘在练习题上,用左手勾着选项。

    云漠站在后面抱臂无奈地叹气道:“你再看我就给你撕了。”

    别说,这句话真管用,她把书合上推到一边,但就是不愿和他说一句话。

    云漠被她的冷暴力折磨得够呛,终于忍不住沉声质问她:“你怎么忽冷忽热的?明明那天晚上看见我还挺开心,怎么一回来就没给我好脸色,我惹到你了吗?”

    “没有。”

    “……”

    他在身后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有些不耐,颜七感觉背脊发凉,害怕他真生气了,最终不情不愿得偃旗息鼓,若无其事的淡淡地说:“你不觉得你欠我一句答复吗?”

    云漠瞬间豁然开朗,别闷在胸前的一口气顺畅了不少,他靠坐在她的写字桌边,俯视着她:“就为这事?”

    她不答。

    “我以为不用把话说明白你就会懂。”

    颜七一听更来气,把筷子往碗上一撂,身体往后一靠,抱臂看向他,无声地与他对峙着,意思很明显:我现在很生气并且我认为不用我把话说明白你也会懂。

    “我以为,我那天的举动表达的很明显了。”他又说,看着她发脾气的样子居然有点想笑。

    她无言以对。

    “好吧,是我的错。”云漠笑着妥协,眼中带着宠溺看着她,“颜七,我喜欢你,我应该早点跟你说。”

    “在一起吧。”他又加了一句,是陈述语气。

    终于,颜七垂眸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好看极了,梨涡浅浅,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清新纯洁。

    云漠看着她的样子心软成一片,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开心了?”

    颜七大方地点点头嗯了声,又抬眸神秘一笑,对他说:“我还能更开心。”

    “怎么着?”

    她便他勾勾手,“你低一点我告你。”

    几百岁的老大爷云漠不懂人间套路天真地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嗯?”

    下一秒,颜七对着他的唇快速地啄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脸扭开,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然后极其恶劣地冲云漠挥挥手,故作撵人姿态:“好了好了,我要学习了,你早点睡吧。”

    云漠站在一旁插着腰哭笑不得。

    他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撩了,岂有此理!

    更难受的是,他竟然有些意犹未尽……

    但身为一尊天神岂能为这等小事计较,他悻悻地离去,不忘嘱咐她:“早点休息。”

    然而很快他又被撩了。

    第二天是周末,云漠闲在家里,一起床就看到一抹忙碌的身影颜七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扎着一束高高的马尾辫,颈间有散落的碎发,以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在灶台前捣鼓着什么。

    云漠走近问她:“做什么呢?”

    “我在街口那家店买了小笼包,你不是一直想吃吗,我今天去得早,排队的人不多。”颜七说得漫不经心,“提回来有点凉了,我再热热。”

    云漠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纵观他几百年寿命,还从未有人如此对待他,像有一根羽毛挠得他心痒难耐。他斜靠在冰箱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颜七努力想对他视而不见,可那炙热的眼神盯得她脸发烫,不知不觉耳朵都红了,表面依旧波澜不惊道:“别看了。”

    云漠一听立马来劲了,顿时厚脸皮云浅上身,不仅不把视线移开,还把脸凑近了看,目光处的姑娘脸逐渐泛红。

    颜七索性大义凛然的与他对视,他棱角分明英俊的脸就在眼前,她看的心痒痒。心想,你都凑这么近了,我不干点什么岂不是破坏气氛。

    于是快速靠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面不改色地绕过他走开,说:“包子好了记得端出来,我去洗澡……”

    ……

    是可忍孰不可忍,撩完就跑?

    云漠暗戳戳记她一笔,发誓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不然他天神颜面何存?

    窗外积雨云堆积,沉重得在城市上空压得很低,有几声闷雷自远方的天际为秋雨拉开序幕。

    饭间,两人一言不发,他们都不是爱说话的主,也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即使沉默相对,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但心却连在一起。

    外面下雨了,雨水滴滴答答扫在窗户上,除此之外再无声音。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行云流水输入密码的声音,随着叮的一身,门被弹开,熟悉的脚步声踏进玄关,餐厅的云漠和颜七面面相觑,那个脚步声进了屋子后刻意放轻,蹑手蹑脚的……

    终于偷偷摸摸地踱到餐厅,突然一个起身跳跃对着里面的两人大喊一声:

    “surprise!”

第58章 一起去赏枫

    云漠和颜七泰然自若地瞥了突然出现的云浅一眼,然后接着慢条斯理地吃着小笼包。

    “嗨。”颜七面无表情地向她打了声招呼,云浅读懂了她眼中的敷衍……

    ……

    于是云浅刚一回家就受到了打击,她的哥哥和嫂嫂对她的华丽登场冷漠的无动于衷,毫无任何反应……

    世风日下啊,人间温暖呢?

    气氛有些尴尬,她发现没人起身招呼她,她只好悻悻地坐过去,咬着一个小笼包,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俩。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没有。”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极力否认。

    云浅了然地点点头,眼中的八卦之光挡也挡不住,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俩。

    负负得正,两个没有那就是有了!

    云漠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你怎么回来了?”

    云浅眼神飘忽:“没有啊,就是想你们了。”

    对于她的隐瞒云漠看出个大概,他也不挑破她,反正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讲。

    这天云浅就住在家,她跟北落师门请了两天假,此次回来,她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缅怀过去,明天过后,某些人和事将彻底在回忆中被泯灭掉。

    经过一夜之后她终于想通了,与南瑾城的过往如同烟花一般,璀璨夺目,却稍纵即逝,她没有办法能把他留下,可回忆就像一把刀,刀尖就对着她的心脏,她已经遍体凌伤。

    况且,她有必要还云漠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这是她欠他的。这一世,她自私地享受着独宠与衣食无忧的生活,放着他一个人苦了太久,独自承受了太久。前世带给他的愧疚,今生带给他的负担,她不忍心云漠再为她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焦虑不安,所以是时候,该做一些选择了。

    她只有不断变强大,强大到足够有能力站在万人之上,她会继承云漠的位子,承受他先前所承受的压力和责任,然后给他自由,让他从此以后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地过,像她这八年来一样。

    所以,在这条没有尽头的前进的道路上,她没有退路,更不能有任何牵挂阻碍她的脚步。

    那么,第一个该遗弃的,就是南瑾城。

    这天晚上,骤雨初歇,云浅开了几瓶酒搁在面前的茶几上,递给云漠和颜七一人一瓶,剩下的全是自己的。

    云漠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他妹妹最近过得很不好,有点心烦意乱,又有点心疼。

    “来来来,好久不见我哥哥和我嫂嫂,一起喝两杯。”云浅强颜欢笑地打着哈哈,“对了,你们两个是在一起了吧,云漠,你没给我们云家丢脸吧。”

    云漠有些心虚地拿起面前的酒瓶喝了一口,还是人家女孩子先开了口:“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云浅向颜七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后者收到后会心一笑,两人就这么无声的你来我往眼神交流了一番,云浅却能把故事的经过猜出个大概。

    回到正题。

    “你到底回来干什么,天神殿太大你终于发现没有我不行了是不是?”云漠毫不留情地揶揄道。

    云浅按耐着泛起的心酸,伪装道:“才不是,我一人一猫住得舒坦。”

    “居然还养猫?真把自己当天神殿的主人了是不是?”

    “那可不,等你退休了,我不就是主人了吗?”云浅毫不退让。

    颜七在一旁握着一个酒瓶子喝了两口,看着这对兄妹俩无奈地摇摇头,明明比谁都在乎对方,非要装作漠不关心吵得喋喋不休,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在斗嘴中相互扶持,在打闹中相互成长?

    酒过三巡之后,云浅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盛满了酒气,手托着下巴讷讷地看着茶几上的某一点,随着一口口酒下肚,能说的不能说的话题都变得想要诉说,况且她本来就委屈得很,在看到云漠和颜七之后,那股积压已久的情绪经过亲情的催化被无限放大,让她特别想好好哭一场,特别想告诉云漠,她一个人的生活真的很孤单。

    终于,云浅肯去提及那个被她刻意避而不谈的人。

    “云漠,我决定把有关南瑾城的一切记忆忘掉。”她仰头干了瓶中剩下的最后一口酒,眼神已经飘忽不定,但语气坚定不已。

    云漠一听到南瑾城的名字就头疼,他想到他一直以来宠爱到大的妹妹,因为这个男人在他面前喝醉过两次,记得第一次她说,她再也不会遇到他这么好的人了,而这一次,却是要把有关他的一切都忘却,和他彻底告别。

    你看,生活总是这样不尽如人意。

    只是,在那一次她还说,她愿意与他在一起,一切后果她来承担。

    所以说,这便是代价吧,非要把自己弄得满目疮痍,才肯罢休吧。

    云漠一时之间有些烦躁,突然很想把南瑾城那小子找出来决斗,可依然耐着性子对云浅说:“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过了会儿,他又斟酌了下语言:“忘了也好,从头开始。”

    云浅无神地点点头。

    “这件事你可以找夕月帮忙。”云漠说。

    云浅再次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后来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他,红红的脸上出现了一个了然的笑容,说:“当初就是夕月姐帮我洗去的记忆?”

    云漠嗯了声。

    云浅苦笑地摇摇头,又开了一瓶酒,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后又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打量着四周住了七八年的家,对云漠说:“哥,搬家吧。”

    “好。”他答应得爽快。

    “我洗去记忆之后,不要再向我提他,就让他彻彻底底成为陌生人吧。”

    “好。”

    “以后,我可能还是不会经常回家,你一定要照顾好颜七。”云浅醉醺醺地牵起颜七的手塞到云漠手里,云漠握紧。

    “好。”

    ……

    次日酒醒后,云浅伴随着头痛欲裂爬下床,发现颜七早就起了,在一片铺满晨光的阳台上练瑜伽,云漠在粗略用过早餐之后,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雾蓝色西装,里面是白衬衫没有打领带,整个人看起来整洁干练却不失随性。他拿起公文包,匆匆忙忙去上班。

    或许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的天空格外澄澈,秋高气爽,是个出门的好天气。

    云浅回到t大附中,正值课间,篮球场上有三五成群的少年穿着蓝白色校服,做着标准的投篮动作出手,篮球飞跃出完美的弧线,刷的一声,进筐。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少年时代的云浅,也像他们一样,对未来充满无限向往着,总觉得自己与别人不同,一定会通过努力达到梦想的彼岸。

    可是越长大越发现,生活有太多无可奈何,有时候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的,大多数只能无奈地妥协。

    上课铃响了,校园里收起了聒噪,空旷的操场上传来远方教学楼里的朗朗读书声,云浅一个人走走停停,踱步到教学楼背后的一片枫树林。

    枫叶渐红,橙色红色相拥成一片,把头顶的湛蓝天空挤得只剩下斑驳的蓝**块,脚下一地的鲜红枫叶,铺成一道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有树叶破碎的清脆声音。

    南瑾城,秋天到了,红色染遍天际,我回来了,你呢?

    或许诺言于你而言只是计划中微不足道的小小意外,根本不值一提。

    罢了罢了,我还在指望什么呢,反正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云浅坐在林中的木制长椅上,抬头望着参差交错的红叶,有些怅然若失,此次故地重游,就是想在忘记他之前,循着过往的痕迹,寻找记忆中他的影子。

    “南瑾城,今年秋天再来陪我看红枫叶好吗?”

    那天他穿一件卡其色大衣,墨黑色休闲长裤,黑色短靴,整个人清瘦修长,神清气爽,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似有似无的笑,那天下着雪,他站在灰白色天空与白雪茫茫交相辉映的场景中,双目含笑地对她说好。

    这样一个人,真的要被她彻底忘掉。

    她感到那种令人厌烦的酸涩情绪再一次自心底蔓延而上,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又要于心不忍徘徊不前,于是摇了摇头坚定信念,起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加拿大下午五点。

    前一日南瑾城和森刚抵达温哥华,地国在加拿大的地方管理者闻风而至,不敢有丝毫怠慢,招待两人住在全温哥华最豪华奢靡的酒店,在一座大厦之巅,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灯火辉煌,佳肴美酒一应俱全,生怕惹这位脾气差的“暴君”不快。

    日暮西沉,从大厦向外一眼望去,一排排鸟儿在鳞次栉比的欧式建筑中穿插低飞而过,有白鸽在夕阳的映衬下染上了金黄的颜色。南瑾城无意在酒店里过多停留,约森一起出去转转。

    大厦附近有一片广场,中央屹立着一座高大伟岸的黑漆石像,被夕阳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边,四周围着半圈石板长凳,有金发碧眼的情侣相拥而坐,无比浓情蜜意。

    广场边上有抱着吉他的街头歌手,他瘦骨嶙峋留着络腮胡,微微佝偻着背,深情款款地吟唱一首英文歌,沙哑低沉的嗓音道出了曲中的黯然忧伤,听着让人唏嘘不已。

第59章 往事随风

    南瑾城和森闲庭信步一般散步在广场,听到这里,想到了云浅。

    不过这也正常,他时常会想起她。

    他想到那时她在舞台上,坐着高脚凳唱歌的样子,想到她甜甜的嗓音,不知不觉笑容漫上嘴角。

    森在一旁沉默地跟随着南瑾城,看到金发碧眼的大眼美女会多看几眼,想到某人说喜欢欧美脸,所以特地跑来加拿大,但此刻看他根本心猿意马,哪像是给人艳遇的机会?

    这里的街道两旁种满了枫树,不同品种和颜色的枫叶交相辉映,风一过,会有片片红叶飘落,俨然是一副秋风萧瑟中的浪漫景象,小姑娘看见了,一定很高兴。

    如果是和她一起来就好了,火红似霞的红枫树插空生长蔓延至整座城,他可以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向无边无际的尽头。

    想到这里,忽然为自己的想法心生讽刺。

    都过去了。

    这天临走前,云浅留在家吃了饭。

    并不是说天国伙食不好,可能就是因为待遇太好,好到这太高端的物质生活,让她少了家的感觉,因此云漠的手艺却成了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味道。

    因此不知不觉中就吃了三碗饭,在云漠的贫嘴骂她“猪”的声音里,她又盛了一碗汤,她吞咽着饭菜顺便把涌上来的心酸一同咽进胃里去,过了这顿饭,她又要回去过孤苦无依的生活,她甚至希望云漠能回去天天损她,至少不空乏寂寞。

    但现在,云漠不是她一个人的了,他有了新的生活。

    所以她不能自私自利地渴望像往昔那样,他的爱独对她一人。

    哎。

    然而最后,云浅站在南瑾城家门前,踌躇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开那道门,害怕看到他的一切,却又怕看不到......

    如此矛盾纠结的情绪也是她近来最厌烦的,她讨厌这种在抉择中举棋不定的感觉。

    干脆一点好了。

    于是还是不要去睹物思人了,连同他一起,都忘了吧。

    夜幕低垂,车子缓缓停靠在神山脚下,驾驶座上的云漠看着后视镜里的云浅淡淡地说:“到了。”

    云浅嗯了一声,颜七在一旁有些不舍,忍不住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云浅洒脱地一挥手,豪气万丈地说:“放心吧。”

    “对了,你洗去记忆后,是不是不记得我了?”颜七一贯对旁事漠不关心,此刻也有些忧虑。

    “不会的。”云浅努力开朗地笑笑让她放心,“我只不过是忘记某个人某些事而已。”

    颜七莞尔。

    “好了,快去吧。”云漠在前面催促,反正早走晚走都得走,“过一阵子我回去看你。”

    “那你多带点好吃的回来啊,我要吃凌风街口的糖葫芦,还有我高中学校门口的鸡蛋灌饼。”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猪妹妹。”

    云浅翻了个白眼不去跟他计较,临下车前突然想到什么,把刚打开的车门又关上。

    “对了。”

    她身体凑上前,挤在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的空处,云漠狐疑地看过来。

    她把手贴在脸颊上,刻意妩媚地看着他,语气更是矫揉造作:“云漠,你觉得我美吗?”

    果不其然,云漠一脸嫌恶地朝她摆了摆手,仿佛赶耗子一般不耐烦:“你神经病吧,给我下去!”

    云浅嘁了一声,有些事情的发展在意料之中的洋洋得意,与颜七道了别,下车。

    果然,还是习惯云漠这个样子,莫不是自己贱的慌?

    到达天国之后,云浅没有片刻停留,直接奔向夕月的府邸。

    她需要自己坚决果断,不能留下空闲给她摇摆不定的机会。

    夕月的家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别墅,装修精简干练,倒很有她的风格,一旁不知何处有潺潺的泉水流动的声音,衬得夜色更清冷。

    但这里比天神殿更幽静寂寥,云浅发现这里似乎离天空格外近,硕大一轮圆月如一块皎洁的玉盘给山林带来朦胧的光源,她来到门口,轻轻按下门铃。

    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过后,夕月打开门,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袍,胸前微微露出丰腴的弧线,在月光下白得发亮,手里握着一个通透的玻璃杯,里面盛着半杯白水。

    “浅浅?有事找我?”她有些意外。

    云浅看她这个架势是要睡了,才觉是自己唐突了,心生退意,眼观鼻鼻观心,说:“夕月姐,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找你好了。”

    “没关系,我还不睡,进来说吧。”夕月侧身让她进来。

    云浅不好再扭捏,踏进屋里,这才发觉不对劲。

    一室黑暗。

    这种熟悉的感觉突然牵扯出某些情绪,她正有些心猿意马,不幸脚下被一个不高的台阶绊了个踉跄。

    “小心点。”夕月忙扶住她,这才在玄关口的开关处开了灯,“不好意思,我平时一个人住不习惯开灯,你来我也忘了开。”

    话说到此,云浅更是心一涩。

    原来还真有人,和他有这相同的喜好。

    屋子里很干净整齐,东西也出奇的少,空落落的,倒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云浅在褐色皮制沙发上坐下,夕月为她泡了杯花茶,清香宜人。

    “怎么了?”她在她身旁坐下,细长的双眉微微蹩在一起,神色担忧。

    云浅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夕月轻叹口气,问她:“你想清楚了?消除的记忆再平凑回来可不容易,你真舍得?”

    这个问题已被他人和自己问过无数遍,她实在不想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心意,当即果断地回复:“我想清楚了。”

    夕月点点头,“我明白了,你跟我来吧。”

    卧室在二层最后一个房间,三面全视野的落地窗对着外面延绵起伏的山峦,在夜间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夕月这次没有开灯,但屋子里布满的月光使周遭被看得真切。

    “先去床上躺着。”夕月指了指床,自己在一旁的书架上翻找着什么。

    云浅乖乖地躺上床,听到她说:

    “现在这个场景让我想到了第一次给你洗记忆的场景。”她在一本书里抽出一片光盘,“那时你刚被救活还没醒,天神大人抱着你来找我,托我洗去你全部的记忆。”

    云浅第一次听这件事的经过,觉得新鲜:“然后呢?”

    夕月把cd放入碟机里,不一会儿音响里传来悠扬轻缓的钢琴曲。

    “那时他看起来疲惫极了,整整一个月为了你的事不眠不休,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憔悴,后来他说他要在人界抚养你,当时我们极力劝阻,因为你也知道,回归**对元神的法力实施有多大的阻碍,我们怕他一个人太逞强……

    “但他还是决定在人界一心一意地陪你长大,他总觉得对你有亏欠,因为在你死之前,他陪你太少了。”

    云浅缄默,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她更加坚决了自己这个决定。

    “好了,我们开始吧。”夕月说。

    开始吧。南瑾城,我真的要彻底和你说再见了。

    夕月站在床边,声音在悠扬的音乐中如梦似幻:“闭上眼放轻松,现在开始回忆有关他的所有过往。”

    她伸出手,对着云浅的头,闪耀出一片白色的光芒。

    “包括他身边的人,他的一切,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他的样貌……”

    这大概是云浅最害怕面对的。

    可是没关系,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

    ……

    脑海中的一幕幕如同破碎的电影,在这个过程被反复挑捡拼凑,云浅深入其中,与记忆中的自己感同身受,带着那一抹旖旎的甜蜜,与他打着照面。

    初见时的电梯间,是他高大纤瘦的身影,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姿态眼神幽邃地瞥她,可经此一眼,如蝴蝶效应中的蝴蝶,只是轻轻扇动了翅膀,却引发了天崩地裂;

    在他家陪他度过的黑暗中,是他朦胧不清的剪影,那被夜色渗透的清冷口吻,牵动着她的所有情绪;

    漫山遍野的南山花海前,是他穿着白衬衫,与阳光、清风、落英一般美好的充满笑意的眼,是那缤纷画卷的背景之上,最夺目的光景;晨光熹微的光柱中,是他沉谧清恬的睡颜,不似平日里的清高自傲,而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纯净美好。

    ……

    云浅笑着,她昔日的浓情蜜意甜得像蜜让她泥足深陷,只是不知怎么了,回忆明明是甜的,她却泪流不止。

    最后,那轮红月下,他冷漠无情地步步紧逼,铁石心肠要和她一刀两断,那犹如抽筋剥骨般的疼痛仍历历在目……

    还有他的音容笑貌。

    他偶尔流露爱意时呼唤她名字那迤逦的尾音;他在夜色中清冷低沉的声音;他刚醒时慵懒沙哑的嗓音……

    他日常不耐烦的样子,沾染笑着的样子,温柔宠溺地望着她的样子,发脾气眉头紧锁的样子……

    他的所有一切有关或无关她的情绪反应,都将要在记忆的长河中被消逝。

    终于终于,在他构建的回忆禁锢里,她得到了解脱。

    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两不相欠,我们就当作从未见过,只有这样,有朝一日你向我走来,带着你的全盘计划与我兵戎相见时,我才能全心全意地恨你。

    最后的最后,让我忘掉你的名字。

    南瑾城。

第60章 重逢

    五年后。

    天神殿雕梁画栋,在炙热的七月艳阳下泛着流光溢彩,庭院里充斥着哀嚎燥热的蝉鸣,一丝夏风拂过,没有带来分毫惊喜,只是掀起水潭里层层涟漪。

    云浅用法术造了一座冰制的凉亭,在苍蓝晴空下如同一座袖珍的水晶宫殿,莹光熠熠。她抱着奶酪坐在里面纳凉,手里捧着一本散文集,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垂在胸前,有时蹭到了奶酪,惹得它发痒得直抖毛。

    不知不觉间,头发就长长了,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至于为什么要留长,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大概只是懒得剪吧。

    近来在天国她的闲暇时间越来越多,这都取决于她今非昔比的法术能力,除了每日清晨风雨无阻的跑山,以及格斗对抗练习,她几乎无事可做。

    前几日刚从夕月那里习得了幻术和洗去记忆的法术,虽然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倒还说得过去,她全当兴趣了。

    剩下的日子,她基本上都窝在家里,手边放一盏茶和一本书,常常读到绝妙的语句或者恰到好处的词语都会抄起一支笔记在本子上,这是她以前写小说养成的习惯。

    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她曾经是个作家。

    某天打开word文档,她才想起有一本码了一半的小说等待她写下结局,故事关于一个杀手爱上普通女孩的故事,写到他们刚刚在一起甜蜜相恋就戛然而止,她多次想把故事延续,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下不了笔,只能让他们的爱情无疾而终。

    她甚至想不清是为何写这样一本小说。

    日子循环往复,枯燥无味却充实无比。

    每个中午那条贪吃的青蛇会以陪伴为由来找云浅蹭饭,一蹭就蹭了五年,脸皮之厚令人咋舌。

    于是这天,他一如既往地来此,云浅见他来得频繁索性给他一套钥匙和门禁卡,他轻车熟路地走进,穿着一件淡蓝色纯棉t恤,黑色休闲短裤,踩着一双有些磨损的运动鞋,鞋带松松地敞着,少年感十足。他手里拎着竹制的墨黑色食盒,中间有镂空雕花,金色的手提柄在阳光下泛着明亮的光泽,低调贵气。

    他走进凉亭把东西举在云浅面前,“喏。”

    云浅意会,驾轻就熟地在凉亭中央建了一张矮桌,含笑揶揄他道:“今儿蛇族大少爷怎么屈尊亲自送饭?”

    浔在一旁坐下,奶酪亲昵地在他身上蹭蹭,他把食盒放下,玩笑说:“我在你家门口正好碰到翔儿,就打了个劫。”

    这些日子黎焱依旧每天托人送饭过来,任由云浅一再阻止,他都仍然百折不挠地坚守着要把她养胖的信念,并乐在其中。

    几次三番下来,云浅竟然吃习惯了他家大厨的手艺,嘴越来越刁。

    “快打开让我看看,今天吃什么?”云浅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每次吃饭都像打开一个惊喜盒子,对里面的礼物充满未知的好奇。

    浔把食盒的屉格次第抽出来,端出一叠叠轻薄剔透的白瓷餐盘摆在她面前,蛤蜊意面金黄的细面上洒着松子仁和黑橄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还有牛肝菌松露汁,生煎鹅肝,碳烤鳕鱼,熔岩巧克力蛋糕以及一块八寸的覆盆子芝士蛋糕,末了在最底部的屉格里还抽出一瓶白葡萄酒。

    看得出来黎焱真的在把她喂胖这件事上煞费苦心。

    大快朵颐后,浔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懒洋洋地靠着后面难得语重心长地对云浅说:“云浅,我觉得日子到了。”

    云浅品着巧克力蛋糕,漫不经心地问:“什么?”

    “我觉得池洋重生了。”

    池洋是那个他令他魂牵梦萦的人类男子,这些年断断续续有听他提起过。

    “确定吗?”云浅放下勺子,转过头来看向他。

    浔想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故作轻松地说:“不确定啊,只是一种感觉。”

    “你想去找他?”

    他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好,那就去吧。”

    世界很大,希望渺小,但如果不去做,就什么都得不到。

    人界社会日新月异,浔死皮赖脸地自称蛇族仙子以不食人间烟火为由,非要拉上云浅一起去人界,云浅想着有一段日子没见云漠和颜七了,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便随他去了。

    之后在人界的一个月内,云浅帮他租了一间公寓,一室一厅,南北通透,冬暖夏凉,重点是,楼下是一条小吃街,一到傍晚就沸反盈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路小吃应有尽有,贪吃蛇为此感到很满意。

    云浅还帮他买了手机,在偌大的城市里方便与她联系,教他使用微博微信。浔觉得新鲜的很,对着各种功能摆弄了半天,发现能改联系人备注,就一把抢过云浅的手机,给自己对话框的备注改成芳心纵火犯。

    厚颜无耻。云浅恶寒地假呕了一下。

    两个无业游民成日吃喝玩乐,却也不忘他们的主要目的,但世界之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只能在街上碰到相貌与他有三分相像的人,浔会多看几眼,舒缓一下相思之情。

    七月初七,七夕节。

    正值周一,颜七和云漠陷于工作之中无法自拔,无法一起过节,于是一大早就腻在一起当着云浅的面来了个早安kiss,让她陡然觉得自己闪闪发亮,在这个家中格外多余。

    如今颜七已然成为一个成功的职场女性,她研究生毕业之后,以卓越的成绩以及超强的能力进入一家公司做秘书助理,高强度、快节奏的生活逐渐磨平了她的棱角,在懂得社会中的人情世故之后,她也为了迎合这样规则,变得圆滑机智,成熟干练,浑身上下藏不住她的锋芒。

    这天,她穿着真丝藕色衬衫,衣摆扎进白色的包臀短裙里,脚踩一双同色系的细跟高跟鞋,齐肩短发微卷,脸上略施脂粉,整体看起来清新淡雅,为她冷冽的气场平添了几分柔和。她揽着云漠的手,一同出了门。

    天作之合。

    云浅有点失落,屋子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望着窗外的护城河,对岸高楼鳞次栉比,几朵白云零零散散得飘在上空。自从搬家后,她就喜欢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外面人声鼎沸的世界,三面全视野落地窗包围在她身边,让她有种被困于一个玻璃球之中,渴望着外面的精彩纷呈。

    百无聊赖中,她收到了浔的邀请,说是没感受过人界七夕节的气氛,非要约她去体验一把。

    七夕佳节,骄阳似火,云浅打着一把遮阳伞,在旁人被热得汗流浃背时,悄无声息地在体内气息运转,清凉的感觉由内而外散发开来,浔贴着她走得很近,觉得她就是个可移动空调,真是个宝贝。

    南瑾城环游人界用了整整三年,踏过无尽的山川河流,大漠干戈,历史悠久的人类旧址和巧夺天工的文化遗产,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让他的心境悄然变化着,唯一不变的是那一抹执拗倔强的剪影,一次又一次在他的午夜梦回与他渐行渐远。

    后来他在永夜的地国中待了两年,自然之气即将耗竭,他竭尽所能地延长地国的寿命时间,有不少质疑声传来,问他何时才能夺取能量石。

    南瑾城无言以对。

    地国的大小事务处理完后,他在那里待得厌烦,索性在人界住了两个月,他住在原来的家,对面的住户早已换了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待人礼貌谦逊,每每看到他都会笑着打声招呼。

    但没有她在的日子来得惊喜。

    七夕节这天,森看他有一个礼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是约他出去转转。

    天气炎热,南瑾城没走几步路就一脸不耐烦,转身拐进街角的一家咖啡店,扑面而来的空调冷风带走周身燥热,他们一人点了一杯咖啡就坐在店内玻璃窗前。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对对男女或牵手或搂抱走在一起,好像在这个特殊的节日,就必须要做些与此有关的事情来应景。南瑾城看得无趣,刚把视线收回,就看到面前的森停留在窗外的视线像是瞟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倒吸一口凉气,斟酌半天对南瑾城说:“老大,你做好心里准备,接下来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生气。”

    话音刚落,还不等南瑾城感到莫名其妙,就陡然出现一把卡通图案的遮阳伞出现在他视线里,而那打伞的人让他心一紧。

    就像他黑白画面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彩色电影般的绚丽夺目,仿佛有净化阴霾的力量,在那一刹那,他的世界晴空万里。

    但下一秒,又如坠落深渊。

    打伞的姑娘扎着鱼骨辫,乖巧的靠在颈后,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棉t恤衫,淡粉色的牛仔短裙下的腿光滑白嫩又细又长,脚踩着低帮帆布鞋,是整条街最青春活力的流光溢彩。

    而她身边,靠着一个高大的男孩,一头青灰色头发下的眼睛满怀笑意地看着她,两人有说有笑,无比熟络自在。

    他们恰好停在南瑾城和森的卡座外,姑娘背对着玻璃窗,和男孩说着什么,而隔着一层玻璃的距离,一字一句全部无比清晰地传进南瑾城的耳朵里。

    男孩说想吃冰淇淋。

    姑娘看了眼排着如长龙一般队伍的甜品站,跟他说天气太热了,别排了。

    男孩拍拍她的头,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说:你去咖啡厅里坐着等我。

    此情此景在此时此刻很难不让旁人误会,他们看起来和普通情侣一样,不会引人过分关注,但在南瑾城眼里却格外刺眼。

    她看起来过得不错,出落得更加璀璨惹眼,只是在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云浅,我还在回忆中痛苦挣扎,而你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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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976/ 第一时间欣赏冥城绝恋最新章节! 作者:落北七颜所写的《冥城绝恋》为转载作品,冥城绝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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