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科举开考
她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科举泄题是重罪,君上莫不是忘了大夏律法?”
“敏儿可不要歪曲朕的意思,朕何时说过要泄题给你?”宇文赫摊手,一脸无辜。
对此,萧如月只想说:不信。
宇文赫曰:君无戏言。
萧如月:表示怀疑。
……
车里两个人相拥着闭目养神,坐在外面的绿衣全程黑着张脸,崇阳有些郁闷:他是哪里惹到这位姑娘了?
他哪里知道,惹到绿衣不是他,是他的好兄弟,崇越。
回到邀凤宫,萧如月沐浴更衣后便休息去了,也没去顾上绿衣是怎么回事,绿衣就郁闷生气了一下午。
崇越也不知道领了什么差事,出去之后就没再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躲着绿衣不敢见她。
接下来的两日,萧如月都在宇文赫的“监督”、“教导”下,好好学习,勤奋刻苦。
君上的“严格”不是盖的,皇后娘娘学习的地方从邀凤宫变幻到了御书房,哪怕是早朝也要在旁聆听,当然是贴了特制的人皮面具扮成宫女的模样。
在御书房的时候,君上最喜欢遣退左右,四下无人,孤男寡女,皇后娘娘若不专心就以吻治之,若是专心,那就两个吻……
反正帝后恩爱共处一室在做什么,都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科举的诸多事宜在岳相和萧景煜的安排下皆已妥当。
四月十三这日,科举开考。
全国赶赴京师的举子都带着自己的衣服细软和文房四宝进入贡院。
萧如月也不例外,她一身男装打扮,做工精细将就的锦袍,玉带环腰,手中一把折扇,恍若翩翩公子。
那些送情郎到贡院门口的少女,都看得两眼发直。
换下龙袍作寻常人打扮的宇文赫摇摇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萧如月揽入怀中,“这三日你好好保重,结束之后我会来接你。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萧如月倚在他怀里,怡然自得,毫不顾忌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
被崇阳薛管家的杜子衡远远看看见了挑他们,挥着手小跑,到了跟前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那日,薛管家的回答模棱两可,让他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心存疑虑了。
此时见到他们当众拥抱,杜子衡心里莫名觉得别扭。
但他也只是片刻的迟疑,薛管家上前是拜见主子公子,他也跟着向宇文赫作了揖,“见过恩人。”
又向萧如月颔首,“司徒公子。”
“不必拘礼。”宇文赫淡淡道,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萧如月。
若不是见开场时间即将开始,他也不舍得放人。
萧如月伸长手臂在宇文赫的肩上拍了拍,“放心吧,我怎么去的便怎么回。正好有杜兄作伴。”
宇文赫眸子里闪过一丝警告,就是有这个姓杜的在我才不放心。
萧如月哭笑不得,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便招呼了杜子衡一道走。
他们结伴进去了。
宇文赫在门口目送他们进去,很想跟进去,但是又不想暴露身份,便退了回来。
他应该信任她,也可以信任的,区区科举,难不倒她。
贡院有岳相坐镇,有羽林卫守卫,在考生全数进入贡院之后,身为主考官副手的萧景煜便主持封场。
贡院在三天之内都会封闭,只留了一扇偏门宫官员们有不时之需时,好出入。这三天时间不仅考生们在考,监考的,主考的,也都会在此。
虽说萧如月和杜子衡是结伴而来,但抽签抽到的位置却隔的老远,萧如月在乾区,杜子衡在兑区。
发卷之前大家还在互相走到,考试开始的铜锣声响起之后,所有人各回各位,整个贡院只余下监考官们走动说话的声音。
考官们发下空白宣纸,考生们听考官出题,而后作答,规定时间内完成作答,交卷便能离开。
第一题是:水利。
考官把写着考题的木牌发到每个考生手中,便鸣锣表示开始。
萧如月用镇纸压了白纸,斟酌再三,慢慢下笔。
贡院里安静的只剩下落笔的刷刷声。
贡院的高墙外,宇文赫等着开考的铜锣声响起之后便潇洒翻上了马背,吩咐薛管家和崇阳道:“你们在此好生守着,务必保住敏儿和杜子衡安然无恙。”
“是。”薛管家和崇阳异口同声。
宇文赫便独自骑着马离去。
崇阳和薛管家面面相觑,最后只余下了笑。
日薄西山,第一场收卷,有人遗憾有人叹息有人高谈阔论胸有成竹,人间百态。
萧如月收好文房四宝,走出监舍散散步,走出去不远便遇见了杜子衡,两个人便讨论了起来。
用过膳后天就黑了,每个人都各自回去休息。
夜色深深,萧如月在监舍中酣睡,全然不知道贡院的墙头上,一道黑影玉树临风,遥望着她的所在。很快的,黑影化作一阵风而来,以不可思议的轻盈进了她的监舍。
萧如月兴许是睡梦深沉,并未察觉,只依稀觉得有人抱着自己,怀抱熟悉温暖且安全,她就睡得更加香甜了。
敏儿,萧姐姐,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三天?羽林卫巡逻经过什么都没发现。
不到五更,萧如月监舍里的人便不见了。她觉得身上一轻,醒过来一看,什么都没有。
是在做梦么?
第二天晚上她睡下后不久也是如此。
有了昨晚的经验,她迷糊间睁开眼,月光照进来,映出了她身边人的模样。
宇文赫!
萧如月一下就醒了,“你怎么……”
“嘘。”感觉到怀里的人一颤,宇文赫示意她噤声。
萧如月咬了咬唇,贴着他耳朵问:“你怎么来了?这可是贡院。”
“正因为是贡院才要来陪你。”
萧如月看清他身上的夜行衣,有些无奈,他想进贡院来,大可以光明正大走正门,为何要偷偷摸摸爬墙,飞檐走壁。
皇帝的舒服日子过惯了想找刺激呢吧。
她无奈摇头。
宇文赫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若是走大门进来便会被那些人缠住,如何能在这里陪你?”
一股暖流划过心间,萧如月心里暗自窃喜。他来,不是因为科考,而是为了她。
“那昨晚……”
“昨晚自然也是我。”
萧如月点点头,安心靠在他的怀抱里。
五更不到,宇文赫又离开了。萧如月继续睡去。
第三天的考试,出题方式不再是发木牌,这一场是占了大比重的压轴考试,题目为君上亲笔所提,于半个月前就加了十三道密封,待到开考时,在两位主考以及十二位监考的共同见证下,确认密封无误,才能开启。
只听得铜锣响,岳相、萧景煜等十几个官员围看着密封的盒子,方维庸亲手把钥匙交给岳相,箱子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确认无误了,最后由岳相来打开。
上好的宣旨,飘出淡淡的桃花香味,白纸上书十个大字:何为君,何为民,何为江山?
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确实是君上亲笔无疑。
“本场试题:何为民,何为君,何为江山。”监考官抄写试题发布下去。
最后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却没人注意到萧如月看见试题时,那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宇文赫他还好意思说他不是泄题。
不过,说是泄题也不全是,科举考题在半个月前就密封了。
严格说起来,这题目是她当日提出来考问宇文赫的。
那晚邀凤宫里,她坐在软塌上翻看着诗集,突然看见一手描写人家疾苦的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就问他,“君上,在你心里,何为君,何为民,何为江山,孰重孰轻?”
那时候,宇文赫眉毛动了动,却是没回答。
后来萧如月见他拿了她一张桃花笺,写了什么,就交给了方维庸带走,没成想,那居然是今科考试的压轴大考题目。
宇文赫,你是想让我回答自己提出的题目,才故意安排我来参加科举的么?
萧如月眸中笑意流转,嘴角噙着笑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袭男装也掩不住她的风采。
监考官是翰林院的一位学士,打从她面前路过朝她看了一眼,不禁意和她四目相对,一下子就看得痴了。
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儿郎,哪怕是女儿家也避不及她万分之一的神采。
萧如月双眸眨了眨,朱唇的笑意压了压,便径自低头,提笔直书。
她问的问题,心中早有答案。
宇文赫什么都算到了,所以他才会胸有成竹。
那个狡猾的狐狸,他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皇后都可以拿来这么使了。
等她考完这一卷,看她回宫怎么收拾他。
……
时光飞快。
申酉相交,贡院大门再度打开时,已是三日期满。
外头有大批等候考生凯旋归来的亲朋好友,甚至是爱人。
长达三日的封闭和压力,在大门打开这一刻,全都解放了,考生们纷纷奔向自己的家人。
萧如月看见人群里的宇文赫,堂堂一国之君,挤在市井小民之中,他的行动无疑最好诠释了今日的试题。
萧如月正想走出去,却被心急的人撞了一下,在旁边的杜子衡伸手扶她一把,却被另外一只手捷足先登。
第93章 这不是回来了
那只手一带,便将萧如月带入怀中。
温暖如昨。
萧如月窝在一个安全宽厚的怀抱中,拥着她的人,替她挡去所有的拥挤,带着她走出重围。
杜子衡愣愣看着,半天才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萧如月已被宇文赫拥着走到马车那边去了。
杜子衡拉了拉行囊,闷闷随着人潮走出来。
薛管家也驾着马车来等杜子衡,向他行了一礼,“杜公子,随老奴回府吧。”
杜子衡含蓄地笑了笑,又朝宇文赫鞠了一躬,“拜见恩公。”
“这个叫法太土了,以后叫我主子。”宇文赫暗示了好几次,杜子衡都不开窍,他索性挑明了说。
杜子衡愣了愣,之后,点点头,“是,恩……主子。”
萧如月忍俊不禁。
杜子衡抬头看了她一眼,“司徒公子,你……”眼神犹豫,欲言又止。
萧如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能否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不等萧如月开口,宇文赫就抢了先,一副“我不乐意你们单独相处”的表情。
“别闹,就说两句话。”萧如月推了他一下,便如果杜子衡走到旁边了。
杜子衡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你们……”
“杜兄是说我和……兄长。”萧如月露出了然的笑容,“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你们……我并非,我就是……”
“我知道,不过眼下情势不允许,我不便告诉你真相。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他护我是应该的。”萧如月淡淡笑道,解答了杜子衡所有的疑惑。
杜子衡被她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回到马车旁,萧如月随宇文赫上了马车离去。
杜子衡也上了薛管家的马车,但依依不舍,一直在张望。
薛管家叫住他,“杜公子,我家公子的身份非比寻常,主人的身份更是出乎你意料之外的。我言尽于此。”
杜子衡“嗯”了一声,也明白他过问太多了。
恩公气宇轩昂气度非凡,定不是寻常人。而司徒公子温文俊秀,谈吐不俗比女子还要好看几分,想也知道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出身。
可他们的关系,分明不像兄弟那么简单,兄弟勾肩搭背也就罢了,哪儿有兄弟动不动抱在一起的。
杜子衡越想越纠结。
他一想到如玉抱俊美的司徒公子是那种人,心里就莫名膈应。
那辆马车越走越远。
“主子有交代:趁着等放榜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放榜之后就该不太平了。”薛管家提醒道。
杜子衡收回目光,不吭声了。
……
远去的马车里。
宇文赫把萧如月揽在怀中,一手扯开她的发带,瀑布般的青丝倾泻下来,柔亮飘散下来,飘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暗香。
宇文赫的手穿过她的及腰长发,按住她的后脑勺,薄唇覆了上去。
“唔……”
一吻绵长,宇文赫半晌也不肯放开她。
萧如月被他吻的身子酥麻双腿发软,晕头转向。
许久。
宇文赫才结束绵长的吻,搂着她,修长的手指在萧如月发间穿梭摩擦,亲昵爱抚。
“敏儿,你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么?”
“嗯?”萧如月目光迷蒙,“怎么了?”
“我不喜欢你和杜子衡说话,他看你的眼神让我不舒服。”宇文赫语气有点生硬。
“人家哪儿有……”萧如月不以为意,话还没说完,某君上就一脸吃味,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好,你说不跟他说话我就不说。”
宇文赫没好气道,“他看你的眼神出卖了他,男人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他不知你的女儿身都那般看你,若是知道那还了得。”
“……”萧如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哪里想过那么多。
回到宫里。
绿衣激动的第一个扑上来,“娘娘,我可想死你了!”
萧如月被她扑了个措手不及,只能由她抱着,“乖,乖。我这不是回来了。”
“娘娘你还说,这三天你都不带我去,你不在,邀凤宫可冷清了。”绿衣抱够了才松开手,但还是抱怨不停。
“尽说胡话,你见过谁家举子去考试带个小厮丫鬟在身边伺候的。”萧如月戳了她的脑门。
彩茵缩在后面,支支吾吾地也说道,“娘娘,彩茵也想您的。”
“嗯,我知道。”
银临看了好一会,等这几个小姑娘都表达要思念,才说道,“娘娘,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一个个都蹦哒的有欢,您一回来,就都跑出来表忠心了。”
她这么一说,绿衣彩茵她们一个个都跺脚,“……银临姐姐。”全都一脸被人戳破的窘迫。
萧如月扫了她们一眼,摆出“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丫头的真面目”的模样。一个个心虚,萧如月率先笑出来,大家就都笑了。胡闹了一会,宇文赫伸手摸摸萧如月的头,温柔说道,“这几天辛苦了,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休息。”
“好。”
宇文赫又转头吩咐银临要好生照顾他的宝贝皇后,便走了,连身上的便服也没换。
大考结束,接下来还有的他忙。
安静了这么几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该闹腾起来了。
萧如月沐浴完毕出来,银临领了个十**岁的姑娘进来,她脚步轻盈,身姿稳健,一看就不像普通的姑娘家。
“拜见娘娘。”她单膝跪地,行的也不是宫里的礼。
萧如月道了句平身,看向银临,“这是……”
“这是君上吩咐要让您带在身边的丫头,叫青青。奴婢身份有些特别,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娘娘身边,多个帮手,娘娘做起事来也方便些,奴婢不能出现的时候您要出去也不怕了。”
萧如月点点头,还是宇文赫考虑的周到。
她自然就把青青留下来了。
青青不像绿衣那个没心没肺的,打开话匣子就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她很安静,静静站在萧如月身后,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会说。
萧如月让她不用站那么远,坐下也可以。也跟她说,可以去外面和其他人一起说说话,她全都用摇头来表示拒绝,最后没办法了,说了一句:“主子的命令是保护娘娘。”
萧如月也无可奈何。人各有志,不需勉强。
银临走时也有对萧如月提起,这个叫青青的丫头是个闷葫芦,不爱开口。有时候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来。但她认死理,一根筋。
绿衣端了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绿豆糕进来,看见房间里陡然多出一个人,不禁多看了一眼。青青一记凶狠的眼神瞪过来,吓得绿衣差点把手上的盘子都给扔了。
萧如月不过是转身去拿了本书,就看见青青一脸凶神恶煞,而绿衣一脸悻悻,“不给看就不给看,干嘛这么凶……”
萧如月哭笑不得,招呼绿衣过去,“她是新来的,有些不爱说话,你也别盯着人家的脸看,多不礼貌。还有,往后把东西端稳了,敢砸了吃的,我罚你不许吃晚饭。”
“娘娘你不公平”
“那你今天的晚膳就不用吃了。”
绿衣哭丧着脸,咬咬牙,走了。光看背影都看得出来她有多委屈。
萧如月吃着糕点,本想招呼青青一起用的,但看见她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就忍住了。
她要是开口,这个小姑娘指不定还诚惶诚恐的地跪下来说恕罪呢。
所以,萧如月就干脆不管她,只当房中没有多出这么个人,吃了几块糕点,便休息去了。
在那贡院里待了三天,虽说没做什么体力活,精神却疲惫的很。
她终于理解为何有些举子在贡院考试三天后回去便不正常了。里面的气氛压抑的可怕,每个人都像卯足了劲要去得那状元之位。
十年寒窗无人问,金榜题名天下知,魁首之位的吸引里自是不必说。
哪怕没能摘得魁首,也能就此平步青云。科考对于贫寒子弟来说,无疑是咸鱼翻身的好时机。
萧如月叹口气,疲惫到了极点,躺下很快便睡着了。
梦中,大雨倾盆,闪电雷鸣,刚出生的孩子在姚梓妍的毒辣摧残下孩子惨死于她面前。
萧如月生生被吓醒,大汗淋漓。
许久没做噩梦了,怎么会又突然冒了出来。
萧如月抹了把汗,面前却突然多出杯热水,她抬头一看,是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青青双手捧着水递到她面前。
“多谢。”一杯热水下肚,萧如月身上才觉得轻松了些许。
青青直勾勾盯着她,语速很慢的说道:“你,很像王妃。”
萧如月疑惑地皱了眉,“我像谁?”
“王妃,好人。可她被坏人害死了。”青青一板一眼地说道,但她说这话时,眼里有仇恨,很重很浓的仇恨,“我亲眼看见的。”
萧如月追问:“你说的王妃是……”
“王妃就是王妃。”被萧如月问道了心里的痛处似的,青青的话一下子多了起来,咬牙切齿说道,“王爷不是个好东西,他坏,坏透了。害死王妃的那个女人现在也当了王妃,哼,老天爷会惩罚他们的。”
萧如月听着青青这模棱两可的话,忽然觉得,青青是在说宇文成练和姚梓妍!
而青青口中所指的王妃,应该就是她。
第94章 想我了么
可是,青青这么一个小丫头,又怎么会知道那些?难不成她从前与魏王府有关联?
萧如月心里起疑,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再试探几句时,青青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单膝下跪请罪道:“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无妨,起身吧。”萧如月并没有表现出生气,心里却有一丝丝的失落。
可惜不能从青青这里再问出什么来了。
萧如月说渴,青青又给倒了杯水,萧如月喝完便躺下继续休息了。
这回一觉无梦到天亮。
翌日清早起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果然还是这张床舒服,贡院那地方那里能比。
萧如月正想伸个懒腰,长臂突然揽住她腰肢把她拖回了被窝里。
她毫无预警骤然对上一双墨眸,眸中含笑,睡意惺忪中有些许的暧昧。
“君、君上……”萧如月的心跳不小心快了一拍。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根本不知道。
宇文赫的凤目紧紧盯着她,“看样子你昨晚睡的很好,这三日在贡院,有没有想朕?”
萧如月避开他的目光,低声嗔道:“这几日你不都在我身边么?”
“你就有没有想我。”宇文赫可不给她避开的机会,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说吧,昨晚的梦里有没有我?”
“没有。”萧如月脱口而出,根本不说谎,不是不会不想而是不用,“我做的是噩梦,梦见你做什么。”
“梦见我是噩梦里那个解救你的人。”宇文赫大言不惭。
萧如月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的脸皮可真厚。”
“那又如何?”某君上扬眉不以为然,他根本是把这话当成夸奖,按着萧如月的后脑勺,薄唇便凑了上去。
掀开一半的被子被他宇文赫拉高改到脖子,被子下的手已经开始在萧如月身上肆意妄为。
就寝自然只穿了里衣。
大手探进衣襟,萧如月情不自禁地发出娇吟:“嗯……君上……”
她的娇吟无疑是催化剂,让宇文赫游走在她身上的手更加放肆,力道也加重了。
萧如月整个人都像是着了火。
就在宇文赫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外面响起方维庸有些尖细的嗓音:“君上,该早朝了。”
宇文赫的手一顿,脸当场就拉下来了。
萧如月只觉得一股寒气迎面扑来。神智清醒的瞬间,爆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
宇文赫黑着脸,他的手在萧如月身上用力一捏,萧如月“呀”地惊叫出来。
猝不及防,声音很大。
好丢脸。萧如月懊恼地咬咬唇。
刚才那声惊叫估计门口的人全听见了,丢死人了。
宇文赫满脸报复的愉悦,在她唇上狠狠吻了又吻,“暂且放过你,待朕早朝归来,有你好看的!”
撂下狠话,这才放弃进行到一半的晨间运动,依依不舍跳下床。
身体的反应让他颇为难受,宇文赫深深一呼吸,从屏风上取下自己的中衣中裤,稍稍遮住了令人遐想连篇的地方,才传唤了方维庸进来伺候更衣。
方维庸领着两名小太监进来,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龙袍,他往萧如月这里看了一眼,似乎憋着笑。
萧如月不禁一头黑线,都是宇文赫这家伙惹的祸!
于是,某君上得了美人的两记白眼。
可这事远没有完,萧如月送宇文赫出去之后,才发觉,这偌大邀凤宫里的下人,全都是一个表情憋着笑,憋的双肩都在颤抖。
萧如月顿时就郁闷了。
绿衣这个跟着皇后娘娘最多年胆子也最大的姑娘,一看见萧如月一脸的不爽,就忍不住笑喷了。
她没忍住,就连银临也忍不住。
君上一大早被弄得欲求不满,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皇后娘娘大抵也不得好过……大概情节她们都脑补得差不多了。
萧如月深吸了口气,慢慢踱步回去,走到门口,听见身后的笑声,停住脚步,回头:“再让本宫听见谁在笑,我把她哑穴点了,让她三天说不出话来。”
“……”顿时一片寂静。
萧如月这才满意地回了房,时辰尚早,她也不想这么早起来,便又睡了一个多时辰。
到辰时才起。
绿衣伺候萧如月梳头换衣服,银临则备好早膳,请萧如月入座用膳。
在贡院里三天都没能好好吃东西,昨个儿回来也是匆匆忙忙吃些果腹,休息为重,所以今早宇文赫特意吩咐御厨准备了水晶饺等五六样萧如月爱吃的点心,和补血养气的粥。
萧如月便吃边听银临回报这三天她不在时,宫里和魏王府的情况。
“娘娘,魏王府那边的情况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几日魏王和魏王妃还是黏的很久。白日里魏王如寻常般,一入夜便抱着王妃不罢手,据说还能一夜七次,真够香艳的。”
银临说着说着忍不住吐槽。
一夜七次?宇文成练还真不怕纵欲过度。
萧如月似笑非笑,“魏王除了整日和王妃腻在一起难舍难分之外,可还有什么异常没有?安插在王府的探子怎么说?”
“王府戒备森严,魏王虽然整日沉迷于床笫之间,但王府的戒备丝毫未曾放松。探子说,王府如今越来越脱离魏王的掌控了。”银临说着忍不住皱眉,“娘娘,您说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嗯,事出反常必有妖。”萧如月说道,心头起了疑虑,魏王府守备森严,去脱离了宇文成练的掌控,是他背后的人,叶海棠做的么?
她弯曲着食指在桌上轻敲着,却听绿衣说道:“娘娘,您可不知道,您不在宫中这几日,琉璃阁那位叶贵妃没少翻腾。”
萧如月顿了顿,看向绿衣:“她干什么了?她是对本宫的行踪起疑么?”
“这个倒不好说。”银临说道。
绿衣抢着说道:“娘娘您在贡院的三天,君上照样是回邀凤宫来用膳。但是叶贵妃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您不在,表现的分外积极。君上在御书房时,她便带着参汤燕窝去御书房献殷勤,被君上撵出来了,也不死心,下午换成燕窝又去。”
“这三日都是如此?”听到这里,萧如月心里有些不舒服。
叶海棠那个女人手上拿着“一夜**”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宇文赫下手,而且会锲而不舍。
这个女人用毒之功夫,深不可测,除了雅音姐姐,这里没人是她的对手,她杀人于无形,万一她趁着御书房里无旁人时,借机接近宇文赫用了“一夜**”,岂不是……
想到这里,萧如月不禁双手握成了拳。
她把碗里的粥一口干了,又把蒸屉里的最后一个水晶饺塞进口中便“啪”地一下把象牙箸拍在了桌上,耸了起来。
“娘娘,怎么了?”银临和绿衣都吓一跳。
“这会儿君上该退朝了吧。”萧如月看着她们。
银临绿衣同时点点头。
萧如月嘴角扬起一抹笑,指着东面道:“摆驾,御书房。”
娘娘是吃醋了?银临和绿衣对视了一眼,绿衣“噗嗤”笑了出来,但挨了自家郡主好大两记冰凉凉的杀人眼光。
御书房。
今天朝上一直在讨论科举之事,昨日考试结束之后,所有考生的试卷都已封存,今天正式又监考官们开始批阅。
宇文赫与众臣讨论完要事便散朝回到御书房,只留下今科主考岳鹏飞岳相、和主审萧景煜,以及一众监考官,也是例行公事交待细节。
宇文赫为表示重视,再三交待,阅卷一定要仔细认真,绝不能让一个考生留下遗憾,也不能让国家因为纰漏而错失良才。
监考官兼阅卷官们个个点头如捣粟,跪地磕头就差指天发誓了。
说完科考,监考官们便都退下了,只有岳相和萧景煜留下,君臣三人在里面说了许久的话。
萧如月来时,却被叶海棠捷足先登了,方维庸守在门口,义正词严的回绝她,“贵妃娘娘,不是奴才不肯通融,是君上有吩咐,议事其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方维庸看见了萧如月,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便是皇后娘娘来了,也是一样。”
叶海棠拉下脸,听出方维庸的意思,随即转头看来,和萧如月对视,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但叶海棠还是识趣的主儿,她首先软下态度,向萧如月行了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贵妃免礼。”人家软了态度,萧如月也不端着,冲她摆了摆手,便径自走到方维庸面前。
“方公公,君上从下朝至今都在里面么?”萧如月问道。
“是的,皇后娘娘。早前才走了一批今科的监考官,里头这会儿就只剩下岳相和萧尚书了。君上有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请皇后娘娘恕罪。”
方维庸是个聪明人,萧如月给他台阶,他自然就顺着台阶下坡。
他说完,又看了叶海棠一眼,有些苦恼地道:“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请皇后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既然是君上的命令,本宫还知道规矩,自然不会为难你。”萧如月微微笑道,一句话把叶海棠甩出八条街。
第95章 走着瞧
叶海棠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司徒敏这话分明是在暗指她无理取,不懂规矩。
她眼底恨恨的眼神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压下来了。
叶海棠气归气,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
萧如月才不管她什么表情,若无其事地吩咐绿衣把食盒递过来,交给了方维庸,“方公公,这是刚刚出炉的点心,君上忙了一早上,腹中定然饥饿,点心里有些补气养血的红枣枸杞,麻烦你转交给君上。让他多少吃点。”
方维庸都说了君上任何人不见,其中既然包括了叶海棠,当然也包括了她。
聪明有如萧如月,她自然清楚该怎么做。
方维庸连忙双手接过食盒,恭恭敬敬地道:“奴才明白,奴才定然会将东西完好无损的交给君上的。”
叶海棠见状,也学着萧如月的模样,把亚娜手里的食盒提过来递给方维庸,“这是本宫给君上准备的参汤,请方公公代为转呈。”
方维庸示意身边的小顺子去接,小顺子便巴巴地伸出双手,叶海棠的脸色当场就拉下来了。
这意思不用说也知道,她是在恼方维庸,竟敢让一个小太监来敷衍她。
小顺子被她的神色吓住,手明明碰到了食盒,却不敢接。
叶海棠的手也僵着,僵持不下。
萧如月没事人似的,只当作没看见这一幕有多尴尬,吩咐方维庸道:“点心就托付给方公公了,本宫先回了。”
“恭送皇后娘娘。”方维庸朝萧如月深深鞠了一躬,彻底无视了叶海棠的存在。
叶海棠脸上挂不住,气呼呼把食盒扔给了小顺子,转身就走。
该死是司徒敏,你以为仗着宇文赫疼你宠你你就了不起了,现在连个没种的太监都敢帮着你来欺负本宫。
你且等着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没有了“一夜**”,我倒想看看你还如何迷惑宇文赫让他专宠你一人!
叶海棠的食盒扔的太快,小顺子险些没接住,看着贵妃娘娘气冲冲走了,抱紧怀里的食盒,委屈地看着方维庸,“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贵妃娘娘为什么那么生气。”
“没有,你做的很好。”方维庸拍拍他的肩膀,“你要记得,叶贵妃这个人便是如此,你只要照着规矩办事就好,有君上和皇后娘娘在,贵妃娘娘不会为难你的。”
小顺子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他刚进宫没两年,又一直在底下打杂,心眼实在。是方维庸见他老实本分又勤快,才把他提拔到身边的,他根本还不懂宫里的这些人情世故尔虞我诈。
方维庸想多说两句,但想了想就作罢了。
“跟我进来吧。”他对小顺子说道,说着示意守门的羽林卫推开门。
御书房里,宇文赫和岳相、萧景煜三人的谈话似乎告一段落,见方维庸进来纷纷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小顺子。
“敏儿回去了?”宇文赫看了眼方维庸手上的食盒。
方维庸答道:“皇后娘娘不想见君上为难,把这点心交给奴才之后便离开了。叶贵妃也……”他说着,回头看着小顺子手里的食盒。
宇文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你把东西放下,送岳相和萧尚书出去。”
“是。”
岳相和萧景煜纷纷告退,方维庸带着小顺子送两位大人出去。
偌大御书房,便只剩下宇文赫一人。
他打开萧如月送来的食盒,新鲜出炉的糕点余温尚存,打开盖子便有一股独特的香气扑鼻而来。
宇文赫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手,就捻起一块吃了起来。
绿衣的手艺自是不必说,这又他的心上人上来的,吃起来肯定分外香。宇文赫接连吃了半盘子,才停下来,喝了口茶。
眼角余光瞥见另外一个食盒,叶海棠的东西,他眼中的神采一沉,低声唤道:“崇越。”
话音刚落,崇越便从暗处闪了出来,单膝跪下,“主子有何吩咐?”
宇文赫冷淡道:“把这食盒里的东西送到邀凤宫去,拿给梁丘姑娘,就说是叶贵妃送来的。”
说完一顿,又补充道:“别被敏儿看见。”
崇越犹豫了一下,才应道,“……是。”然后,提着叶海棠送来的食盒,转眼就不见了。
御书房中再度安静下来,就像崇越从未出现过,也从未消失。
叶海棠这个女人啊。
那个冒牌的太皇太后非要说什么她老人家常日无聊,没人陪她说话,半命令地要宇文赫把叶海棠给放出来,说是,“叶贵妃陪着哀家也能自省,也能学习规矩。”
她若是来硬的,宇文赫自然不怕,可偏偏她这理由再合理不过。宇文赫才做主解除了叶海棠的禁足,但是这个女人不老实……又或许说,她从来也没有老实过。
一个居心叵测妄想通过控制宇文成练这种人,从何颠覆大夏朝廷的野心家,她怎么可能老实?
明明活了几十年,还非要借用药物强行维持少女外貌,自以为风情万种,殊不知这样的她只会更令人作呕。
想到这里,宇文赫不禁想到了萧如月。
倘若不是叶海棠那个女人的介入,萧姐姐的命运也不至于如此坎坷。
单凭这一点理由,她就非死不可!
邀凤宫里。
崇越提着食盒一路飞檐走壁避开羽林卫的视线,大白天也不走正常途径,很快就到了邀凤宫。
他直奔梁丘雅音的房间,把食盒交给梁丘雅音,并转达了宇文赫的话,便从她房间出来。
崇越本是打算从窗户走的,突然想到什么,就从门口出来了。
谁曾想,他从梁丘雅音那儿出来,就正好撞见手里端着盘芍药花糕的绿衣,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那个……我……”
“你还敢来!”绿衣一看见他就火冒三丈,想起那日在别苑发生的事情,一时火气上涌,上去“啪”的又是一巴掌。
崇越有点懵,绿衣一个女孩子手劲能有多大,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他看着绿衣气红了的眼睛,鬼使神差问道:“没把你手打疼吧。”
绿衣愣住。
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气呼呼地跺脚,“你别让我再看见你!要不然我一定跟娘娘告状,说你非礼我,让娘娘好好治你的罪!”
绿衣撂下这狠话,就径自进了梁丘雅音的房间。
崇越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是左脸,还真有点疼。她的手会很疼吧?
“你在发什么呆?”耳边突然炸起一个嗓音。
崇越震惊地回过身,却看见巧笑倩兮的皇后娘娘,就站在他身后。
“皇、皇后娘娘……”崇越顿时放松下来,松了口气。
萧如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我看你在这儿站了大半天了,绿衣刚才气呼呼地走了,我还听见她说要找我做主,告你的状,说你非礼她,你对绿衣做什么了。”
崇越根本没想到皇后娘娘什么都听见了,整颗心都提起来了,“……皇后娘娘,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是……”
“不急,慢慢说。”萧如月笑笑。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崇越这个骄傲的人第一次这么惊慌失措的,反应真是可爱。
崇越支吾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保持沉默了。
萧如月索性带他进了小药房,关上门,她便打量着崇越,煞有介事地道,“药房里平常没人进来,说话倒是方便,不必担心会被别人听见。”
“娘娘,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崇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平生不做亏心事,第一次对一个小姑娘干了这等非礼之事,他心虚的不得了。
萧如月又笑了笑,葱白般的修长玉手从洗干净的药罐子上扫过,像是要故意吊崇越的胃口。
事实上也是如此。
她越是这样,崇越就越发紧张。
好半晌,萧如月才结束她审视药罐子的兴趣,抬眸看着崇越道:“你不是故意的,却非礼了绿衣,是么?”
“……是。”崇越心虚地点点头,不敢直视萧如月的眼睛。
“就是那天在别苑的时候吧。”萧如月又说道。
崇越诧异地点头,他的眼神像是在问: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绿衣从那天回来就不对劲了。绿衣自小就在我身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脾气秉性。从那天回来之后她便尝尝一个人发呆,我去了贡院三日回来,她的情况更甚。直到刚才我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才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了。”
萧如月徐徐说道,丝毫没有一点偷听别人说话该有的尴尬。
因为她没有偷听,她是光明正大的在听。
只不过两个当事人都太专注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现她罢了。
“崇越,你知不知道绿衣如今是本宫是贴身宫女,你和她这样,她是要受罚的。”萧如月又补了一句。
“娘娘,这件事……这件事是我的错!”崇越脸色变了变,一下子跪了下来,重重给萧如月磕了个头,“娘娘,这件事是我一时糊涂,不关绿衣姑娘的事,她也是受害者,我才是始作俑者。”
真是个直白的少年,脑子一根筋,简单的厉害。
萧如月忍不住叹了口气,问他:“你知道绿衣为何如此生气么?”
第96章 看穿
少年一脸懵懂:“是,是崇越非礼了绿衣姑娘,是崇越的错,宫规森严,崇越愿意领罚。”
真是个死脑筋!
绿衣若是想计较,早就来告诉她这个主子让她做主了,何必自个儿一个人暗暗生闷气。
萧如月真要被这个简单到一根筋的娃儿打败了。
她又叹了口气,“你还是说说,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这儿吧。”
话题转的太快,崇越似乎是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萧如月。
“不用给我装傻。”萧如月淡淡地戳穿他。绿衣的问题他能糊涂,宇文赫交办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糊涂?
“娘娘,属下是因为自己来的。”崇越一脸正经。
“因为自己来的?”萧如月微微耸了耸眉,也不勉强,“好吧,那你先回去吧。”
这就没事了?
崇越心里诧异了一下,生怕被皇后娘娘看出什么,便赶忙告辞了。
主子吩咐不能被皇后娘娘看见,肯定有其道理。这下就难办了。
萧如月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淡定地出门往粱丘雅音那儿去了。
萧如月进门时,梁丘雅音正若无其事地在看书,桌上还摆着绿衣方才送来的点心。
但萧如月却分明闻见了一股汤汤水水的香味,虽然很淡,淡到几不可闻,而且还有点心的味道遮盖了,但以她如今的嗅觉,还是瞒她不过。
于是,雅音姐姐的若无其事更成了欲盖弥彰。
“敏儿,你不在房里休息,怎么过来了?”梁丘雅音放下书朝她微微一笑,神态恬淡,宛如少女。
任谁也看不出她的真实年纪。
“你在帮君上做事。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何必瞒我。”萧如月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梁丘雅音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愣了愣,“敏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过是……嗯,顺手帮了个小忙。”
见她看穿,雅音姐姐也就承认了。
“你这房里的味道是叶海棠送到御书房的那碗参汤吧。君上怀疑那碗参汤有问题,不好找太医证实,只好找了你。他还鬼鬼祟祟地让崇越送过来,一副怕我知道的模样。”
萧如月说着笑了笑,“不过是碗参汤而已,这有什么。叶贵妃的居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又岂能不知。”
梁丘雅音点点头,嘴角抿着浅淡的笑花。算是回应了萧如月的话。打开身后的柜子,拿出一个食盒,那正是崇越刚刚送来的。
但她心里却不由得打鼓,以敏儿的聪慧,她是单单看穿了宇文赫因为这碗参汤而求助于她,还是她已经看穿她和宇文赫早已暗中合作?
梁丘雅音观察着萧如月的神情,见她神色放松,毫无芥蒂,梁丘雅音才松口气。
敏儿应该还未发现。
她便提起另外一个话头,“敏儿,这几日你不在宫里,但魏王府里和琉璃阁的事情,银临想必一早就都与你说了。姚梓妍如今着了魔似的,拼命想留住宇文成练,但这药对她身上的毒有催化作用,我担心她继续沉迷下去,会让叶海棠看出端倪。”
萧如月顿了一顿,“姐姐的意思是,要暂时阻止姚梓妍?”
“嗯,叶海棠和姚梓妍为了留住青春,身上的毒早已经根深蒂固,尤其是叶海棠,她若是知道我们安排‘一夜**’的真正目的,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反击,更会加强戒备,往后再想对她下手,可就难了。”
梁丘雅音说这话时,口吻比平常凝重了些许。
叶海棠是个什么样的对手,萧如月明白她更清楚,要与有人这样难缠的敌人打持久战,就必须做到步步为营滴水不漏。
否则,一招踏错,满盘皆输。
萧如月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她打开食盒,大概因为叶海棠当时粗鲁把食盒丢给小顺子的缘故,汤洒出了些许在食盒里,汤盅里只余下七八成。这会食盒里的已经汤汁已经差不多干掉了。
她端起参汤凑到鼻前闻了闻,却没闻出门道来,梁丘雅音提醒她道,“你再闻闻看食盒里的味道。”
萧如月将信将疑,拿起来食盒来,这回却闻出一股异样的味道,“这是……”
“一夜**的成分之一,醉心草。”梁丘雅音替她解答道,“醉心草是制作一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叶海棠很聪明。”
萧如月闻言身上一冷。
叶海棠的确聪明,而且阴险。
在御书房那种地方她不能明目张胆用上如此珍贵的药,就用醉心草打头阵。一旦宇文赫吃了她送的东西,体内摄入足够分量的醉心草,她只要稍使手段,就不怕宇文赫不上勾。
醉心草在汤水里面无色无味,药汁晒干了以后才会有味道。
叶海棠,你好险恶好深沉的用心啊!
萧如月的纤纤玉手攥成了拳头,眸子里冷若冰霜,仿佛要吃人一样。
“你家夫君对人防心很重,叶海棠送的东西他别说碰了,看都不会看。所以,叶海棠不会得逞的。”梁丘雅音见她如此生气,便宽慰道。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句腹诽:敏儿啊敏儿,往后你再说什么你在报仇之后就功成身退,我都不信了。
当然,萧如月很快也察觉到自己的愤怒,她闭了闭眼,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我知道。宇文成练和姚梓妍掐死我的孩子,害死我,更害得我父母双亲身亡,但这一切都是叶海棠在背后操纵,叶海棠那个女人从十几年前就介入我的人生,她既然让我活的如此艰难,我又如何肯让她过的自在!”
梁丘雅音握住她的手,“放心吧,这件事我帮你,会一直帮你。”
萧如月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在梁丘雅音握住她手的这一刻,都变成了感激。
她眼眶微红,抱住梁丘雅音,情不自禁哽咽了:“谢谢你,雅音姐姐。”
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丘雅音也是感动,心里却不禁宇文赫感慨:“敏儿,你真正该感谢的人是你家夫君,不是我。”
“嗯?”萧如月不明所以。
“没,没什么。你家夫君对你这么好,他是个皇帝还对你一心一意的,我觉得你很幸福。”梁丘雅音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连忙随口找话搪塞。
萧如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她居然,点头了。这次不是否认。
雅音姐姐是有些吃惊的。
“雅音姐姐,我好像爱上他了。”
萧如月慢慢坐下来,这话像是在诉说,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好喜欢他爱我的这种感觉,你说我是不是很贪心很自私?”
“我舍不得走了,哪怕有一天,所有仇人都除掉了,我大仇得报,我也不想走了。”
“……因为,我不想离开他。我舍不得看他一个人。”
……
房梁上的人闻言身子都在颤,险些忍不住惊喜就冲下来了。
他深呼吸,硬生生按住了自己的冲动。
萧如月说完心里话,失魂落魄地出去之后,他才从房梁上下来。
“好在敏儿不会武功。”梁丘雅音对他说道,长长松了口气。
只见从房梁上下来的人,除了宇文赫又是何人?
宇文赫是在绿衣来之前进来的,他遣崇越把参汤过来之后,觉得不放心,便自己跟了过来。
幸好他来了,否则就错失了萧姐姐那番剖心的表白。
但思及此,宇文赫眉头微敛,淡淡道:“梁丘姑娘可曾后悔瞒着她?”
“君上不也是心里纠结游移不定么?”梁丘雅音不答反问,“你们二人的感情我插不上手,我能帮的只能到这里。她已经说出了心里话,其余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她,全凭君上你做主。”
梁丘雅音一推四六二,全都推回给他。
以宇文赫的睿智才学,搁在平常他怎么可能会被难倒?只因为这事情牵涉到他心上那个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人,才会让他一时失了方寸。
梁丘雅音也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小小地报复了一下而已。
从她进宫之初,她便落入了这个小皇帝的圈套。
他看着她与敏儿要好,放长线钓大鱼,一步步抽丝剥茧拆开她的真实身份。
以她活了几十年的经验来说,她不得不佩服宇文赫,他不到而立之龄,但他考虑周到思维缜密,他走的每一步都几乎是完美无瑕滴水不漏。
他把她梁丘雅音都给算计进去了,他运筹帷幄,简直无所不能。
若非要挑出他的毛病,那大概是,他再坚强也有弱点。
那个弱点,会阻碍他设计好的环节。
他的弱点不是旁的,正是敏儿。
若不是见他对敏儿真心实意,她才不会不会被人拿捏了短处,被胁迫着同流合污。
宇文赫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梁丘雅音深思熟虑,敏儿最信任的也是你,若是她知道你给她的避子汤是被你动了手脚的,不晓得她会怎么想。”
他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颇有幸灾乐祸喜闻乐见的味道。
“……”梁丘雅音气结。
这个狗皇帝,到头来还是被他算计了!
她咬咬牙,“那君上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一点都不介意月儿让你叫我一声姐姐。”
“恭敬不如从命,雅音姐姐。”宇文赫从善如流。
雅音姐姐一口老血。
第97章 怀孕了!
见过赖皮的,可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
我迟早被这个狗皇帝给气死!
但是,看在月儿的面子上,看在这个狗皇帝握着她把柄的份儿上,暂且不与他计较。
雅音姐姐这么安慰自己,摆出送客的姿态,“君上,您该回去了。”
“那敏儿的事情就劳烦雅音姐姐多多操心了。”宇文赫温文有礼道,气定神闲地从窗台跳了出去。
看他的样子,就好像他走的是大门一样光明正大。
梁丘雅音按着胸口,跟这个人说话随时都能被气死,天底下也就月儿受得了他这副怪脾气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月儿跟他是越来越像了。
她要怎么跟月儿开这个口呢?这真是个难办至极的事情。
雅音姐姐叹气,倒回床上去苦思冥想。
此时,萧如月独自一人在书房中发呆。
她呆坐了许久,想着想着就忘了自己是在想什么,随手从书架上拿起本书,批注却是宇文赫的字迹。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她翻看了几页,眼角余光忽然看见瞥见什么,一抬头,书架后面赫然多出了个青青。
萧如月猝不及防,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坐下去。
她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柜子,才勉强站稳,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青青才明白这会吓到她,连忙从书柜后面走出来,双膝跪地,声音低低地请罪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治罪。”
萧如月定了定神,余悸未消,“……我没事,你起来吧。”
她弯腰虚扶了青青一把。
青青有些懊恼,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这回的的确确写着“后悔”两个字,她扶着萧如月,低头不敢看。
萧如月正看她这样,才觉得她有个少女该有的样子。嘴角抿起一朵笑花……
她的笑容忽然一顿,腹中剧烈绞痛起来,站不稳整个人都挂在了青青身上。
“娘娘,您怎么了?”
“快,扶我坐下,找,找雅音姐姐。”
萧如月咬紧牙关交待,说完话脸色都白了。
她只觉得腹中绞痛的厉害,浑身的力气就像瞬间被抽干。四肢虚软的厉害,腿想迈开一步都迈不开。
幸好青青是个练家子,有的是力气,她架着萧如月坐下,大声喊:“快来人!”
话音落,沈良、银临、绿衣等人先后冲进来。
萧如月脸色白的发青,冷汗涔涔而下。
“找梁丘姑娘!”沈良不等青青开口,就急急朝银临喊了一声,冲上前抱起萧如月冲回她的寝室。
银临愣了一下,随即奔了出去。
梁丘雅音说话间就到了。
“月……敏儿这是怎么了?”她又惊又诧异,边把脉边问在场的人。
萧如月脸色已惨白到了极点,满头大汗,手也发冷。半昏半醒间,蹙紧娥眉,叫人瞧着之分不忍。
银临和绿衣都神色沉重地摇头表示不知,沈良也是一样。
梁丘雅音好像发现了什么,按在萧如月脉搏上的手不由得重了重,她看了青青一眼。
青青心虚地低下头:“是,是我惊了娘娘,是我害娘娘受伤了。”
“你个木头疙瘩,你知不知道你要害死人了。”梁丘雅音沉声说道。
说着话她已经松开了手,迅速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褐色的药丸喂入萧如月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有平抚腹中绞痛的功效,萧如月紧蹙的眉头,这才稍稍松开。
但她一放松,便彻底陷入昏睡。
梁丘雅音不由得松口气。
银临他们也都松了口气。
青青跪在床前,低声道:“我知错了。我没想到……”
“你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木头疙瘩,你喜欢她也不能用吓她这种方式来表达。”梁丘雅音无奈地道,“你知不知道她已怀有身孕,不能受惊。”
“你说什么?”低沉磁性的男音蓦然从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是身穿一袭银白色龙袍的宇文赫大步而来。
不怒自威,一股王者的威严浑然天成。
他脸上的神情,不复一贯的冷静沉稳,显得震惊震撼。
看见是宇文赫,银临也是吃惊的。
刚才她一面出去喊梁丘雅音,一面命人去通知君上,没想到君上能来的这么快。
她自然不晓得,宇文赫之前就在邀凤宫里,才离开没两步。
宇文赫从梁丘雅音房间离开之后,并未走远,绕到大门,又回来了。
梁丘雅音不知她会用什么说辞去向敏儿解释,但他更担心的是,万一敏儿知道了什么,会难过,他不舍得也不愿意见她难过。
他想在梁丘雅音说出口之前,阻止她。
不曾想,他绕到门口便遇见了匆忙跑出去要向他报信的小太监。
“梁丘姑娘,你此话可是当真?”宇文赫定定看着梁丘雅音,想最终确定这个结果。
雅音姐姐“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比珍珠还真,是否怀孕我一把她的脉搏就知道了。但她是怀孕初期,胎儿还不到一个月,在这个时候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孩子怕是不太好。”
宇文赫闻言敛了敛没有,不假思索地问道:“敏儿的情况如何?”
雅音姐姐说:“我给她吃了百灵丹,敏儿的情况已经有所缓和。我会开个方子,按方抓药按时熬给她喝下便可无恙。”
梁丘雅音已经听出宇文赫话里的侧重点,也就不再对孩子的事情多言。
不过,她不想当着萧如月的面说出她动了胎气的真正原因不管她能否听见。
宇文赫听到梁丘雅音的话,这才稍稍松开了眉峰的川字。
梁丘雅音写了张方子,交给银临去抓药,便和绿衣、沈良三人一并退下了。
这个时候,任何人在场,对他们来说都是多余的。
“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娘娘没事。”门口有许多邀凤宫的下人都围着,也被绿衣给遣散了。
她做起事来,也越发成熟老练。
关上门,房内便只有坐在床沿的宇文赫,和昏睡着的萧如月。
宇文赫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流连在她白皙细嫩的脸庞上,轻轻抚摸,眼底脸上满满是心疼。
他一言不发,眸中却有千言万语。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辛辛苦苦瞒着的事情,会以这种方式揭开。
萧姐姐何其聪明,敏儿何等蕙质兰心,她一旦知道自己身怀有孕,又怎么会猜不透其中关节?
“敏儿,我不奢求其他,我只盼望你能好起来。”
“睁开眼看看我就好。”
萧如月昏睡了许久。
等她醒过来时,脑子里短暂一片空白。
映入眼帘的是宇文赫的睡颜,他单手撑着下巴,似乎疲倦到极点才迫不得已阖眼闭目养神。
她想动,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被宇文赫紧紧握在掌心,动弹不得。
她这么一动,宇文赫紧闭的双眼便缓缓睁开了。
“敏儿。”浓黑如墨的双瞳中倒映着萧如月的面容,宇文赫欣然而笑。
由衷松了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萧如月想要坐起来,但即刻便被宇文赫给按了回去:“别乱动,你的雅音姐姐说你必须躺着静养。你乖乖地躺着,不许乱来。”
萧如月见他脸上一本正经,也就不再动了。
她就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小腹隐约泛起一阵酸胀,脑子里抖过激灵,昏睡前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脸色跟着一白,拉着宇文赫的手:“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肚子绞痛的生不如死撕心裂肺,雅音姐姐呢,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没什么大碍,是之前赴考劳神过度,又受了惊吓,静养几日便会没事了。”
宇文赫避重就轻,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萧如月心中怀疑,眼前的宇文赫似乎哪里怪异,但她又说不出来,肚子里忽然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她的注意力便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微微红了脸。
丢人。
“饿了吧,你的宝贝绿衣去给你做好吃的了。她说要给你炖一大锅鸡汤补身子,炖了个把时辰,该好了。”宇文赫微微笑道,大掌轻轻揉着她的头。
宇文赫话音才落,绿衣便从外头推门而入,手段端着汤锅,嚷嚷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新鲜出炉!”
嚷完才看见宇文赫在这儿似的,吐吐舌头假装无辜,“奴婢参见君上。”
“君上在这儿呢,真是越发没个样子了。”萧如月睨了她一眼,才转向宇文赫,“这丫头就是欠收拾。君上把她拉出去赏一顿大板吧。”
“得了吧,嘴硬心软,打坏了她谁给你做好吃的。”宇文赫宠溺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绿衣把汤锅稳稳放在桌上,盛了半碗汤小心端了过来。
宇文赫接了鸡汤,不许萧如月起身,一勺一勺舀起来吹凉了给萧如月喂下去。
半碗汤很快喂完。
宇文赫刚把碗递给绿衣去盛汤,方维庸就出现在门口,看样子是有事找他。
“绿衣,照顾好你家娘娘。”宇文赫吩咐着,在萧如月额头落下一吻,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萧如月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他走的有些匆忙。
绿衣边吹着汤边念叨着:“娘娘,君上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怀了身孕,就别太操心了。”
萧如月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第98章 我想听实话
怀孕了!
怎么可能!
萧如月震惊到了极点。
她第一时间看着门口宇文赫背影消失的方向。
她明明有喝避子汤,怎么可能还会……
萧如月顿了顿,眼里的难以置信被一抹惊诧所代替。
雅音姐姐的医术何等高超,她手下制出来的药都是精品。区区一碗避子汤,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除非,她是有意做手脚。
萧如月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惊到了。
雅音姐姐,会在她的避子汤里动手脚么?
如果是,她会是为了什么?
思及此,萧如月没由来的一震,“绿衣,扶我起来。”
“娘娘,您别吓我了……我,我不是故意要说……”漏嘴的。
绿衣一脸懊悔,肠子都悔青了,手中端着碗汤不知道该放还是不放。
在她犹豫的时候,萧如月已经撑起身子坐起来了。
“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绿衣急忙把汤放下,拦住要下床的萧如月,“娘娘,梁丘姑娘吩咐了,您现在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要好好休息,一定要卧床。”
萧如月坚持想起身,肚子有些不舒服,只好坐了回去,“你帮我把雅音姐姐给请过来。”
“可是君上……”吩咐过暂时不能让您见梁丘姑娘。
“你去,还是我自己去?”没得商量。
绿衣见她不是说笑的,只好硬着头皮又端起鸡汤,“您把这碗鸡汤喝了,我就去。”
这种拖延时间的手段并不高明,萧如月一眼就看穿了。
她蹙了蹙眉,伸出手,“拿来。”
绿衣苦着脸把鸡汤递了过去,好像她递过去的是一碗穿肠毒药。
萧如月靠床坐着,吹了吹鸡汤之后一口闷,喝完还把碗倒过来,一滴不剩。
“这样可以去把雅音姐姐找来了吧。”
绿衣一脸受虐小媳妇的模样,学蜗牛爬,慢吞吞往外面走。
见着绿衣这样的反应,萧如月心里的想法又应证了两分。
事情八成与宇文赫脱不了干系。
她腹中有些异样的难受,她便慢慢地躺了回去。
梁丘雅音过了好一会才过来。
她的神情恬淡,和往日看上去并无差别。但还是有差别的。
因为,在平时雅音姐姐不会坐下半晌不出声。
萧如月太了解她了。
“我怀孕这么大的事,雅音姐姐怎么不亲口告诉我?”萧如月躺着等了许久梁丘雅音也没到她开口,便自行打破了沉默。
她神色平静,语调更听不出喜怒。
梁丘雅音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这件事本是打算让你家夫君亲口告诉你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吧。”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心虚愧疚的味道。
做了亏心事,才会愧疚觉得。
“他好像打算瞒着我。”萧如月淡淡道,嘴角噙着浅淡笑意,似乎并不在意。
“……”梁丘雅音沉默了。
半晌,她才说:“月儿,你怀孕不足一月,你一直劳神劳力,这个孩子状况不太好。我们都不愿意见你难过。”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会怀孕。”萧如月语气淡到像陈述。
于是,雅音姐姐心虚的移开眼。
就知道避重就轻岔开话题的做法在她这里一点儿都不起作用。
“这儿也没别人,就你我二人,雅音姐姐,我想听实话。”
绿衣没跟雅音姐姐一起回来,大概是犯了错被银临叫去训一顿了。正好,没有第三个人在,说话更方便。
“我相信雅音姐姐不会骗我的,是不是?”
“我……”她这么一说,梁丘雅音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雅音姐姐如果不知道怎么说,就由我来说吧。”萧如月笑了笑,慢慢坐起来。
梁丘雅音没搭话,算是默认了。
“我猜猜雅音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宇文赫合作的吧。是从给我忘忧散开始,还是从避子汤之前就开始的?”
梁丘雅音没吭声,显然被她说中了。
萧如月长长出了口气,“雅音姐姐你太能瞒了,瞒了这么久密不透风。若非我怀了这个孩子,你们是不是打算继续瞒下去直到瞒不住为止?”
“也不是,本来就已经打算要告诉你了,但是我还没说好说辞你就……既然瞒不住了,我也不想再遮遮掩掩的。总之,我并非想刻意瞒着你,但有些事情不得不瞒着你。”
说到这,雅音姐姐忍不住叹了口气,满满是无奈。
萧如月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丘雅音也一时沉默。
良久。
“那忘忧散呢?”萧如月毫无预警蹦出五个字,“既然避子汤被你动了手脚,你给我的忘忧散,也不会是原来的忘忧散吧。”
当然,不是。
雅音姐姐默默点头。想了想,补充道:“大概,只有七日的药效。”
她的言外之意是说:我没有完全骗你,我只是减轻了药量,降低了药性。
那就是说,一开始宇文赫的反应是真实的,那并不是骗她的。只不过,后来药性消散了。他应该也慢慢想起来了吧。
“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孩子月份太小,又受了惊吓,你要静养安胎。”梁丘雅音早知她会问,有备而来。
萧如月又何尝不是,“雅音姐姐,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听实话。”
不等梁丘雅音说话她又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是因为我在贡院里参加科考连续三日,耗神过度导致气虚不盈。被青青那一吓给诱发出来,是不是?”
“嗯。”
萧如月不再出声。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门口,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她的眼神似乎没有焦距,叫人莫名心忧。
她要是闹将起来,闹场脾气总有消气的时候,这样反而让人害怕。
梁丘雅音一时间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萧如月坐了良久,一动不动,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梁丘雅音便急了,连忙拉了拉她的手,“月儿,你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别急,我没事的。”萧如月幽幽道,说话底气不足。
可她到底是个动了胎气不能情绪波动的孕妇,雅音姐姐怎么能不急?
梁丘雅音:“月儿你听我说,此时的心情我明白,不管我和你家夫君是否有意瞒着你,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别……别太生气。”
“你家夫君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情瞒着你,但那件事不应该由我来说,所以眼下我还不能告诉你。你怀孕之事我们本想瞒着你,能瞒一天是一天,既然已经被你提前得知,那件事就等他一起跟你解释吧。”
“总之,你要信我,我是希望你能好。我不会害你的。”
梁丘雅音语重心长言辞恳切地说完一番肺腑之言,期盼着萧如月能露出动容的神情。
但她一脸平静,无波无澜地,蠕动双唇,缓缓说出四个字来:“嗯,我明白。”
明白就好。
等一下,明白是什么意思?
梁丘雅音至此才觉得好像是哪里不对,她戒备地看着萧如月,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是哪里不对?”
“我想吃肉。”萧如月直接跳过她的问题,指着桌上还冒着热汽的那锅汤,“我想要后腿,两个。”
梁丘雅音愣了愣,也就不再追问。她帮萧如月把两个鸡腿掰出来放在碗里,还加了半碗汤,递过来。
萧如月也是饿惨了,一口气喝了半碗汤,又徒手抓着鸡腿吃了起来,毫无形象讲究可言。
幸好是没有外人在,若是被人瞧见皇后娘娘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还不得翻了天去。
她正吃的香,宇文赫推门进来了。
他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站了一会儿,见着萧如月狼吞虎咽的模样,便举步走了过来。
“鸡汤可还合你胃口?”梁丘雅音自动让位,宇文赫在床沿坐下来。
萧如月没搭理她,把两个鸡腿都啃完之后,舔了舔指头,朝梁丘雅音唤道:“雅音姐姐,能不能帮我拧个手巾过来。”
“我来吧。”宇文赫叫住了她,说着走过去把手巾洗了水拧干,拿过来帮萧如月擦手。
她手上油腻腻的,他也不嫌弃不避讳,他看上去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会甩开他的手。
但是,萧如月没有。
宇文赫帮她擦完手**着她的手不放,她也任由他去,不作挣扎。
她看着宇文赫,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怀孕了,事情再瞒不住了,你打算瞒我到何时?”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回来。我想告诉你,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若非这个意外,我也不知道还会瞒多久。”宇文赫闻言一笑,仿佛云淡风轻。
简简单单两句话里,却有千斤重。
“罢了。”萧如月叹了一声,端起碗可怜巴巴地看着宇文赫,“我还想喝鸡汤。”
呃……
现在这个情况是?宇文赫不由得愣了愣。
梁丘雅音还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只许你们联起手来瞒着我,把我骗得团团转,就不许我反击?雅音姐姐,你过去可不是这么教我的,你说过,做人要懂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不会被欺负。”
“你……”梁丘雅音的话到了嘴边,忽然笑了出来。
宇文赫也是大喜过望,欣然帮她盛了鸡汤送到嘴边。
第99章 沉溺无法自拔
萧如月喝的津津有味。
在场的两个人完全看不出来她这是第三碗了……
她把汤喝见底,把碗递给宇文赫,满足地舔舔唇,“绿衣的手艺真好。你们也可以尝尝。”
宇文赫的薄唇飞起一个高扬的弧度,鬼使神差地吻上了她的唇。
萧如月愣了愣,等他分开,她嘟囔着:“你不觉得油腻么?”
宇文赫舔舔唇说道:“清新香甜,味道正好。”
“原来君上的口味这么重。”萧如月的大眼睛眨呀眨,满目无辜。
宇文赫莫名有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便皇后娘娘就变脸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从头到尾都未说过我不计较你们欺瞒我的事情。”
吃饱就有力气算账了。
“那皇后以为该如何?”这回轮到某君上一脸的人畜无害了。
萧如月微微一笑,转向梁丘雅音,“雅音姐姐,你先去忙吧。”
梁丘雅音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被特赦了的节奏?
看样子,狗皇帝这回踢到铁板了。
有的受了。
她淡定地走了,带上门时听见萧如月的声音说,“把绿衣和青青给我领回来,从今晚开始,本宫要让她们两个陪我睡觉。”
有人要完蛋了。
“敏儿,你真的要这么做么?”俊美无俦风流倜傥的某君上,瞬间变身温顺的小喵,双眸水汪汪地望着皇后娘娘。
别提多可怜了。
萧如月扫了他一眼,哼哼道:“君上装可怜挺在行,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但我不吃你这一套。”
“那你吃哪一套?”死皮赖脸状。
萧如月:“……”她果然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脸皮。
“敏儿不生气。我瞒了你那么久,你可以恼我,可你别气坏了身子不是?你说说,你想怎么惩罚我,你说什么都行。”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么?”
“是!”君上点头如捣粟,乖巧的像个宝宝。
皇帝的威严何在?皇帝的尊严何存?
君上:皇帝的威严和尊严是娘子面前算什么,这是闺房之乐。
皇后娘娘:我还能说什么呢?
某君上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他掌握。
然而,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像他这般上得了朝堂下得了厨房杀的了贼寇入的了洞房的皇帝,赖皮起来谁都敌不过的话,但他终究是有克星的。
这世上生了个宇文赫,就有个萧如月。
事实证明,某君上在面对皇后娘娘时,一点办法都没有。当耍赖没用的时候,就只能乖乖地听话。
“从今天开始……不,从这一刻开始,你只能睡软榻,不准上本宫的床。”萧如月似笑非笑地指着他坐着的位置。
君上便巴巴地站起来,口中还讨饶着:“坐也不成么?”
“不成。”果断摇头。
“那还有呢?”君上这一脸委屈的。
“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摸我不准吻我,更不准抱我。”
君上都要哭了,“就不能打个商量么?”
萧如月冲他笑的灿烂,“不能。”
“不给摸不给亲不给抱,床都不让睡,没天理了。”
“哦,不满意啊。再嗦门都不让你进!”皇后娘娘俨然化身母老虎。
君上摸着胸口,悲痛欲绝,“大夏第十三代国君宇文赫卒,享年二十八岁。死因:伤心过度,郁郁而终。”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能不能靠谱儿一点!哪儿有人咒自己死的!”萧如月一颗爆栗子敲在他手上,但还没落下,盈盈玉手便落入宇文赫的掌中。
大手包裹着她的玉手,仿佛有一股暖流从指间流进了血液里。
凤目水眸相对而视,浓情蜜意,稠得化不开。
气氛刹那间就完全不同了。
“娘子,你是在心疼为夫是不是?”宇文赫望着她,徐徐道。
“胡闹。”萧如月娇嗔道,想抽开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你干什么呢?”
“我就想牵着你的手,敏儿。”宇文赫柔柔笑道,眼中满是宠溺和爱意,“不管你是萧姐姐还是敏儿,我都想牵着你的手,也只会牵着你一个人的手到老。”
“鸾凤呈祥,锦瑟和鸣。”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眼中的爱那么深浓炙热,握着她的手也加重了力道,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仿佛字字敲进她心灵最深处。
战栗从脊背爬起来,每一个字都足够让她浑身一颤。
他的目光太灼热。凤目魅惑,叫人看一眼便情不自禁沉溺进去,无法自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却似人间只有一个他。
萧如月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任他把自己揽入怀抱,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
“敏儿,我怎么舍得咒我自己呢?我还要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努力好好守住这份家业。”
这一刻,萧如月的心就像彻底被填满了。
有一个她深爱同时深爱着她的男人,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家,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
一门之隔。
外面多的是趴门听墙角的。
你推我,我推你。
后面那个少女脸少女心但是老成的雅音姐姐终于看不下去,咬牙切齿地把面前碍事两个丫头拎开,自己凑上去听。
听没几句,就一脸感慨地走了,“自古蓝颜是祸水啊。祸害,真是祸害。”
绿衣和彩茵她们再趴上去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于是面面相觑,奇怪,君上和娘娘他们最后到底说什么了?
等萧如月从脑子发热状态恢复过来之后,就气得想把某人从床上丢下去。
怎么就沉溺美色不可自拔,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呢?!
当然,最后她也没真的把他丢下去。
原因一是因为她力气不够,原因二是,她是个正在静养安胎的孕妇,不宜动怒。
她闭上眼深呼吸,坚决不去看那双蛊惑人心的凤目,一个大男人没事长得好看做什么,简直是祸害。
方维庸在门口请示宇文赫是:“君上,御书房那边几位大人都在等着,您看何时过去?”
方才宇文赫分明是匆匆忙忙赶回来的,他回来陪她坐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难不成,他是议事议一半,撂下其他人就跑回来了?
萧如月疑惑地看着他,宇文赫淡淡笑着站起身,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药马上好了,要乖乖吃药,不许闹了。”
话里满满是宠溺。
萧如月却忍不住无语:她何时闹过了?
宇文赫走后不久,银临便用托盘端着药罐子和玉碗过来,在房里把药盛出来放凉。
白玉碗通体晶莹剔透,白玉无瑕,药汁在碗里呈现淡褐色,色泽很好看。
这样看着,好像连药都变得美味起来。
但其飘散出来的苦涩味道,却是无法忽视的。
萧如月皱着眉头喝下药,银临连忙递来一小碟蜜饯,她捻起一枚含进口中,苦味顿时抵消了一半。
“娘娘,梁丘姑娘吩咐了,这药一日要服三次,您先躺下休息。奴婢晚些再送些吃的过来。”
银临把东西收拾好便准备退下。
“别忙。”萧如月忙叫住她:“你去把绿衣和青青给叫过来。尤其是青青,告诉她,再缩着脑袋躲着不敢见本宫也没用。”
银临神色有些古怪,但没有多说什么,应了句:“是。”便退下了。
她很快去而复返,把绿衣和青青都领了进来。
这两个丫头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我犯错我不敢抬头”的架势。
萧如月好气又好笑。
“行了,别一个个都活像欠了我百八十两银子没脸见我似的,耷拉着脑袋很好看么?”
“娘娘……”绿衣闻言抬起一张苦瓜脸,“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说漏嘴,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青青反应更激烈,当场就给萧如月跪下了,“奴婢该死,奴婢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她一跪,绿衣也跟着跪下去了。
萧如月无力地看了银临一眼,她终于明白银临姑娘的表情为何那般怪异了。
说起来,这件事错不在吓着她的青青,更不是绿衣。
她们两个小丫头不知其中缘由,瞎往自己身上揽什么责任。
“行了,都起来吧。还想待在本宫身边就站起来领罚。”萧如月淡淡道。
绿衣和青青都是一愣,然后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
萧如月率先点了绿衣的名:“本宫胃口不好,不想吃御厨做的菜,以后每日三餐外加点心,都要你来负责。”
“是,是是是。娘娘想吃什么都可以!”绿衣点头如捣蒜,连连说了好几个是。
“还有你,青青。你是君上专门为本宫安排的护卫,以后不能再动不动躲起来找不见人了,没有本宫的命令,一步不许离开本宫身边,否则宫规伺候。”
“是,娘娘!”青青应得掷地有声。
萧如月突然没头没尾问了她一句:“你的师父是十三么?”
青青惊讶地瞪眼,“娘娘怎么知道的?”
萧如月神色已经有些疲倦,便不再说话,闭目养神了。
银临欠身告退,萧如月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十三的高徒么?
她自是信得过宇文赫,但宇文赫把他那个爱慕者的徒弟调来给她当护卫,究竟是作何考量?
难道只是单纯地因为青青这个丫头功夫了得并且忠心护主么?
第100章 让君上吃剩饭!
萧如月想不通。
但她想不通的事情又岂止这一件。
她也不纠结,大抵是喝了药的缘故,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一觉无梦。
醒来便觉得神清气爽。
此时天已经黑了。
房内点起了四盏宫灯,窗户紧闭,但还有一丝月光从缝隙投了进来。
青青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尾,和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床头的绿衣各首一头一尾。
“娘娘,您醒了!”
一见萧如月醒来,绿衣第一个冲上去。
“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初刻了,晚膳本来想叫醒您,但见您睡得熟就没叫。君上吩咐说,等您醒了再吩咐膳房去做菜。”
“不用让膳房做了。绿衣,你去给本宫煮碗粥。”
绿衣笑眯眯地点点头,“那娘娘再躺会儿,我这就去。”
“扶本宫起来坐会儿,顺便把银临叫进来。”
“是。”绿衣扶萧如月坐起来,向她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绿衣出去没一会儿,银临便进来了。
“娘娘,您找奴婢来有何吩咐?”
“本宫怀孕这件事,君上是如何交代的?”
“这……娘娘您怀有身孕这件事,君上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对外透露半个字。邀凤宫里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我们几个。彩茵也不知道。”银临晓得瞒她不过,只得据实以告。
“对外方太医只说娘娘您是伤风,开的方子也是治伤风的。”
“方太医?”
这个陌生的称呼引起了萧如月的主意。这又是什么人?听银临的语气也知道这是自己人。可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是唐公子引荐的人。”
唐敬之引荐的人,难怪了。
萧如月点了点头,没什么反应,又问道,“药也是你去抓来的吧?”
“是。这药是奴婢崇越去抓的。宫中的药坊不太方便了。”
“一家买两样,一家一家跑么?”
“是,这是君上吩咐的。梁丘姑娘的方子虽然也是安胎的,但比较罕见,与寻常安胎方子不同,方子传出去不好。多跑几家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只买药不出示方子,这样人家就不知道咱们用的究竟是什么方子了。”
宇文赫考虑的周到。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就应该知道,她怀有身孕的事,瞒不了多久。
他究竟想做什么?
等他回来,亲自问问他。
“君上什么时候回来?”
“君上回来看过您,见您还没醒,不让打扰您休息,坐了一会儿连杯茶都没喝便走了。”
看样子,岳相回来,他也丝毫不能放松。
萧如月不禁有些担忧。
“娘娘且放宽心,君上雄才大略,不会被一些宵小之辈给暗算的了。敌有张良记,君上就有过墙梯,不碍事的。”银临见她皱眉,赶忙安慰道。
萧如月不禁笑了出来,“你这些话也是他教的吧。”
银临默。娘娘您真是聪明,一猜就中。
萧如月睡了一天,头发早就乱的不成样子,银临伺候她梳了头,洗漱一番,可是,萧如月连床都没下,因为银临不让。
她也不知道要躺多久,明儿她非要出去走走不可。躺的骨头都疼了。
“娘娘,您还要再歇两天,梁丘姑娘说过了,不能含糊。”银临看穿她心思似的。
皇后娘娘:银临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正说着话,绿衣便端着热腾腾的粥进来了。
粥的香味随着风飘了过来。香,香的令人食指大动。
绿衣把粥放在桌上,赶紧用小碗盛了一碗出来,献宝似的捧到萧如月面前,“娘娘,特意为您准备的,尝尝看。”
萧如月接过碗去,她又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梁丘姑娘说了,务必在饭前吃一粒,补气养血,固本培元。”
萧如月不禁好笑,什么时候连绿衣说话都是这个腔调了。
但她还是先吃了的药,再慢悠悠吃起粥来。
“对了,娘娘,有件事需要您定夺。”萧如月吃了口粥,银临突然想起来件事,说道。
萧如月不在时,为了不让人起疑,宫中的大小事情都是银临在处理,但通常事后银临都会逐一向萧如月汇报,以免有时候提起她全然不知,露了马脚。
平常都是些琐碎小事,还很少有什么事情需要等她回来请示的。尤其是在她需要静养的这个时候,银临若不是真的为难,不会向她开口。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住在清宁殿的秋美人,您可有印象?”
萧如月想了一想,平常她懒得看见这些人,她们来请安,都是被她叫银临给挡在门外的。
那位秋美人,她就在大婚时见过一次,大婚之后秋美人来请安又见过一次,她对于秋美人的印象,大概是,那是个比较想表现爱出风头的人,但每次都是马匹拍在马腿上。
“她怎么了?”
“清宁殿的一名小宫女在与人聊天时提到说,她无意中看见秋美人有一只凤头簪,秋美人很是宝贝,在清宁殿里常偷偷戴。”
“凤头簪?”萧如月闻言不禁皱了眉,凤头簪是婕妤才能用的东西,以秋美人的品阶根本不可能有这件玩意儿,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凤头簪?
宫中等级森严,岂有私自制造这等首饰物品的道理?也绝无人敢这么做。
除非,是有人给她的。
“娘娘,您看此事……”银临见她没说话,有些没底。
“那个说漏嘴的小宫女现在何处?”
“奴婢没拘着她,就在御花园假装巧遇,问了几句话,让她走了。娘娘,是否不妥?”
“不,你做的很好。你没摆出架势训问,她当你是一时好奇问的,便不会害怕,回去自然也不会多提。而且,像她这种跟人家聊天时不小心说出主子秘密的行为,她也不敢声张。”
萧如月语气笃定,像是有十足的把握。
银临这才放心。
“这件事银临你要多留个心,这个秋美人手里拿着凤头簪,绝非偶然更非巧合。”不知怎地,她的直觉告诉她,秋美人背后好像有个人。
而这个人又极有可能与她一直在调查的事情有很大的关联。
“是,奴婢明白。清宁殿那边有人看着,秋美人若有动作,会有人即刻来报。”银临见识过萧如月的能力和手腕,对萧如月早已心服口服。
银临临退下时,萧如月又想起什么似的,“你明天早上去一趟碧霞宫,捡几样衬头的东西带去。叶贵妃都解了禁足,王婕妤养好了身子,也该恢复自由了。”
银临顿了一顿,随即心领神会。
叶贵妃不过是自己仗着太皇太后的势就肆意妄为,让君上解了她的禁足,她就真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了。
而同样被禁足的王婕妤,却是由下令禁足的皇后娘娘,亲自解除禁足的,对比之下,高下立见。
皇后娘娘这招釜底抽薪,够狠,这一记耳光打的真响亮。
银临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
“娘娘,那个秋美人手里的凤头簪,会不会是叶贵妃给的?”绿衣出其不意说了一句。
萧如月和银临同时看了她一眼,都笑了。
“娘娘,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绿衣被她们看得脊背发凉,得慌。
“本宫是想看看,绿衣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萧如月笑着说道。
她眼里的笑意浓烈,绿衣好委屈。
“娘娘,你别笑绿衣了。事情可不就是这样么,宫里就只有娘娘您,叶贵妃还有王婕妤有凤头簪。而王婕妤仅有一只,定会守得严严实实的。娘娘您又不可能是给秋美人凤头簪的人,剩下的自然就只有叶贵妃了。”
“嗯,排除法用的很妙。”萧如月赞了一句,但并未肯定回答绿衣说她猜的是对是错,便继续喝她的粥。
银临也下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见此,绿衣就有点郁闷了,心里闷闷想着:人家难得想明白一回,难不成又猜错了。
……
萧如月把一锅粥吃了大半才停手,刚才还郁闷的绿衣这会儿完全顾不上了,和青青两个人看得眼睛发直。
“娘娘,您……”
某皇后娘娘却毫无吓到人的自觉,用帕子拭了嘴角,夸赞道:“绿衣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该赏。剩下的别倒了,拿去灶上温着。待会儿君上回来给他吃。”
绿衣当场石化了。
娘娘,我的郡主诶!你居然就给君上吃剩下的!
其实吧绿衣姑娘,君上说不定还就喜欢吃皇后娘娘剩下的呢。
半个时辰后,君上回来了。
听闻灶上还热着粥,还直夸皇后娘娘贤惠体贴。
皇后娘娘在床上躺累了,换到了软塌上,笑的那叫一个受用。
绿衣死都不敢出声说那是皇后娘娘吃剩下的。
呜呜呜……万一被君上发现会不会被治一个欺君之罪啊。
等君上吃的差不多了,皇后娘娘才好心地告诉他,“这其实是我吃剩下的。绿衣煮了一大锅,我吃了三碗也没能全部吃完。不过这也不算吃剩下,粥都是添到碗里我才吃的。”
某君上定了一下下,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娘子如此勤俭持家爱惜粮食,真乃国家之幸,堪为楷模。”
绿衣顿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君上大概是第一个吃剩下的吃这么开心的皇帝了。
事实证明,君上宠妻无度已经到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深度了。
没救了。
不过,最庆幸的是,君上没计较,她就不用被处一个欺君之罪身首异处了。
绿衣心里感动到泪流满面。
第101章 第一个孩子
翌日一早,宇文赫去上早朝不久,萧如月便醒了。
也许是昨日睡的太多,她早早儿地便了无睡意。
本打算去花园逛逛,但因着身子不便,她只能在房内走走,吃了雅音姐姐的药丸,再吃一碗安胎药,又用了点早膳,就撑到不行了。
昨个儿的饭量兴许是个意外,今日慢慢恢复正常了。
萧如月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便坐下来休息。跟在旁边的绿衣也小心翼翼的,一直担心这个唠叨那个,比她还紧张。
萧如月笑笑,也不打趣她,坐在软塌上,抚摸着小腹,心里暖暖的。
腹中的孩儿一个月不到,之前不知道的时候浑浑噩噩,如今知道了,她好似隐隐能感觉到孩子和她之间的联系。
这种感觉很奇妙。
“娘娘,您说肚子里怀的,会是小王子还是小公主?”绿衣看着萧如月抚摸小腹的动作,笑得一脸傻气。
“傻丫头,这才一个月不到,我上哪儿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去。”萧如月被她逗笑了。
绿衣挠挠头,“……好像也是。那娘娘是喜欢小皇子多一些,还是喜欢小公主多一些?”
萧如月因着这个问题而微微一怔。
从心里来说,她是更喜欢女孩子的,女儿贴心,若能平安长大,觅得如意郎君,远离宫闱争斗,那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如果是儿子,麻烦也会跟着多了起来。
辰时左右,宇文赫便回来了。
他来时,萧如月已躺回床上去。见他这个时辰来,不禁问道:“今儿个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用与岳相他们议事?”
“回娘娘的话,是几位大人刚走,君上就迫不及待过来了。”方维庸端着折子跟在后面进来,笑的十分灿烂。
宇文赫闻言回头睨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方维庸一脸无辜,把东西放下就自动告退了,自觉消失。
谁会这么不识趣在君上和皇后娘娘跟前碍事?答案是,没有。
青青和绿衣也都退下了。
这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宇文赫和萧如月两个人。
宇文赫坐在床沿,看着躺着的萧如月,眉眼间的笑容温柔如水,“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有雅音姐姐在,不妨事的。”萧如月回以微笑。
宇文赫唇际微扬,没说话。
这个孩子的状况,梁丘雅音比任何人都清楚。能否保住,还是个未知数。
好一会儿,宇文赫才说:“这几日你多些休息,其他事吩咐银临去办即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吧,我才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和孩子开玩笑。瞧把你紧张的。”萧如月不禁好笑。
自从知道她怀有身孕后,得知从一开始宇文赫就和雅音姐姐联起手来瞒着她许多事情,更得知宇文赫没有被忘忧散洗去记忆,她设想中会发生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平静的超乎想像。
她没有排斥被隐瞒,没有厌恶被欺骗,因为,那是善意的谎言。
她反而觉得,这样的结果是好的。
这样顺其自然发生的,远比她一直在脑海里勾勒预想的画面,更合乎心意。
“我怎么能不紧张,这可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
宇文赫拥住萧如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敏儿,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孩子,你别再劳心伤神了。”
“是,臣妾遵命。”萧如月调皮地比了个请安的手势,“不管是力气活还是脑力活儿,臣妾通通交给银临去办,可好?”
宇文赫淡淡“嗯”了一声,大有“这还差不多”的意思。
萧如月哭笑不得。
宇文赫抱着她坐了好一会儿,萧如月觉得累了便躺下来休息,侧着身子,看着宇文赫全神贯注批阅奏折的模样。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他本就生得俊朗非常,此时目不斜视,认真专注盯着白纸黑字,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他眉峰微拢,有些不悦。
但萧如月没出声,就这么静静看着,好一会儿,他大抵是感觉到她炙热的目光,抬眸向她看来。
“不是说要好好休息么?偷窥朕做什么,每日都看还看不够。”某君上放下手中的折子,定定看着她。
萧如月莫名心虚,匆忙想避开他的注视,他“噗嗤”一笑,萧如月脸上热的发烫。
“谁谁偷窥了,本宫是光明正大地看。”皇后娘娘很快就板起脸,佯装镇定道,“你自己要在本宫房里坐着的,这是本宫的地盘,本宫爱看什么就看什么,怎么会是偷窥。”
“是,皇后娘娘说什么都对。”宇文赫笑得眯起眼,满满是宠溺。
萧如月都不好意思看他了,赶紧翻过身去,死死盯着墙想摆脱尴尬。
谁曾想身后传来宇文赫爽朗的笑声,“不用不好意思,你我老夫老妻了。”
萧如月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填进去。
笑声好一会儿才停,房中清寂,只剩下翻阅纸张的声音。
萧如月重新翻过身来,却不期然和宇文赫对上了视线。
这一看,心跳骤然加快。
他分明是披着奏折时听见她的动静才抬眸看来,但他眼底的星光熠熠,多看一眼都会令人情不自禁想陷进去。
阳光从大开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宇文赫身上镀上了一层光晕,这一刻他仿佛是身在光芒里的谪仙,叫人不敢直视他的存在。
宇文赫对上她的眸子,微微一笑,“还想偷窥朕么?不用偷窥,这是皇后娘娘您的地盘,您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萧如月清清嗓子,理直气壮地道:“那可不是。本宫就喜欢观赏你批阅奏折的模样,好生表演。”
宇文赫笑而不语。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螓首蛾眉,眸若春水,肌肤赛雪,无论是从前萧如月的模样,还是如今司徒敏的容貌,都是这么的令人着迷。
她气恼的时候会不自觉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动着,别提多可爱了。
萧如月看着他好一会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宇文赫望着她,她也望着宇文赫,目光交汇。
阳光撒满屋子,爱意暖暖,包围了一切。
这一刻,仿佛时间定格。
刹那永劫。
此时的碧霞宫。
“银临姑娘此话当真?!”乍一听见银临说皇后娘娘要解除她的禁足,王婕妤激动地站了起来。
银临脸上淡淡的,向王婕妤行了一礼,“皇后娘娘金口一开,自是当真。从即日起,王婕妤不必再闭门思过,想去哪里都可以了。”
王婕妤和荷香对视了一眼,问道:“可皇后娘娘罚妾身闭门自省一个月,怎会如此突然……”说解除禁足就解除了。
“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多问。”银临神色平静地道,“娘娘的懿旨奴婢已经转达,这就回去复旨了。”
王婕妤点点头,有些发愣,旁边的荷香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角,率先跪了下来。
王婕妤才反应过来,跪下来磕了个头,“臣妾叩谢皇后娘娘隆恩。”
银临淡淡颔首,便带着彩茵离开了。
等银临她们走后,王婕妤才在荷香的搀扶下站起身,张望着门口的方向,不明所以地看着荷香问道:“你说,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就解除我的禁足了?”
“娘娘,你还不看不出来么?皇后娘娘这是一箭双雕。”荷香说道。
王婕妤闻言不禁蹙了柳眉,“怎么说的?”
“娘娘您忘了,上回您是和叶贵妃同时被皇后娘娘罚了禁足闭门自省的。可是前几日,叶贵妃却仗着有太皇太后撑腰,逼得君上先把她放了出来。皇后娘娘肯定不乐意了,索性把您也放出来。”
荷香老神在在道,“把您放出来有两个好处,一来,是给了您一个面子,也给了王家的面子;二来,也狠狠地踩了叶贵妃一脚。这岂不是一箭双雕。”
王婕妤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是。之前那次本宫中毒,母亲还要我多留意皇后娘娘的动向,荷香你说,皇后娘娘这算不算是再度示好?”
荷香认真地想了想,想摇头,最后还是点了头,“可是娘娘,上次中毒那件事还尚未查清。奴婢也没把握,皇后娘娘是因此愧疚想补偿您,还是因为什么。”
“你觉得皇后娘娘会是那种背地里下毒害人的人么?”王婕妤忍不住反驳道。
荷香没吭声。
她又说道:“上次的事情本宫是感触最深的,虽然你和母亲都觉得皇后娘娘未必清白。但我却认为,皇后娘娘根本没必要对付我。君上眼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而我,只在进宫时见过君上一面,他那样的男子,怎么会看得上我?”
说到这里,王婕妤眼中染上一层忧伤。
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子,他是如此骄傲,除了皇后娘娘那般的气度能配得上他之外,还能有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君上那般丰神俊朗的男子谁人不爱。
可是,她有自知之明。
那时进宫,她对君上便一见钟情。
可君上的目光从她身上淡然扫过,一刻都未曾停留。
她自知,她入不了他的眼。
第102章 狠狠一巴掌
吃顿午膳的功夫,宫里就变天了。
王婕妤解除禁足一事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宫中上下议论纷纷。
之前叶贵妃和王婕妤因为惹恼了皇后娘娘,被罚禁足一个月,闭门自省,结果叶贵妃仗着有太皇太后撑腰,愣是没关几天就给放出来了。
大家都在猜测,君上既然因为耐不过太皇太后的亲情攻势,解了叶贵妃的禁足,那会不会也因为太皇太后的缘故,就对叶贵妃改观,从此开始宠幸叶贵妃。
这几日宫里上下的人都在观望。
皇后娘娘自打进宫就宠冠后宫至今,这两个月来就没君上在邀凤宫之外的地方留宿过。
叶贵妃是与皇后娘娘同时入宫的,她若能凭着太皇太后的宠爱,在君上面前分得一星半点的青睐,其他人也就有了盼头了。
可没成想,叶贵妃才出来没几日,皇后娘娘就来了招釜底抽薪。
这一招,无疑是给叶贵妃脸上狠狠来了一巴掌。
琉璃阁中。
“司徒敏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能得瑟到什么时候去!”
叶海棠气得浑身发抖,把桌上那一套上好的白瓷茶具悉数扫落在地上,这样还不足以解她的心头恨,她又回头猛然一扫,墙边的摆设青花瓷瓶也遭了殃。
顺手又抱起一个矮瓶,砸了个稀巴烂。
琉璃阁上下的所有下人都跪在底下,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这个当口,谁出了差错谁倒霉。一个不小心,脑袋都得掉了。
外人不知道,还以为贵妃娘娘脾气有多好。
可只有在琉璃阁当差的人才知道,皇后娘娘对外是个好脾气,在人前表现得温柔体贴大方,实际上,动不动就能把人折磨得半死。
他们都只想护着条小命好好活着。
“娘娘消消气,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啊。”亚娜在她身后左躲右闪,等到叶海棠不那么狂暴了,才敢出声。
谁曾想,她刚刚一开口,眼前晃过一道影子。然后就见有什么东西迎面砸来,她闪躲不及,被砸中了脑袋,顿时晕眩,跌倒在地。
随着她跌倒,地上也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亚娜定神才看清楚,那是原本在架子上的巴掌大的瓷瓶。
她觉得脑门上一热,伸手一摸,是血!
“狗奴才,这些话轮得到你来说!”叶海棠仍旧暴怒,“你是拿了司徒敏那个贱人什么好东西了!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觉得邀凤宫得宠,要什么有什么你也很羡慕是不是?”
“还有你们,都觉得君上连看都不愿意看本宫一眼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本宫不过是个弃妇是不是?”
叶海棠的目光冷冷扫到跪了一地的下人,“皇后娘娘又如何?你们以为皇后娘娘就能庇护你们么?别忘了,你们是我琉璃阁的下人,本宫要你们生你们才能生,本宫要你们死,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亚娜打了个冷颤,顾不得头上的伤势和眩晕的感觉,连忙给叶海棠磕头,“不,不是这样的,娘娘饶命啊!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啊!”
宫人们也浑身都在发抖,跟着亚娜不住地磕头,“娘娘饶命,娘娘明鉴,奴才/奴婢不敢!”
叶海棠捏起亚娜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嘴上说不是你也要心里觉得不是才行啊。你尽管羡慕去,要不要本宫告诉你,你这条命还捏在本宫手上呢,本宫什么时候想要你的命,动动手指头你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啊……奴婢真的是怕娘娘气坏了身子,奴婢……娘娘明鉴啊。”亚娜下意识往后缩,眼里写满了惊恐。
作为跟在叶海棠身边多年的人,亚娜比谁都清楚她用毒的功夫。
她就是个疯子,疯起来毫无人性可言。
叶海棠怒到了极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像是要发狂的野兽,她把亚娜狠狠推了出去,直到撞到角落里的柱子才停下来。
亚娜吃痛低呼了一声,这一撞太过用力,她几乎晕厥,但又不敢晕过去,还全力支撑着眼皮想保持清醒。
随后就听见叶海棠一声怒吼:“不想死的通通给本宫滚出去!”
吼完这一句便拂袖而去。
一声下令宛若特赦,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往外爬走。谁也顾不上角落里疼得爬不起来的亚娜。
在这个时候,只有一名看上去二十多岁沉稳内敛的宫女,硬着头皮上去把亚娜扶了起来,“亚娜姑娘,你还能走么?”
亚娜勉强睁开眼,看见面前这张不起眼的脸,吃力地说道,“……你走吧,别管我。”
那宫女什么都没说,把亚娜身上的重量都挂在自己身上,咬咬牙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为什么……理我,娘娘不会,不会让我,死的……”
“你不能一直这么流血,会出人命的。”那宫女说道,她多撑了一个人的重量,走路很吃力,走没几步就开始出汗了。
亚娜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
叶海棠走入内室,看着外面的人一个一个都走了,她独自一人,打开梳妆台上抽屉的最下面一格,拿出放在里面的琉璃瓶子,紧紧握在手心里。
“司徒敏,这可是你逼我的!原本我还打算陪你慢慢玩,可你如今竟然踩到我头上来,那就别怪一口气捏死你!”
邀凤宫里。
“娘娘,现在宫里的人都在说,王婕妤如今也解除了禁足,叶贵妃唯一瑟的资本一下就没了。这是被娘娘您狠狠打了一耳光子。她还得老老实实受着。”
银临把外面的那些话都说给萧如月听,说的兴高采烈的。
萧如月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成熟稳重的银临姑娘八卦起来,也是如此的热衷。
但是,她很喜欢。
萧如月手里正端着碗药,因为这好消息的缘故,眉头都没蹙一下,一口就把药全数喝了下去。
“可不是嘛,我刚才特意跑去花园转了一下,还看见琉璃阁的一个宫女和清宁殿的一个宫女在说,叶贵妃一听说王婕妤解了禁足,把琉璃阁的东西都给砸了呢。”彩茵见自家皇后娘娘高兴,也跟着凑上来。
萧如月闻言耸了耸眉毛,表现出了兴致。
银临就说道:“娘娘您可不知道,叶贵妃不止是把东西都砸了,听说还把她宫里的贴身侍女亚娜砸的头破血流的。琉璃阁的下人都说,简直像是经历了一次生死,有人已经去找尚宫说,宁愿去掖庭院干粗活也不想留在琉璃阁了。”
萧如月一开始还笑着,等银临说到后面,她又微微皱了皱眉,顿了顿,“已经有人想要另寻出路了?”
“是,咱们的人是这么说的。娘娘难不成是担心……”叶贵妃会一怒之下,把想另谋出路的人给,杀了?
银临跟着顿了一顿。
萧如月没出声,轻轻点了点头,绿衣和彩茵、银临三人面面相觑。
她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把叶海棠逼得狗急跳墙。万一被叶海棠知道她怀孕的消息,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叶海棠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总之,银临你多留个心眼吧。对于琉璃阁的一切一定要随时回报,还有魏王府里的动向也是。今儿个本宫放出王婕妤已经是彻底把叶海棠给激怒了,她接下来应该会孤注一掷。”
说到这里,萧如月有些忧心。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懊悔已是无用。
这一步迟早都是要走的。
随着姚梓妍和宇文成练那边用“一夜**”的程度,回春不老丹和一夜**药性相克这一点,相信再过不久一定会会叶海棠察觉,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即使再冒险,也必须走出这一步了。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绿衣见自家郡主脸色不好,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安慰她,便默默递上了一小碟子蜜饯
“娘娘,您刚吃了药,还没用蜜饯呢。”
萧如月愣了一下,从自己的思绪中抽了出来,看着蜜饯又看看绿衣,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丫头是比以前进步了许多,不过,进步还是不够。
“行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吧。”宇文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萧如月怔怔循声看去,只见他迈着信步朝她走来。
“你怎么回来了?”萧如月有些不解。
“朕若不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就不知道好好休息了?”宇文赫话里有些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你都……听见了?”他出现的太突然,走路又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实在不确定。
“这些事情难不成还要避讳着朕?”宇文赫叹了口气,便把萧如月从软塌上抱起来放到大床上去,“天大的事情都先放下,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说着话已经替她掖好被角。
萧如月呆呆看着他,这才想起,是哦,银临知道的事情可不就等同于他知道么?
她纠结个什么劲儿。
萧如月不禁笑了。
第103章 那个人
“傻笑什么,还不快快休息。”宇文赫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没好气道。
萧如月也不恼,打趣他道,“我只是在想,君上又丢下多少人不管才匆忙赶回来的。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又有人说我是红颜祸水,魅颜惑君心。”
“原来皇后对自己的定位如此清楚。”宇文赫露出“皇后果然真女子”的表情。
其结果可想而知得了自家夫人的一记白眼。
宇文赫笑笑,替她放好幔帐便走了。
看样子真是来去匆匆。
也不知道他原本是为了什么事才回来的。但宇文赫没说,萧如月也就没问。
银临等四人还在屋子里,等着宇文赫走了之后,才都纷纷走到床边。
“银临你去忙吧,彩茵也出去,本宫这儿有绿衣和青青在就成。”
“是,娘娘。”银临欠了欠身,便带着彩茵出去了。
彩茵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又转回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萧如月:“娘娘,奴婢下午想去清宁宫找一个姐妹,可不可以?”
萧如月没说话,银临的脸色已是不好,她吓得连忙跪下来,“娘娘,彩茵知道自从彩茵来到您身边之后,没少给您惹麻烦,可是这个姐妹她说出宫办差的其他姐妹带来家乡的消息,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银临重重“哼”了一声,她吓得连连磕头。
萧如月在绿衣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先起来吧。”
“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彩茵似乎是吓破了胆,头都不敢抬。
萧如月便淡淡说道,“既是家乡的消息,本宫也不会拦着,但你要记住,宫规森严,本宫允准你私底下与其他宫的姐妹来往,可有些不该说的话,你是知道的。”
彩茵先是一愣,慢慢才反应过来,惊喜地重重给萧如月又磕了个头,“奴婢多谢娘娘大恩大德!”
“行了,去吧。”
得了萧如月的准话,彩茵这才敢起来。她往银临那里看了一眼,银临姐姐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银临姐姐是很不高兴的,但因为这是皇后娘娘的决定,她也不好说什么。彩茵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
由于出了这么个插曲,银临走的慢了一些,回头看了眼萧如月,才退了出去。
她心里想的是:皇后娘娘这么做,大概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银临和彩茵走了之后,萧如月美美睡了一觉。
美中不足的是,她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被绿衣给叫起来的,让她有些不悦。
原因是,彩茵去了一趟清宁殿,就慌慌张张地回来了,结巴着说有大事一定要面禀皇后娘娘。
她那模样就跟见了鬼似的,脸色白得吓人。
银临问话她也不肯说是什么,绿衣就不敢耽搁,只好把自家公主给叫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萧如月按着太阳穴,没睡醒就被叫起来,太阳穴莫名有些发胀。
彩茵跪在底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地道:“娘娘,奴婢在清宁殿,见到了一个人……”
“见到什么人?”萧如月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彩茵虽然胆子小,但无缘无故绝不会吓成这个样子。
“娘娘,那个人……”彩茵抬起头来,咬紧了下唇,几乎把下唇咬破了,才下定决心说出来,“那个人,就是上次冒充君上的名头,送来血燕想要毒害娘娘的那个人!”
“你说什么?”萧如月几乎要坐起来。
“是,是那个人。”彩茵结结巴巴道,“我看到他了,是那个小太监没错。”
“你确定?”银临不自觉提高音量,“没看错?!”
彩茵白着脸,用力点头,“我,我没有……我看见他了,不敢声张,就跑跑回来了。我……”
她说着话就哽咽了,给萧如月磕了个头,“娘娘,上次是彩茵一时大意,差点害您吃了毒药,我一直,一直想将功补过的,我……”
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你做的很好。”良久没说话的萧如月缓缓道,她看了银临一眼,与银临交换了一个眼神。
早上刚在说清宁殿的秋美人私底下藏有僭越位份的凤头簪,这会儿彩茵去清宁殿,就恰好看见了之前冒充君上手底下人送来毒燕窝的小太监。
真是天赐良机。
银临收到萧如月的眼神,便明白了。
彩茵还在地上跪着,绿衣见萧如月没有责备的意思,便安慰她道:“彩茵,你见到那个人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第一时间回来向娘娘禀报,这就立了大功了。娘娘,会给你机会将功折罪的。”
萧如月没有表示反对,银临也冷淡地“嗯”了一声,彩茵“哇”地一下就哭出来,“太好了,终于找到那个人了,我……我我我……”一激动,边哭边语无伦次。
绿衣怕她又哭又笑的,扰了萧如月的清静,便先把她带出去外面了。
“娘娘,您让彩茵去清宁殿,原来是想让她去打探消息。”屋子里少了彩茵,银临说起话来也放松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如月总觉得,银临有意无意中都在提防着彩茵那个小姑娘。
不过,这些细节眼下在未妨碍到她之前,她都不会多问,只当不知道。
“可咱们也有人在清宁殿,他们也可以察觉到才是。”银临有些不解。
萧如月面上染了一抹深思的神情,徐徐道:“本宫同一让彩茵去清宁殿,原本只是想成全她去看姐妹、打听家乡消息的心愿。也想看看,她能不能顺便带点什么消息回来。没想到收获颇丰。”
“有些消息,她去比谁都管用。彩茵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在宫中小姐妹众多,又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心眼实在,大家都不会对她设防,在她跟前说话自然不会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人一放松下来,就会说出一些寻常不敢说的话,而这些,即便是探子也探不出来的。”
“娘娘的意思是说,您是引蛇出洞,用彩茵去引那些人?您就不担心,会从彩茵这里泄露什么事情么?”银临提到彩茵,大抵是不悦,说话还是有些抵触。
萧如月笑而不语。
银临想了想,低垂着眸子。
萧如月便笑道,“你不觉得彩茵很特别么?每次想从她这里得到点什么,都能得到。她是一个神奇的姑娘。”
“本宫说话从不避讳她,你们也是。但应该让她知道的只有那么多。她说话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从她口中说出去的,都是实话。别人想不信她都难。”
银临这回彻底了悟。
“奴婢明白了。娘娘果然好谋划!”她心里对萧如月佩服得五体投地。
尤其是,娘娘一面很放心地把这么多秘密说给彩茵听,但话里话外又不难听出来,娘娘对彩茵还是有戒心的。
这一点让她更加佩服。
明知此人有疑,却还能不动声色地借由此人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谋划,怎是一个“城府”所能形容的。
萧如月嘴角抿了一朵笑花。
银临一时的佩服,后面也许就该后怕了。
皇后娘娘可是把每个人都利用地透透的了。
物尽其用。
人尽其才。
“娘娘,您不觉得这样做好过分么?”青青从一开始就跟木头一样没有出过声,到此时才闷闷地说出话来。
萧如月闻言看了她一眼:“青青是说本宫不该利用单纯的彩茵么?”
青青不说话,但看她桀骜的神情,也不难猜出。
“那青青是觉得,本宫应该把所有实话都告诉她么?”
青青又一时语塞。
那个叫彩茵的宫女她也见到了,这两日进进出出的,她多少也接触了,彩茵这个人没心没肺的,想到什么说什么,脾气直,根本藏不住秘密。
要是被彩茵知道太多,她岂不是一张嘴就把什么都给捅出去了……
思及此,青青就不吭声了。不高兴地站在床尾,摸着自己的佩剑闷声不吭。
萧如月何尝不知道青青的想法,但她自有打算。
彩茵向来说话一根筋,直来直去的,什么秘密都藏不住。要避开要害被人拿捏成为把柄,一些事情自然要瞒着她才好;
同时,她的直爽直白也是最好的武器,没人会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所以,适当让她知道一些秘密,借她的口传出去,就更有可信度。
与她相熟的人,最喜欢与她分享些小秘密,尤其小姐妹之间就是会交流一些不能自己和别人说出去、又想让大家都知道的话。
那些小宫女更乐意把她们知道的小秘密告诉彩茵,借由她的口去传播,就是想让别人都知道,既达到目的又不用自己负责任。
倘若真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们也绝不会选择彩茵作为倾诉对象。
萧如月早就看透了这点,才会有选择性的透露给彩茵一些讯息。
而被作为传声筒的这一点,相信彩茵自己也有所领悟,她再单纯,也不至于连这一点都看不穿,而她至今还乐此不疲,也从另外一方面透露出,她并非表面上所看见的那么简单。
但这次的回馈,着实惊人。
那个给她送毒燕窝的人,终于出现了,这比什么都叫人高兴。
“青青,以后你就会知明白的。”萧如月突然说道。
第104章 有什么事瞒着我
青青愣了愣。
皇后娘娘却只是笑,并不多作解释了。
银临看了青青一眼,没再说其他的,便告退了。
萧如月因为没睡够头疼,也躺下继续休息。
这一睡就睡到了掌灯时分。
绿衣特意炖了鱼头汤,萧如月还没睁眼就闻见了。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绿衣端着热气腾腾的鱼头汤已经站在桌旁了。
鱼汤的香味飘满一屋,令人食指大动。
“娘娘,您醒的还真是时候,这汤刚出锅。”绿衣欣然对她笑道。
萧如月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下床洗把脸漱了口。
青青帮着她梳了个头,就站在她身后不动了,活似移动木桩。
萧如月之前试过劝她找个位置坐下,她不肯,萧如月也就不劝了什么时候她自己站累了,就会飞到房梁上去歇着的。
“娘娘,君上方才遣了方维庸方公公来说,今天会有些忙,晚点才能回来。让您先用晚膳不必相等。”绿衣说着话,盛了碗汤递给萧如月。
大考刚过,这会儿都忙着在阅卷,阅卷是个技术活,并不是单单看卷上的文章就够了的。
监考并且负责阅卷的,有多少人是宇文成练的耳目还不得而知,眼下朝中诸事纷繁,他忙一些也是应该的。
萧如月点点头,说道:“留些汤在灶上热着,君上晚些回来能喝。”
“娘娘放心吧,奴婢早知道您会这么说,已经备着了。”绿衣笑得很猥琐。
“死丫头。”萧如月别了她一眼,便喝了起来。
鱼头汤呈乳白色,看火候炖了至少一个时辰,汤水有鱼的鲜甜,又混入了其他食材的鲜味,简直是人间美味。
萧如月喝了有半碗,突然想起今日从一大早起就没见到梁丘雅音,才问起来:“绿衣,你可曾见过雅音姐姐?”
“梁丘姑娘在您睡着后给您把过脉了,然后就不见了。”绿衣摇摇头,“我想梁丘姑娘估计是出宫去了吧,昨天还听她说,今个儿定要去找那个什么唐的一较高下。”
绿衣转了转眼珠子,神色有些古怪。
萧如月也未曾多想。
她喝了两碗汤,又吃了半碗饭,这才算饱。
因为宇文赫已差人来说要晚归,她吃完便在屋里溜达两圈,然后坐下来看书。
躺了整日她的骨头都懒了,但青青和绿衣不肯让她出去,她也就不勉强,捧了本闲书在看。
就看本书而已,绿衣也要唠叨说:“娘娘,您身子还没全好,看书太劳神了。”
瞧吧,简直是个小管家婆。
萧如月笑笑不说话,她生怕屋子里太暗,又赶忙去点了盏灯。
见她这样,萧如月都不好意思提醒她:屋子里快亮的跟白天似的了。
亥时了,宇文赫还没回来。
萧如月听着小太监报时,心里陡然生出一丝不安来。
即便是忙着大考的事情,还要对付在暗中捣乱的宇文成练的人,他也不至于到这个时辰还没回来。
萧如月合上书,看了眼青青,又盯着绿衣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娘娘您想多了。”绿衣的目光有些回避,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勇敢地与她对视。
“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的?”萧如月忽视她脸上的若无其事,不容置疑。
绿衣片刻的犹豫已经充分说明问题了。
“娘娘在说什么,绿衣不明白。”绿衣仍然是一脸解的表情。
萧如月眼底一凛,也不多说,直接掀被下床,穿鞋披衣就往外走。
“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绿衣连忙过来抢她的衣服,就连一直假装自己是木桩的青青也冲过来,死死挡在她面前,她动一步青青就挪一步,寸步不让。
萧如月的手顿了顿,定定看着绿衣,“说吧,是不是我出什么事了?”
“不是。”绿衣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没有出事,谁都没有出事。”
那就是有了。
绿衣从一开始的犹豫,到现在表现出来的坚决,让萧如月彻底确定了。
本来一开始她是没在意的,可是等到这个时候宇文赫还没回来,绿衣的态度又如此奇怪,她不想起疑都不行了。
就在僵持之间,有人从外头推门而入。
率先进来的是银临,随后便是宇文赫,但他似乎是半昏半醒状态,是方维庸和羽林卫副统领柳惊涛一人一边搀着他进来的。
把宇文赫放在床上,柳惊涛便出去了。
银临关上门,窗外突然先后跳进来三个人,分别是崇越和崇阳,还有久违了的十三。
青青见到十三,低低唤了声:“师父。”
十三也轻轻地“嗯”了一声以作为回应。虽然是师徒,她们却是截然不同的。
萧如月看看方维庸和银临,又看了看崇越等三人,绿衣见到最不想看到的人,此时也没有反应,而是咬紧下唇,一副“出大事了不得”的惊慌失措模样。
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多的人全都出现了。
看样子,今天晚上出的事情,小不了了。
萧如月坐在床沿,宇文赫面色潮红,意识有些涣散,但一碰到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紧了她的手。
萧如月想抽回手,却被他抓的更紧,手腕微微发疼了。
平常的他,即便再怎么急切霸道也绝不会弄疼了她。
萧如月咬了咬牙,回头看着银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上……去了琉璃阁……”
主动去的?
萧如月蹙紧了眉头,追问道:“你们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银临没吭声。
十三脸上有些焦急,但她瞥了萧如月一眼,眼神有些轻蔑,“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枉费主子为你做了这么多。”
“放肆!”萧如月正在气头上,十三这么一说,萧如月当场呵责道,“本宫没问你话,何时轮到你多嘴?”
十三没想到萧如月会突然发难,愣了一下。
“以前是本宫不想与你计较才容得你放弃。你说话做事最好分分场合分分时候。上、下、有、别!”
萧如月语调冷了几分,眸中结了一层寒霜,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气势雄浑。
宇文赫抓着她的手,力道也重了重,萧如月吃痛但是甩不开,只能由他拉着。
崇越犹豫了一下,点了宇文赫的睡穴,他这才睡了过去。
“银临,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本宫么?”萧如月一双水眸此时寒意凛凛,清冷地盯着银临,“君上为何去找叶海棠,因为我是么?”
银临双唇碰了碰,原本是想辩解的,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皇后娘娘如斯机敏,聪慧过人,谎言已瞒她不住了。
“娘娘,君上是为了替您去讨解药,才……才会中了叶贵妃的圈套。”
这么说,宇文赫是中了“一夜**”的毒……
萧如月心里一沉,腹中忽然绞痛起来。
她下意识按住小腹,但疼骤然痛剧烈,她坐不住,身子软下去,跌在宇文赫身上。
“娘娘!”银临绿衣和青青三人脸色大变,连忙奔上前来。
萧如月抓住银临的手,狠狠道:“雅音姐姐呢?她人在哪里?什么毒能让她束手无策!”
话音落,梁丘雅音便从窗口落了进来。
显然,她一直都在,只是没有露面……更确切的说,她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如月。
“……敏儿,我……”
“雅音姐姐留下,其他人全都出去!”萧如月顾不得腹中的剧痛,冷冷命令道。
腹中的剧痛让她几乎说不出来话。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搅,撕咬。
她满头是汗,脸色已泛起青白。
这濒临死亡的滋味她不是第一次尝到,却第一次觉得,生不如死。
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走门的走门,跳窗的跳窗,连青青也跟着十三一起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宇文赫、萧如月和梁丘雅音三人。
梁丘雅音从身上掏出药瓶倒出两颗药,一枚强行喂给了昏睡中宇文赫。
一枚药丸塞进萧如月口中,才搭上她的脉搏,忧心忡忡道:“蛊已发作,我也……”
“是什么蛊,能让你,束手无策?”萧如月咬着牙问道。
腹中的剧痛因为雅音姐姐的药而有所缓解,但仍然痛的无以伦比。
她的意识已经快撑不住了。
梁丘雅音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叹道:“……是化血蛊。”
萧如月宛若雷劈。
化血蛊,以饲主自身血肉喂养,分子母蛊。一旦被饲主施了蛊,只能由施蛊者解除,任何一种强行驱蛊的方式,都会令体内蛊虫反噬,顷刻毙命。
“这两日,我一直在寻找方法解蛊,但太过冒险,你家夫君不肯,我也不敢试……”
“对不起月儿,叶海棠那个女人不知是何时在你身上下的蛊,是我没有及早发现。我……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话。”
“我们想不出办法,你家夫君便提出,他去找叶海棠要解药。若能解蛊,这个孩子便能保住,若不能,就只能……牺牲……”
虽然梁丘雅音余下的话没能说出口,但萧如月心里再清楚不过。
化血蛊,她身上被施了子蛊,母蛊在叶海棠身上,只有叶海棠才能解蛊才能救她。
宇文赫明知道叶海棠手上有一夜**,他明知道叶海棠对他虎视眈眈,他还为了她……
第105章 你是我的唯一
去冒险。
萧如月痛苦地闭上眼。
叶海棠那个女人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宇文赫去找她要解药,定是撕破了脸皮了。
往后就不再是能在宫内解决的事了。
何苦为了我一个,坏了全盘计划。
宇文赫,我萧如月何德何能,蒙你全心相护?
“月儿,你别想太多了,你家夫君他也是……”梁丘雅音原本想安慰她,最后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等他醒来,你们好好谈谈。”
“好。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梁丘雅音迟疑了一下。
萧如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夜**它……没有解药,宇文赫只能靠他自己扛过去。
她的脸色白了白。
明知道是这样的后果,但看见雅音姐姐的犹疑,心里还是有些受不了。
他是为了她呀。
“月儿,他被点了睡穴我又给他喂了解毒丹暂缓毒性,让他暂时昏睡,这毒不碍事的。眼下最紧要的,还是你腹中这个孩子。”
梁丘雅音意有所指道。
没能拿到解药,可化血蛊的子蛊还在,想要杀死子蛊,就只能选择牺牲这个孩子了。
两者选其一,无法两全其美。
解蛊,就必须牺牲孩子一条命么?
萧如月怔了怔,才回过神来,她的手攥了拳头,问梁丘雅音道,“姐姐,解毒丹能暂缓我体内的蛊毒发作暂缓到何时?”
“至多明早。”梁丘雅音顿了顿,“你是希望……”宇文赫清醒着来面对。
话到了嘴边,梁丘雅音又给吞了回去。
她把解毒丹给了萧如月,吩咐道,“你一个时辰给他喂一次,兴许管用。”
萧如月挤出一抹笑容,接下了解毒丹。
雅音姐姐,一夜**又不是毒,解毒丹能起多大作用,你自己心里比我清楚吧。
梁丘雅音走后,萧如月拿出银针,小心翼翼找到宇文赫的睡穴,一针扎下去,他便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宇文赫身上的药性未解,意识一半还在混沌之中,身体被药性所支配。
他捏住她的手,一用力便把她扯进了他怀里,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萧如月试图挣扎,但他的力气太大,她无法挣脱。
“君上,你轻点,你抓疼我了。”
“敏儿,你在做什么?”一半迷糊一半清醒的宇文赫抓着她的手力道丝毫未减,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敏儿,朕想要你。”
萧如月眼眶微红,所有的挣扎消失在他如醉语叮咛的话语之中。
他脸色潮红仿佛喝醉了酒,凤目半眯,见她眼眶泛红眸中噙着泪花,情不自禁俯身吻在她眸上,“不哭,朕不会弄疼你的。”
“娘子,为夫会好好疼你的。”
……
他的吻一如既往地炙热深情,扫遍她全身。
她沉溺期间,暂时忘记了化血蛊,暂时将孩子的命运抛诸脑后。
总有人要牺牲不是么?
他为了她牺牲,她至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抵死缠绵。
一夜到天明。
天色微亮时,萧如月躺着遥望窗外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身侧的宇文赫早已熟睡,她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想动却累得慌,便索性不动了。
不亲身体验过怎知“一夜**”的凶险。
不怪自从姚梓妍得到这药之后,宇文成练会整日沉溺在床笫之间,任由姚梓妍为所欲为。
只怪这药性太凶悍,即便是宇文赫也抵挡不住药性发作时的狂暴,更何况宇文成练这个沉溺酒色早就被掏空身子的色中饿鬼?
腹中的痛楚又蠢蠢欲动,萧如月不顾身子的疲累,爬起来又服了一颗解毒丹。
这会儿,解毒丹已经快撑到极限了吧?
她穿好里衣下床,又披了件衣服就开门出去,“银临,绿衣,你们在么?”
她低声一唤,银临便迅速前来应答:“娘娘,您怎么……”
“备热水,本宫想要沐浴更衣。”
银临犹豫不决,“娘娘,可是……”
“快去。”萧如月不等她说话便打断道。
她是没看见,自己此时的面色有多苍白。
银临违逆不过她,便悻悻走了,绿衣走过来,“娘娘,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时候还早着呢。您先睡会,热水备好,我会叫您的。”
“嗯,你待会儿把雅音姐姐也给叫来吧。”
“好。”绿衣红着眼眶,想哭但是不敢当着自自家公主的面哭出来。
萧如月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还安慰她:“哭丧着个脸做什么,本宫这不是好好的嘛。”
您哪里好好好的了。分明就是……
绿衣咬着唇不让自己说出多余的一个字,拼命点头。满眼泪花,却是硬逼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萧如月心中暗暗叹了一声,慢慢走回房,还有几步就是大床,她双腿却忽然没有力气软了下去,腹中开始绞痛的厉害。
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再度醒来时,外面已是艳阳高照。
床边围满了人,宇文赫,雅音姐姐,银临,绿衣,方维庸,等等等等。
她睁开眼已觉得费劲,想说话,才发觉喉咙里干涩燥热,她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感官重新回来了,她只觉得头疼喉咙疼,手脚身子,哪儿哪儿都疼。
尤其是小腹的位置,似乎有一阵阵的坠痛。
见她醒来,众人满目的关切,宇文赫就坐在床沿,大掌抚摸着她的脸,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一般,“敏儿,你可算是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半晌,她才硬是从热得冒烟干得难受的喉咙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来。
宇文赫微微笑着看她,没作答。
其他人要么回避她的眼光,要么假装在看别处。
就连雅音姐姐也是。
就在她昏迷的时候,什么都发生了,对吧?
萧如月心里一痛,努力伸出手扯了扯宇文赫的袖子,“告诉,我。”
“好。”宇文赫轻叹,把她从床上抱起来,走向屋子里放置的浴桶。
宇文赫调整了姿势,让她能看见浴桶中的情形。
大木桶中有半桶血水,水已冷却,看着触目惊心。
而在那一汪血水之中,有一条状似蜈蚣的虫子浸泡,浮了上来。全身已经泛白,看来已是死了。
“这就是化血蛊的子蛊。”宇文赫对萧如月说道。
萧如月点点头。
那条像蜈蚣一样的虫子是化血蛊的子蛊,那些血水,就是她的孩子了么?
未到一个月的孩子尚未成型,最后都化成了血。
她只恨自己那一刻是昏睡着的,哪怕是痛,也该清醒的痛着才多。
萧如月眼眶泛红,雾气弥漫。
不知道何时,其他人都退下去了。
房内只余下宇文赫与萧如月两个人。
宇文赫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吻,说道:“别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孩子会明白你爱他的心。这不是你的错。”
怎么可能不难过啊。
宇文赫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第二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面前而无能为力。
老天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了我孩子又收回,我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偿还!
萧如月说不出话来,选择了嚎啕大哭。
眼泪如奔涌,控制不住。
宇文赫心疼地把她放回床上,用手擦不干她的眼泪,便俯身吻了上去。
“别哭,我会心疼。”
她依旧哭的停不下来。
满心的自责。
萧如月,你为什么没有早发现,你辛辛苦苦学医是为了什么?
到头来,想保护的人,终究没能护住!
你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敏儿,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你明白么?孩子会再有的,可如果你没有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明白么!”
宇文赫紧紧抱住她,不理会她拼命的挣扎和抵抗。
“敏儿你听好,孩子救不回来我和你一样痛心。可是,这个孩子不会白白牺牲,那个老妖婆胆敢伤害我的妻子和孩子,朕绝不会放过她!”
萧如月顿了一顿,愣愣望着他,“什么,意思?”
“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不会白死,我也绝不会允许他白死。敏儿你记住,孩子的死换你的生,这是早就注定好了的;可是那个女人做的事情,却绝不会因为这个孩子的消失而终结。”
萧如月泪眼朦胧,她的视线里,宇文赫的笼罩在雾气之中,看不真切。
但他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却是掷地有声的。
“敏儿,你要坚强,你要快快好起来。我们的孩子,还等着你这个母亲为他报仇!”
宇文赫深深吻住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如月愣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宇文赫的吻再次覆了上来,霸道且炽热,暖意很快将她包围其中。
但他仅止步于吻,便把她抱在怀中,“敏儿,你一定要好起来,孩子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娘子,我不能没有你。”
“哪怕有一日,只能用这江山来换你,我也绝不会眨眼。”
“你是我的唯一,没有你,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有意义。只有你在,我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
萧如月的大脑被他的话侵占了,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
第106章 美梦,噩梦
只有你在,我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我不能没有你。
……
这大抵是世上最好听的情话了。
天长地久比不过我不能没有你。
宇文赫的声音在她耳边叮咛呢喃,低沉和缓的嗓音仿佛清流,流进她心里。
她紧张的心情渐渐缓和,不久,疲倦涌上来,她便再度睡去。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徜徉在云端,躺在软绵绵的云朵里面,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浑身暖洋洋的。
她翻了个身,身边是沉睡着的宇文赫,他闭着双眼,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一样罩了一片扇形的阴影。
他的呼吸平稳起伏,睡梦中犹带着笑容,应该是做了什么美梦吧。
“娘亲。”她听见稚嫩的嗓音在唤她,一回头便看见一对粉雕玉琢的童男童女站在她身后。
她朝他们张开双臂,两个孩子便扑进她怀里撒娇,软糯的声音喊着“娘亲”,让她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她的腰忽然被抱住,她扭头一看,熟睡中的宇文赫不知何时醒了,他抱着她的腰,冲她温柔一笑,眸中笑意胜过星光璀璨。
他低低唤她:“娘子。”
她只觉得脸上一热,羞得不行。
两个孩子却在她耳边鼓噪,大喊着,“爹爹娘亲抱抱,亲亲。”
宇文赫被孩子们一起哄,果真把她搂在怀中,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她情不自禁地回应他,他越发深入,夺走她的呼吸和所有感官,她两腿发软,只能依附在他身上。
她羞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听见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徐徐道:“这辈子,有你,有孩子,足够了。”
宇文赫长臂一伸,把她和孩子揽在怀抱里。
阳光如此温暖,云朵如此柔软。
这一刻若能永恒,那该有多好。
就在她沉醉其间时,突然脚下一空,孩子和宇文赫先后掉了下去。
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她低头一看,底下竟然是万丈深渊……
“不要”
萧如月惊叫着从梦中挣扎坐起,浑身大汗淋漓。
“没事了,做梦而已。”守在床边的宇文赫一把将她搂紧怀中,“我在呢。”
萧如月脑子里一片混沌,在听见宇文赫的声音之后,混沌才渐渐散去。
等她回过神来,看清了宇文赫的面容,梦境与现实叠加在一群,心里酸楚,“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在呢,我在。你只是做了噩梦,梦醒了就好了。梦里都是假的。”
萧如月什么都不说,或者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抱着宇文赫尽情地哭,哭到歇斯底里。
梦是假的,可是梦里她至少还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可是,清醒以后才发觉,孩子她一个都没有。
她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死于别人之手。
宇文赫只能一直安慰她:“流眼泪太伤身,快别哭了,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可是,想哭的时候哪里是说停就能停的。
等到她哭完,宇文赫的肩上也湿了半边。
他叹了口气,用袖子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跟朕说说,都梦见什么了。”
萧如月哭够了,啜泣着,把自己的梦都讲给宇文赫听。
梦里的云端,和那对粉雕玉琢的孩子太过真实,真实到她都不信那是在做梦。
她依稀记得那两个孩子的面容,那么像她,又像宇文赫。怎么会是在做梦呢?
宇文赫听完长长叹了口气,良久才说道:“孩子还会再有的。”
再有,和失去的,终究是不同。
萧如月没有说话,靠在宇文赫怀中发呆。
小产也是需要静养的,需要注意的事项,和坐月子并没有多少区别。
银临和绿衣事事小心谨慎,宇文赫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一个有经验的祝嬷嬷,由祝嬷嬷带着绿衣和银临给她准备一日三餐,并且安排所有饮食起居。
彩茵并不知晓内情,她只知道,邀凤宫的气氛越发压抑了。
青青每天都像樽雕像似的守在床前,除了出恭的时间,其余时候寸步不离,她大概是得了死命令。
绿衣也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反观萧如月,她在第一天哭过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乖乖接受一切的安排,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但也不再说话了,也不会笑了。
从前开朗的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死气沉沉。
这样的她,比又哭又闹还叫人担惊受怕。
沈良一直就守在外面,和绿衣互相配合着,生怕萧如月有个万一好歹。
梁丘雅音在前两日还来看她,见她这个模样,频频摇头,后来就彻底失踪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好似宫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么个人一样。
宇文赫每日下了早朝便立即赶回来邀凤宫陪着她,所有政务都会带过来。只是辛苦了方维庸两头跑。
所有人都在担心,皇后娘娘会这个模样到几时。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眼看着已经快到科考放榜的日子了。
宇文赫挑了两篇不错的文章在她跟前念,反反复复地念。
换了别人或许是需要弹词话本琴棋书画的安慰,她却终究不同。宇文赫坚信,总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找回信心,找回她继续下去的理由。
“绿衣姐姐,娘娘今个儿怎么样了?”彩茵端着热水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绿衣连忙示意她噤声,但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便放松了一下,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娘娘肯定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
是夜。
一轮新月如钩悬挂在天边,星光竟比月光更璀璨。
萧如月临窗坐着,夜风吹来,清凉。
“娘娘,您现在可不能吹风。”绿衣生怕她的小月子调理不好会留下病根子,连忙替她披上了衣裳。
萧如月看了一眼,倒是没有推开,只是说:“只是微风罢了,不妨事的。”
“可……”还是不行啊。
绿衣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萧如月望着天边的新月发了许久愣的,直到看见一道人影,从窗外蓦地落了进来。
来人一袭劲装,腰上还配着长剑,满脸英气,眼中写着久经沧桑的世故,除了那个暗恋宇文赫多年的十三,又有何人?
十三见到萧如月也不行礼,同崇阳、崇越对萧如月恭敬的态度不同,十三眼里似乎从来就没有萧如月这个主母。
此时,她用毫不掩饰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萧如月,那样子简直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格。
绿衣看了就窝火,呵责道:“你放肆。”
“你才放肆!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十三态度很是嚣张,“识趣的就退开。你可挡不住我的一掌。”
“你……”绿衣气得脸色涨红。
十三瞪了她一眼,似乎十分得意。转而看着萧如月说道:“属下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样子你上次的罚挨的还不够重。”萧如月徐徐抬起眸子,眸中一片森冷寒意,惊得十三后退了两步。
但很快她就稳住了,“娘娘说笑了,属下已知错。”
“嗯,你罚领了,但错却未必肯认吧。”萧如月的语调倒是放轻了不少,“你不惜千里迢迢赶回来,不就是想见见本宫,看本宫到底够不够格站在你心心念念的男人身边。如今见也见到了,罚也领了,若真知错了,就该回去了。”
这些话,颇有试探的味道。
萧如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十三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低下头道:“主子让我留下来了。”
“呵。”萧如月轻笑一声,里头有些许的嘲讽,但更多的却是意味不明。
十三没出声。
萧如月说道:“不管在你心里能与宇文赫匹配的女子是什么样的,本宫与他是结发夫妻这一点已是既定事实,你不想认本宫这个主母也由不得你。既然经过上次一罚,再加上前几天本宫的训斥,你也该领悟到了,何必再来做戏?本宫还没脆弱到,需要一个对我的男人虎视眈眈的女人来激励的地步。”
“……”十三一时无语。
“你回去吧。不管你是真心认可本宫,还是只听命于宇文赫,你的目的都达到了。”萧如月说着,扶着绿衣的手站起身,“绿衣,替本宫送客。”
十三犹豫了片刻,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绿衣站在萧如月身后,双唇蠕动了好几次,但什么都没说。
萧如月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就在绿衣犹豫不决时,她忽然转了回来,绿衣登时浑身紧绷如临大敌,“娘、娘娘……”
萧如月的目光越过她,落在窗外,轻轻道:“君上,屋顶上虽好,但终究不如屋里舒服,还是进来吧。”
话音落,一到青色的身影便从窗口飘了进来。
正是换了常服的宇文赫。
萧如月看着他,面上没有半分讶异的神情,反而轻叹道;“君上轻功再好,也不该总这么爬屋顶。”
宇文赫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萧如月不禁莞尔。
见到她久违的笑容,宇文赫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你……没事了?”
萧如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径自在床沿坐了下来。宇文赫紧跟着坐在她身边。
青青被绿衣招呼着,两个人一道出去了。
房内,只余下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