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是非曲直
“不知?”宇文赫尾音上扬,听不出是喜是怒。
荷香战战兢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气都不敢出。背上冷汗淋漓,手心里也全是汗。
此时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连来人叫什么都没问清楚,就因为他说了句东西是邀凤宫送来的,她就收下了,婕妤出事她也脱不了干系!
沉寂。
宇文赫看了萧如月一眼,萧如月与他对视,毫无慌张心虚。
心中坦荡自然无惧。
宇文赫吩咐方维庸道:“方维庸,你带着荷香去邀凤宫,传唤邀凤宫所有下人供她辨认查验。银临,你总管着邀凤宫诸事,邀凤宫上下人等你最清楚,你也去瞧瞧。”
“是,君上。”方维庸手中的拂尘一甩,领着银临还有荷香出去。
荷香走路时两条腿分明在打颤,走路都走不稳。
方维庸和荷香出去之后,宇文赫看了看冒牌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稍坐片刻,相信是非曲直总很快能辨明白。”
冒牌太皇太后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又吞了回去。
末了,她不着痕迹地看了叶海棠一眼。
叶海棠不动声色。
在方维庸他们出去的空档,王太医的药童煎好了药送过来,由伺候在床前的宫女喂给王婕妤服下。
见王婕妤在昏迷中喝下了大半碗药,王太医抹了把汗,松口气道:“这药服下,毒也就解了。”
方维庸带着银临荷香去了好大一会儿才回来。
回来后,荷香便手脚发软地伏跪在地上,银临站在一旁,是方维庸回话道:“君上,查遍邀凤宫上下所有人等,未有发现送糕点之人。”
“莫不是皇后刻意包庇?”冒牌太皇太后马上就有话说。
萧如月笑了笑,却是不说话。
还是方维庸在说话:“回太皇太后的话,邀凤宫的下人无论宫女小太监皆一一登录在册,方才在邀凤宫中,除了绿衣姑娘跟随皇后娘娘在此,不在邀凤宫之外,其他人悉数到场。内廷总务可以为证,绝无弄虚作假,请太皇太后明鉴。”
太皇太后哑口无言。
事已至此,再说下去可就真是无理取闹了。
“荷香,你当真未在邀凤宫里见到那名送糕点的小太监么?”
“……是,未曾见到。可是奴婢没有撒谎,他的确自称……”
“看样子此事有必要彻查宫中上下了。”宇文赫冷冷打断道。
荷香吓得连忙噤声。
宇文赫怒道:“竟然有人斗胆在宫中下毒害人,更是假冒皇后娘娘的名头刻意诬陷。今日若不是有朕查实确属于皇后无干,岂不让人白白冤枉了皇后的清白。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他一掌拍在桌上,桌子晃了一晃,连桌上的东西都在摇晃。
他这一掌是拍给冒牌太皇太后与叶海棠看的。
冒牌太皇太**着拐杖的手抖了一抖,险些没拿住拐杖。叶海棠一记眼神冷冷瞪过去,她忙伸出双手抱住。
“此事确该彻查,否则,今日受害的是王婕妤,明日就有可能是别人,甚至是臣妾。”萧如月笃定道。
叶海棠说道:“宫中人多嘴杂,眼下王婕妤刚刚挽回性命,恐不宜操之过急。要彻查,也等改日再说。”
冒牌太皇太后也附和。
宇文赫面无表情,沉吟了片刻,说道:“今晚已出了这么多事,的确不宜再大动干戈。敏儿,此事交由你处置,明日开始彻查宫中上下,务必找到那名假冒邀凤宫人的歹毒之辈。”
“臣妾明白。”萧如月跪下领旨。
宇文赫心疼她跪了半天,不等她跪到地上便把她扶了起来。
至此,冒牌太皇太后已没戏可唱,说了句:“夜已深,哀家一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就吩咐人摆驾回宫。
叶海棠摆出一副孝顺的嘴脸,“君上,请容臣妾送太皇太后回去。”
“嗯,既然太皇太后最是喜欢你,你去吧。”
“多谢君上。”叶海棠名正言顺的跟着冒牌太皇太后一道走了。
其他人都撤了,宇文赫与萧如月也该走了。
临走前,宇文赫吩咐方维庸留下等情况,道:“你们好生照顾王婕妤,务必让王婕妤尽早恢复。”
“王婕妤一醒,即刻来邀凤宫报知。”萧如月随后补充道。
方维庸、荷香等人连声称是。
走出碧霞宫,萧如月跨出门槛时不太顺利,险些被高门槛给绊倒。
跪太久,膝盖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幸好身边有个宇文赫扶住了她,却也不忘了调侃她:“她没让你起来你就不知道起来么?跪了许久,膝盖也软了吧?”
“本宫可不想头上再戴着一顶‘目中无人顶撞太皇太后’的大帽子。”萧如月瞥了他一眼,全然不服输。
“你什么时候变乖了?”宇文赫眉梢微扬。
“桀骜不驯久了,偶尔也当一回乖娃娃。”萧如月理所当然。
宇文赫“噗呲”笑了出来,眼底全是笑意。
不过,是在笑她突然想当娃娃,还是笑她一时兴起弄得自己走路都走不稳,就不得而知了。
下一刻,宇文赫毫无预警把萧如月拦腰抱起,萧如月“呀”惊叫,“君上,他们都看着呢!”
“看看何妨?难不成你想一瘸一拐地走回去。”宇文赫的口吻冷硬了许多。
萧如月这才发觉,他,生气了。
回到邀凤宫,宇文赫便要银临打热水,让绿衣去拿药箱。
萧如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君上,我没那么娇气。”
宇文赫冷着张俊脸,掀起裙子卷起裤脚。
她跪了那么许久,两个膝盖都已淤青了,银临把热水端过来,宇文赫先用热水给萧如月敷了膝盖这些事银临和绿衣本是抢着做的,可宇文赫不肯假他人之手,非要亲力亲为。
银临他们自然不敢跟主子硬来抢活干,只得静静伺候在一旁。
热汗巾在膝盖敷了好一会儿,拿走,宇文赫拿着消肿化瘀的药膏,轻柔地在患处均匀涂抹。
萧如月拦他不住,也只好由着他了。
“这两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别下床走动了。”上好了药,宇文赫叮嘱道。
萧如月满脸的无奈,“君上,只是膝盖有些淤青,不碍事的。”
“君上。”外头传来方维庸的声音,多半是王婕妤醒来了。
“你非要朕拿绳索捆着你才肯老实么?”宇文赫沉声道,替萧如月把裙子放下便拂袖而去。
这分明是气她让自己受了伤。
哪怕是轻伤,他也决不允许。
宇文赫前脚出去,沈良后脚便进来了,一脸愧疚道:“娘娘,有人潜入邀凤宫,卑职……追丢了。”低头不敢看萧如月的眼睛
萧如月顿了顿,吩咐银临去把梳妆台上柜子里的小锦盒拿过来。
锦盒打开来一看,里面的琉璃瓶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娘娘……”银临也感到意外。
萧如月示意她噤声,合上了锦盒。
叶海棠明明自己手上有配方,却因为药材难觅,想走捷径从她这里偷取。让她失去“一夜**”,她叶海棠也好得到东西,一石二鸟。
她也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拿到这瓶一夜**,可她偏偏用了最偏激的方式来调虎离山。
她虽然早就猜到叶海棠可能会来偷,也猜到王婕妤出事很可能是叶海棠动的手,可没想到叶海棠真能如此恶毒。
她当真就不把人命当回事么?!
王婕妤何辜?
萧如月只觉得心口要烧起火来。
但她面上还很冷静,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辛苦了,沈将军。是本宫没提前告诉你。”
沈良闻言怔了怔,看着萧如月:这话的意思是,公主早就料到了?
萧如月点点头,没说话。
沈良也不知该说什么,便退下了。他心中大概有些郁闷。
萧如月也银临和绿衣退下,宽衣之后便坐在床上发呆。
化瘀消肿的药膏里有薄荷草,膝盖处冰凉冰凉的。
就像她的心。
也是凉凉的。
这天晚上,宇文赫照样留宿在邀凤宫,不过宇文赫回来时已是半夜,萧如月半睡半醒间,感觉身边的位置陷了下去,知是他回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索性继续睡去。
宇文赫也没叫醒她,在她头顶长长叹了一声。
以致于萧如月的梦里全是那声叹息的余音。
隔天一早。
萧如月刚醒,便听见门口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很快就辨认出,那是是银临与绿衣。
银临说起昨晚碧霞宫里那盒有毒的糕点疑点重重。
绿衣便不满地嘟囔道,“说起那些糕点我就来气。我都没好意思说,那么丑的糕点根本不是我做的。”
顿了顿,又说道,“还有那个荷香真是没头没脑的,根本没弄清楚状况便胡乱指证,说是娘娘下毒要害王婕妤。娘娘哪里会做这种事,真是气死我了。”
“轻点,你少说两句。娘娘还在睡呢。可别给吵醒了。”银临压低声音提醒道。
接下来便听不见绿衣的声音了。
“银临绿衣,进来。”
萧如月朝外面唤道,从床上坐起身来。
昨晚她睡下之后就一直在做梦,睡得太沉,宇文赫何时走的她也不知道。
宇文赫的态度让她耿耿于怀,不能释怀。
银临和绿衣先后进来,面面相觑。
萧如月淡淡道:“刚才你们在门口说的话,本宫都听见了。”
第78章 咎由自取
“娘娘,我……”绿衣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都知道。”萧如月淡淡道:“你不就是看人家侮辱你的手艺心里很是不爽么,本宫自能明白你的心思。”
绿衣脸上原本僵住,听她这么一说,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
银临也笑出了声,和绿衣面面相觑,笑得停不下来。
她们怎么就跟了这么个心比天大的主子。
“本宫叫你们进来不是为了看你们笑的。”萧如月依旧淡淡道。
“昨晚发生的事你们都亲身经历了,王婕妤无辜受牵连遭了池鱼之殃,本宫险些被栽赃,‘一夜**’被盗走,一件一件都是某个人精心策划的。接下来的事情多半会更加棘手。”
“娘娘,无论发生什么,奴婢都会在您身边的。”银临郑重道。
绿衣也点头如捣粟,“奴婢跟着娘娘多年,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走的。”
“天也不是真的会塌下来,瞧把你们紧张的。”严肃紧张的气氛里,萧如月只扯了扯唇瓣,露出满不在意的笑容。
“叶海棠盗走了那瓶药,定只会给魏王妃一点,自己留一些以备用。银临,这几天你多留意留意琉璃阁的动静。可别让她有机可乘。”
那瓶药可不是为了让叶海棠拿去祸害宇文赫的。
她就不信叶海棠有那么清高,有这东西在手她不会对宇文赫下手。
依照叶海棠的脾气秉性和她对宇文赫的垂涎程度,要是有万无一失的法子她早就下手了。她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说到底还是自私自利。
萧如月只要一想到,她的行动很有可能让宇文赫被叶海棠那个老妖怪占了便宜,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也就只有在想到,能顺利让姚梓妍自己去用‘一夜**’而走上灭亡之路,让叶海棠也自取灭亡,她才稍稍释然些许。
一想到姚梓妍,萧如月的目光沉了沉。银临和绿衣明显可以感觉到一股杀气从萧如月这儿发出。
平日里笑脸迎人温婉可人的皇后娘娘,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令人不觉胆寒。
绿衣情不自禁想起当初岐山王府发生的那一幕。
一向懦弱任人欺凌的五小姐,摇身一变,舌战众人面不改色,更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命运,从有了和亲公主这个身份。
萧如月的目光从银临和绿衣身上移开。她无意针对绿衣和银临,但若是她们接受不了她冷血的一面,也无法继续走下去。
往后要杀人的地方还多着呢。
姚梓妍,若你不从叶海棠那里求得这药便罢,若你真用上了,就是自寻死路,任谁也拦不住。
有些人想死,地府冥王也没辙,不是么?
姚梓妍,从前我多么单纯,多么天真,我天真到相信你像我把你当姐妹一样也把我当成你的好姐妹,可你竟然亲手掐死我的孩儿,当着我的面抢了我的夫君。
那一世短短二十载的光阴,我一直秉承家训做个良善,不与人为恶。
我从没想过我有一日会变成工于心计的女子,我更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面对面。
可我赤诚相待换来的,却是你与宇文成练这对狗男女的绝命一刀。
我今日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所以你的下场全部是你咎由自取。
怨不得人。
思及此,萧如月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但这笑容稍纵即逝,消失的速度之快,让银临都以为这是错觉。
接着,萧如月便吩咐银临道:“备早膳,本宫饿了。”
“是,娘娘。”
邀凤宫里萧如月正用早膳的时辰,也是魏王府里姚梓妍刚刚起身的时辰。
姚梓妍睁开眼,看见的是身边空荡荡冷冰冰,没有宇文成练来过的痕迹。
她坐到梳妆台前,铜镜中的自己,眼角已有浅淡的细纹。
岁月催人老,即便她有药,也抵挡不住岁月痕迹。
只要想到有一日她也会老去,白发苍苍,姚梓妍就更加暴躁,狂躁地拍着梳妆台大叫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宇文成练,我这一生都在为了你付出,如今你喜新厌旧,全然不顾你我之间的情分,我如何甘心!”
当初囚禁萧如月并对外宣城萧如月已死之初,宇文成练不知有多痴迷于她的身子。
日日都离不开她。
夜夜缠绵,形影不离。
她一度以为没了萧如月,宇文成练就是她一个人的,可日子一长,宇文成练就慢慢厌倦她了。
他眼里看见的不止她一个女人。
他的心很大,有了她一个还不够,他想像皇帝一样三妻四妾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他想当皇帝。
所以,宇文成练他不甘心只有一个王妃。
虽然他表面上对外宣称不会再娶不会纳妾,背地里却在京城以及城郊养了十几个女人,越养越多。
一个月三十天,他每隔两日便换一个女人伺候,比宫里那位一直不近女色的皇帝不知道逍遥快活了多少倍!
宇文成练,你娶我时发过誓的,你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你违背了誓言。
是你违背了誓言,莫要怪我报复,这是你应得的。
我要你离不开我,再一脚踹了你,你让我过不安生,我也要你像我一样头上戴着天大的绿帽子!
只要叶海棠那个老女人肯赐药,我就不怕收拾不了你。
姚梓妍长长的指甲扣着梳妆台面,她大抵是没看见,铜镜中倒映的人影有多狰狞恐怖。
“叩叩叩。”窗户上传来连续的轻敲声。
姚梓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听见窗上响起两短一长的轻敲声,那是她与叶海棠那个老女人联系用的暗号。
姚梓妍立即起身去开窗。
开窗之后就侧了身子,窗外一个女子迅速跳进来,反手关上了窗。
“红汀姑娘。”
来人正是烟水阁里的侍女,红汀。
在红袖楼中,姚梓妍名义上是红袖楼楼主的徒弟,也称呼叶海棠一声师叔,可她的地位实则还不如叶海棠身边的一个侍女,比如红汀。
“主子吩咐交给你的。只需要在熏香中加入一滴,便可以令你心想事成。”红汀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很小的瓷瓶塞到姚梓妍手中。
姚梓妍顿时喜上眉梢,“这是真的么?师叔她真的这么说?”
“主子的话我已带到,告辞。”红汀也不多话,说完便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很快就跳上屋顶,又纵身一跃,消失了踪影。
姚梓妍不管红汀是离开的,红袖楼的人武功高强身手好,自有办法来去自如。
手中的瓷瓶已令她兴奋不已欣喜若狂,
太好了,有了这个东西,就不怕宇文成练不能就范。
今晚……不,今个儿下午等宇文成练回来,便能试上一试了。
是否管用,一试便知。
邀凤宫里。
用过早膳,萧如月执了一方绣帕擦了擦嘴角的痕迹,抬头问绿衣道:“可见到雅音姐姐回来了?”
“未曾见过。”绿衣摇摇头。
银临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说起来也是怪了,从昨晚开始便没见过雅音姑娘了。”
雅音姐姐昨日说过她要出宫一趟,却去了如此之久都未见回转,莫不是去了太皇太后那……或者应该说是,去了那个人那里。
唐敬之。
雅音姐姐到底是忍不住去见他了。
她认识雅音姐姐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雅音姐姐因为某个人而有所动容。
那样孩子气闹脾气骂人的模样,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冷静恬淡无论何时何地都面不改色微微一笑的世外高人。
只不过,雅音姐姐自己不自知罢了。
感情一事,世人多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站在局外能看清一切,入了局才知晓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正如她这般。
陷入宇文赫的温柔陷阱,无法自拔。
明知不可为,却情不自禁情不由己。
萧如月越发担忧。
即便到了收拾完宇文成练和姚梓妍这些人的那天,她也不愿意不舍得离开了。
人心向来不由自己操控。
轻叹一声,萧如月吩咐银临:“待会儿你带上些东西再去碧霞宫看看。王婕妤虽然醒来,可被人下毒这事毕竟伤了身子也吓着她了,你去宽慰她几句。还有,王家的夫人八成也该进宫了,去了之后,多注意些。”
“奴婢明白。”银临应承下,便去准备了。
绿衣嘟囔着,萧如月虽然没听清,但也知道,她自言自语的内容,多半是:“这些事怎么用得着让银临姐姐去,我去不也一样么?”
“傻丫头,怎么会一样。不让你去自有不让你去的原因。不用跑腿在邀凤宫里歇着不是更好。”萧如月戳了戳绿衣的脑门。
这件事萧如月不吩咐无事可忙的绿衣去做,而让要管着邀凤宫上下大小事的银临亲自跑,是有原因的。
原因有三。
一是绿衣毕竟年轻,在宫中时间不长,安慰人的话倒好说,若是遇上王家夫人进宫说了两句难听的,她八成就忍不住了;
王家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她的女儿在宫中不受宠她能忍,王家能忍,但被欺负到头上就另当别论了。
第79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王婕妤再不济那也是王家的女儿,王家人断然没有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害到险些丢了性命却袖手旁观坐视不管的道理。
二来,王婕妤在宫中势单力薄,想生存下去必然要找个靠山。皇后正得宠,寻她做靠山正合适,但这还要看王家人的意见。
因为,王婕妤一旦与她亲近,就代表着王家也必须站在她这边。
萧如月让银临去,是希望银临能打探清楚王家的态度,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还有一个原因是,昨晚宇文赫虽已查清送糕点之人并非来自邀凤宫,可在世人心目中后宫争斗的手段一向层出不穷,这件事已在荷香等人心中埋下了怀疑了种子,她们不会轻易相信萧如月这个皇后的清白。
一日不找到那个假冒皇后之名送糕点的人、一日未找到真正的幕后指使,她身上的嫌疑便一日不能洗清。
即便将来能够证明幕后指使害人者的的确确是另有其人,不是皇后,她们也还是会怀疑是皇后与那人有勾结。
这便是这便是后宫争斗。没人会相信皇后会是清白的,尤其是在她宠冠后宫的时候。
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也不见梁丘雅音回来,倒是沈良从萧府回来,向萧如月禀告了萧府里的一切动向。
沈良说,萧府上下一切都好,并无异常。萧尚书身子恢复良好,涟漪贴身照顾他,也照顾着萧府的老夫人,相处甚是融洽。
萧如月心中便安慰不少。
一直以来,沈良都听从她的命令去萧府守着。沈良只要不在宫中当值,就一定是在萧家。
也正是因为有沈良这么个保障,萧如月才能放心在宫里待着而没有三天两头往萧府跑。
说起来沈良在东陵时好歹也是一员猛将,却因为被皇兄派遣为她的和亲护卫队长,由着她差遣摆布,如今沦为一个趴房顶的侍卫,真是天大的委屈。
“辛苦你了沈将军。你可曾疑惑过,本宫让你守着萧府是为何?”
“……娘娘不说,卑职也不好问。”沈良如是说道。
言下之意是:他的确好奇,但他知道不该问的不问,照命令行事便是。
萧如月淡淡地笑了,眼底隐去一抹深意,“沈将军是个明白人,日后本宫会给你个交待的。”
“谢娘娘。”
“但还有一件事本宫想提醒你。”萧如月忽然有些严肃。
沈良被她的表情惊到了,“……娘娘请说,卑职听着。”
“我知道你对雅音姐姐有些,别样的情愫,但碍于不知道怎么开口就一直藏在心中。我想告诉你的是,雅音姐姐心中有别人了,她有些特殊,你和她……不太可能。”
沈良闻言一怔,“娘娘,卑职……”
他万万没想到萧如月会跟他说这个,脸上先是不好意思的一热,接着便是失落。
他的心事被公主看得透彻,在公主面前,他的秘密被一览无遗。
可,雅音姑娘她怎,怎么会……
“雅音姐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与世间大部分女子都不同。沈将军你是本宫从东陵带出来的人,本宫不愿看着你一头撞上去受那血淋淋的伤,但如果你心中已认定了她的确放不下,就只当本宫今日从未说过这番话。”
在沈良的怔愣中,萧如月补充道:“无论是世俗的眼光还是她已心有所属的这个障碍,都不能阻挡你对她的心意不是么?”
沈良无言以对,也可以说是被人说中了心中所想,他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萧如月轻叹,“今日就当本宫从未说过这些话吧,沈将军对雅音姐姐的心意,只怕往后要你独自承受了。”
沈良默然了许久,施礼之后静静离去。
为了单独与沈良说话,萧如月特意支开了绿衣。
沈良走后,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萧如月呷了口茶,看着殿内的某一处,语气淡淡:“人都走远了,雅音姐姐可以出来了吧。”
话音落,便见一抹水碧色从房梁上落下来。
眉目清秀,神色恬淡,明明不太出彩的五官却叫人无法忽视,这神采除了梁丘雅音还能有谁?
“雅音姐姐打算在上面猫多久?”
“这不是刚回来便见沈将军回来,索性就……”不露面了嘛。梁丘雅音有些心虚。
萧如月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
梁丘雅音倒是爽快坐下来了。
“我对沈将军说的那些话你应该都听见了吧。姐姐,你怎么想的?”
梁丘雅音难得露出苦恼的模样来,“你想让他死心才骗他说我心有所属,可最后为何还要说那样的话?”
她大概是不能理解萧如月的想法。
却见萧如月叹了口气,说道:“沈将军为人耿直,他更不擅长男女之事,他对你的心意都写在脸上了,大家都能看出来。你可以不接受他,但却不能阻止他对你的心意,既然如此我又何苦要逼他?”
梁丘雅音也不觉跟着叹了口气,“你还是这样。我一度怕你会因为仇恨而彻底迷失心智,幸好你未被仇恨冲昏了头蒙蔽了眼睛。”
“雅音姐姐尽可放心,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敏儿还是懂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以十倍百倍奉还!决不轻饶。
“也是,倘若你真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我也不会帮你这许多。”说到这,梁丘雅音倒是笑了。
“还有一件事。”萧如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梁丘雅音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对沈将军说的心有所属不是骗他的,也不是信口胡诌,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身体会的。”
“……你胡说什么呀。我怎么会……”梁丘雅音语无伦次起来。
“昨晚你是去找唐敬之斗法去了吧。”
被萧如月一句话戳穿心事,梁丘雅音有些尴尬,“……你怎么知道?”
萧如月露出“我就是知道”的神情。
“昨儿个你一直在房中翻来覆去地找东西,后来又突然跟我说你要出宫一趟,我就留了个心眼,加上当时没看见你带着你片刻不离身的宝贝腰包,我也就明白了。”
“唐敬之身手了得,更有与君上熟识的便利,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以他的身手,他想从你这里带走点东西而要挟你去找他并不难,依他的脾气秉性,也的确会干出这种事来。”
心事被剖析,梁丘雅音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无奈地戳了戳萧如月的额头。
“宇文赫娶了你这么个鬼灵精,他想后宫佳丽三千怕是不可能了。”
萧如月耸耸肩道:“他原本也没有佳丽三千,往后有没有倒是不重要。”
梁丘雅音翻了个白眼,对萧如月此话不予置评。
“行啊,你既然什么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我昨晚找不到腰包后的确是去了别苑找唐敬之要东西去了。东西是被他拿走,他自然轻易不肯给。你来猜猜,我与他斗了一宿,孰胜孰负。”
“平手。”萧如月脱口而出。
梁丘雅音闻言瞪了瞪眼,这样的表情在她身上实属少见,“你你……”
“我就是知道了。”萧如月看穿她的心思,笑笑道,“雅音姐姐也忙了一宿,先回去歇着吧,其他的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其实猜到这个结果也并非难事。
首先,唐敬之对雅音姐姐一直有那样的心思,平日里虽然调侃戏谑都用上,嘴上占了十足便宜,但与她斗法却会留一分余地。
相反的,雅音姐姐找不到腰包气急败坏之下,也不能全神贯注发挥所长,这也是唐敬之不会尽全力的原因。
往里日他们俩就是不分伯仲,在一个有意放水一个气急败坏之下,决计分不出胜负;而唐敬之还要留着雅音姐姐的腰包逼着她继续与自己纠缠,平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以雅音姐姐平日里的机敏聪慧不会想不明白,她只是一时被唐敬之气坏了,才会看不清楚。
所以,这一点萧如月并不打算点破。
有些事别人点破无用,还是要自己去体会体悟一番才好。
当初若不是宇文成练和姚梓妍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她打死也不信她最信任的他们会背叛她,就是这个道理。
当初身边的侍女曾多次提醒过她要注意姚梓妍这个人,她却因为身在局中,并未在意。
而今想来才知自己又多荒唐。
梁丘雅音见她不肯说,也不强求,叹了句:“敏儿果然聪颖过人。我先去休息,别让别人来打扰我。”便走了。
她走时,眼中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还自言自语低喃了一句。
萧如月听清了她的低喃,手心里湿了一手汗。
最近她每日都会腾出一个时辰打坐练气,耳力目力都有所见长,故而,方才雅音姐姐的声音虽小,她还是听清了。
她说的是:那个秘密怕是瞒不了多久了。后面还有一串几不可闻的叹息。
秘密?会是什么秘密?
能让雅音姐姐神色失常,且与她有关的,会是什么样的秘密?
萧如月抬头看去,梁丘雅音离去的背影也有些沉重。
雅音姐姐,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第80章 戴罪立功
“在想什么想这么入神?”
宇文赫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响起。
萧如月被这一叫惊得回神,抬眸便见宇文赫站在她前面,正看着她。脸上还有些疑惑。
萧如月晃了晃脑袋,扶着书案站起身,“君上怎么回来了?”
“自然是陪你用午膳。”宇文赫扶着她的手,浅然笑道,“你也不希望我因为国事操劳废寝忘食而累坏了身子吧。”
“嗯,国事再紧要也得先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关注黎庶苍生。”萧如月眸中带笑,
这句话让某君上十分受用,高兴地拉着萧如月在她唇瓣啄了一啄,才心满意足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走,用膳去。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萧如月哭笑不得。
用午膳时,萧如月顺便提了一句:“下午我想悄悄出宫一趟,去萧府。”
“为什么?”宇文赫的手顿了顿。
不是他多疑,而是,敏儿对萧家对萧景煜太关心了。
她也没迟疑,说道:“我想去见见萧府的老夫人。而且今科开科在即,京城之中应该都是应试的学子,我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宇文赫迟疑了片刻,说道,“带上银临和沈良。”
他的话没有命令的味道,却不容置疑。
萧如月点点头。
悄悄出宫就意味着不能带护卫,没有护卫等同于让她置身危险之中,宇文赫这已经是退让了。
萧如月思虑再三,决定用完膳就去把雅音姐姐给叫起来。
宇文赫用完膳要去午睡,萧如月本也打算小憩片刻,但绿衣突然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萧如月便打消了念头。
她和宇文赫说了一声,便与绿衣一起出来了。
临走之前,宇文赫还拉着她说:“快去快回。”说着暧昧地示意自己身边的空位。
萧如月不禁红了脸,低声娇嗔道:“不要脸。”
绿衣自然知道自家主子与君上你侬我侬,还特意先到门口候着。
等了一会儿,萧如月才出来。
书房里,银临和彩茵正候着。银临静候一旁,彩茵却是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娘娘”彩茵一见萧如月,一下就哭了出来,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萧如月微微颦眉,落座后并未出声。
在彩茵这孩子自打昨晚来报信说碧霞宫王婕妤出事之后,就一直躲着不敢见人,到今天也没人见过她。
这会儿彩茵自己藏不住了,就出来了。
不过,她刚好有很多话想问彩茵,彩茵这会儿出来正是时候。
等彩茵哭了一会儿,才徐徐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嚎啕大哭?”
彩茵的背上一僵,动作迟滞,缓缓抬起头来,“娘娘,我……”说着嘴巴扁了扁又要哭了。
“够了!本宫不是来看你的哭的!”萧如月终于是怒了,冷冷一叱,彩茵顿时把哭声和眼泪都给吓回去了。
“你说不出口,本宫替你说。”萧如月冷淡道,“你与琉璃阁的某个宫人很熟,所以,不小心说漏嘴说出本宫习惯把某样东西藏在隐秘的锦盒中,且不让任何人接触是不是?”
彩茵双目圆睁,震惊得不得了,连连点头。
看她的样子像是想问:“娘娘你怎么知道?”
“你又不小心说漏嘴,说出上次有人假冒君上的名义给本宫送下了毒的吃食,是与不是?”
彩茵含泪点头,眼里满是悔恨。
“行了,本宫都知道了。”从彩茵这里得到这样的答案,萧如月已十分满足。
“可是娘娘……是奴婢嘴快才害得王婕妤被人下毒,害得娘娘您被人栽赃东西被盗,奴婢该死”
彩茵哭得梨花带雨,伏跪在地上竟然用力磕头,“奴婢该死,求娘娘责罚!”
萧如月给了银临一记眼神,银临便制住了彩茵。
“既然明白这件事是由你嘴快而起,那就戴罪立功。”银临说道。
心里还有半句没说出口:娘娘若想责罚你,还会等到这会儿么?
彩茵被银临按住,愣愣地看着萧如月。
“回去吧。”萧如月摆摆手道:“记住,本宫寝宫中从来没有什么锦盒,也没有什么琉璃瓶子。”
“是,是。奴婢记住了。”彩茵应声连连,被绿衣给带了出去。
书房里便只剩下萧如月和银临。
“你见过王夫人了,王夫人怎么说的?”萧如月看着银临问道。
银临摇摇头,“如您所预料,王夫人对王婕妤很在意,但是一说到让王婕妤与您站到一起,便表现出强烈的排斥。但好在她没有像荷香那样认定是娘娘动的手脚。”
“嗯,意料之中。本宫虽然是皇后,但说到底是东陵的公主,在大夏臣民的眼中我只是个外来客,在大夏毫无根基。除了有君上一心护着之外,毫无长处。王家一直明哲保身不倾向于任何势力才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王夫人更是出了名的精明,她不会轻易松口的。”
“昨晚之事已有君上出面查清证明本宫是无辜的,王夫人很清楚怀疑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即便她心中像荷香一样对本宫存着怀疑,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反而她还会安慰自己的女儿,让王婕妤不要多心多想。”
“那娘娘您还……”还让奴婢去问。银临心里暗暗念叨,却未说出口。
但即使她不说,萧如月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她答不答应是一回事,咱们投石问路却是必须的。”萧如月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清浅,却叫人捉摸不透。
银临打量着萧如月,按说,她与皇后娘娘朝夕相处这么久,娘娘从未刻意瞒着她什么事,她应该能看穿娘娘的为人才是,可越是相处,她反而越发看不透娘娘。
她时而天真烂漫时而深沉复杂,时而运筹帷幄工于心计谋与城府,时而善良得叫人不敢相信。
是否出自皇家的女子都是这般复杂的人格?
当然,这话她不敢问,默默候在一旁。
好一会儿,萧如月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吩咐银临道:“王婕妤那边要多加照顾,毒素已清但毕竟伤身,往后还需要她,不能亏待了人家。”
“是,娘娘。”饶是银临也摸不清萧如月的心思,只能把萧如月吩咐的事情记在心上,用心去做。
琉璃阁中。
亚娜从外头回来,对着叶海棠说道:“主子,守在邀凤宫的人回来说,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们都没有一点消息,是不是没发现……”
“你懂什么!”不等她把话说完,叶海棠便冷眼打断她,“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司徒敏那个贱人怎么可能没发觉?她只不过不敢声张罢了。”
亚娜咬着唇不敢搭话。
叶海棠又自言自语道:“这件东西丢了她也只能吃哑巴亏,我谅她也不敢到处嚷嚷。算她识相。”
亚娜连连点头,不敢出声。
叶海棠紧紧攥着广袖中琉璃瓶子,嘴角浮出一抹十分邪气的笑容。
司徒敏,本宫真要感谢你带来“一夜**”,这样的宝贝别说千金,万金也难求。
很快,我就会用到宇文赫身上。
你不是自诩宠冠后宫,你不是仗着君上宠爱你就无法无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么?
我倒想看看失宠后的你该如何自处。
本宫可是很期待那一天呢!
午时刚过,未时初。
萧如月脱下繁复宫装穿了男装,这次的衣裳与上次穿去天牢探望萧景煜时穿的那件银白色流云暗纹锦袍不同,是一件寻常人家都会穿的青色长衫,只加了些许绣花的点缀,腰带也没那么讲究。
天气暖热,中衣也少穿了两层。宽大的衣袍掩盖了女儿家的玲珑体态,脚踏一双短靴,手持一柄画着泼墨山水的折扇,看上去就是个俊美的书生。
与赴京赶考的书生倒是无异了。
银临绿衣等人再次看呆。
知道自家皇后娘娘生得好看,也晓得她穿男装英气,可每一回都会被惊艳到。
说起来,皇后娘娘的模样也不是绝艳的类型,可偏偏她眉眼极为灵动,泛着一股灵气,令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移不开目光。
“娘娘,您这副模样出门,怕是要迷倒不少情窦初开的少女。”银临调侃道,“奴婢怕咱们要回来时会跟着一大群尾巴。”
萧如月手中的折扇挑起银临的下巴,笑得邪肆狂狷,“小姐姐敢调侃本公子,胆子倒是不小。”
“小女子不敢。”银临作娇羞状,低眉顺眼。
屋子里几个人顿时笑成一团。
萧如月再三思虑之后,最终没有去把雅音姐姐叫醒,只带着女扮男装的绿衣和银临出门。
对了,还有个不可或缺的护卫队长,沈良沈将军。
沈良负责驾车,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宫,直奔萧府。
萧如月却是不知,在她兴高采烈换装出门后,宇文赫竟然会出现在邀凤宫里。
连本该在休息的梁丘雅音也起来了。
“梁丘姑娘特意把朕叫过来,是有话要说吧。”
“君上明鉴,民女有些事情不想瞒着你。琉璃阁里的叶海棠,和魏王府那对道貌岸然的夫妻都对敏儿虎视眈眈,她一个人行动太危险,还望君上能给她多安排个护卫。”
第81章 成人之美
“梁丘姑娘不是敏儿的好姐妹么?你为何不保护她?”宇文赫反问道。
却见梁丘雅音耸耸眉说道:“好姐妹也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再说,敏儿是君上的妻子,保护妻子不是丈夫天经地义的义务么?由我代劳我倒是不介意,您肯么?”
宇文赫:“自是不肯。”
梁丘雅音笑而不语。
马车出了宫,一路直奔萧府。
绿衣叩门叫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老管家来应门。
老管家看着绿衣眼生,“不知小哥是……”
“老管家,是我家主子要见萧大人。”银临从后面走了过来。
“……是银临姑……”娘。老管家怔了一会儿,便认出了银临。
银临笑了笑,示意自己身边的萧如月,“大门口多有不便,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管家立即领悟过来,连忙请萧如月一行人入府。
萧如月等人进了正厅,老管家忙吩咐丫鬟去烹茶。
“贵客稍候片刻,老奴这就去请主子出来。”
萧如月笑笑不语。
萧府是她的家,却阔别这么久才得以回来。
记忆中的陈设丝毫未变,但经过这么多年,沧桑陈旧了许多。兄嫂不在了,父母亲也不在了,只余下奶奶和景煜,这偌大萧府实在冷清。
触景生情下,萧如月眼眶微微泛红,绿衣离她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萧如月作出揉眼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老管家很快去而复返,萧老夫人和萧景煜,涟漪也一道出来。府中上下加上涟漪左右不过八个人,齐刷刷跪地磕头
“娘娘大驾光临,微臣一家未曾远迎,罪该万死!”
萧府今不如昔,府中下人只余下个厨子负责下厨,一个老妈子与两个丫鬟在照顾老夫人的衣食起居,还有一个老管家照看里外。
余下的,就是萧老夫人,萧景煜还有涟漪了。
曾经偌大萧府堂堂萧家,如今沦落至此,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免礼平身吧。”
萧如月很快隐去眼底的哀伤,平静道。
但身子还是忍不住想向奶奶倾去。
最后她还是管住了自己的手,攒紧拳头,险些让指甲掐进肉里去。
萧景煜扶了萧老夫人起身,不解地看着萧如月,“不知娘娘前来,是有何吩咐?”
显然是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再次女扮男装,还微服私访到萧府来。
“萧大人,本宫此番出宫一是来探望萧老夫人,二来是看看涟漪在萧府有没有闯祸。不是为国事而来。”萧如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涟漪。
涟漪双颊染上绯红,满面羞。
萧景煜被这么一调侃,尴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大人身子还未全好,还是要趁眼下这个机会好好休息。过几日便要开科取士,萧大人得有个好身体,才能为国效忠为君上出力。”萧如月很自然就转开了话题。
萧景煜连连点头。
考虑到萧景煜大病一场,这几日礼部的公文多数是送到萧府来的,虽然早朝他也有去,但多半在散朝之后就回来了,不会多逗留。
当然,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景煜会是个栋梁之才,如今跟着宇文赫多些磨练,对他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萧如月又看了萧景煜一眼。
萧景煜被她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生出些许奇异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萧如月亲切地拉着萧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这正厅拘谨的很,可否领本宫到后院说话。”
“自然可以,萧府上下荣幸之至。”眼前的皇后娘娘让萧老夫人倍感亲切,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萧如月便与萧老夫人一道往后院去,银临、绿衣和涟漪她们也一起跟上。
余下沈良萧景煜和老管家这三个不同年纪不同身份的男人,面面相觑,最后却是笑了。
后院与萧如月记忆里的模样并无二致,却少了许多生气。
从前家里人多热闹,如今人一少,这宅邸就显得冷清许多,加上人手不够,免不得杂草多些。
见萧如月左看看右看看,萧老夫人心中有些失落,以为萧如月是嫌弃府里沧桑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真是让皇后娘娘见笑了。我们萧家确实今非昔比,大不如前了。”
“老夫人误会了,本宫并非这个意思。”萧如月拍拍老夫人的手,算是安慰她,“勤俭持家正是君上提倡的。萧府很是清静,比起许多侯门大户大肆铺张奢靡,本宫反倒更佩服老夫人的持家有道。”
“皇后娘娘谬赞了。”
萧如月的安抚很管用,只三两句话,就让萧老夫人眉开眼笑。
后院有个清心亭,是萧景煜小时砌的,那时萧如月也还小,算起来她比景煜也就大个几岁。这清心亭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涟漪勤快地端来热茶点心,不敢多说话,静静站在萧老夫人的身后。
萧如月看了她一眼,笑笑问萧老夫人道:“老夫人,涟漪来了萧府可有给您添麻烦?”
“没有没有,娘娘误会了,涟漪是个好好孩子,自打涟漪过来,家里的活儿计都被她一个人包的七七八八,总跟厨子丫头他们抢着干,老身不想让她这么辛苦,可这孩子就是说不听。”
老夫人生怕涟漪会被罚,语气也有些急切。
“娘娘您帮着劝一句,不能让她这么委屈,再怎么说,涟漪也是从娘娘您邀凤宫里出来的人。”
老夫人这话里话外对涟漪全是关心,可末了又怕被萧如月听出什么,连忙补充一句。
萧如月顿了一顿,“那老夫人是因为涟漪从邀凤宫出来,不想委屈了她,还是怕她辛苦担心她?”
说着这话,萧如月目光凌厉地射向涟漪。
萧老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涟漪站在老夫人身后,小脸白了白,有些手足无措。
“娘娘,老身也知道涟漪姑娘是邀凤宫里的人,我们萧家不该妄想。但这孩子和我们家景煜……”
老夫人欲言又止,回头看见脸色发白的涟漪,也就顾不上许多了,起身朝萧如月跪了下来。
“娘娘,涟漪是个好姑娘,这些日子她在我们家做的一切,老身都看在眼里了。老身求娘娘让涟漪留下来!”
涟漪也跟着跪下来,战战兢兢道:“娘娘,涟漪求您让奴婢留下来。往后您让涟漪当牛做马都成。”
“老夫人快快请起。”萧如月被她一跪连忙起身,把老夫人扶了起来。
绿衣手快,也把涟漪给扶了起来。
萧如月说道:“老夫人,您老的意思本宫也明白。按例,宫女到了年纪之后便可以出宫嫁人,这提前出宫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这不是多为难的事。若是萧大人与涟漪是两情相悦,本宫自可成全他们,不用什么当牛做马这么严重。”
涟漪激动地眼眶泛红,眼泪稀里哗啦的掉。
老夫人也是连声感谢。
但萧如月沉了沉,又道:“可老夫人,您真的想好了,以萧家门庭,您真的让尚书大人迎娶涟漪这般出身寒微的丫头为妻么?成亲之事最讲究门当户对,若萧大人娶了个小宫女,怕往后少不了别人闲言碎语的。”
虽然她乐于成人之美,但这毕竟关系到景煜的未来,她不想太过草率。
萧如月这么一说,涟漪紧咬着下唇,眼泪却是止住了。
她往萧如月面前一跪,郑重磕头:“娘娘,涟漪自知出身寒微配不上萧大人与萧府的门庭,但假若涟漪有幸能嫁入萧家门,涟漪丁会尽自己所能照顾好大人和老夫人,让大人没有后顾之忧。”
“娘娘,您也听见了,有涟漪这句话,老身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萧老夫人也为涟漪的这番话而动容。
“婚姻大事的确讲究个门当户对,但两情相悦两心相守却更为重要,娘娘,请您让涟漪留下。”
老夫人说着又要跪下去。
萧如月手快地搀住她,“老夫人莫要再跪了,既然萧大人与老夫人都看得上涟漪,涟漪也愿意留在萧府,本宫便不会强行把人带走。不过,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马虎,待今科大考过去之后,还是要萧大人好生筹备,三书六礼迎涟漪过门才是。”
“是是是,礼数不可废。”老夫人了却一件心事,满面笑容。
“奴婢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涟漪郑重地磕头谢恩。
这个礼,萧如月便没有拦着。
因为,于情于理,无论她是萧如月还是皇后娘娘,涟漪这个礼都是要谢的。
萧如月也是了了一件心事,松了口气。
却忽然听得老夫人叹道:“若是我那儿子儿媳健在,孙儿孙媳和月儿也都在,一家人开开心心替煜儿娶亲,那该多好。”
萧如月心口一滞,被锤子打中一样地抽疼着。
这一刻,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心中有好多话,她想当着老夫人的面叫她一声奶奶,想告诉奶奶:我是月儿啊,月儿回来了。
可她没有这个勇气,也不能这么做。
涟漪扶着老夫人,担忧地对萧如月说道:“祖奶奶常说起老爷夫人和小姐的事情,小姐当年嫁给魏王爷为妃,可惜后来难产而死。自打魏王爷再娶了如今这位王妃之后,两家也就断了往来。祖奶奶这是触景生情了。”
第82章 司徒无
萧如月没出声,这样的话从涟漪口中说出,心头不由得再度梗阻。
老夫人眼眶泛红,抓着拐杖的手关节泛白,“涟漪。”
涟漪意识到自己不该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这些话,连忙噤声。
曾经的萧家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后来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如今萧家只余下奶奶和景煜。白夫人一再送走黑发人,换了谁,谁能受得了?
若不是奶奶坚强,还有景煜要照顾,她怕是早就……
萧如月忍不住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你别难过,虽然你失去了其他的家人,但还有萧大人,以后还会有涟漪一起孝敬你,说不定他们成亲之后很快就能给你添个重孙子,你该高兴才是。”
被萧如月这么一说,萧老夫人确实得到安慰,看涟漪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期盼。
涟漪羞红满面。
萧如月原本想说,失去的亲人说不定还能再见。但这话太惊悚了,说出来怕吓着奶奶,也怕惊着别人,萧如月只好咽了回去。
萧如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聊起涟漪到萧府之后的事,涟漪害羞得借口去再泡壶茶过来,都不好意思听了。
大家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女孩子嘛,脸皮儿薄。
老夫人说着说着便说起当日萧景煜被人陷害入狱的事。
萧如月一度感到奇怪,在那个时候,景煜身陷囹圄,奶奶竟然没有进宫向她求情。
但此时从萧老夫人口中听到的是,当时是皇后派人传信要萧老夫人稍安勿躁。
萧如月就懵了,那样的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叫什么人传信到萧府,左思右想之下,唯一可能冒她名号的,好像只要宇文赫。
宇文赫想重用景煜,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又不能什么都表现在明面上。才会用她的名义来做这件事。
真是只老狐狸。
萧如月在萧府待了有一个时辰才离开,走时萧如月还依依不舍。
她其实不愿意走,但她不敢表现出太多对萧府的关心的眷恋,生怕有人对她的身份起疑。
萧如月在后院与老夫人作别,并且不让老夫人送她,之后她没有直接出府,而是书房去找萧景煜。
她这次出宫,当然还有宇文赫交待的事情要一起办。
萧如月在萧景煜耳边低声说来两句,萧景煜郑重地点点头。
之后萧如月便若无其事道,“萧大人,三日后新科开考,就盼你全力以赴了。”
“是,微臣定不辱使命。”
萧如月来萧府时没惊动旁人,走时自然也不肯让萧景煜出来送。
一辆马车来,一辆马车走。
离开萧府之后,马车奔向玄武大街。
眼下开科在即,大夏国内举子纷纷前来赴考,应试的举子都住在玄武大街上的客栈里,这条街不知道有多热闹。
街上的人简直多的不能再多,为了避免马车过来拥堵,沈良早早把马车停在了街口,萧如月一行人是步行过来的。
这条街上随便撞到一个路人,都是外地来赶考的举子,路边摊贩摆的小摊子,这会儿也不卖胭脂水粉首饰布匹,摊上全是各种各样的书。
小贩叫卖的热情也很高涨,什么试题大曝光,什么会考的秘密,叫卖声此起彼伏,光顾的人还真是不少。
走过路过顺便买本没事看看新鲜。
绿衣就很感兴趣,听见卖试题的,眼睛都发绿,扯着萧如月的袖子,“娘……公子你们他们,居然在卖试题。”
就知道带着丫头出门不保险,张嘴就露馅。
萧如月手中的折扇在绿衣头上打了一下,没好气道:“宫里那位这会儿都不知道会试考题是什么,这些人卖的能是真的么?”
绿衣可怜兮兮地揉头,“我哪儿知道嘛。”
“公子此言差矣,”绿衣话音才落,便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说话间,一个留着小山羊胡子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从旁边蹿了出来,挡住了萧如月一行人的去路。
“我看公子几位的穿着打扮,也是来赴考的举子吧。你可不要不信,我们家东家能知未来通过去,你花个五两银子就能知道考题,轻松备考,迎战殿试无负担,何乐而不为?”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卖大力丸的。”银临撇撇嘴,说话很不客气。
萧如月很想给她竖一个大大的拇指。
“这个小哥话是怎么说的,鄙人可是正经生意人,这考题绝对货真价实,五两银子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那人说的头头是道的,还把一本小册子拿在手上掂量,时不时拿眼角余光观察萧如月的反应。
萧如月摇摇头,不予理会抬腿便走。
那人想拦,被沈良一个眼神瞪过去,悻悻走开了。
“沈将军不必这么凶。”萧如月忍住笑道。
沈良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这人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信口开河,说的话全无半字是真,瞪他一眼是轻的。”
萧如月一时好笑,“咱们出来走走看看罢了,你太认真了,放轻松。”
“不敢,卑职的任务是保护主子的安慰。”在宫里还好一些,出了宫沈良就变成了块铁了,尤其是在这大街上,说话都一板一眼的。
银临和绿衣看着沈良这模样也忍不住笑了。
沈将军常年不在市井走动,还真容易上纲上线。
萧如月也是好奇,这里看看,那里逛逛,听听这边几个举子在讨论国事,看看那边几个书生在激烈讨论,争得面红耳赤。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走到一家客栈门前,一个身穿青色布衣的人影从茶馆里匆匆忙忙跑出来,也不看路,一头往萧如月这里撞来。
银临和沈良齐齐上前,银临护住萧如月,沈良一手就把那个人给撞开了去。
“哎哟。”那人连连退了几步也站不稳,摔在地上哀叫一句,怀中抱的书画散落一地。
沈良戒备地横刀,“什么人?”
“沈将……沈大哥你太紧张了。”萧如月拍了沈良一下。
那个人抬起头来,二十出头的样貌年轻英俊,身上有股读书人的书卷气,但眉目间还有一股英气,剑眉斜飞入鬓,倒是生得十分好看。
是看过一眼便不会忘记的类型。
他看了看萧如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想必是小生撞倒了这位公子,真是失礼失礼。”
“无碍的,倒是叫公子跌了一跤。”萧如月淡淡一笑,折扇刷的展开,儒雅温润。
有两个姑娘路过,顿时看得目不转睛。
那书生朝萧如月作了个揖,连忙弯腰捡东西,沈良便近前帮了他一把,绿衣蹲下来帮他捡书画,三个人你一下我一下的倒是捡齐了。
书生怀抱书画,把萧如月一行四人都谢了一遍,才自我介绍,“小生杜子衡,淮阳人士,是来赴考的举子。看这位公子如此倜傥风流,想必也是来赴考的。”
“惭愧,小弟司徒无,柳州人士。”萧如月还了一礼,顺口起了个假名。
司徒无,无此人。
彼此交换过姓名,那杜子衡也寒暄客套了一番,但没说几句,便道,“司徒公子与小生十分投缘,不过小生今日还要些事去寻个朋友,司徒公子若是不嫌弃,改日可到这鲤跃居来寻小生,咱们品茗论诗畅谈国事。”
“好的,杜兄慢走。”
一面之缘的人,萧如月倒也没想过太多,不过,等那人走了之后,她看见地上还落了一本书册,便捡起来看。
一看才知道,那并不是书,而是诗词文章集录。且不是印刷出来的,是人手抄录,字迹十分好看,有男子的刚毅之气笔画之间颇为细腻,是一手好字。
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淮阳杜子衡,赠卿卿。
萧如月看到这里就明白了杜子衡匆忙走了的用意,不过,回头想去追,那杜子衡已经跑的不见人影了。
“公子,这是刚才那人落下的?他就这这旁边的客栈,要不要交给掌柜的让掌柜的代为交还?”银临看了客栈的招牌一眼,显然是不希望萧如月惹上麻烦。
萧如月笑了笑,“总觉得是缘分,让掌柜的带转交似乎缺点什么。我先收着吧。”
银临愣了愣。
绿衣不解地看着她:“让掌柜的代为转交缺点什么?”
萧如月的折扇再次落在她头上,“缺心眼。”
缺……心眼?绿衣皱眉。
在看见银临和沈良别有深意的眼神之后,她才恍然大悟:娘娘是在说我缺心眼!
“公子,我哪里缺心眼了?”小短腿慢了两步,连忙追上去。
“你缺的是心眼你说你缺在哪里了?”萧如月笑了笑,四两拨千斤。
绿衣满心悲伤。
萧如月一行人在街上逛了许久,也去茶楼喝了茶,吃了点心。
茶楼里的读书人甚为大胆,公然议论朝政。
有人说,魏王爷在朝中光结党羽一手遮天,却又摆出一副无心朝政的德行,分明是居心不良;
有人说,君上根基不稳,比不上魏王的势力,还有在边关的大将军手握兵权,真是双头夹击,皇位不好坐。
有人说,君上英明睿智,即便眼下局势不好,不久的将来也定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那些人说到魏王和大将军强势、君上弱势时,银临脸上那个生气但说到君上要拨开云雾见青天,银临就哼了一句:“算这些人有几分见地。”
萧如月哭笑不得。
第83章 祸水红颜
又有人说,从东陵嫁过来的无忧公主说不定骨子里是个祸国的妖精,自打皇后入宫便事情不断。皇后娘娘得了君上专宠,宠冠后宫,让别的嫔妃独守空闺,铁定很多人心里不爽。
还有人说,皇后娘娘个性桀骜不驯,总有惊人之举,还曾对太皇太后不敬,但君上照单全收,不给任何人骂皇后的机会,处处维护,这不是红颜祸国的征兆么?也不知道君上被灌了什么**汤。
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那些书生说的激情昂扬,用词难免不太好听,绿衣气得险些拍桌子,可一看自家郡主,她却是一脸平静。
“娘……公子,他们这么说你都不生气么?”绿衣压低声音道,听着这些诋毁的话,她都替萧如月愤愤不平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也别气了。”萧如月把玩着茶杯,淡淡说道,“他们不认识我,也未曾见过我,更不知道我为人处世如何,全凭听闻就妄加揣度评论我的处事为人,这样的评价不听也罢。”
绿衣:“……”娘娘您的心还真大。
“再说了,君上虽然霸道了些,但他还未糊涂到纵然一个女人无理取闹的地步。”萧如月压低嗓音说着,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对宇文赫可是很有信心的呢。
绿衣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哭笑不得。
萧如月一行人回宫时已经快要天黑,正好赶上宫门落锁。
她未来得及换下男装,宇文赫就过来了。
“玩了一下午?感觉如何?”宇文赫推门而入时,萧如月正在梳头。
宇文赫今天穿的是一身玄色龙袍,明黄色龙袍比起明黄色多了些深沉,和深藏不露的内敛,龙袍上的金丝线绣的金龙,在玄色衬托下愈发精神,更加立体,仿佛要飞凌云飞去。
这样一袭深沉的龙袍并没有让宇文赫看上去生人勿近,反倒给他俊美无俦的五官添加了一抹魅惑。
“并没有玩一下午,本宫去萧府看萧老夫人,就花了一个时辰,再去街上走走看看,才喝了杯茶,大夏京都最好的菜色还没见识到呢。”
萧如月放下手中的梳子示意银临和绿衣先出去。
不过,即使皇后娘娘不让她们退下,她们两个也没有不识趣到在屋子里碍眼当蜡烛照亮。
“今晚陪我去逛逛夜幕下的玄武大街,如何?”门一关上,萧如月便望着宇文赫,一双秋水翦瞳眸光闪亮。
“下午不是刚出去,怎么又想出去?”宇文赫没答应,但也没拒绝,看他的样子是比较好奇萧如月的真正目的。
但萧如月也不打算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拐着弯问,“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宇文赫摇摇头,“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出宫,我再考虑。”
“不答应算了,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宇文赫煞有介事打量了她一眼,“你身上还有哪里是朕没见过的,有什么可害羞的。”意有所指道。
萧如月面上一热,嗔道:“出去。不然我打人了。”
“你以为你能打过我么?别一不小心就打到床上去了。”
萧如月脸色越发滚烫,推着宇文赫把他赶了出去。
关上门还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这个赖皮,哪里还有点皇帝该有的样子,就知道占她便宜。
萧如月换完衣裳出来,晚膳已然备妥。宇文赫也一如既往不让人伺候,所以偌大地方只有她和宇文赫两个人。
萧如月故意坐在离宇文赫对面而不是他身边,也不等他先动手便自己动了筷子吃了起来。
“过来。”宇文赫拍拍身边的椅子。
“不要。”萧如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干脆拒绝。
“还学会闹小脾气了?就因为今晚不陪你出宫玩?”
“谁让你不答应陪我出宫的。”萧如月理直气壮,摆明了就是:我要跟你闹。
宇文赫又好气又好笑,“别闹,今晚还有事呢。你也是知道的。”
“我不管,你就说今晚陪不陪我出宫?”
宇文赫终于发觉她今天一反常态,“为什么一定要朕今晚陪你出宫,嗯?说出个所以然来。”
萧如月抱着碗筷挪了过去,索性坐上宇文赫的大腿,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都学会美人计了。”某君上凤目尽是笑意,一把将萧如月搂紧,“既然皇后娘娘都舍得用美人计了,就算是龙潭虎穴朕也得闯一闯不是?其他的事情,都得往后排。”
说着,在萧如月唇上啃了一下,轻柔辗转,逐渐深入。
就在他的爪子往下移到萧如月衣襟上时,萧如月果断拍开他的爪子跳回自己的位置,“用膳。”
某君上有点不爽,“这是用完就丢么?”
萧如月就夹了块切的极薄的肉片放到他碗里,“多吃些,今晚还有好多事呢,吃饱才有力气。”
敢情他真的中了这丫头的圈套了。
宇文赫看着碗里的肉片,笑过之后倒也释然了。
命都可以给她,偶尔中她一个两个圈套又如何?
晚膳过后,萧如月消了会儿食,就迫不及待换了男装拉着宇文赫往外跑。
宇文赫被她的模样惹笑了,“瞧你猴急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要去会什么情郎。”
萧如月闻言脸一黑,“你不就是我的情郎,我还哪儿来的情郎可会?”
一句话让某君上受用不用,二话不说抱着萧如月的腰施展轻功飞上了屋顶。
宇文赫走的还是少有人走的偏门。
崇阳驾着马车在宫门外候着,见到宇文赫抱着萧如月从天而降,忙行了礼。
“往后在宫外这些大礼都免了。”宇文赫本就不是个喜欢繁文缛节的人,看见崇阳行大礼还嫌弃了一句,就揽着萧如月上车。
崇阳驱车往城里去,宇文赫嘀咕着,“马车平常也没见这小子这么喜欢繁文缛节,哪里来的毛病。”
萧如月忍俊不禁,别人做梦都想被三拜九叩,他倒好,还嫌麻烦。真是个怪皇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宇文赫捏了一下萧如月的脸,“崇阳这小子今天如此失常,八成是有求于人。”
“求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宇文赫回答的漫不经心。
不过看得出来,他已经决定,不管崇阳想求什么他都不予理会。
这会儿已经是戌时,离宫之后的路都颇为安静,外面偶尔传来羽林卫巡逻的声音之外,就只有车轮碾过青石骨碌骨碌的声音。
萧如月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册模样的东西递给宇文赫。但细看便发现,那不是书册,正是白日里萧如月在玄武街上无意间捡到的,那个书生杜子衡的诗词集录。
“这是什么?”
“自己看看。”
宇文赫开始还有些疑虑,但翻开看之后,目光就变了,越看眸光越发热烈。
萧如月见他这表情,就觉得自己作对了。
淮阳山高皇帝远,又是宇文成练的封地,向来棘手。
这诗词集录上,不但收录了许多情诗,还有许多暗讽风土人情官吏**的诗句,无意间把山高皇帝远的淮阳,全都摊开在宇文赫面前,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宇文赫翻到最后看见落款,才问萧如月:“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街上无意间捡到的。”
萧如月便把今天白天在街上撞到杜子衡的事情跟宇文赫说了一遍。
宇文赫微微皱眉,“这么大是事情你也不早些跟我说,神神秘秘的非要拖着我出宫就是为了让我去见他?”
“一半一半。”萧如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就是想看看,日理万机以国家为重的君上会不会因为我无理取闹非要闹着出宫而推掉其他事情陪我一起出来。”
被人说是祸国红颜,不祸水一下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在茶馆的事银临告诉我了。”宇文赫笑着道,“你还是很介意。”
就知道银临在她主子面前没秘密。
萧如月横了他一眼,“换了你被人说是祸国殃民的祸水你心里能不膈应一下么?”
“如果是我,我会很高兴,这能证明我光靠脸就比他们强。”宇文赫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宇文赫你还能要点脸么?!
萧如月一时语塞,但很快就笑了出来,就知道宇文赫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要脸是什么滋味。
宇文赫把萧如月揽在怀里,“你在茶馆的表现让朕很是欣慰。那些人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说了什么你都不必在乎。不过,你使美人计这点朕很喜欢,往后有事没事可以多用用,保证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萧如月气恼地戳了他的脸,“你以为祸水就那么好当么?”
“不,在大夏后宫这个祸水非你不可。因为”
他凤目发亮,目光灼灼,“我只对你束手无策。”
马车里只有一盏灯笼,光线颇暗。
但眼前这双眼中的星光却比灯火还明亮,萧如月被他这么看着,只觉得心里都要烧起来了。
这样的目光,她无法抵挡。
灼灼目光离她越来越近,宇文赫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扑在脸上,浑身都要发烫。
温柔的唇,落了下来……
第84章 着了不靠谱皇帝的道
宇文赫刚亲上去,马车忽然一晃,萧如月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到了宇文赫身上。
好像,不小心摸到了什么地方……
萧如月宛若触电般收回手,脸上滚烫无比。
幸好车内唯一的灯笼也被那一晃给晃灭了火,车内昏暗无光,宇文赫应当,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
“怎么回事?”宇文赫沉声道,这显然是在问驾车的崇阳。
听见声音的瞬间,萧如月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抓住,冷不丁抬头便对上了宇文赫的目光,昏暗中,他的双眸亮如星光,目光丝毫未曾黯淡下去。
“刚才是只野猫突然蹿出来,我险些碾上去,手抖没控制好缰绳才让主子受惊了。”驾车的崇阳解释道。
宇文赫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再做计较。
昏暗的车内,宇文赫重新点亮了灯笼。一手拿着杜子衡的诗词集录,一手拉着萧如月的手不放。
“这么好的消息不提前告诉朕,完全打了朕一个措手不及,你要如何赔偿?”
“我不是已经把这么好的好消息拱手相送了么?虽说没有准备,但这种事,有备而来未必就比毫无准备的自然发挥好多少。”
萧如月说得理直气壮,却不敢和宇文赫对视,毕竟有些心虚。
想也知道,此时宇文赫必定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时气恼,敲她脑瓜子两下。
但是,预想中的爆栗子没有落下来,萧如月毫无防备就被宇文赫扯进怀里。
“小嘴倒是挺能说,既然说的如此头头是道,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抱得很紧,势要禁锢萧如月一样,“还是说,你也自知理亏。”
萧如月心虚,冲宇文赫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君上说的在理,臣妾自知理亏。”
宇文赫忽然沉下脸,“到了外面就别笑了。”
笑又怎么招他惹他了?萧如月摸摸自己的脸。
宇文赫低沉的嗓音窜入耳际,“你笑起来太招眼,即便穿了一身男装也抵挡不住那些对你起不轨之心的人。”
君上,您是不是防备过头了。
萧如月有点头疼,但这话她是没胆子当着宇文赫的面说的。她要是说出口,难保他不会一时气恼往她脸上涂点什么东西,或者干脆拖她回宫尽管,她觉得平常的君上不是这么色令智昏的皇帝。
“巧嘴伶辩,你就不怕朕在车里收拾了你?”宇文赫下颌抵在她颈窝,话里的暧昧不言而喻。
略显沙哑的嗓音拂过耳际,勾得人心痒痒的,萧如月的耳廓都红了。
她徐徐说道,“君上不会的。”
“哦?”
“因为今晚有好多事要做。”萧如月说出这话时,有些底气不足。
宇文赫轻笑出声,“算你说对了。朕不会在这里动你,要办你,回宫之后大把的时间。”
他搂在萧如月腰间的手加重了力道,在萧如月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萧如月悄悄松了口气。
马车在离宫之初路过的街道都很安静,一转入玄武大街就喧闹了起来。
不过毕竟时候不早,不像白日里那般人来人往,马车同行倒是无碍。
崇阳依照萧如月的吩咐,把马车停在了鲤跃居门口。
萧如月宇文赫才刚下车,就听见鲤跃居里头传来杜子衡的声音
“掌柜的,真的没有在门口捡到我的诗集么?我在房中找遍了,你再帮我好好想想,那本诗集对我很重要。上面还有落款的,别人捡到一定会来打听诗集的主人。”
杜子衡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换了谁心里都急。
“杜公子,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和店里跑堂的都没捡到你的那本诗集,更没有什么客人和路过的行人捡到,要是有的话定会还你,诗集对我来说没用。”
“掌柜的你再好好想想,那本诗集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若是遗失麻烦就……”
“杜兄,你的诗集在我这儿。”就在杜子衡情急之下险些说漏嘴的时候,萧如月的清澈透亮的嗓音适时喊了停。
在柜台前的杜子衡闻言一愣,惊喜地回过头来。
男装的萧如月手中一柄折扇轻摇,风度翩翩,踏着信步而来。
“他”穿的是一袭寻常的布衣,很不起眼,但套在“他”身上却别有光华,让人无法忽视。
“他”身边还有一位更多夺人神魄的男子,如刀斧雕凿的轮廓立体深刻,俊美无俦,五官俊逸的不可思议,颀长身形和壮硕体格将一袭青色流云锦袍,衬托出绝代的魅惑。
这般两个人站在门口,灯火阑珊处,衬托得他们不食人间烟火。
杜子衡看萧如月和宇文赫看得发愣,移不开眼睛。
掌柜的也顺着杜子衡的视线看过来,同样看得目瞪口呆。
鲤跃居里的其他客人,反应也多半如此。
“杜兄不认得我了?”在杜子衡呆若木鸡的目光中,萧如月喊了他一声。
杜子衡这才愣愣回神。
“你……是那位司徒公子!”
“正是。”
“你说我的诗集在你这儿?怎么会……”杜子衡有些怀疑地看着萧如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杜兄房里再说吧。”萧如月说道。
掌柜的看着她和宇文赫的眼光,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杜子衡也觉得有道理,便领着萧如月和宇文赫上楼。
临走前,宇文赫淡淡扫了掌柜的一眼,他仿佛被冰冻了一下,背后发凉,这才移开眼睛不敢去看那个折扇轻摇天仙般的公子。
这天底下当真有长得比女子还好看的男子,真是稀奇啊。
杜子衡的房间收拾的挺干净,只有书案上的书有些凌乱,大抵是他翻找书籍的时候弄乱的,又挂心自己重要的诗集,匆忙离开顾不得收拾。
“两位坐。小生房中无什好东西招待,待小生去唤掌柜的泡壶茶上来。”
萧如月轻轻颔首:“有劳。”
杜子衡出去门口喊了跑堂的,吩咐泡壶茶过来就折了回来。
“今天下午撞到杜兄你之后,你捡了东西先走走,我们本也要回去,走时才发觉地上遗留了一本诗集。我也翻看了,觉得让掌柜的代为转交不太妥当就带了回去,这会才得空给你送回来。”
杜子衡坐下,不等他发问,萧如月就先开口说了。
说着话,向一直没开口的宇文赫伸出手。
那本诗词集录从萧如月交给宇文赫之后,就在宇文赫那儿。
宇文赫没动。
萧如月微微敛了敛眉,给宇文赫使了记眼色。
宇文赫依旧没动。
“司徒兄,你说你已经翻阅了我这诗集,那……”杜子衡看了看宇文赫,脸上浮起一些不信任,“这位又是?”
“这是我的,唔,大哥。他是被我临时拖出门的,来之前不知道是要来见杜兄你。”萧如月迅速替宇文赫编了个新身份。
“大哥,这位就是我跟你跟你提起的,杜子衡杜兄。”
宇文赫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如月,大哥?我一下子就从夫君变成大哥了?
萧如月和他对视了一眼,憋着笑。
“大哥?瞧着你们长得也不像啊。”杜子衡很认真地打量了宇文赫和萧如月两人一番之后,得出这个颇有成效的结论。
“我们两家是世交,自小一起长大的,没有血亲但亲如兄弟。”萧如月脑筋转的也是快。
宇文赫这才从袖中取出杜子衡的诗词集录,但没有交给杜子衡。
“这位兄台是何意?”杜子衡见宇文赫的手按着他的诗词集录,心里就急了,但脸上还尽力压着。
“这里面的东西我也看过了。”宇文赫这尊大佛终于开口,一字一顿,气势浑然天成。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说话,加上墨色幽深的瞳眸盯着杜子衡,杜子衡就像被什么震慑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了。
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让,让人不由得从心里觉得害怕。
“鄙姓朱,名宇文,我看过你这诗词集录里的东西,也晓得你想做什么,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看见的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宇文赫顺口胡诌了个名号,目光清冽地看着杜子衡。
赫字拆开是两个赤,赤为朱,宇文直接套用了,朱宇文。他还真会起名字。
也和她一样懒的可以。
萧如月暗自发笑,当然,脸上保持严肃状。
“朱、朱公子此话何意?”杜子衡被他的墨瞳盯着,浑身不自在。
“你可曾想过,你想做的事情很可能就因为你的一时莽撞而前功尽弃,甚至还会连累无辜他人?”宇文赫答非所问,语调淡淡。
但他脸上却有与生俱来的傲气,和一股令人不由折服的王者之风。
杜子衡脸色白了白,攥紧了拳头咬咬牙,“看样子你们也是知情者,既然不告发我,就表示你们有差遣利用我的打算。可我不会为任何人心怀不轨的人做事。”
“看得出来你做这些不是为了哪个权贵,而是为了给淮阳郡那些无辜的百姓讨个公道,想让他们摆脱压迫,得以安居乐业。”宇文赫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会拆穿你,因为,你想做的事情我们也想做。”
他说着,看了萧如月。
这语气这神态,分明是在向杜子衡强调,他和萧如月也是奔着同一个目标去的。
萧如月颈上一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着了不靠谱皇帝的道。
误上贼船了。
第85章 局中局
“他?”杜子衡看着萧如月,“司徒公子与你是旧相识,而于我却仅是今日一面之缘。你们两个陌生人的话我怎么能轻易相信?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正因为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们此时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跟你商量。否则我们把这本诗词集录拿到魏王面前,就够你死个好几十回的。”宇文赫淡漠道。
“说说看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们又作何打算。”
他面无表情,听他的口气像是在说死只兔子那般无足轻重。
杜子衡的脸色更白了,“你休想从我这里套出话。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杜子衡堂堂七尺男儿绝不皱一下眉头。至于其他的,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谁人要套你的话,谁人要杀你剐你。我可没这个闲情逸致。”宇文赫语气又冷了几分。
好似刚才对诗词集录十分感兴趣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杜子衡又气又急。
就在萧如月以为宇文赫要放弃的时候,就见宇文赫突然指着她对杜子衡说道:“你若不信我,可以等你和司徒无都金榜题名时,再来说此事。届时你们在朝中已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我的话是真是假你也多了许多渠道可考量。”
萧如月脑袋嗡了一下,不是吧!
宇文赫这意思是,让她也去考试?!
“司徒贤弟以为如何?”
萧如月心里暗暗腹诽:我以为不如何。
当个皇后不但要忙着对付宫里虎视眈眈的贵妃,要对付宫外魏王府里一对狼子野心的旧仇人,还要帮着不靠谱皇帝去冒充举子参加科举考试拉拢人心!
这个皇后当的好忙啊。
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她一定是史上第一个被皇帝拉去女扮男装充当考生,因而兼职太多累死的皇后。
不过,这一番腹诽只停留在萧如月的心里。
她脸上还保持着浅淡的微笑,从容淡定地说道:“大哥希望我去参加科举?你也知道家里的老人都不愿意我走这条路,若是被他们知道……”
“放心,一切有我。若有任何人为难你,我自会替你挡下。”
萧如月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但是不等萧如月说完,宇文赫便一口包揽了所有,全然不给萧如月拒绝的机会。
萧如月默。
杜子衡也是一愣,脸色凛冽起来,跟着站起身,“司徒兄不是柳州来的举子么?听这话的意思你是无心科举?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宇文赫面不改色地看了萧如月一眼,意思很明显:解答问题的事情交给你。
萧如月瞪了他一眼,你当这是踢皮球啊!
但是,她又不能当着杜子衡的面说太多,便在脑子里构思了个说法,徐徐道:“其实不瞒杜兄,小弟在开春时便已搬到京城定居。家中长辈因为魏王在朝中一手遮天而不许小弟入仕途。”
“今天小弟出门本是想上街来看看全国举子齐聚一堂的盛况,不曾想恰巧遇见了杜兄你,又捡到了你的诗集。今晚我原意是来归还诗集,但我大哥……我……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唉!”
说到最后编不下去了,索性用一声叹息作为结束。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杜子衡激动地抱起桌上的茶壶,戒备地看着宇文赫和萧如月,一副视死如归要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壮烈表情。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就算成不了盟友,也绝不会是敌人。”宇文赫不紧不慢道,说着当着杜子衡的面把诗词集录收进袖中。
“这么重要的东西流落在外始终危险,我先替你收着了。等你与司徒无都金榜题名之时,我自然会归还于你。你可以届时再考虑要不要站到我们这边来。”
说完这话,宇文赫顿了顿,又笑着提醒杜子衡,“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是我的对手。别白费心思了。好好备考。”
说完又看了萧如月一眼:“你也一样,切不可掉以轻心。”
杜子衡闻言瞪了萧如月,大概是气恼,如果不是遇到她,也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情了。
萧如月也是有苦难言。
她原本是想帮宇文赫一个忙,谁曾想东西到了宇文赫手上之后,事情的发展就不由得她控制了。
最后,她苦笑着对杜子衡说了一句:“相信我,若是被家中长辈发觉我去参加科考,天要塌一半。”
从鲤跃居出来,萧如月脑袋还有些懵。
为什么事情会突然间变成这样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一开始是她想瞒着宇文赫给他一个惊喜,可是后面剧情大反转,就变成了宇文赫在掌控全局。
还让她以司徒无的身份去参加科举,且要金榜题名……
不对,以宇文赫为人处事的谨慎,他怎么会因为一本诗词集录和杜子衡的三言两语,就在杜子衡面前表现出要对付宇文成练的决心,还临时下了这么重大的决定?
这只老狐狸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除非他……
除非他早就杜子衡这个人,更早就知道他的打算!
萧如月这才反应过来:一开始这就是宇文赫的全套啊!
她不但上了宇文赫的当,还上了个天大的当!
萧如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他怎么就这么干脆肯让我出宫了呢!原来这家伙早就设计布局好了,就等着往傻傻地往套里钻。
宇文赫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萧如月上车的脚步一顿,回头狠狠瞪了宇文赫一眼。
两个人都坐上车之后,宇文赫还一脸无辜的问她:“怎么了?让你去参加科举不高兴了?”
“你做的好事你自己清、楚!”萧如月咬牙切齿。
被他摆了一道,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
宇文赫看她的反应,知道自己设局的事情已经被她拆穿了,笑了笑但未作解释。
这个时候解释,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就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让你去参加科举也是无奈之举,杜子衡和他背后之人在谋的事情十分凶险,他们的处境也非常危险。但他们谨慎小心,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这件事只能让你去做。”
“你利用我!”萧如月毫不留情戳穿他。
“嗯。”宇文赫答得干脆,并未否认。
萧如月生气归生气,可他答的这么干脆,却让她顿时哭笑不得。
“且不论我有几斤几两,我这个身份若想去参加科举,你要替我完完全全重新捏造一个合理的身份入吏部的档案。而且,事后若是给人发觉,后果会如何。”
宇文赫替她把飘散在脸颊的碎发塞回而后,淡淡道:“无碍。”
无碍,并不是无事。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宇文赫当这个皇帝何尝不是一场赌局一场冒险?
萧如月心头那点气就这么被他的一句话化解了。
马车不是走的回宫的方向,而是往城北的方向去。
这个时辰街上已经几乎没人了,宇文赫和萧如月的马车在城北的宅邸前停下。
他们双双进了院子,崇阳把马车交给下人后,跟在宇文赫他们身后进去了。
从外面看,这是寻常的一座宅院,但内里却是另有乾坤。
一支羽林卫小队秘密驻扎在此,还有宇文赫的暗卫中的高手也守在此地。
真正的太皇太后在这里养病,马虎不得,也更因为这里是宇文赫的一个据点,藏有他许多的秘密。
宇文赫和萧如月刚走进中庭,岳相和萧景煜就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君上。”主子来到,他们自然没有在屋子里坐等的道理,出门迎接才是规矩。
宇文赫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便径自进了书房。
萧如月自然也跟了进去。
崇阳就在门外守着。
“君上,深夜找老臣来,可是科举之事有何不妥?”岳相率先开口。
萧景煜没开口,但也应该是这个疑问。
萧景煜那边是萧如月亲口带的消息,岳相这边八成是接到了书信才来的。
白天的时候萧如月还在猜测,宇文赫让她带消息给萧景煜是为了安排科举的事,到了此时,结合在鲤跃居发生的故事之后,萧如月就更确定,他是为了科举之事。
这回,他要下一盘好大的棋。
“宇文成练在朝中党羽众多,三省六部中十有六七是他的人。此番科考正是新人涌入朝堂的好时机,宇文成练必定会下大功夫来拉拢新人,岳相,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件事可准备妥当了?”
岳相恭敬道:“君上吩咐之事老臣不敢懈怠。老臣花了半年时间,为那名柳州举子的身份及家世都做了一个妥善的铺排,方方面面都注意到了,不会让人看出端倪。但不知道那人何时会出现?”
说到最后,岳相还有些不放心,凭空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他还需要些时间磨合,但时间紧迫。不知会否在这一关节上出问题。
柳州,举子。
听岳相这么一说,萧如月恍然想起,她似乎曾在某个不经意间听宇文赫提过柳州,所以,才会在杜子衡面前顺口胡诌个家乡的时候,下意识在大夏的版图里选了柳州这个地方。
原来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这步棋准备要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只不过她刚好入了局成了关键。
第86章 别苑
即便没有她,这步棋宇文赫也非走不可。
“岳相以为她如何?”宇文赫指向萧如月。
岳相的目光落在萧如月身上,油灯的光线自是没有白日里的太阳来的明亮,所以岳相一开始是没有认出萧如月来的。
他以为这不过是君上身边的一个随从。
这么一细看,便当场愣住了,“这是……”皇后娘娘?!
他愣住不只是因为萧如月出现在这儿,还因为宇文赫刚才的那句话。
“君上的意思是让皇后娘娘……”去参加科考?!
岳相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如月。
这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学儒大概不能接受一个女子女扮男装去参加科举考试这么神圣的事情,尤其这个女子还是皇后娘娘。
所以他的反应才会这般大。
宇文赫目光淡淡地看着萧如月,不答便是默认了。
岳相与萧如月不熟,一想到要让皇后娘娘女扮男装去参加科考了,他心中便很是膈应。
不过膈应归膈应,宇文赫的命令他自然不敢违抗。
从大宅离开时,萧如月忍不住吐槽了宇文赫一句:“你看岳相那个表情。选谁不好,偏要选我。”
“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话说反了,天底下没有比我更不合适的人了。
但是,这话萧如月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真说出来,宇文赫还不跟她急。
回到宫里已经子时。
萧如月准备换下男装,催促宇文赫出去,他却赖着不肯走,大言不惭道:“你还记得你与我是什么关系么?”
“夫妻?”萧如月不明白他这突然的一问所为何来。
“你我夫妻,还避什么嫌。”宇文赫露出邪肆的笑容,一把抱住了她。
萧如月身上一凉,身上的衣服就被宇文赫大掌一挥扯成了碎片。
呃……这是哪一出?
还没回过神来,已被宇文赫压倒在了大床上。
“其实我很不喜欢那个杜子衡看你的眼神,从明日开始你就要和他多接触了,今晚非要让你下不去床不可。”
某君上大抵是兽性大发了。
没有萧如月反抗的余地,宇文赫以绝对攻势打得她措手不可,攻城略地。
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萧如月身上已经沐浴过,也换上了新的里衣,但浑身酸痛到不行,想下床结果腿一软,跌坐在床上。
那个大色狼!
银临捧着热水进来,看见坐在床沿发呆的萧如月,唤了一声:“娘娘,您醒了。”
“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近午了。”银临说着,目光落在萧如月脖颈上的几处淤痕上,脸上微微发红。
萧如月被她看得不自在,探着脑袋往梳妆台前一坐,便从铜镜里看见自己脖子上的印痕。
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昨天晚上那么激烈,会留下点印记是难免的,可是留在脖子上这么明显,让她还怎么出门去见人?
宇文赫,你是故意的吧!
萧如月面上有些热,清了清嗓子,吩咐银临道:“准备午膳吧,本宫饿了。”
银临连忙称是,就退出去了。
绿衣随后进来伺候萧如月洗漱更衣。
为了遮去脖子上暧昧的痕迹,萧如月特意选了高领的裙子。绿衣帮她更衣时,目光极其暧昧。
当然,最后换到的是萧如月一记白眼。
萧如月换装完毕正喝着水,外头便传来小太监的一声高喧:“君上驾到”
她端着水的手一抖,险些溅了一身。
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大长腿宇文赫已经到了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有没有想朕?”
“你不要脸。”萧如月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白了他一眼,“才这么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可想的?”
银临绿衣和方维庸都识趣地退在外面。
“可我一上午满脑子都是你。连上朝都不能专心,你说你要怎么赔偿我?”宇文赫抱在萧如月腰上的手收的更紧。
“嗯哼。”
“嗯哼是何意?”
“不想着本宫,难不成你还打算想着别的女人?”萧如月扭头瞪让他。
宇文赫咧嘴一笑,“比如琉璃阁的那位叶贵妃。”
萧如月闻言一顿,脚毫不留情往宇文赫的脚板踩上去。
某君上面不改色,抱着她的力道毫不减弱,“皇后娘娘这是吃醋了,很好。”
好个毛线啊。
萧如月的手肘趁机撞过去,宇文赫身子一闪,手就松开了。
“皇后娘娘这是要谋杀亲夫。”
“不,这叫防狼十八式。跟雅音姐姐学的。”萧如月笑靥如花。
看在昨天晚上他老老实实留在邀凤宫没被叶海棠那个老妖婆勾引到琉璃阁去的份儿上,这算是优待。
但是,就冲着他弄得她满脖子都是欢好过后的痕迹,让她想出去见人都尴尬,不可原谅。
“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宇文赫丝毫没有不悦的神情,反而笑地双眼眯成缝。
萧如月又一口老血。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君上是怎么回事!
午膳过后,萧如月还是被宇文赫给带回寝宫,美其名曰:午睡。
萧如月本是不打算理他的。
但是这个昨天晚上还摆出一副不容拒绝的霸王姿态的皇帝,这会儿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夫君我昨晚一夜没睡,娘子娘娘可否赏脸,陪夫君睡个午觉?”
活像饿了多久的宠物遇到一个好心的路人,死死跟着不肯走了。
萧如月:宇文赫你真的还有一个皇帝的节操和觉悟么?!
某君上:要想抱得美人归,节操觉悟皆可抛。
萧如月吐血,卒。
他要是板起脸来她还能跟他呛声,偏偏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不走寻常路啊!
于是,萧如月就是这么被他死皮赖脸给拉着,陪宇文赫睡了一出午觉。
宇文赫睡得很沉。
不知道是因为昨夜激烈运动到快天亮才睡下,一早又去了早朝忙了整整一上午,此时倦怠之极才睡得这么沉,还是因为萧如月在身边的缘故,宇文赫在睡梦中松开了眉峰,神情无比放松。
他呼吸起伏均匀,萧如月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强健有力地跳动着,心也跟着怦怦乱跳。
她葱白般的玉指在宇文赫俊美的五官上流连,描绘着他立体的轮廓,口中逸出轻叹:“谢谢老天让我遇见你……”
宇文赫在熟睡中,但环在萧如月腰上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
午睡醒来之后,宇文赫便去了御书房,岳相和六部主事都在御书房等着议事。
宇文赫临走前告诉萧如月,宫外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待会儿崇阳便会来接她出宫。
果然,宇文赫前脚刚走,崇阳就来了。
萧如月迅速换了身宫女的衣裳,带着换了同样装束绿衣出宫去。留下银临以负责应对宫中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要知道,叶海棠刚刚拿到好东西,肯定想找时机对宇文赫下手,这会儿叶海棠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虎视眈眈地盯着邀凤宫。
萧如月脸上贴了梁丘雅音给她准备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的脸姿色平平毫不起疑,任谁看了都记不住。
靠着这张脸,萧如月、银临和崇阳三人拿着腰牌畅通无阻地出了宫。
上车之后,崇阳便驾车往城东去。
马车在一处雅致的别苑前停下,门上悬挂着烫金匾额,上书:“司徒别苑”四个大字。
绿衣扶着萧如月下车,管家在别苑门口候着,领着他们入内。
管家领着萧如月来到主苑,笑笑便守在门口。
崇阳也笑着说:“主子请入内更衣。”
萧如月便带着绿衣入内,这里完全是一个男子的地盘,书柜,文房四宝,还有房中的衣裳,全是男装。
萧如月迅速挑了一身换上,在绿衣的巧手下梳好头发;绿衣也挑了小厮的衣服换上,两人穿戴整齐,便出来了。
一出门口,管家领着一帮家丁丫鬟在门口便朝萧如月鞠躬行礼,齐声道:“拜见公子。”
想也知道这都是宇文赫的安排。
为了让“司徒无”这个无中生有的人变成实实在在存在的人,他必定是花了大功夫的。其中,岳相的努力最是功不可没。
“都起来吧。”萧如月摆摆手,压低了嗓音道。
丫鬟家丁们这才看见自家“公子”的长相,纷纷目瞪口呆。
绿衣看他们的神情也知道:又是一堆被娘娘美色迷倒的肤浅之人。
萧如月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管家和崇阳身上,看样子,知道她身份的,只有管家了。
管家和她对视了一眼,这双眼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有阅历的一双眼,眼里是恭敬也有审视,但审视却又不明显。
萧如月微微皱眉,没有多说。
就见管家上前两步,向萧如月又鞠了一躬,才转而面向众多丫鬟小厮道:“公子以往都住在大宅,但从今日开始便要在别苑住下,你们一个个都要用心伺候,不得马虎。若被我知道你们谁人偷懒马虎,家法伺候!”
这气魄,妥妥的有!
萧如月暗自佩服,这个老管家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能被宇文赫选中的人,怎么可能普通的了?
第87章 大有所为
“不敢。”下人们齐刷刷朗声道。
老管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来对萧如月道:“公子,别苑中八名丫鬟八名家丁,一位厨子一位厨娘,以及老奴全数在此,请公子点阅。”
说着,双手把花名册奉上。
清点人数,大概过目一下别苑中的下人,即便记不住也能有个大概印象,是怕有人浑水摸鱼混进来么?
萧如月接过花名册,一一叫了名字,又暗暗记下长相。宇文赫的一番心意,她可不能辜负。
点完人头,管家便领她把整个宅子都转了一圈。
别苑不大也不小,算是气派的了。作为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的别苑,再恰当不过。
挂在墙上的字画,摆着的装饰品,都选得很恰当,这宅子上上下下都打理的妥妥帖帖他,管家一面走一面向萧如月解释别苑内的陈设面面俱到。
萧如月不禁多看了老管家几眼。这位管家年纪虽然不小,但步伐稳健,目光炯炯有神,看着比年轻人还有精神头,应该是个练家子出身,而且身手不弱。
看崇阳对老管家的态度也颇为微妙。
在老管家说话之后,他都没插过一句嘴,一直静静听着,这根本不像平日里的那个少年。
崇越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看见萧如月之后便行了大礼,对着老管家也颔首示意,但看他的目光,显然是很尊重老管家的。
萧如月暗暗留了个心思,也不多问,继续跟着看完整个别苑,就回到房间休息。
书房就在卧房的隔壁,而且中间有一扇门联通,屋内多样东西都是用竹子制成的,看得出来手工精巧,十分雅致。
她也就坐了一下,喝了杯茶,从书柜上挑选出几本书,便唤来崇阳,准备去玄武大街。
但来的却是崇越,崇越说崇阳有其他的任务,被临时叫走了,由他来接替崇阳驾车。
萧如月点点头,说:“知道了。”
谁来驾车都好,关系不大。崇阳崇越二人的身手在伯仲间,所以萧如月更觉得没关系。
崇越也不用萧如月吩咐目的地,便径自驾车到了鲤跃居门口。
杜子衡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萧如月今天会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萧如月进去时,杜子衡在喝茶,一双眼东张西望的。但一看见她,整个人就耸了起来。
鲤跃居里的情景又像昨天晚上似的,那么多人看着萧如月,看得目不转睛。
崇越停妥了马车,寸步不离地跟在萧如月身后,杜子衡想朝萧如月走过来,又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想了想就退回去了,还往楼上走。
“杜兄,请留步。”萧如月唤道。
杜子衡不自觉听从她的指令收住脚。萧如月信步上前,朝他作了一揖,“杜兄,你跑什么,小弟有事想向你请教。”
“司徒公子丰神俊朗温文尔雅,一表人才,想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鄙人一个区区举子,不敢担你一声‘杜兄’。”杜子衡冷淡道,这话十分平板,听着就叫人觉得不那么舒服。
绿衣有点生气,正想吼他一嗓子教训他,却被萧如月一个眼神制止了。
“杜兄此言差矣,小弟一直以来都是靠的家中长辈庇荫,但是昨晚朱兄说的很有道理,我怕这怕那的,成不了大出息。再说,人这一辈子若不做几件疯狂之事,岂不是枉费少年一遭?故而,小弟今日是特意前来向杜兄请教的。杜兄也莫要推辞了。”
萧如月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不给杜子衡丝毫反驳的机会。
杜子衡竟然一时语塞,神色黯淡了一下,轻轻一叹。
“罢了,你随我来吧。”
说着,便径直上楼去了。
萧如月从绿衣手中接过书,跟上他的脚步。
崇越和绿衣则跟在萧如月的身后。
进了杜子衡的房间,萧如月便把自己带来的书翻开,摊开在杜子衡面前,不懂的地方一一提出来。
杜子衡见萧如月是真心请教,便也没那么拘谨了,把萧如月指出的不懂之处,一一解答。
这是读书人的居所,房中自有文房四宝,萧如月边听边记录下来,她的字比寻常女子的娟秀小巧,又多了几分英气,一手梅花小楷尤其好看。但比起男孩子的字,终归是少了几分气概。
杜子衡盯着她的字好看半晌,只说了一句:“贤弟年纪尚轻,字还需多练。”
画外音无非是,这字迹太小巧,男子汉大丈夫字要豪迈起来。
萧如月点点头,算是应承了。心里却暗暗好笑,她的字要是能写成宇文赫那般铁画银钩龙飞凤舞就好了。
她心里也惦记下了:回去要好好模仿宇文赫的字。
杜子衡不愧是才高八斗,萧如月指出的几处不明白,他都解答的十分精妙且不显累牍。
这点上,萧如月对他就多了几分敬佩。从他的诗词上已经看出一二,跟他讨论之后,更觉得他实在厉害。
萧如月前世便是生在书香门第,自小家中便有西席授业解惑,后来因为宇文成练附庸风雅,她为了和宇文成练在一起,又拼命读书,也算小有所成了。
而在杜子衡眼中,这位司徒贤弟也是了不起的人物,都是侯门多纨绔,“他”却是个有用心在读书的人。
“他”有些见解,比起别人生搬硬抄前人的笔墨拾人牙慧的成果,他自有一番自己的领悟。像他这个年纪实在难得。
杜子衡夸了萧如月几句,大概是:“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解,以后定能大有作为。”
萧如月如今这个身体司徒敏也就双九年华,由于女儿家骨架小个子小,扮成男装之后,堪堪就又小了两三岁。
所以,萧如月在杜子衡眼里,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萧如月也不解释,笑笑带过。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萧如月才收了东西向杜子衡告辞。
她回别苑去换装之后,再赶回宫。宇文赫给她分配的,是一件精细活加体力活儿呀。
折腾了一下午,回到邀凤宫时萧如月已有些乏了,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后,她也懒得换装,便穿着宫女的衣裳直直倒在了床上。
宇文赫一推开门,便瞧见那个穿着宫女衣裳的女子倒在床上,身下还压着幔帐,她大概是累的一动不想动,鞋子也未曾换下。
宇文赫轻手轻脚地来到她身边,萧如月感觉到身边的位置忽然陷了下去,猛地睁开眼,便对上宇文赫含笑的黑眸。
“累坏了么?”宇文赫的嗓音伴随着热汽,扫过她脸上,痒痒的,萧如月下意识伸手去挡。
“怎么,才一个下午不见,你就不想见到我了?”见萧如月不开口,宇文赫便打趣道。
说完便见萧如月放下自己的手,给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君上真是体力过人,我才跑了一下午便不想动了,您倒是老当益壮,体力充沛。”
宇文赫不禁扬眉,“老当益壮?”
从外形上来说,宇文赫大了司徒敏十岁,她说这句老当益壮倒是没什么不妥。但是,某君上就是要面子,被自家皇后娘娘当面说了“老”字,这就不开心了。
“娘子是说为夫老了么?”宇文赫往萧如月跟前又凑近了些许。
萧如月下意识想退,但她已经躺在床上了,毫无退路,只能缩着脖子,“君上这是想做什么?”
“皇后不是说朕老当益壮么,那就试试看朕的老当益壮到哪种程度。”宇文赫说着话,身子已经压了上来。
萧如月想推他推不动,脸上红了一大片,“宇文赫,你发什么疯?你真是……唔……”
她的满面娇羞对宇文赫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动力,萧如月话没说完,便被他以两片薄唇强行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萧如月被压住手脚,身上的宫女装很快就被宇文赫扯了个干净,她挣扎着喊了出来,“门没……关……”
话音才落,宇文赫大手一挥,一阵风扫过,门就关上了。
宇文赫身上的龙袍也被三五下除了个干净。
萧如月心中暗暗腹诽:这个皇帝精力还真是旺盛。
……
宇文赫至少折腾了小一个时辰,才放过萧如月。
本已疲累的身子被宇文赫这么折腾下来,萧如月就更不想动了。像一滩泥似的瘫在床上,虚弱无力地喊着:“我饿,好饿啊……”
说是喊,这声音跟蚊吟差不多大,宇文赫在她唇上重重吻了又吻,才爬起来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晚膳该准备妥当了,让他们送进来便是。”
萧如月不想说话了,但还是瞪了宇文赫,挤出几个字,“我要沐浴,脏。”
宇文赫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喊来银临,让她去给皇后娘娘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热水送来之后,银临把晚膳也送进来,而后便领着一干下人都退出去了。萧如月分明看见银临走时憋笑憋的很辛苦。
寝宫中只有宇文赫和萧如月两个人。
宇文赫把萧如月抱入浴桶,自己也沉了进去,本来挺大的空间,因为宇文赫的进入而窄小了许多。
萧如月泡在热水里,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没好气白眼宇文赫道:“君上不能去浴池么?”
宇文赫晃了晃食指,抱住了萧如月。
“为夫就喜欢与娘子共浴。这叫鸳鸯浴。”
第88章 身份不简单
萧如月脸上发热,推了宇文赫一把,但空间太窄,推他不动。萧如月瞪了他一记白眼:“你是不是姓不,叫要脸。”
“我姓宇文单名赫,我一直记得很清楚,没打算更名改姓。”宇文赫嘴角露出邪肆的笑容,抱住萧如月的双手开始在她身上不规矩地游移起来。
萧如月浸泡在热水之中,本来就格外敏感,宇文赫大手所过之处更像要烧起来一样,萧如月身上软绵无力,全由着宇文赫为所欲为。
这样一丝不挂,又肌肤相亲,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就顺理成章都发生了。
她就像会上瘾的药,他只要一碰上,便没了理智可言。
欲罢不能。
一番运动之后,浴桶里的水从热到半冷,宇文赫抱着萧如月离开了水,把她放在了大床上,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她本来累了一天想好好吃顿饭洗个澡放松放松,也好恢复体力,谁曾想被宇文赫这么一折腾,更累了。
精疲力竭。
萧如月彻底连动都不想动了,晚膳就放在边上,却早就冷了。
宇文赫朗声唤来方维庸,让他去把饭菜端出去热好,方维庸进来到出去,就没抬过头。
萧如月低声嘀咕道:“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热饭热菜不吃非要吃冷饭。”
“娘子是对为夫的表现不满意?”话音才落,宇文赫的俊颜冷不丁凑到她跟前了。
萧如月吓一跳,白他一眼,撇撇嘴不吭声。
“娘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要不,再给为夫一个表现的机会?”
宇文赫说着话,已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薄唇吻住了她。
“别闹。”萧如月惊呼,还让不让人活了!
宇文赫狠狠吻了够本,倒是没有继续下去,翻身躺在了萧如月身边。
躺了好一会儿,晚膳还没送来,萧如月忍不住说了一句,“君上,后宫佳丽众多,若是不够,臣妾还可以给你多挑几个年轻貌美的。”
免得精力太旺盛,臣妾承受不住啊。
“你就这么想让那些女人来跟你分享丈夫么?”宇文赫撑着头凝视她,语气淡淡,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萧如月被他这么一看,莫名心虚,砸巴砸巴嘴,说道:“坊间传闻,皇后宠冠后宫,实乃祸国妖女。为了不让君上成为被祸水祸害成昏君,更为了江山千秋万代子孙绵延,臣妾这个皇后有责任……唔……”
原本撑着头看着她的宇文赫越听越恼,索性以唇封住她的嘴,让她接下来的话通通吞回去。
萧如月瞪眼,宇文赫这才退开,微微一笑,魅惑之极。
“你若再故意说这些话来气朕,说一回我吻你一回,直到你不说为止。”
萧如月咬住下唇,深深相信以他的为人绝对能说到做到。
宇文赫环住她的腰,在她耳际缓缓吐着热汽,“娘子,为夫的子嗣只能由你孕育。”
萧如月脸色泛红,从耳根子红到了脖子。
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君上,娘娘,可以用膳了。”但却被门外的绿衣一句话打破了。
萧如月简直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激灵推开宇文赫坐起来。
她身上一丝不挂,也不管宇文赫在边上看不看到,径自奔到衣柜前,打开拿出一身干净的衣裳穿上,又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挽了个鬓,就开门出去了。
宇文赫全程坐在床上看着她略显慌乱的忙碌,唇际扬起饶富趣味的弧度。
她也有慌了手脚的时候。
在萧如月出去之后,宇文赫才不疾不徐地换上干净衣裳,墨发也懒得打理,就用一根发带松垮垮地束在后头,便出去了。
用过了晚膳,宇文赫又拉着萧如月回房。
她本是拒绝的,但宇文赫一本正经的说是有要事,她也就信了。但她一直防着宇文赫趁机对她上下其手吃点豆腐。
萧如月坐的远远的,极度嫌弃他,“君上不是有要事么?臣妾今儿身子疲累,您要是不说我可就休息去了。”
“下午见到杜子衡,他怎么说?”宇文赫果真一脸正经,因为他的确是有要事。
萧如月见他说起正事,也就不再多想,回话道:“下午我请教了他几处问题,他都解答得十分细腻入微,比许多生搬硬套的呆头书生强多了,是有几分真才学的,也颇有自己的见地,是个人才。”
“这些我都知道。”宇文赫淡淡道,“除此之外呢,你们还说了什么?”
萧如月扯扯嘴角,说道:“下午崇越和绿衣一直在我身边,我和杜子衡说了什么,他们也都听见了,崇越想来应该把什么都禀报给君上了。”
言下之意是,已经有人说了,为何还要我再说一遍这么多余。
“崇越只禀报他听见的,我是问你,你觉得杜子衡如何?”
“问我?”萧如月指指自己,宇文赫笑了笑,她就知道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可了。
“从皇后的角度看来,杜子衡是个人才,也很有见识,遇事有自己的主张,是值得重用的人才;从我个人角度来看,杜子衡是个热心肠,他明知道我是有目的,为我讲解疑惑时却毫无保留。这个人学识渊博,城府不浅,但不失纯真本性。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看样子你对他的评价颇高。”宇文赫屈着食指在桌上轻敲,他看着萧如月的目光似有深意,萧如月却看不穿他的思虑。
“君上此话何意?是觉得我看走了眼么?”
宇文赫摇摇头,“我信你看人的眼光,也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那还说什么。
萧如月闷声不吭,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他分明已经看好了杜子衡这个人,却还要让她去做这件事,做一件事非要绕一个大圈,从这一点上看,宇文赫他真是个皇帝。
普通人心里没有这么多弯弯绕。
思及此,萧如月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猜想:“杜子衡有胆子敢扳倒宇文成练,又以举子的身份做掩护孤身上京,堂而皇之地住在鲤跃居,加上他一身学识,和你对他的关注程度,他的身份不简单吧。”
宇文赫眉头微微一动,面上浮出一抹赞许,虽然没说话,但萧如月明白,她猜对了。
“娘子果然蕙质兰心,聪明过人,这么点蛛丝马迹你也能联想到这里去。”宇文赫把茶盏推到她面前,赞赏溢于言表。
萧如月咧出一朵笑花,皮笑肉不笑,“可我还猜到,你现在肯定不会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而且很可能会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吧,果然如此。
萧如月望天。
谈话结束,宇文赫翻看他的折子,萧如月便捧着雅音姐姐给的书坐到了软塌上,把灯往自己旁边移近了些许,便翻看起来。
彼此都没说话,安静,宁静。却不显尴尬。
岁月如此,再美好不过。
萧如月手中的书上,记录的全是梁丘雅音亲手接触过的病例,症状病理,方子用药用量,以及为何用这方子的详解。同样的手抄本还有厚厚一沓,都是雅音姐姐的亲笔。
还有一些是雅音姐姐最近才新补上去的内容,是为了让她更好的理解。
萧如月捏紧了书页,有一个这么大方倾囊相授的师父,她怎么能辜负师父的苦心?
夜深人静。
萧如月已然熟睡,宇文赫本也该沉入梦乡,但不知怎地,黑暗中他睁开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去。萧如月睡意深沉,未曾发觉。
邀凤宫的屋顶上,宇文赫白衣胜雪墨发飞扬,他负手而立,风姿绰约。
梁丘雅音看见这一幕,啧啧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仙人,原来是日理万机的君上。”
“梁丘姑娘何苦取笑朕?”宇文赫回头看来,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
梁丘雅音原地站住,却是望着星空叹了口气,“那丫头若是知道我骗她,还在她的汤药了动手脚,怕不得恨死我了。”
“无妨,她要恨也是恨我。梁丘姑娘你于她有如此深的渊源,他日娘子她知道一切,也不会怨怪你的。至多是气头上说几句狠话,过去就好。”宇文赫胸有成竹道。
“再说,你也是受我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梁丘雅音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受胁迫说出去真不好听,却也有几分道理。要不是那个牛皮糖,她也不必躲在这里了……
好一会儿,梁丘雅音才说:“看在你对月儿一片赤诚的份儿上,我且帮你。”
顿了顿,又说道:“这借尸还魂死而复生之事我本以为太过荒诞,如今亲眼所见才相信其真实存在,你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她一世,你他日真的不会后悔么?”
“有什么可后悔的,做都做了。”平常惯会说道的宇文赫,到此时也只有一句话。
千言万语胜过一切。
“她在我迷途之时点醒了我,又两次救我性命,这样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这条命早该是她的。”
萧姐姐,有朝一日你若是知道这一切,要怪也只怪我瞒你好了。
宇文赫的神情有些惆怅。
第89章 中毒
梁丘雅音向来看不惯人这样,搭着宇文赫的肩膀安慰道:“月儿若有一天能知道她你费尽心思为她做这一切的良苦用心,定会感动的。换了谁能不感动呢。”
“还有,悦儿本身就有学医的天分,加上当年我也教过她一些,她如今学起来得心应手,足以自保了。君上也无需太担心。”
谁知梁丘雅音说完这话,宇文赫侧过脸看她,慢条斯理地拿下梁丘雅音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若是被她瞧见你我勾肩搭背,怕是要生气。”
梁丘雅音被一句话噎在喉咙里!
你这个狗皇帝!姑奶奶好心没好报了是吧。
她双手环胸,凉凉道:“下回有事可别找我帮忙了,我怕月儿会生气。”
宇文赫慢腾腾说道:“梁丘姑娘忘了么,你现在是受朕的胁迫呢。”
梁丘雅音气吐血。
磨牙瞪了宇文赫一眼,从房顶上纵身跃下,心里暗暗咬牙切齿,好啊,好一个狗皇帝。月儿你真是找到了个好夫君。
真不愧是皇帝,吃人不吐骨头。
夜里,萧如月从睡梦中恍惚醒来,口中干渴想喝水,但四周黑漆漆的,她到处摸不到火折子,掀被子准备下床时,却被一只大手拉住。
“怎么了?”独属于宇文赫的温润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下一刻,随着“刺啦”一声,眼前也亮了起来。
宇文赫用火折子点亮了灯笼,才转回来看着萧如月:“怎么醒了,是饿了么?”
“渴了。”萧如月盯着桌上的壶。
“我给你倒。”宇文赫浅然笑道,倒了杯水端到她面前。
壶中的水还有余温,倒在青瓷杯子里,分外透亮,似乎还有浅浅的波纹在荡漾。
萧如月喝下水后,拿着杯子端详了半晌,“这套杯子不是我平日喝水的那套吧?”
“那套有一个杯子杯沿磕破了,所以你睡后就给你换上新的了。”宇文赫淡淡道,再给她倒了杯水。
萧如月也没在意,连喝了三杯之后,解了渴,倒头便睡去了。
宇文赫看着桌上的茶杯,想起在萧如月醒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梁丘雅音从屋顶上离开,他也回来,但还未解衣躺下,梁丘雅音就匆忙闯了进来,压低声音道:“我布在窗户上的虫网被破坏了,有人闯进来。”
银临也跟了过来。
宇文赫一听,整个人都戒备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梁丘雅音说:“应该是白天的时候,那个位置隐秘,我也没察觉,还是刚才我往回召唤蛊虫,有一只虫子虚弱许多,才发觉虫网被破坏的。看样子来人不但身手厉害,还颇懂这蛊毒的门道,否则不会到现在没发作。”
看样子,来人不知道邀凤宫被布了虫网阵才会往里闯,而且一般的毒对那人不起作用。
梁丘雅音和宇文赫对视一眼,来人是谁,**不离十了。
宇文赫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萧如月,脸色沉了沉。“有人闯入多半是冲着敏儿来的,邀凤宫上下你可查看了?”
“别处都查了。”银临说道。
言下之意说,只有这间房没有。
宇文赫看了梁丘雅音一眼,她和银临便忙活起来。
宇文赫也把萧如月从床上抱起,刚才梁丘雅音进来时,他就顺手点了萧如月的睡穴,怕她中途醒来。
他们把床榻给检查了一遍,衣柜没有,梳妆台上的东西没问题,床上的枕被幔帐都没问题。
最后,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桌上的茶壶和杯子上。
梁丘雅音离的最远,但几个箭步就奔过去,在手心里摊开一张白手绢,拿起小巧玲珑的茶杯细细观察琢磨,更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有一个淡到连她都几乎闻不出来的腥味。
她又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水,而后从身上拿出一个白瓷绘丹青的小瓶子,拔出塞子往杯子里倒了一点粉末,粉末即刻变黑。
在场三人脸色皆变了。这套茶杯如果是白天里被潜入的人下了毒,那么……
床上的人,必定已经中了毒。
“这人心肠真够毒辣,居然给月……敏儿下这么狠辣的****。”梁丘雅音往常平淡的语调里多了怒气。
“梁丘姑娘,这是什么毒?”银临有些好奇。
“这叫声声慢,名字好听,不过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就好,别打听了。”梁丘雅音说道,转而走到床边。
宇文赫知道她要说做什么,同时扶起了萧如月。
梁丘雅音给萧如月把了脉之后,又从身上的腰包里拿出另外一个药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塞进萧如月口中,让她咽下,这才对宇文赫说道:“那人是今天白天下的毒,敏儿中毒不深,服下这化毒丹就没事了。”
宇文赫点点头。
梁丘雅音识趣地退了出去,银临端走了桌上的茶具,出去之后又换了一套回来。
门扉关上,房内只有宇文赫搂着萧如月,尽管知道她已无大碍,但宇文赫的脸色不太好。
他心里给始作俑者又加了一笔。
这笔账先记着,日后慢慢算。
……
“你怎么了?”感觉到身边的宇文赫浑身有些僵硬,萧如月睁开眼看了看他。
宇文赫从回忆中抽出来,朝她笑笑,“好好睡吧,不是累了一天了。”这话说的十分暧昧。
萧如月的脸蓦地红了,嘴硬道:“你不也是累了一天?明早还要早朝,若是起晚了,我可不管。”
“好好好,娘子教训的是。”宇文赫一副谄媚的狗腿子嘴脸,熄灭了灯便钻进被子里,抱住萧如月,大言不惭道:“好好睡吧。”
萧如月:我倒是想好好睡,你能不抱这么紧么?
屋里的两个人裹着一张被子相拥而眠,而梁丘雅音这边就有点心累了。
因为虫网被破坏却没破坏,梁丘雅音从萧如月那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责怪自己,“亏你还自诩道行高深,居然连有人闯入都不知道,你真是白吃这么多东西了!让你别轻敌别轻敌,你就不信,作孽啊……”
自己坐在床上唠唠叨叨了小半个时辰也停不下来,哪里还有平日里恬淡闲适宛若世外高人的泰然?
“你好歹也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姑娘了,怎么还能被别人钻了空子?”就在她责怪自己停不下来之际,一个欠扁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个声音的辨识度太高,梁丘雅音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抬头便是一记冷眼:“你说谁是老姑娘?!”
屋子里瞬间冷了下来。
欠扁嘴欠的唐敬之讪笑:“雅儿小音音别生气嘛,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是个大姑娘,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不小心戳到了人家最忌讳的点上,这也是他自找的。
“不用说好听,我知道自己长的什么德行。以我这张脸,丢进人堆里转身就找不见了。”
梁丘雅音甩了他一个脸子,冷淡问道:“你闲着没事干么?太皇太后不是还没好利索,你就有空进宫。”
“我进宫是为了来看你呀你有不是不知道。太皇太后还有几个大夫在照料,再说她老人家好的很,不需要我照看。”
梁丘雅音给了他一记白眼,“就知道你这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不了两句人话。平白被人钻了空子还不知道,我是白活了这几十年了。可是,那个采阴补阳惦记别人家相公的老妖怪,千万别落到我手上,否则我捏死你!”
梁丘雅音越说越发狠,对那个老妖怪深恶痛绝。
唐敬之讨好地凑到她跟前去:“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把她捉来?”
梁丘雅音撇嘴,“要捉我会自己动手,用不着你这牛皮糖多事。哼!”
无辜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是牛皮糖,我是追了你很多年,可是雅儿小音音,你看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站出去迷倒万千少女,我追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何对我毫不动心?我到底哪里不好了?”
某汉子自恋地往灯前一站,身材扭了个很丑的水蛇腰造型。
梁丘雅音没好气道:“你不知道么?我最不喜欢你这没皮没脸的样子!”
“你,我追着你跑了这么多年,你不是对我冷淡不理,就是不给好脸子,还动不动就跟我动手。你是不是真的对我不感兴趣,喜欢上那个小年轻了?”唐敬之忽然想起什么,满满的危机感。
梁丘雅音被他这么一问,有点懵了,“什么小年轻?”
“沈、良。”唐敬之一字一顿。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梁丘雅音,试图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
梁丘雅音听见这个名字,眼神还真的闪了闪,但语气还是冷淡的道:“虽然我外表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但我不喜欢老牛吃嫩草。”
“不喜欢老牛吃嫩草,不代表你不会吃。你真的对那个小年轻刮目相看另眼相待了?就因为是他去把你请过来的?”唐敬之这回真的紧张起来了。
梁丘雅音皱了皱眉头,“别胡说八道了,姑奶奶要休息,你赶紧滚,不然我让你尝尝‘一夕老’的厉害。”
唐敬之因为她的态度愣了愣,片刻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这个牛皮糖今天反常了吧。”梁丘雅音不明所以地砸砸嘴,灭灯睡觉。
第90章 宇文赫的打算
刚才牛皮糖提起她为什么不喜欢他的时候,她顿时就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遇见唐敬之时,他被人扒的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大裤衩的样子。
这个秘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月儿那丫头。当然,唐敬之本人也是不知道的。
她每次想到他穿着个大裤衩,脑子里就剩下笑这一个反应了。
一夜波涛暗涌,萧如月什么都不知道,好眠无梦到天明。
宇文赫一大早要去上早朝,非要把她叫醒,索要出门的晨吻,不然不肯走。
萧如月被他的厚脸皮气的笑出来,但又耐不过他软磨硬泡,只好亲了他一口,宇文赫这才美滋滋的上朝去。
“这个无赖。”萧如月又好气又好笑。
绿衣抱着花瓶走进来,花瓶里还插着刚从花园里剪来的花,芍药花未开,花骨朵带着晨露,十分好看。
萧如月走到桌旁嗅了嗅,顿时神清气爽,招呼要走出去的绿衣道:“回来,替本宫梳头。”
绿衣脚步顿了顿,疑惑地看了过来,“娘娘不多休息一会儿么?这会儿天刚亮。”
“你准备准备,换了男装,带上糕点,咱们该去别苑了。”
再有两日新科就要开考了,时间紧迫,怕会来不及了。
萧如月一番洗漱之后,便美滋滋用起了早膳。
她正吃的高兴,银临从外头进来,脸上有些笑意,进来便朝萧如月福了福,压低嗓音说道:“娘娘,您的药已经奏效了。魏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魏王从前天就在魏王府房中了,两个人胡闹了两天,魏王都没出来。这会儿还闹腾着呢。”
说着,把魏王府里的探子回报的消息一一说给萧如月听。
萧如月闻言,手中的筷子一顿,嘴角浅淡的笑意却加深了不少,“让王府里的人把魏王和魏王府看好了,最好提醒王妃悠着点,这么胡闹下去,身子迟早是要掏空的。”
话里有话,语出双关。
银临点点头,照着吩咐下去了。
萧如月攥紧了筷子,眼底一片冰冷。
姚梓妍,你自己选的死路,还走的这么积极。这是你在催着自己去死,可真的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有些药虽好,却不能贪心呀。
思及此,萧如月放下筷子,拿着瓷勺慢慢搅动着白瓷碗里粥。
粥是御厨做的,选料做工火候,样样周到精细,就算里面的一丁点芹菜,都切的粒粒均匀。色香俱佳,味道嘛,她尝了一口,味蕾全开胃口好的不能再好。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萧如月笑笑,让绿衣给添了一碗粥。
姚梓妍如果知道她千辛万苦弄来的,让宇文成练臣服在她石榴裙下的神药,与她用来维持年轻貌美的相冲相克,她会不会还这么积极?
雅音姐姐是吃定了叶海棠对“一夜**”的配方不熟,才敢走这么冒险的一步棋。
哼,没想到有些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像这种自掘坟墓的人,从来不需要同情。他们需要的是有人在他们坟头上踩过去,以示庆贺。
萧如月用过早膳之后就换上了宫女服,脸上贴着人皮面具假装是出宫采办的宫女,就这么坐着马车大摇大摆地出宫了。
驾车的是崇阳,他和崇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换来换去的。当然,萧如月也不会问。他们做事神神秘秘的,多半是因为宇文赫的缘故。
把萧如月送到别苑,崇阳照例留下。
萧如月手脚利索地换上了男装,男装本来就比女装容易打理,她多穿几次就得心应手了。
在绿衣的巧手下,头发很快盘好。从房间里出来,萧如月就令崇阳驾车去鲤跃居把杜子衡请过来。
崇阳也没多问,拿上萧如月的信物那把扇子便去了。
“娘……公子,你为什么要把那个人请到别别苑来,您就不怕被他发觉么?”绿衣张口就险些喊错,被萧如月眼角余光扫了一扫才立马纠正了称呼。
萧如月摆弄着桌上的文房四宝,淡淡说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怎么能想到我连身份和背景全都是假的,何况,我还需要他帮我的忙。”
科考在即,宇文赫让她参加,还让她务必中举,这简直就是在难为她。
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个时候若不临时抱佛脚恶补一下,怎么成?
绿衣见萧如月神色坚定,也就明白自己不该再问了。
崇阳这一趟去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白天人多,驾车上路都要放慢速度,慢一些是应该的,不过,这也太久了。
“司徒公子,是在下见这位小哥拿着你的折扇自称是你家仆人,我缠着他问了些问题,这才来迟了。”不等萧如月开口问崇阳的话,杜子衡已经先替她说了。
他这么说了,萧如月还能说什么呢。
“无妨的。”萧如月请了杜子衡落座,桌上有几本书,有些内容她有不懂,但还有另外一沓书。
萧如月见杜子衡很是迟疑,便解释说:“这是给杜兄你准备的。小弟别苑简陋,又是初初搬来,一个人住着着实无聊。小弟有许多问题想请教,但觉得一直往鲤跃居跑不方便,杜兄不介意的话,往后就在我这别苑里住下可好?”
“这,怕是不妥吧?”
萧如月又客套了几次,杜子衡都表示坚决不能,萧如月这才表现出很是失落但不忍强迫他的样子。
别苑里有老管家打理,一切井井有条,萧如月置身其中,完全不用担心被人看出些什么破绽。干脆把自己不懂的问题一股脑问出来。
杜子衡一样一样地替她解答,可是,越坐越久,杜子衡便越有些不自在,时近晌午,萧如月想留他用午膳,他怎么也不肯。
“既然杜兄去意已绝,小弟也不好强人所难。且让我家的这位小兄弟送你一程。”
杜子衡倒是没有拒绝。
崇阳和杜子衡走后,萧如月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绿衣也帮忙收拾,好一会儿,她像憋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公子,你故意留那个姓杜的公子在别苑一上午,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吧?”
“你还不笨。”萧如月抱着书一一放回书柜去,“还记得昨日一开始是崇阳驾车,后来崇阳来了别苑就不见了,变成了崇越出来么?”
绿衣点点头,总感觉应该是有什么事,但她又想不透。
“他们会中途换人,自然是有要事要去办。今日我一早出宫,崇阳也没多问,若换了是平常,他一定会问我个清楚他好向君上交待,今天却没有,就表示他早就知道我会早出宫。”
“那是,君上告诉他的?”
萧如月点点头,“君上能猜到科考将近我会加倍努力,还会去找杜子衡帮忙,所以我今天会早起出宫是理所当然的。安排了崇阳和崇越在我身边,他也算准了我的行程,把杜子衡借机放在我这里,是最后的安排。”
“放?!”绿衣惊讶地瞪了瞪眼,“我好像明白又好像更糊涂了。”
萧如月笑笑,没再解释。她摸了摸肚皮,吩咐绿衣道:“传膳吧。”
读书求学也是很累的一件事,忙活了一早上,早膳喝的两碗粥都用光了,她这会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绿衣“噗嗤”一笑,见萧如月看过来,连忙捂嘴跑了。
杜子衡回到鲤跃居,刚进门,就见掌柜的慌慌张张跑过来拉着他说:“杜公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家店差点就被人给砸了。”
杜子衡看了一眼,不止掌柜的慌里慌张,其他住宿的举子,和店里跑堂的,也一个个都神色慌张。
“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问为什么,他早上出去不久,一伙人便闯进来说要找你,我说你出去了他们不信,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要带他们去你的房间看看。当时,拿刀子就帖子我的脖子,我要是稍微一动,那刀刃就能割破我的血脉了!”掌柜的越说越起劲,还比了起来。
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脸惊恐,显然受了不小惊吓。
杜子衡上楼去看,他早上走时井井有条干干净净的房间,这会儿被翻的乱七八糟,乱的一塌糊涂。
掌柜的别说便吐苦水,杜子衡总算听明白了,在他走之后一伙歹人闯入店来要找他,得知他不在,又威胁了店里的人,然后翻乱了他所有的东西。
这些人,显然是来找来,还有,也在找什么东西。
杜子衡突然间想到,那本不在他手上的诗词集录,那些人八成是冲着那件东西来的。不对,出门时另外一本忘记带走,难不成……
他脸色一凛。
“杜公子不必着急,我家主人早就料到,所以才会让在下务必送你到别苑司徒公子那里去。不管这些人想做什么,我家主子都会护你周全。”崇阳像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说道。
杜子衡一愣,“你家主人是……朱公子?!”
崇阳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一本书册,“这是今早我走前顺带给带走的,完璧归赵。”
杜子衡接过去,看见书册的封页上是自己的字迹,翻开来看,里面也是他的字迹无疑。
他这才松口气。
第91章 共用一副碗筷
崇阳又说道,“杜公子,那帮人今天早上闹了一场无果,下午应该还会再来。你好生休息,不过,记得要做个准备,好应付那些人来闹。”
他径自说完这些话就告辞了,不给杜子衡任何提问的机会。
杜子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然而崇阳已经走远了。
别苑里。
因为萧如月中午不回宫,老管家薛海便让厨子备妥了午膳,请“公子爷”就坐。
谁曾想,萧如月刚坐下喝了口汤,有阵清风飘来,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她定眼看去吓了一跳,耸了起来,险些被呛着了。
“咳咳……你怎么这样跑来了?”萧如月咳了几声。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站在门口逆光处身穿一袭锦袍负手而立,莫名多出一股风骚味道的人,除了宇文赫还能有谁?
她刚才脑子里才想到和他一起用膳的画面,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刚映入眼帘他就冒出来了,可不就吓一跳了嘛。
“贤弟见到为兄这么激动,让为兄很是高兴。”厚脸皮的皇帝迈开他的大长腿,几个箭步便到了萧如月身侧,长臂一揽,勾肩搭背。
“你是不是很想我?”他凑在萧如月耳际暧昧地问道。
明明不是第一次,萧如月却莫名觉得被他暧昧的声音烫到,浑身都酥了。
“谁想你了。”萧如月横了他一眼,慢悠悠坐下。
宇文赫兀自在她身边坐下,端起她刚才喝了一口汤的碗,凑到嘴前喝了下去。
“老管家,麻烦添副碗筷。”萧如月直接无视他,对老管家薛海说道。
老管家应了声:“是。”却没动,而是看着宇文赫。
宇文赫说:“不必麻烦了,我俩用一副碗筷就够了。”
萧如月僵硬。
绿衣在后边“噗嗤”一笑。
“薛管家,辛苦你了,你先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差人去喊你的。”
老管家薛海点点头,便退了出去。绿衣和跟着宇文赫来的崇越,也一并退了出去。
薛管家出去后还把候在门口的其他下人也都支走,这地方又是剩下宇文赫与萧如月两个人了。
这样的情况,和在宫里也没什么差别了。
“娘子,为夫特意赶来陪你用膳,你可感动?”宇文赫抓着萧如月的手,一脸无害的诚恳。
萧如月冲他微微一笑,“是的,很感动,非常感动。君上百忙之中还偷偷溜出宫来,臣妾感激不尽,荣幸之至。”说着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不得不说,穿着男装行女子的大礼,到底有些怪异。但在萧如月身上,就没那么突出了。
宇文赫扶着她的手,忽然虎口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带进了怀中,“敏儿是在为了今早的事情生闷气么?敏儿蕙质兰心机敏过人,应当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与为夫计较置气吧。”
“你倒是会避重就轻,净捡好听的说。”萧如月戳他,再戳。
宇文赫抱紧她,哈哈大笑,“敏儿已经学会撒娇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萧如月的手顿了顿。
撒娇。
好像是这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她心里,眼前的宇文赫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倒在她家后门外的少年了。
心湖泛起巨大的涟漪,一石激起千层浪。
萧如月感觉到,心口剧烈跳动起来。
这样久违的感觉,这种想要冲破束缚的心情,好强烈。
她的右手缓缓覆上心口。
宇文赫的手也覆了上来。
她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视线相交的瞬间,情意绵绵。
萧如月会心一笑,宇文赫的薄唇便印了下来。
……
已经撤退的绿衣和崇越不知何时趴在转角处听墙角。
至此,崇越很自豪的说:“以主子和娘娘这么恩爱的份儿,相信我们很快就有小主人了。”
绿衣看了看紧闭的门,又贴着墙听了两耳朵,更加自信地道:“说不定已经有了只不过你没发觉罢了。”
崇越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被一个小姑娘堵得哑口无言,一怒之下,“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绿衣懵了。
崇越亲完自己也懵了,“对,对不起……”
“啪”的一声耳光响亮,绿衣反应过来后扇了他一巴掌,扭头就跑了。
……
一顿午膳为何会变得如此风生水起跌宕起伏?
午时还没过,杜子衡又来了别苑。
他行色有些匆忙,老管家却是早有准备似的,让下人奉茶之后,便去请宇文赫和萧如月。
片刻之后,宇文赫、萧如月一前一后出来了,看上去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来萧如月脸颊微红,气色好的不得了。
当然,杜子衡此时可没心情关心她气色好不好。
他见宇文赫与萧如月二人过来便急急放下茶盏站起身,“二位,在下有一事相求。”
“杜兄何出此言?”宇文赫不解问道,看他的样子真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有人二度闯入鲤跃居,你们能否帮我?”事到如今,杜子衡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萧如月手中的扇子“唰”的打开,“杜兄不怕我们是歹人,对你另有所图了。”
这句话摆明是在故意挪愉杜子衡,但她脸上的神色可是再认真不过了。
杜子衡咬了咬牙,“旁人我或许会认错,但带头闯入鲤跃居的那人,是大理寺卿柳原柳大人府上的二管家,他鲜少在京城露面,却几度去到淮阳,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为虎作伥。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
他不多作解释,这一句话就足够说明他对萧如月和宇文赫的信任了。
“朱兄,司徒兄,你们二位能在第一时间看出我诗词集录中的奥秘,又在京城拥有如此气派堂皇的别苑,我相信你们绝非泛泛之辈。柳府的人步步紧逼,背后定是魏王指使不会错。在下不敢连累亲近之人,唯有求助二位了。”
杜子衡说的诚恳,挺着腰杆跪下去,端端正正给宇文赫磕了个头,“只要能扳倒魏王那个大蛀虫,为淮阳治下无辜遭害的百姓讨一个公道,在下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沉寂。
宇文赫不出声,厅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谁都没吭声。
半晌。
“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宇文赫磁性的嗓音徐徐响起。
不疾不徐的语速让他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胸有成竹的。
杜子衡一时反应不过来。
萧如月一个潇洒的动作收叠了折扇,朝宇文赫浅然一笑。
崇越把杜子衡拉起来。
“有些人死了有极大用处,可像你这般的人,活着才能发挥作用。”宇文赫优雅落座,举手投足之间,只有一股气势萦绕,“死了就一文不值了。”
杜子衡这下彻底听明白他的意思了,重重点头,“不知朱兄需要在下做些什么,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等你拿了今科魁首头名状元再说。”宇文赫淡淡道,不容置否。
杜子衡犹豫了片刻后,便又给宇文赫行了一个大礼,“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绝不辜负恩公期望。”
宇文赫的眉头敛了敛,分明是在嫌弃:恩公这叫法听起来真别扭。
萧如月险些笑出来。
她的这点小举动没能逃过宇文赫的眼睛,宇文赫眼底浮起一丝玩味,忽而站起身,拉着萧如月就往外走,脚步飞快。
萧如月差点就跟不上了。
只给满脸诧异的杜子衡留下一句话:“这个人不劳你费心。”
杜子衡看他拉走萧如月已是一脸懵懵,听了这句更是费解。难不成他们两个人是有……龙阳之好?!
但绿衣、崇越崇阳都跟着走了,谁也没空给他答疑解惑。
在众人走后,薛海薛管家把杜子衡拉了起来,“杜公子,我是别苑的管家,你可称我为薛管家。我家主子有命,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宅子里。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稍后会有人把你的东西整理好送过来,你可安心住下。”
“薛管家,你家主子究竟是何来头,他为何……”提到魏王一点都不害怕?
杜子衡叫住薛管家,欲言又止。
薛管家用他那双看透了沧桑积淀了岁月的眼睛盯着杜子衡看了一眼,随即悠然笑道:“你不是一眼就看穿我家主子身份尊贵,在公子爷之上。其他的,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杜子衡让薛管家一句话给噎住了。
但他很快就明白,薛管家阅人无数,这话是在提醒他,不该知道的,少问。
宇文赫对于萧如月向杜子衡请教问题这件事很是不爽。
在他看来,这平白给杜子衡创造了和他家心肝宝贝儿接触的机会。
于是他决定,自己亲自教导。
萧如月对他幼稚的行为又好气有好笑。
“君上,我与杜子衡在一起纯粹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我身边带着绿衣还有崇越崇阳,您想太多了。”萧如月抿了朵笑花,不客气地戳穿他。
“那也不行。”宇文赫拉着脸道:“为了让他安心备考,你这两天就别去打扰他了。”理由听起来颇冠冕堂皇。
“那我没有老师,过两日开科取士之时无法金榜题名,你可如何是好?”
宇文赫曰:“有为夫在,天塌下来我顶着。”
萧如月:“……”宇文赫你不会是史上第一个在科举时作弊的皇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