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娶了个老妖怪
“啪嗒。”
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掉在手背,滚烫的仿佛能灼烧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怎么哭了?”宇文赫因为她的眼泪,慌了。
“没,没事。就是突然想到我的家人。”萧如月抹去眼泪,若无其事地说道。
宇文赫听她提起“家人”二字便缄默了,顿了一顿才说道:“你还有我。”
一股暖流流进心底,充斥全身。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还有我。”
宇文赫,你真是个中高手。
这天夜里。
夜深人静之际,琉璃阁里的叶海棠趁夜翻越宫墙出了宫。
叶海棠亲眼看见,叶海棠前脚换装出去,而那个几乎不出现的神秘宫女,后脚就变成了叶贵妃,躺在寝宫里。
银临悄悄潜入那个宫女的房间,里头摆设并无奇特之处,只有一口角落里箱子让人比较在意,但落了把精巧的锁,不是普通一撬就开的锁。
银临无计可施,便折返回邀凤宫了。
这会儿萧如月还未曾歇下。
她身穿中衣悠然品茗,就是为了等银临的回复。
银临办事很是靠谱,第一时间换下了夜行衣,这才过来,将自己所见一一回禀。萧如月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好一个替身,好一个金蝉脱壳。
这下,总算证实了叶贵妃身手不凡且身上大有文章了。她夤夜出宫,想必是为了姚梓妍。
这会儿,魏王府该有所动静了。
魏王府中一片死寂。
尤其是主苑。
因为王妃的关系,所有人都躲的远远的,只在院门口值守。而姚梓妍身上的穴道虽然已解开,却已闹腾不起来了。
随着毒性发作,她越发苍老,从杯子里从茶水中,她都能看见自己越发沧桑的模样。
脸皮已经松垮的不成样子,眼皮耷拉着眼睛都要抬不起来。
手,皱巴巴的一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桌上的药是两位太医临走时开的,说什么虽然不能解毒,但好歹能缓解些许症状。
缓解个屁!
倘若说白日里的她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这会儿已然成了七八十岁的老态!这药喝了有什么用!
姚梓妍一怒之下扫落了桌上的汤药,这动静吓得守在院门口的人又是一颤。
只盼望着,王妃千万别出来啊!
而不远处的屋顶上,沈良正猫在那里。
沈良今天随着萧如月回宫之后,在宫门落锁之前就出宫了,天完全黑了之后,才入的王府。
往日里王府戒备森严,尤其是主苑,今儿却因为王妃出事而警备大为松懈,潜入全不费功夫。
夜里穿来衣袂破空的声音,沈良连忙隐藏好自己,只见一道黑影迅速落在院子里,并未引起院外守卫的警惕。从身形体态来看,一眼便能认出那是个女子。
她悄然无声就进入了房间。
而后,许久都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了。
此时房间里,突然闯入黑衣人,姚梓妍险些叫出声来。
但在她出声之前,嘴巴便被捂住了。
“你想把王府里的人都叫过来么。”熟悉微冷的声音,让姚梓妍放下戒备。
“师叔!”黑衣人扯下蒙面的黑巾,她忙压低声音叫了出来。
叶海棠白了她一眼,“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万事小心么?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的?”
“师叔,这件事徒儿正想跟您说。那个皇后,那个司徒敏她很不简单。我感觉她背后藏着很大的秘密。而且我怀疑,就是她对我下的毒!”
叶海棠皱了皱眉,“司徒敏?那你倒说说看。”
“她,她昨天送了我一副送子观音图,说是希望我和宇文成练早日有自己的孩子。还送了一方绣着芍药的绣帕。我怀疑,她和当年那个死鬼萧如月有很深的渊源。”
姚梓妍说着,见叶海棠神情有些不悦,连忙把当年有关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叶海棠听完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如今的司徒敏很可能认识当年的萧如月。而且,她也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姚梓妍噤声。
萧如月是她的梦魇,每每提起,她就会想起大年初一下人来报说柴房里的人已死时,她去柴房查看,却看见尸体僵硬的萧如月,瘦骨嶙峋双目突出瞪着她的样子。
姚梓妍打了个冷颤。
“旁的不说,我先替你解毒。否则你这模样要坏事。”
“师叔知道徒儿所中之毒。”
“嗯哼。天底下还没有我叶海棠解不了的毒。这毒十分罕见,江湖上早已失传,下毒的人定也是个中好手。”
叶海棠神色傲慢,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枚丹药递给姚梓妍,让她服下。
姚梓妍不敢迟疑,照吩咐吞下去。
叶海棠又摊开银针,让她褪去衣物趴在床上好施针。
叶海棠在姚梓妍身上扎了十二针,这才算完成。
“你刚刚服了解药,本座也替你施了针,但药效不能马上发挥,明日烟水阁会有人来替你继续施针,还要三日才能完结解毒。你听从安排,本座保你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徒儿多谢师叔救命之恩!”
姚梓妍千恩万谢,若不是不能起身,她定要给叶海棠磕几个响头才算完。
叶海棠冷哼了声,大概是在鄙夷她的没用。
上次,有人替皇后解了“守宫砂”,这次又有人给姚梓妍下了“一夕老”。那个人好生厉害啊。
倘若不先除之,想除掉司徒敏恐怕没那么容易!
可到底会是什么人?
邀凤宫里守得密不透风,一点风声都没有。
从外头的屋顶往里看,屋内灯影摇曳。
好一会儿,黑衣人开门出来。沈良再次藏好,待确定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去……
翌日清晨。
宇文赫换装去早朝后,萧如月便也起身了。
但等到快辰卯,沈良才回来。
萧如月还担心他是不是碰上什么意外,他自己一进门便先说道:“昨晚那黑衣人在魏王妃房中待了好一阵在离开,末将跟随那黑衣人去了京城里的胭脂铺烟水阁,但那黑衣人进了小楼便无影无踪了,末将本想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可那小楼机关密布,不好硬闯,就在外头守到了天亮。”
上次崇越来觐见时,也说过同样的问题。
烟水阁里其他地方都稀松平常,唯独那座小楼很是神秘,而且遍布机关消息,不好靠近。
“沈将军没事吧?可有受伤?”萧如月关心道。
沈良忙说道:“末将无事,毫发无损,有劳娘娘挂心。”
“将军辛苦了一夜先回去消息吧。”
银临送了沈良出去,梁丘雅音这才现身。
“昨晚那个叶贵妃着急出宫去王府定是去给魏王妃解毒去的。中了这个毒拖不起,她若还想用姚梓妍这个人,就必须救她。”
“雅音,这是什么毒?好生厉害。”
“这毒叫一夕老,百年前盛极一时的毒药。是当时一位皇后命太医研制出来的,专门对付与她争宠的妃嫔。后来东窗事发,那位皇后被处死,这毒也就人间蒸发。算起来,已经失传百年有余。”
“那怎会在雅音姐姐手中?”对于这一点,萧如月是好奇的。
梁丘雅音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不过我可以长话短说。”
“其实‘一夕老’原本是我祖父一时兴起之作,后来觉得毒性太过毒辣,便毁了它。可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利用,偷偷用来害人。”
萧如月大抵就明白了。
见她笑,梁丘雅音也笑道,“正如你所想,那位所谓受命于皇后研制出‘一夕老’的太医,正是梁丘家的一员。他偷了祖父想毁掉的东西,占为己有,还起了这么个诡异的名字,当年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他最后被腰斩,也算是得到了报应,死有余辜。”
“那……雅音姐姐如此帮我,岂不是有违祖训?”萧如月心里有些过不去。
却见梁丘雅音不在意地摇摇头说道,“这没什么,是药是毒全在人心,药用来害人就是毒,毒用来害人就是药。况且,有红袖楼的楼主在,那个姚梓妍还死不了。”
“红袖楼,楼主?!”萧如月诧异地看着梁丘雅音,“此话怎讲?”
“我想过了,有能力且有地位能在西夏京城建立这么个据点并且掌控全局的,只有红袖楼的两大楼主。而红袖楼的大楼主,常年不离开红袖楼半步。剩下的,便是另外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老妖怪,你且看着,明日若是有人出面大摇大摆去替姚梓妍解毒,我就可以断定,现在这个叶贵妃,就是红袖楼的二楼主!”
江湖上的事情萧如月并不是很清楚,但她相信并且很确定,雅音姐姐不会骗她,不会害她。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红袖楼创建至今,至少有三十年了,所以,她们两个楼主的年纪,都不会比我年轻。”
梁丘雅音忽然说道。
萧如月愣了愣,便听见梁丘雅音挪愉了一句,“你家夫君娶了一个可以当他娘的老妖怪。”
萧如月一口老血……
梁丘雅音支着下巴,又补上一刀:“换了是我面对这么一条老咸鱼,我也下不去口。”
第47章 可怜?可恨!
萧如月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们在说什么咸鱼?好吃么?”绿衣猝不及防冒出来。
“噗……”
猝不及防的萧如月与梁丘雅音忍俊不禁,都笑出了声。
“我,我说错什么了?”绿衣一头雾水,把新鲜出炉的海棠花糕摆上桌。
这个时候还能有心思摆弄点心的,也就只有她了。
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天色还未完全亮,绿衣就去御花园摘了一篮子带有露水的海棠花回来,又是碾压又是研磨的,折腾了有一个多时辰。
“你没说错什么。”萧如月正经脸。
她信手捻起一块糕点嗅了嗅,花的香气似有似无,很好闻。
“这点心用海棠花做的皮?有什么名堂?”
梁丘雅音好奇,也捻起一块,尝了一口,“……唔,有点清甜,还有淡淡的花清香,甜而不腻,香而不厌,绿衣姑娘这手艺真是越发厉害了。”
才吃了一口就赞不绝口。
萧如月也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她已经骄傲地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雅音姐姐你再夸她的话,她的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绿衣顿时就不依了,“娘娘,哪儿有你这样说人的。”
小声嘟囔着,撅着小嘴,可委屈了。
萧如月不住地笑起来,险些让糕点噎住了。
宫里一片其乐融融之际,离皇宫不远的魏王府,还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之中。
宇文成练梳洗打扮了一番,弄得光鲜亮丽,便独自骑马离府,并且不让任何人跟随。
他去的地方,是烟水阁。
生怕别人知道他的去处,特意避开大街近路,走了偏僻小巷子。
今天他自然能见到他想见的楼主阁下,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游说,还时不时摆出一点王爷的架子以示身价,让楼主阁下略有些不悦,他只能好声好气的相求。
半晌,帷幔后的楼主表示:“此事本座已知。王爷可先回去,随后便会有人去医治王妃。为了我们红袖楼的富贵,本座绝不会在此时撂下王爷不顾。”
“那本王就先谢过楼主了。”宇文成练终于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小楼。
殊不知,帷幔后边的红袖楼楼主叶海棠正鄙夷地在嘲笑他。
你以为你真有那个命当皇帝么?就算你真能爬上帝位,也轮不到你来呼风唤雨。
真是天真的可以!
午时刚过不久,便传出王妃身上剧毒已解的爆炸性消息。
“娘娘您不知道,这件事本来是有人在茶馆吼了一嗓子,结果很快就传开了。那话传得有鼻子有眼,据说是魏王府迎来一位世外女高人,是位神医,出手不凡。没三两下就把王妃身上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给解了。李太医和王太医这回肯定都没脸见人了。我瞧他们下回还敢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医术精湛经验丰富。”
绿衣跟萧如月说着外头传的消息,还不忘了顺便吐槽一下两位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太医。
“李太医和王太医若听见你这话定要伤心透了。”萧如月打趣道。
绿衣不在乎地说道:“明明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嘛。娘娘,其实我也想瞧瞧那个女神医长什么模样。咱们能不能去王府?”
萧如月闻言指了指身边的梁丘雅音,绿衣随即垮下脸,“这不一样嘛。”
皇后娘娘支着下巴一脸无辜,“哪里不一样?雅音姐姐就不是女子了么?”
“郡主你强词夺理。”绿衣跺脚。
事情确实就如外头传的那样。
宇文成练一回府便信誓旦旦地说,他已经寻到一位名医能替王妃解毒治病,还特意派人到邀凤宫禀报,生怕别人不晓得。
他本是打算自己进宫,但后来权衡了利弊,就作罢了。
宇文成练虽然说的有鼻子有眼,但王府中的下人并不抱太大希望,他们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王爷所说的高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王爷是撒了个弥天大谎想借此来安抚人心之际,这位头戴斗笠作世外高人打扮的女子便出现了。
那是巳时左右。
她手持王府的出入令牌,言道是王爷相请,下人将信将疑,连忙去请示了宇文成练。
很快宇文成练就亲自出来,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客客气气地把那道姑迎进了府。
道姑进了府,给王妃又是喂药又是把脉扎针,还开了张谁都看不懂的方子,神神秘秘的,但是瞧着很厉害。
一个时辰不到,原本已经老成七八十岁老太婆且奄奄一息的王妃,竟然慢慢恢复过来了。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松垮垮的脸皮竟然一点一点收回去。白头发也慢慢在变黑回来。
在场的下人都看呆了。
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一眨眼便会错过精彩瞬间。
到天黑时,据说王妃的白头发已经有一半恢复成青丝。
据那神医言道:“只需再有两三日静心休养调理,王妃便能恢复如初。”
而后,那神医留下药方,翩然离去,不复踪影。
王爷与王妃感激涕零。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事情从来就没有这么简单。
邀凤宫中。
宇文赫在用晚膳前就过来了,拉着萧如月温存了一把,用过晚膳,便又去了御书房继续忙碌。
他依旧很忙,每日里忙进忙出的,他不主动与萧如月说,萧如月也不多问:依照眼下的状况,他不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宇文赫走后,梁丘雅音给萧如月泡了杯参茶,说起姚梓妍的情况时,梁丘雅音不以为然地嗤笑道:“中了‘一夕老’岂是说恢复就恢复的,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
“这是何解?”萧如月有些疑惑。
梁丘雅音不答反问道:“你可知‘一夕老’为何会被我祖父下决心毁掉?”
萧如月原本以为自己是知道一些的,但被梁丘雅音这么一问,她反而没底了。
摇了摇头。
“这毒叫‘一夕老’是因为它毒性强烈,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侵蚀五脏六腑,伤人体之根本,才致人迅速衰老。而且,这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即便有解药,想恢复也需要长时间的静养调理,绝不是外面所说的,一个时辰就能见效。”
“那姚梓妍是……”
“红袖楼最不缺回春不老丹。你觉得呢?”
萧如月恍然大悟,“你是说,叶海棠为了达到让姚梓妍恢复的目的,隐瞒了事实,对她用了大量的回春不老丹?”
梁丘雅音点点头,“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就要平常若干倍的剂量才能做到。回春不老丹的毒性同样会迅速累积,这是个短命的法子。姚梓妍若是知道真相,定是不肯。”
萧如月却不禁摇了摇头。
可怜姚梓妍机关算尽,害她如斯,却不知自己只是别人手心里的一枚棋子。
想必,此时她还在自鸣得意,甚至对幕后黑手感恩戴德吧。
太可怜了。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萧如月忽然觉得,这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但是,她不会因此而原谅。
因为,这是姚梓妍自己选的路。
姚梓妍选了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杀人如麻,背叛了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善恶到头终有报,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这一夜,萧如月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不等宇文赫回来她就自己先睡下了,可是刚一睡下便开始做梦。
梦里全是刚出生的孩子被姚梓妍狠心掐死,浑身发紫的模样。
那孩子在她腹中十月怀胎,方才呱呱坠地,尚未来得及看这世界,就这么没了。
姚梓妍手中沾满了鲜血。
但宇文成练更甚!
他听姚梓妍的一面之词就信了,姚梓妍说她与人私通,他问也不问就全盘相信了!他却不信她这个结发妻子的话。
他甚至眼睁睁看着姚梓妍掐死他自己的亲生子,还在边上催促她动手!
他若还有一点点人性,还有一点点起码的信任,就绝不会如此!
这人,禽兽不如猪狗不如!
梦境里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孩子惨死,她被吊起来毒打,那烧红的铁链嵌进血肉之躯,疼到撕心裂肺……
“我不会放过你们,不会……”
“我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要你们一报还一报……”
“我要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睡梦中的萧如月满头大汗,眼泪如雨,她挥舞着手,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掐着虚空,而后又掐着自己。
刚回来的宇文赫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强行压住了她的手和脚,连声呼唤
“敏儿,醒醒,醒醒!你在做梦,快醒醒……”
“你醒过来!这是在做梦。”
她奋力挣扎,口中一直骂着要人血债血偿的狠话。
“今生不杀你们我誓不为人!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君上,出什么事了了?”外面的方维庸和银临要进来,被宇文赫冷声喝住,“都不许进来!”
“萧姐姐,醒醒!是我,我在。”宇文赫心急之下脱口而出。
他连连叫了好几声,便见躁动的萧如月似乎有了放松缓和的迹象。
黑暗中,萧如月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不是叫她司徒敏,不是叫她皇后娘娘,不是叫她敏儿。
是叫她,萧姐姐……
第48章 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萧姐姐。
曾几何时,好像有谁这么唤过她。
可是,她已想不起来那人是谁,究竟长的是何模样。
只有这呼唤好熟悉。
这着急慌张的声音透出的关心语呵护,让她觉得好安全。
那个噩梦,那些可怕的东西,似乎随着这个低沉的男音萦绕在她身边,一点一点离她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混沌中照进了光亮,力气仿佛又回到了身体里了……
萧如月骤然醒了过来。
双目空洞无神,从一片混沌与噩梦中脱离出来,浑身虚脱了一样,满头大汗。
“你总算醒了。”宇文赫长长松了口气。
萧如月双手被紧紧攥住,身上也被压住,动弹不得。
她这才发觉,是宇文赫压住了她的手脚。
“我……怎么了?”一开口萧如月便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了。
“你做了噩梦,险些把自己给掐死了。”宇文赫松开她,扶着她坐起来,“有没有好些?你坐一下,我让银临去给你准备安神茶。”
萧如月点点头,多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宇文赫起身开门出去,在门口低声交待了什么,银临没走,是方维庸离开了。
银临进来看了看,随后就离开了。没过多久,四个小太监抬着浴桶进来,后面还有七八个小宫女提着热水。
大半夜这阵仗,闹大了。
准备好热水,其他人就都下去了。
宇文赫也跟着出去,随后绿衣便进来了,和银临一起服侍萧如月入浴。
萧如月最后还是拒绝了银临和绿衣的伺候,让她们退下,自己沉入热水之中。
不得不说,还是宇文赫的考虑周全。
出了一身汗疲惫不堪的身子在热水中一泡,就舒服多了。也没那么难受了。
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觉得越来越重,不知不觉,萧如月就失去意识了。
再度醒来时,竟然身着中衣躺在宇文赫怀里,好好地在睡觉。
她明明在洗澡,后面发生什么了?
萧如月稍微一动,便弄醒了他。
“别动,好好睡。”宇文赫的声音很低,充满了磁性,在萧如月耳边萦绕不散。
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这声音会令人沉沦。
“我……”
“你不让银临和绿衣伺候,自己在浴桶里睡了过去。”不等她把话说完,宇文赫便先说出了答案。
显然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萧如月哑语。
宇文赫收紧双臂,把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别多想了,好好睡。天大的事情也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也许是他的话太具有欺骗性,也许是这声音本身就又催眠的作用,也可能是她太困的原因,没多久,她就又睡了过去。
黑夜中,宇文赫抱紧了萧如月,只有这样的距离才能使他安心。
萧姐姐,你放心。
有我再,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一觉睡到自然醒。
刺眼的阳光把萧如月从睡梦中唤醒,她下意识伸手想挡住阳光。
谁知耳边就传来绿衣略带调侃的声音:“娘娘,您再不醒,午膳都不用吃了。”
午膳?!
萧如月脑子一下子惊醒坐起来,“什么时候了?”
绿衣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常吓一跳,但还是回答道:“巳时三刻已过。”
“银临人呢?”
“银临姐姐早些时候就出去了。不是娘娘您昨天吩咐的,让银临姐姐今日务必备上贺礼去魏王府看望王妃的么?”绿衣一头雾水。
“那君上呢?他午膳要过来邀凤宫用么?”
“没说不过来,应该是照旧没错。”绿衣说道,提到君上她就莫名开心。
郡主在王府那会儿被人欺负,她这个小丫鬟也没有好日子过。
但她一直记得,郡主心地好,离开王府那个火坑也始终带着她,她是真心希望郡主能过上好日子的。
郡主既然嫁到西夏来,不管一开始是因为什么而和亲,只要君上是真心喜欢郡主,那郡主往后就算找到真正的靠山了。
这么一想,绿衣忍不住暗暗高兴。
在绿衣自己想入非非的时候,萧如月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吩咐绿衣,“伺候我洗漱,还有,传膳。”
萧如月洗漱完毕,刚换好衣裳出来,银临便回来了。
她仔细回禀了王府里的状况,说:“魏王妃气色看上去很不错。奴婢见到的魏王妃,已经完全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而且好像更年轻了。”
更年轻了。
萧如月细细斟酌这几个字,想起梁丘雅音说的话。
叶海棠为了让姚梓妍相信她有通天本领,不惜以这种短命的方式让姚梓妍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年轻。
姚梓妍却不知道,自己会因此加速体内毒素堆积,要折寿好多年。
“那魏王呢?他有什么举动没有?”萧如月又问道。
“魏王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一定转达对娘娘您的谢意。说,虽然太医没能帮上忙,但皇后娘娘的心意他已经领了。改日定要入宫亲自拜见皇后娘娘,好向娘娘当面谢恩。今日脱不开身,特意准备了丰厚的谢礼,聊表寸心。”
银临说着,指着身后的两口大箱子。
“聊表寸心”四个字,她咬很重。
萧如月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魏王非要奴婢拿着,奴婢不好拒绝,便替娘娘做主手下了。还望娘娘勿怪。”
萧如月摇头笑笑道:“打开瞧瞧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银临双手把谢礼清单呈上,而后开箱清点。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一个大小不一摆放整齐的锦盒。
逐一打开来便能看见,里面的宝贝有多珍贵。
长而窄的四个锦盒里,装的是原本挂在王府正厅里的《梅》、《兰》、《竹》、《菊》四幅画,马永良的精品,一幅价值万金。
掌心大小的锦盒也有好几个,打开来,是珠圆玉润色泽极好的珍珠,还有极为罕见的南海夜明珠。
更有迄今为止有上千年历史的珍贵青铜兽首樽,青铜爵。
还有各种玛瑙翡翠珠玉首饰若干。
这样名贵的谢礼,一般人还真拿不出来。
萧如月嘴角隐去一抹冷意,合上礼单,若无其事笑道:“既然是魏王叔的一片好意,那本宫就不客气收下了。银临,你亲自负责归档入库,一样都不能少。”
银临点点头,拿回清单便去归置这两箱礼品了。
宇文成练醉翁之意不在酒,还说什么要亲自入宫拜见谢恩。
不多时,午膳准备停当,但宇文赫还未过来。
萧如月让绿衣去御书房看看,绿衣才出门,便碰见了宇文赫的仪仗,就一道回来了。
由于萧如月睡到了巳时,早膳没吃上,所以今日的午膳特意都准备的很清淡爽口,还准备了开胃养颜汤。
萧如月不禁看着宇文赫。
宇文赫作为一个丈夫来说,他体贴入微,在她身边放了得力的人供她差遣,明里暗里替她解决麻烦,把她的一切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他这个丈夫简直不能更完美更称职了。
可是,她始终觉得对他心中有愧。
说不出口的身份和秘密,这会是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宇文赫,当年那个意外相遇,被我意外救起的少年,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只待大仇得报,我便会想个万全之策离开这个地方。
我,并非你的良人。
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心里的念头让新湖泛起阵阵涟漪,本来鲜甜可口的汤,入口也莫名多了一丝苦涩。
“怎么了?今日的午膳不合你的胃口?”大抵是察觉到萧如月的异常,宇文赫停箸看来。
萧如月的手顿了一顿,把碗里的半碗汤一口喝下去,才没事人似的对他淡淡笑道,“这汤很好喝。”
宇文赫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闪了闪,眼底飞速掠过一抹深沉的意味。
但那神色一闪而逝,萧如月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他夹了肉菜到萧如月面前的瓷碗中,也淡淡笑道:“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萧如月便大口大口吃下,不再多话。
午后,日光正好。
御花园中的花开到最盛,逐渐呈现凋落。
宇文赫去忙他的政事后,萧如月也抽空看完了一沓尚宫局呈上来的,宫中琐碎事情的折子。都解决了之后,便趁着好时候出来走走散散步。
御花园里三三两两的宫女在忙碌,浇花的打扫的,但三五不时能听见在窃窃私语的,一瞧见是皇后娘娘,便远远躲开了。
萧如月开始怀疑:我是长得面目可憎么?
“真看不出来萧尚书会是那种人。你说他怎么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可不是嘛,他平日里客客气气,一表人才斯文秀气的,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人不可貌相啊!”
拐角处,有假山遮住了视线,有宫女以为借助了天然屏障,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
萧如月闻言脚步一顿,身边的银临脸色变了变。
他们说的是,萧尚书萧大人,那是在说景煜么?
萧如月正要快步拐过去问个究竟,便见一个穿着浅绿色宫装的小宫女从角落里蹿了出来
“你们不要乱说!萧大人平日里见了咱们都客客气气,他那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女子没有,何须,何须做这种事,肯定都是别人胡乱说的!我才不信!”
她气得指着在议论的几个宫女骂道,眼眶都红了。
萧如月脸色一沉,转而看向身边的银临,“宫外出什么事了?”
第49章 萧景煜出事
“没没出什么事。”银临佯装镇定道。
萧如月皱眉。
她们一说话,那个穿浅绿色宫娥装的小宫女吓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叩见皇后娘娘。”
假山后面的宫女们也都纷纷跑出来,一副受惊的样子看着萧如月,“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行了,都起来吧。”
萧如月叫她们起身,她们一个个却都不敢起来。
“奴婢们,不敢。”
“都跪着做什么?本宫没罚你们跪。”
“奴婢不敢。”那几个宫女连头都不敢抬。
萧如月看了眼身边的银临,银临也跟着低下头。
从刚才这几个人的对话中不难听出,是景煜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
那几个宫女说话如此难听,一口一个看不出是那种人,一口一个禽兽不如,和人不可貌相。难不成是……
“皇后娘娘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还罚几个小宫女跪着?”
就在萧如月准备开口问银临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闯了进来。
萧如月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贵妃,叶海棠。
“贵妃好雅兴,也是想趁着风和日丽来花园走走么?”萧如月温和地笑道。
叶海棠向萧如月行了大礼,才笑盈盈地说道:“花园春色正好,再不看,满园繁华可就要落了。臣妾自然要趁着好时候来走走瞧瞧。”
但她话音一顿,目光一转,便落在跪地的几个宫女身上:“这几个下人是怎么回事?做错事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么?若是犯事直接交掖庭处置便是了。”
萧如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转而看向那个穿着浅绿色宫娥装的小宫女,“你唤何名字?”
“奴婢涟漪。”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的涟漪?”
“这,我爹娘起名的时候就是随口起的,没这么讲究。”涟漪怯生生地说道。
萧如月嘴角微微一扬,吩咐银临道:“往后涟漪便在邀凤宫当差。其他人可以下去了。”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她们原本以为被皇后娘娘听见她们在嚼舌根,会被重罚一番,君上下了旨,不许任何人在宫中随便提及。谁犯了是要受重罚的。
可没曾想,就这么没事了。真是庆幸。
就在宫女们谢恩起身之后,又听见萧如月说道:“自个儿去掖庭领十杖责罚。领完记得到邀凤宫领药。”
宫女们愣了一下,忙不迭跪下谢恩。
那名叫涟漪的小宫女吓得傻在原地,若不是绿衣和彩茵拽她,她都不知道走路了。
而后,萧如月看也不看叶海棠便走了。
叶海棠还是依着规矩,象征性跪了一跪,朗声道:“恭送皇后娘娘。”
目光却顶盯着被萧如月带走的那个小宫女涟漪,司徒敏无端端带走一个小宫女想做什么?
回到邀凤宫,萧如月先让绿衣桓桠彩茵把涟漪带下去换衣裳。
她那身浅绿色的装束,是最低等宫女的穿着,入了邀凤宫,自然不能再作此打扮。
萧如月只单独留下银临一人问话:“礼部尚书萧大人出什么事了?君上不让告诉本宫,还下令不让宫人在本宫面前提及是么?”
银临没吭声。
萧如月就知道是了。
景煜出事,宇文赫怎么会想瞒着她?难不成,他真的早就看穿了她的真实身份么?
看样子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萧如月定了定神,盯着银临问道:“本宫听那几个宫女言语之间颇为不敬,萧大人究竟出了何事,你细细说来。”
“娘娘原来已经猜到了。”银临松口气,同时释然笑笑,皇后娘娘聪慧非常,凭那句话,还有宫人们的态度,应该已经猜了个**不离十了。
“猜到和知晓具体情况是两回事。你说。”
银临知道瞒不住了,便竹筒倒豆子一口气说了。
原来,昨日萧景煜受邀去了大理寺府上做客,席间不知是多喝了几杯还是怎么回事,竟然非礼了大理寺卿府上的一位美貌小妾。
这件事今早已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却被蒙在鼓里,看样子,宇文赫是有心想瞒着她的。
事情今早传开,那在昨晚他就应该知道了。
宇文赫无端的信任,全心的宠爱,又处处试探,如今又瞒着她关于景煜的消息……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早已知晓她的真是身份了!
他都知道了!
因为知道她萧如月,故而以往事相试探,提及当年被救的少年。
因为知道她是萧家人,就怕她会为着血缘关系护着景煜而把她自己卷进去。
可是,宇文赫怎么可能会知道?!
萧如月的双手攥成拳头,心中烦乱,脑海里更是一团乱麻。
她看不见自己的脸色瞬间刷白有多难看,更没留意到贝齿已经把娇嫩的下唇咬出了血。
宇文赫,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这一切?
你,究竟是谁?
“娘娘,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银临的声音把萧如月拉回到现实中,她愣了一愣,无意识的舔了下嘴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她这才清醒过来。
“萧大人眼下情况如何?”
“大理寺卿柳大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一纸诉状告到御前。萧大人一直喊冤,奈何证据确凿,于是……”
“君上把萧大人关在何处?”银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萧如月便快速打断她,直切主题。
“……在天,天牢。”银临觉得自己快追不上皇后娘娘的思维了。
娘娘脑子转的太快太跳跃了。
“天牢……”萧如月呢喃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是天牢,而不是刑部或者大理寺监牢。
天牢不能擅入,更不能随便提审。若是在大理寺或刑部监牢,景煜就等于落入那柳大人之手,不死也只能捡回半条命。
宇文赫是有心护着景煜的。
想通这一点,萧如月暗暗欣喜。但,这份喜悦很快又被她心中的担忧所冲散。
不管宇文赫是否有心护着景煜,她的身份在他面前暴露已是无疑;还有,若是不能找到背后陷害景煜之人,即便宇文赫有心相护,也无济于事。
思来想去,萧如月传了那名叫涟漪的宫女。
在千夫所指之时,这个小姑娘还站在景煜这边,甚至不顾一切跳出来跟人家理论。
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到救景煜的线索。
小宫女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手往哪儿摆都不知道,低着头一声不吭,萧如月让她起身她也不敢动。
“涟漪,你别怕,本宫就问你几句话,你据实回答就是了。”
萧如月很清楚,此时安慰她别紧张是没用的。
最有用的话,是关于她关心的萧尚书。
在御花园时,涟漪说的话萧如月听的清清楚楚:这个小丫头是一心护着景煜的她和景煜直接,应该不单单是普通的关系。
涟漪哆嗦着回了句:“是。”就又安静了。
萧如月端起茶盏,优雅地呷了口茶,才缓缓开口:“涟漪,你是如何与萧尚书相识,又为何在众人皆言道他干了不耻之事时,坚持跳出来说他的无辜的?你有何凭证?”
“萧大人就是无辜的!”涟漪大声道,猛地抬头对上萧如月的视线,急忙低下头,“奴婢,没有凭证。”
涟漪咬着下唇,倔强的模样很可爱,她已经忘了要紧张,心里只惦记着她最在意的萧大人。
“我,相信他。萧大人不是那样的人。”涟漪低声呢喃道,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怕自己的音量又太大。
萧如月眼里闪过一抹精锐的光芒,脸色依然笑盈盈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做下禽兽不如的事情,唯独你相信他。那你倒说说,你眼中的萧大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涟漪咬着唇,抬眸看了看在场的银临、绿衣以及彩茵,好像是在说:人这么多,我不敢。
“无妨,在这儿的都是本宫的人。本宫可以向你保证:你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们听进去都绝不会泄露半句。”她说这话时,目光凌厉扫向最小的彩茵。
彩茵一哆嗦,连忙嚷着要告退,“我我我,我怕我万一嘴快……娘娘,奴婢告退。”
“就在这儿听着。”萧如月淡淡道,话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彩茵缩到绿衣身后,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敢听。萧如月险些被她逗笑,但事关萧景煜,她很快便正色起来。
“那是去年秋狩,奴婢也随行出宫去了围场,同行的几位姐姐叫我去打水,我一个不慎摔进溪水中,浑身都湿透了。那溪水里行营颇远,奴婢本想回去换衣裳……那时有位大人多喝了些酒,看见奴婢就,就……若不是有萧大人,奴婢,奴婢就难保清白之身了……”
涟漪支支吾吾,神色十分尴尬。
原来,这件事如此难以启齿。
萧如月脸色一沉,大概明白了什么,“那位喝多了的大人,是大理寺卿柳大人?”
涟漪闻言瞪大眼,这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是在问:“娘娘怎么会知道?!”
萧如月眸子里沉过一抹深思,这么说,事情就都可以对上号了。
第50章 女扮男装
那位大理寺卿喜好渔色不是一天两天,会干出这种见色起意的事情来,不足为奇。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只是猜测,没想到一猜即中。
萧如月沉吟片刻,问银临道:“银临,你告诉我,那位所谓被萧大人非礼的柳家小妾,是不是柳府最受宠的一位?”
银临点点头,有些惊讶。
她只说了那个女子是柳府的小妾,并未提及其他,娘娘是怎么知道的?
萧如月不理会银临她们诧异的目光,陷入沉思。
大理寺卿柳大人曾与景煜有过瓜葛,这才景煜遭栽赃的对象,更是柳府最受宠的小妾。若是幕后主使是大理寺卿柳大人,萧如月不信。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银临,打点一下,本宫要去天牢看看萧大人。”
银临闻言,表情有点精彩,“娘娘,您这么去天牢是不是不妥?要不要奴婢去向君上请旨?”
“不必,咱们换了装再去,带上沈将军即可。”
萧如月和银临分别换上了男装。
萧如月打散了繁复发髻,全部盘起,簪了冠。
她换的是一身银白色的流云暗纹锦袍,护领袖口均为浅金色,襟前绣了只展翅欲飞的白鹤。
玉带收紧了腰身,宽大的衣袍掩盖了女儿家的体态,也刚刚好展现出富贵人家男子的讲究精细。
她腰间左边坠了玉,右边配了香囊。脚踏同色的靴子,很好地修饰了自己的脚。
尊贵无双美人娇妍的皇后娘娘摇身一变,变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
女装娇妍,男装亦儒雅。
女儿家面容姣好,温柔似水,换上男装之后,妥妥多了份英气。
若不是早就认识萧如月,若非早知她女儿身,银临都要错以为眼前这位是哪家的贵公子来了。
“娘娘,您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娘娘,您要是男子,我都想嫁给您了!”绿衣夸张地打量了萧如月好几个来回,眼睛闪亮闪亮的。
彩茵早已惊讶地不出话来,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了。
半天,才蹦出一句,“奴婢没见过比娘娘您更好看的人了。”
“行了,就知道你们一个个嘴甜。”
萧如月睨了她们一眼,抓起桌上的折扇,“唰”地一下展开。
扇面上画的是一幅丹青。
瀑布下,身穿蓑衣戴斗笠的渔翁手持鱼竿在钓鱼,那瀑布飞泄而下,仿佛能听见浩大的响动,鱼儿被鱼竿拽着飞出水面,栩栩如生。
似乎还能看见渔翁脸上欣喜的笑容。
虽然是暮春,但这折扇配起这身打扮,妥妥是再适合不过了。
银临也换装妥当,作为下人,她的衣着就朴素多了。
青衫长袍,腰带收住腰身,但也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女子的玲珑剔透。冠发之后,颇有几分风雅的味道。
萧如月在镜前转了一圈,对自己的打扮颇为满意。对银临的造型,也露出欣然的笑意。
“这般出门,即便不报备也无妨了。”萧如月像是自言自语。
银临深深觉得,她好像掉入了皇后娘娘的陷阱里。
娘娘打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天牢重地,闲人勿进。
但萧如月手持金牌,便可畅通无阻。
狱卒牢头皆不知她是何人,但仅凭她这一身装扮便能判断,她非富即贵;加上她身后的两个随从,一个腰间配刀,凶神恶煞;一个斯文俊秀,分明是富贵人家出门的排场,见此他们也不敢阻拦。
萧景煜被关在里面极少人的地字号,天牢中本就没关押多少犯官,加之光线昏暗,人迹罕至,便显得冷清阴森。
银临进来都不自觉搓了搓手臂,似乎有些受不了这里的氛围。
萧景煜说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在这种地方被关了一天,这会儿气色也不怎么好看。
但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受苦。
萧如月想近前说话,但看见门上那碍眼的锁,回头扫了眼跟过来的狱卒,“开门。”
“这,公子爷。天牢重地,怕是……”那狱卒吞吞吐吐的。
“本公子让你开门。”萧如月冷冷道,言语间透出不容拒绝的霸气,“难不成你还怕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么?”
那狱卒被萧如月看了一眼,浑身不自在,忙打开了牢门。
银临在他开门后,递给他一锭银子,淡淡道:“我家公子有事要密谈,你且退下,有事会唤你过来。”
狱卒尝到甜头,千恩万谢地便走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哪儿都是一样的。
萧如月率先矮身进了牢房里。
“你们几位是……”萧景煜乍见萧如月一行三人,戒备地退至墙边,“你们有何目的?”
“萧大人,是你亲自迎本宫入的京,才一个月余,你这就不认得本宫了么?”萧如月徐徐道,出现在烛光下,好让萧景煜看清她的面目。
“皇……皇后娘娘!”萧景煜一眼认出男装打扮的萧如月,险些大声喊出来,随即压低了声音,“您,您怎么会纡尊降贵来此?”
说着忙向萧如月行礼。
“在这天牢之地,俗礼就免了。本宫自然是为了萧大人你的冤情而来。”萧如月说道,时间紧迫,她只打算速战速决。
“萧大人,本宫只问你一次,昨日在柳大人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详详细细与本宫说。”
“娘娘,信我?”萧景煜诧异地望着萧如月。
他大抵是不敢信。
如今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非礼了柳大人爱妾的登徒子,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与他毫无瓜葛,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信他?
怎么可能?
萧如月光是看他的神情不用问也晓得他在想什么,便索性摊开来说:“君上也是信你的,否则就不是把你关在天牢,而是把你送进大理寺监牢,送入柳大人的虎口了。萧大人,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既然没做,那就把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本宫,你真是无辜,本宫与君上自能替你做主。”
萧景煜被她这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激起了斗志,黯淡无神的双眸也亮起了光芒,整个人都来了精神,颓废一扫而光。
当即双膝跪地,向萧如月行了个大礼,“臣多谢君上与娘娘的厚爱!”
这个书呆子,在萧家长大,受礼教的感染影响,性子也是越发像块有榆木疙瘩了。
萧如月心中无奈,但脸上保持着盈盈笑意,“萧大人免礼平身。”
狱卒勤快送来茶水,银临拦住他没让他进牢房,自己送了进去,分别给萧如月与萧景煜都斟了一杯,斟茶时忍不住嘀咕道:“这地方也没什么好茶。”
但萧如月和萧景煜都都没什么心思在这茶水上面,萧景煜大口喝了一杯,便将昨日受邀去柳府饮宴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本是柳大人相邀,在花厅与几位同僚一起饮酒。
他不胜酒力,同僚们又一直在灌酒,几杯下肚他便觉得有些眩晕,昏昏沉沉之之际,一位面生的小丫鬟过来扶他,说是柳大人特意安排客房给他休息。
他只记得自己是进了一间寻常的客房,倒头便睡。可醒来一却听见身边有女子的嘤嘤哭声。他还未看清是何人在哭,包括柳大人柳夫人在内的许多人便踹开了门冲进房来,说是他非礼了柳大人的爱妾。
捉奸那双,逮了个正着,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送到这里,萧景煜既是冤枉感慨,又是哭笑不得,“我喝得昏昏沉沉,连那女子长得是何模样都未曾看清,如何会非礼于她?可清白女子怎会拿这种事打趣说笑?娘娘,由头至尾发生了何事,微臣至今也未能理清。”
萧如月原本疑虑的关节,到此时听完萧景煜亲口所说,便彻底打通了。
清白女子自是不会拿这种事说笑戏耍,柳大人宠爱那小妾也是真。那这问题就不是出在柳大人身上,而是出在柳夫人的身上了。
她之前可是替柳夫人寻了一位“驭夫有道”的好老师。
姚梓妍,你刚刚吃了苦头还不知道收敛是么?还是,这是宇文成练交给你的任务?
萧家就只剩下景煜这根独苗了,你们还想咄咄逼人到何时?!
姚梓妍,宇文成练,今日这笔账,他日姑奶奶定要与你们好好清算!
萧如月陷入自己的思绪,无人敢打扰。
牢房陷入沉寂之中。
萧景煜心中有好些疑惑,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为何肯信臣?”
由头至尾,皇后娘娘都未曾对他的话起过半点怀疑。这样的信任,叫他倍感窝心。
“萧大人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若是有喜欢的女子,用心去追求便是。何须对别人家一个小妾作此伤风败俗之事?再说,萧大人已有心上人不是么?大夏萧家以礼传家,萧大人既已有心上人,断然不会再做出此等事情。”
萧如月心中真正想说的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脾气秉性我自是最清楚不过。即使天下人都不信你,我也信你。
萧景煜被萧如月这话说的脸上一热,“娘娘怎么知道的……”
第52章 值得更好的人
“就这样,忘了吧……”
宇文赫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耳边依稀回响着一声轻若呢喃的叹息。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
心里莫名觉得空了一块,可是,他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宇文赫摸着头,一眼便看见,睡在他身侧的,正睁着一双骨碌碌大眼望他的萧如月。
“看着我做什么?”
“看君上这个美男子还需要有目的么?”萧如月撑着脑袋,笑容狡黠。
宇文赫先是一愣,便失笑了,“敏儿一大清早这是在勾引朕么?”
说着一把抱住了萧如月。
在听见“敏儿”两个字时,萧如月的身子几乎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君上该早朝了。”但很快,她便指着窗间缝隙投进来的亮光,一脸正色道,也是借此掩盖自己的失常。
“耽误了上朝时辰,我又该成了那帮老顽固老古板口中的祸国妖后了。”
“无妨。晚上再回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宇文赫在她唇上一啄便坐起身来,笑得清风如玉,人畜无害。
萧如月俏脸一红,别过脸去。
宇文赫哈哈大笑,继续昨日晚膳时没能完成的话题。
萧景煜的事情,才是迫在眉睫。
人命关天。
萧如月若无其事地向他讲述了自己昨天的收获,当然,她隐去了有关自己与萧景煜关系的一段。
宇文赫隐隐觉得有些关节被他遗忘了,但每每想起,脑海中只有空白,他便作罢不理。
在脑中细细整理了有关的线索。
好一会儿,他微敛的眉头才松开一些,大抵是想通了,便唤了银临和方维庸进来伺候更衣。
宇文赫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平常起居都是方维庸在照料。
大部分的皇帝跟前都有一帮美貌如花鲜艳欲滴的漂亮小宫女,而他跟前甚至没有一个两个貌美如花的宫女在晃荡。
这都不符合一个皇帝该有的配置。
宫中唯一一个可能在宇文赫跟前待的时间长的宫女,就只有银临了。
还被放到了萧如月的身边。
从来都是不按常理出牌。
宇文赫换妥朝服,临行前叮嘱萧如月好好休息,便走了。
银临知道宇文赫的规矩,不能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也就退下了。
待所有人都走了,梁丘雅音才悄无声息地进了萧如月房内。
萧如月并未睡去,她拥被坐在床帐间,呢喃自语。
“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掺入饭菜中的忘忧散,药性真是厉害。”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的真相,他就这么忘记了。
萧如月眉间郁结,梁丘雅音自是清楚她此时的煎熬,也不说话,就在床沿静静坐着。
“月儿,你后悔了么?”许久,梁丘雅音的声音才打破了沉默。
萧如月闻言抬眸看了过来,眼神有些许空洞,但很快会恢复了神采。
“不,不后悔。这件事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萧如月语调坚定,已是下定了决心。
梁丘雅音说道:“可他如今是你的夫君,这西夏国内局势复杂,若有他的帮助,你复仇不是更容易么?”
“即使他不知道我是谁,即便我不是以萧如月的身份在他身边,眼下西夏国内局势如此,宇文成练必除、姚梓妍必除,他忘了不会对结局产生任何影响。”
“那你还……”
萧如月露出一丝苦笑,“不为当年我救他之恩,只为他如今是我夫君。我自认一身罪孽,待心愿达成,手中更会添许多鲜血杀戮,他值得更好的女子。”
面对梁丘雅音,她藏不住任何秘密。
这世间,雅音姐姐是唯一一个她能敞开心扉的人了。
“罢了,你这傻丫头啊,处处为人着想。可你想过没有,即便你这夫君忘了你是他的萧姐姐,你还是他的皇后。一国之母,岂是说走就走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那时自会有办法的。”萧如月摆出不在意的态度。
但她嗓音中淡淡的忧伤却泄露了她的心事。
梁丘雅音也不知该如何劝她了,只能轻叹。
“对了,避子汤呢?”萧如月突然问道。
梁丘雅音一怔,有些迟疑,“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避子汤,正如其名,服之而避子,令女子不受孕。
她是不希望月儿走到这一步的。
却见萧如月说道,“我若怀了他的孩子,有了更多牵挂,如何能走得了?”
眸中难掩哀伤。
梁丘雅音不再多说什么,她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子递给萧如月,“为了避人耳目,我不能给你开药,这东西服下可保你一月之内不受孕,但这药药性霸道,每月只能服一次,否则对你不利。”
萧如月轻轻点了点头,拔开瓶塞子便将玉瓶中晶莹剔透的药汁一口喝光。
口中是浓浓的青草味道,其中还混杂着猩甜的气味。
萧如月不熟药性,不知那是什么。
但她信眼前的人,雅音姐姐不会害她。
她却是没看见,在她喝下药汁之时,梁丘雅音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萧如月让银临备了热水沐浴,又嘱咐银临派帖给朝廷大员的几位命妇,尤其是大理寺卿柳原柳大人的夫人,邀她们下午入宫来一趟。
如此折腾一番之后,才又去睡。
身心俱疲。
宇文赫,你对我究竟是痴迷是执念,还是真心,抑或只是一份残存的不肯认输的心思?
可从今往后,我再无从问起了。
萧如月,你是何时爱上他的?
从初见时就有了好感?
还是因为他的温柔以待,真心相付?
早朝上。大理寺卿柳原再度提起前日在自己府上发生的事情,言辞激烈,请君上严惩醉酒调戏他家小妾的礼部尚书萧景煜,还柳家一个公道。
萧家两代连任礼部尚书一职,更以书礼传家,故而萧景煜一出这事,就遭到朝中文武百官所斥责唾弃。
这些人平素的作风也未必干净,但遇到一个无父无母无后台撑腰的光杆礼部尚书,便等同于找到了发泄口。处处拿萧家门楣说事,这一个个读书人骂起街来比泼妇还难听。
泼妇是骂的脏话,这些人嘴里说的是人话,却是句句夹枪带棒,一副与萧景煜不共戴天的德行。
宇文赫在座上听文官骂街听了有小半个时辰,百无聊赖地挖挖耳朵,“都骂的差不多了吧,口干舌燥的需不需要朕让下人给你们奉茶。”
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了。
“朕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一口一个书香门第、一口一个读圣贤书,你们的圣贤书就是这么用的。”
宇文赫的口气很不耐烦,对这些人他也没抱什么耐心就是了。
百官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刚才口若悬河骂的投入的几位。
“萧家书香门第,萧尚书污了萧家门楣,朕自会一律处置,何劳你们这一个个老不死的在此倚老卖老如此诋毁一个年轻人。”
“就因为他看不上你们家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端庄秀雅的大家闺秀,你们要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趁人之危踩一脚。”
“诸位爱卿,孔孟圣人若是知晓你们此等做派,怕是要从棺椁中蹦出来了。”
宇文赫眸似墨染,唇际含笑。
如斯美男子,笑意如风,却让朝上百官哑口无言。
“柳原,你是大理寺卿,你执掌法门之剑,我大夏律例你最是清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大夏律例不会因为萧景煜是礼部尚书明知故犯,就格外严惩。你懂朕的意思么?”
宇文赫眸光浓烈了几许。
柳原低头道是,暗暗咽了咽口水。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静得就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多少官吏大气不敢喘一个。
“对了,方才说到哪了?是不是说到今年开科取士要选哪位做主考官?”宇文赫不高不低的声音刚刚好打破了沉默。
一众官员连声应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议论起新科主考官的事情来。
君上这是在给大家找台阶下,若是不懂顺台阶下,那就是自己傻了。
说到开科取士,选主考官也是颇为讲究。
原本新科早已拟定由丞相担任主考官主理一切,但一开春丞相就病了,一直卧床养病,久不能朝。
如今朝中剩下的,无非是三省六部的主事。
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除去被人陷害身陷囹圄的礼部尚书萧景煜,其他几个,不是老奸巨猾就是老谋深算,个个城府极深。
若是给了他们这些老狐狸以机会,他们就找到了光明正大在朝中光结党羽的机会。
宇文赫原本属意让萧景煜这个毫无背景亦无势力的三无人员来担此大任,但关键时刻他被人设局下套,眼下看来,怕是行不通了。
大殿上讨论声沸腾,有人推荐吏部尚书,有人推荐户部尚书,有人推荐这个,有人推荐那个。
一帮口口声声宣称自己熟读圣贤书满腹经纶的文官为了一个主考官的位置,争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什么修养德行全都抛诸脑后,与菜市场里同小贩斤斤计较的市井妇孺全无二致。
却是没人留意到,他们争吵不休时,他们的君上宇文赫,嘴角徐徐扬起一个弧度。
高深莫测。
第53章 执念
早朝散不久,关于大理寺卿柳原在朝上被君上教训一番的事情,便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君上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成功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让人无话可说。
柳原心中不甘。却也不能顶着大理寺卿的官衔,公然与君上作对叫板。
那无异于自打嘴巴。
而朝堂上讨论的热火朝天新科开科取士的主考官,萧如月也没有忽略。
萧如饮了口茶,淡淡问银临道:“让你给朝中诸位大人的夫人发帖,可都送到了?”
“送到了。依照娘娘您的吩咐,命妇们安排在未时入宫。”
“嗯。千万不能怠慢了贵客们。”
萧景煜之事宇已经让宇文赫知道了全部来龙去脉,但还差确凿证据才能站住脚。
至于证据,自然要从罪魁祸首身上得到。
下午未时许,命妇们便入了宫。
一时段日不见,大理寺卿柳原柳大人家的夫人可真叫人刮目相看。
上次还体态臃肿肥胖难堪的她,这会儿苗条了不知道多少,短短的时间内,体型起码缩减了三分之一。
所以,柳夫人一出现,便引起了命妇们的一轮热烈讨论。
这些夫人们对美容养颜以及养身塑身的话题最为感兴趣了,因为享受着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吃穿不愁时便,长日无聊便想寻些事情打发时间。
再没有比美容养颜话题更吸引人的了。
于是,在命妇们用茶点的时间,五六个命妇便围着柳夫人,聊得热火朝天。
自从之前萧如月“牵线搭桥”,让柳夫人和姚梓妍相识,并且有意让姚梓妍成为柳夫人争宠的军师,为其出谋划策之后,这段时间,柳夫人与姚梓妍一直过从甚密。
或许别人并不知情,但萧如月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姚梓妍。
姚梓妍暗地里指挥柳夫人做的事情,虽然她没有尽知,却也知道地**不离十了。
姚梓妍才刚刚从“一夕老”脱险,就迫不及待想把萧家仅剩的苗子打掉,与眼下新科马上要开考息息相关。
宇文成练想借此机会打掉最有机会成为主考官的景煜,进而逼着宇文赫不得不用他的人……或者说,这背后是叶海棠在指挥掌控着全局。
命妇们聊的热火朝天,原本是一团融洽,但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柳夫人,你家柳大人为了个小妾正闹得满城风雨,柳夫人你一点都不在意么?”
柳夫人本是笑着的,被这么一问,脸色随即僵了僵。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不提了吧。”柳夫人如是说道,极力想把话题转走。
但就是有不识趣的人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可柳大人为了区区一个小妾穷追不舍,甚至在朝堂上言辞激烈追着君上要求严惩萧大人,结果被君上当庭驳回,颜面全无,柳大人为了一个小妾做到这种地步,柳夫人心里不觉得膈应的很慌么?”
那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命妇,盯着柳夫人问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夫人的脸色就不止僵硬这么简单了。
她脸色浮上一层难堪的红晕,隐隐可见铁青色,双手紧紧攥成拳,关节都泛白了。
姓柳的,看你干的好事!不就是一个小妾,你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如今可好,沦为所有人的笑柄了吧!
“柳夫人,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个年轻的命妇大抵没想到柳夫人的反应会如此剧烈,面上有些挂不住。
“无妨的。既然有人能做,就不怕有人说。”柳夫人说道,咬牙切齿。
但她却不是针对眼前提起的人。
她心中恨极了的,是抢了她丈夫所有宠爱并且害得柳府上下颜面尽失的那个小妾,喜儿。
贱人就是贱人!
“那个贱人出身青楼,最会那些个狐媚男人的法子。我们自是比不上的。”好半晌柳夫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稳稳说道。
在场的几位命妇闻言,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哦”的一声,尾音拉的老长了。
柳夫人言语之间无不在说,那小妾蛊惑人心迷惑男人,不但用狐媚手段蒙蔽了柳大人,让柳夫人这正房夫人失了宠,还趁着萧大人去柳府之际,勾引萧大人。
想来也是,萧大人年轻有为又生得面如冠玉,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像柳府小妾那般出身青楼的贱婢,会心动也是人之常情。
一瞬间,原本对萧景煜还存着鄙夷之情的命妇们,顿时对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萧尚书大大改观。
柳夫人还沉浸在对自家受宠小妾的愤恨之中,全然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被当枪使了一回。
那个在场最年轻的命妇与座上颜笑轻浅的萧如月对视了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转开。
邀凤宫里准备的茶水点心自是不差,一众命妇吃吃喝喝聊聊说说,小半天就过去了。
经过关于柳府小妾的短暂插曲之后,众人的话题又回到了柳夫人的身上。
其实,大家最好奇的便是柳夫人的体态变化。
“柳夫人,您是怎么做到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便迅速苗条下来的?你快给咱们讲讲,咱们心里这层好奇都快挠破墙了。”
“可不是嘛柳夫人,您定是因为有了魏王妃的指点,才得以迅速见成效的吧。快说说,我最近腰上又肥了一圈,我们家那位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柳夫人一直以来都是经常中的笑柄,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早已管不住自己的虚荣之心了。
再被大家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撩拨,她还能坐得住才怪。
“这件事还真是魏王妃的功劳呢。”没一会儿,果然就见柳夫人笑眯眯地说道。
大家见状,面面相觑纷纷笑了。
“这等好事本宫也要听。”萧如月在座上插了句嘴。
便有命妇好笑道:“君上专宠皇后娘娘一人,娘娘您又年轻貌美,正是集宠爱于一身之际。跟咱们这些哪里能一样?”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萧如月不紧不慢地说道:“再年轻貌美也有色衰爱弛的一天,本宫可羡慕魏王妃十年如一日的青春永驻了。柳夫人,看你最近气色越发红润,体态轻盈下来,也越发显年轻了,是不是也得了魏王妃驻颜术的指点了。”
萧如月朱唇弯弯,笑如微风拂面而来。
人畜无害。
分外天真烂漫。
气氛已烘托到极致,柳夫人再端着可就不合适了。
于是,便见她一脸神秘地压低嗓音道:“魏王妃手中有千金难求的奇药,名唤养颜丹。就是有了那奇药相助,我这才能把一身肥肉迅速甩去,这脸皮子也紧致了不少。”
“天啊,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好东西!”有人掩嘴低声惊呼。
“可不是嘛,魏王妃说那药极为稀罕,是用了上百种名贵药材所致,服之还能使身上盈绕一股香气,比什么香粉胭脂都好用。你们看王妃娘娘,她身上不就是总有一股香气么?”
柳夫人越说越是眉飞色舞,恨不得把姚梓妍教给她的东西全都说给这些人听。
在场的大部分人也都沉浸其中,听得入神不已,恨不得自己马上就能拥有那驻颜的神药。
想必不用到明日,魏王妃有养颜丹的事情就会成为京城贵妇名媛圈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当然,柳府小妾见萧尚书年轻俊俏而起色心勾引之的消息,也会随之散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
竟然姚梓妍想来阴的,既然这位柳夫人胆敢利用伤害景煜,那就要做好接受报复的准备。
那个景煜所说的眼生的丫鬟,十有九成是柳夫人派去的,这是在柳夫人来之前萧如月所猜测的。
但经过柳夫人的一番言辞之后,萧如月已经确定,柳夫人就是受姚梓妍所利用,进而利用的景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为了自己争宠,为了除掉劲敌,竟然不惜牺牲一个年轻人的前途与名声,像这等人并不值得同情。
而以柳原对萧景煜想斩尽杀绝的态度来看,他背后的人,也是宇文成练无疑了。
好一个宇文成练,好一个姚梓妍!
一个握着朝官命脉,一个时刻准备着让朝官后院起火,卑鄙加无耻,他们还真是再登对不过的一对人渣和贱人!
随着天色渐晚,众命妇们的讨论热情终于歇了歇,纷纷告退回府。
她们临走前,萧如月还听见柳夫人底气十足地对众人说道:“再给我一个月,我定能收回婀娜身段。”
这话引来的又是一阵惊叹。
萧如月暗自摇头。
人一旦入了魔障,想拉都拉不回来。此时她就算告诉柳夫人说,姚梓妍给她的是致命的毒药,她也绝不会信的。
因为,在年轻貌美青春永驻以及得到丈夫的心面前,毒药又算得了什么?
世人执迷。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明知酒中有毒,偏要饮鸩止渴。
自古美人泪胭脂毒,蜜里藏毒绵里藏针笑里藏着刀。
明知是死路,偏要飞蛾扑火。
不顾一切。
可转念一想,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萧如月啊萧如月,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执迷的世人之一。
前世罪孽苦楚,今生雪耻复仇,终究是执念。
第54章 尽管来
“娘娘,这柳夫人与王妃走这么近,往后怕是要坏事。”命妇们刚走,银临便忍不住说道。
“无妨的。”萧如月笑笑道,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对于这个年纪轻轻却城府极深的皇后娘娘,银临从来也没能看明白过。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皇后娘娘身体里住着的并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是个历经沧桑岁月的长者。
正说着话,后殿走出来一人,却是穿着华服的梁丘雅音。
她那身衣服,不正才走的那些命妇里头,最年轻一个所穿的么?
难不成是同款?
“雅音姐姐辛苦了。”萧如月见她过来,起身迎了过去。
手中的茶盏便递了出去。
“举手之劳罢了。”梁丘雅音接过茶盏,大抵不口渴,只微微呷了一口。
说道:“我回来时没人看见。”
萧如月眸中笑意浓烈了些许,“多谢。”
“该不会刚才那个……是雅音姑娘……”
看着眼前的一幕,绿衣忽然明白了什么,惊讶地捂着嘴。
梁丘雅音露出一如既往的恬淡笑容。
没否认便是默认了。
银临只觉得今天下午那位夫人瞧着好似有些不对劲,没曾想,竟然会是,雅音姑娘。
那位夫人她也是认得的,却一点没瞧出来端倪。
“真是神乎其技。”半晌,银临由衷佩服道。
梁丘雅音朝她轻轻颔首,便把茶盏放到边上的茶几上。
“我先回去把这身衣裳换下来。免得给旁人瞧了去。”
萧如月点点头,梁丘雅音很快闪入了后殿。
彩茵提着食盒从外头回来时,连她的影子都没瞧见。
“娘娘,您瞧奴婢给您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彩茵举高食盒,献宝似的举到萧如月面前。
“是什么好东西?”萧如月看着她,问。
彩茵笑着咧出一口白牙,“这是刚才一位小公公给我的,说是君上特意吩咐膳房给您做的补品。那小公公在门口遇见了我,便交给我带进来了。”
萧如月闻言一顿,给银临使了个眼色。
银临也听出了蹊跷,从彩茵手上接过食盒,放在桌上打开。
里头是一盅燕窝,上好的血燕。
打开汤盅便能闻见香气扑鼻而来。
“的确是好东西。”萧如月近前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用这么名贵的东西来对本宫下手,本宫有些受宠若惊呢。”
想不到啊,宫里想要她命的人居然如此之多。
皇后这个位置,当真不好坐。
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好危险。
彩茵愣了愣,像是不明白。
银临没好气睨了她一眼,“你差点就害死了皇后娘娘!”
绿衣也听明白了,惊讶地看着血燕,“这东西,是……是有人下毒了?”
银临没说话,从随身带着的针盒里抽出一根针,往燕窝中探了探,银针立时发黑。
“我,我没有,我……”彩茵一脸惊恐,根本就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娘娘,奴婢这就命人去追!”银临急匆匆便要往外走。
但被萧如月拉住:“这会儿去追人早走了,不用追了。”
银临也知道皇后娘娘的话有理,便回转来。
一看见彩茵那张脸,便怒气爆发,“你看看你,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知不知道你提了一盅毒药给娘娘。”
“我,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这是……”
“别怪她了。”相比起银临的怒气冲冲,萧如月反倒平静。
“娘娘,您别护着她。这丫头在宫里都待了多久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这血燕若真是君上吩咐人准备的,早在下午就该送来,断不会在这个快要用晚膳的时候送;”
“再者,君上送给娘娘的东西,一贯都是方公公以及内廷司总管、尚宫局的尚宫等诸位亲自经手,哪儿有让一个小太监来送,并且连娘娘的面都没见着,就把东西随便交给一个人匆忙离开的道理?”
银临气不打一处来,既是生气又是失望。
萧如月没说话,因为银临说的都对。
“她连来人是谁都没弄清楚就敢随随便便把东西拿进来,这丫头就是缺心眼!”
银临说着,又忍不住白了彩茵一眼。
彩茵脸上神色从迷茫到惊慌到现在白如一张纸,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娘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娘娘恕罪,娘娘饶命啊……”
越哭越凶,眼泪掉的稀里哗啦。
萧如月最受不了别人这么哭,她看了银临一眼,又看了看绿衣。
吩咐绿衣道:“你把彩茵带下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本宫虐待她了呢。”
“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饶命啊……”
彩茵哭的越发惨烈凄厉。
萧如月不由得皱了皱眉。
“别哭了,娘娘是让你下去休息!”银临的脸一板,凶的不得了。
彩茵吓住了,连哭也忘记了。
绿衣尴尬地把她给扶走了。
萧如月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却听见银临在她身后自言自语碎碎念:“真想不通君上怎么会留这么个缺心眼的丫头在邀凤宫,真该换几个成熟稳重的人来。”
“成熟稳重未必有这个缺心眼的丫头好用。”萧如月淡淡道。
银临闻言一怔。
萧如月转回身来,樱唇微扬,“银临你要明白,成熟稳重的,必定也圆滑老成。而这缺心眼的姑娘,却会事事挂在脸上。若是你,你是愿意身边人尽是些泥鳅,还是希望泥鳅与小白兔并存?”
银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有些微妙。
“你觉得,这东西会是谁送来的?”萧如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银临摇摇头,“宫中人多嘴杂,事情也纷繁复杂。可是能动用这么名贵的东西的,却不是一般人。会不会是……叶贵妃?”
“不会。”萧如月很是肯定,“这种全然不需要技术的事情不会是她的杰作。至于是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
“那娘娘方才为何不问彩茵,可看清了来人面貌。只要画影图形,宫中人虽多,但都是登记在册的,定能找出来。”
“看清了也没什么用,人家抵死不认,又如何?”萧如月对此做法不是很赞同。
“况且,本宫是皇后,莫名拿着一盅燕窝就说是别人刻意投毒,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银临沉默了片刻,“是,娘娘想的周到。不过娘娘也不能坐以待毙,这个人还是要查。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必须禀报君上。”
“禀告君上也无妨,不过调查的事不急。”
萧如月点点头,对于禀告宇文赫这一点,她没什么意见。
银临露出一丝疑惑。
萧如月水眸如荡漾开的两泓春水,笑意深了许多,“想要我命的人,一击不中,定会再寻机会。他们比我们急。”
银临恍然大悟。
梁丘雅音从后面出来,目光落在那盅血燕上面,几不可查地皱了眉。
“往后你要多加小心了。”她语重心长地对萧如月说道。
“无妨的,我命硬的很,那些人尽管来就是了。”
萧如月语调轻松,仿佛事不关己。
眼看就到了传膳的时辰。
宇文赫不知为何竟提前过来了,有人投毒之事,银临自是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都向宇文赫回禀。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宇文赫脸色沉了沉,一掌拍在桌上。
桌子摇了好几下,幸好是没散架。
“君上也别动怒了。对方是谁眼下毫无头绪。还是救出萧尚书的事情要紧。”萧如月柔声宽慰道。
宇文赫脸上的怒容才减了减。
萧景煜表面上是礼部尚书,掌管六部之一,但实际上论势力论人脉远远比不上吏部、户部、兵部等几位尚书,他们几个在朝中根基深人脉广,党羽遍布。
也正是因为萧景煜底子干净,宇文赫才会一再重用提拔。
而通过几次宇文赫刻意向她透露朝政大事之后,萧如月也逐渐弄明白,景煜看似是个没权没势的光杆尚书,却是宇文赫的得力干将。
他的存在,便是为宇文赫寻找真正的栋梁之才。
所以,景煜会成为宇文成练的目标,也就不是稀罕事了。
萧景煜,宇文赫非救不可。
不但要救,还要让他干干净净地出来,一点污水不能沾染。
“敏儿说的有理,景煜可是个人才,就因为这么点破事折了,朕可舍不得。”宇文赫摸着萧如月的手,一下把她拉进怀抱里。
萧如月猝不及防,低声惊呼,却被他迅速以唇堵住。
“还,还有银临在呢。”萧如月尴尬地想推开他。
宇文赫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谁知宇文赫眼角扫到银临身上,银临二话不说拔腿就溜。
跑的还真快。
宇文赫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会儿没人打扰了。”
眼看他的吻又要落下来,萧如月连忙叫住他,“君上,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宇文赫迟疑了一下,动作跟着一顿。
他抚着头,露出困惑苦恼的神情,“今日一整天,朕都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偏偏一点都想不起来。可看见你,就忍不住想亲近。”
萧如月:“……”
第55章 眼中钉肉中刺
她这是被调戏了么?
“敏儿,你是不是对朕下了什么蛊了?”宇文赫冷不丁问道。
萧如月怔了一怔,“……君上这话从何说起?”
“若非你对朕下了蛊,朕怎么会对你死心塌地呢?”
“……”萧如月再度无语。
君上,真看不出来您说起情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臣妾自愧不如。
宇文赫的唇再度覆了上来,萧如月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揽在她腰上,以极其霸道的姿态,吻住了她的唇。
灵舌撬开贝齿,长驱直入……
“君上,外面还有……唔……”
抗议失败。
此时,外面就是整只羽林卫来了,大抵也挡不住宇文赫了。
严惩萧景煜之事再度被压下来,最气恼的莫过于柳原。
当着百官的面被君上削了一顿,面上无光不说,更是沦为京城里的笑柄。
人人皆知他柳原最宠爱的小妾被那个萧景煜非礼了,他却奈何不了萧景煜!
说出去真是憋火!
魏王吩咐他设局陷害萧景煜,他原本就想随便找个不中看的丫头打发了,谁曾想居然会是喜儿中了招。
简直岂有此理!
喜儿平日里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萧景煜那个混账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口一个冤枉。
真真是无耻!
这口气若是不出,他柳原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想到这里,柳原在桌上重重捶了一记。
结果用力太大,疼得他手都麻了。
“晦气!”
就在这时,管家从外头匆匆忙忙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名帖。
“老爷,王府刚刚差人送来的帖子。魏王爷请您太白楼一叙。”
柳原脸色一变,耸了起来,“赶紧,备轿。”
宇文成练表面上自诩是个只喜欢风月,天天围着王妃转的痴情种王爷,实际上他的野心比任何人都大。
从他王府的规模、从他生活起居的一切一切,都能够看出来。
愿意同宇文成练狼狈为奸的这些官员不傻。
他们和宇文成练这个只手遮天的魏王合作,从中既得了权又得了钱,吃香的喝辣的,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这可比在君上手下做事,要尽心尽力劳心劳力才能换那点微末俸禄,来的实在多了。
权钱谁不爱?
在诱惑面前,什么孔孟之道什么圣贤书全都成了摆设。
明知道这是无法回头的不归路,他们还是无法抵挡住这样天上掉馅饼的诱惑。
人性本如此。
太白楼中。
正灯火通明,人声喧闹。
大夏盛世,酒肆大开,熙攘至半夜,这会儿才酉时刚过,正是酒肆大开正门做生意的时候。
太白楼是大夏京都最有名的酒肆,纸迷金醉,挥金如土的好去处。
一共三层,一层是大众去处,二层是雅间,只有达官显贵才能消费得起;至于三层,据说没人上去过,也不知这三层上面是个什么所在。
柳原进了太白楼,熟稔地与楼中酒客颔首示意,便被一名眉目清秀的侍应姑娘领上了三层。
上楼不远,便见有个雅间的门虚掩着,那小姑娘只领柳原到门口,便退下了。
柳原进门前,小心翼翼地深呼吸。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一推开门,一个黑影迎面打来。
他下意识闪开,便听见“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他脚边砸开。
柳原定睛一看,只看见了一地茶水与陶瓷的碎片。
“你个废物!你要的东西本王都给你了,钱权女人一样也没少!可本王让你办点事你就办成这样!连区区一个萧景煜你都拿不下来!本王养你有什么用?废物!”
宇文成练便怒气冲冲地冲过来,揪住了柳原的衣领。
“你还做什么大理寺卿!这个位置趁早换人算了。”
“王王爷息怒啊。”柳原腿一软,直接给他跪下了。
他眼底的光芒转了转,一连串的辩解和诡辩已经流利地奔出口了
“不是微臣办事不利,实在是君上护短啊。今日在朝堂上之事您应该也有所耳闻了,微臣也是两朝元老了,可是君上他一点颜面都给留给微臣,这,这分明是存心让微臣下不来台啊。”
“喜儿是我最钟爱的小妾,可她被萧景煜那混账欺负了,微臣连讨回公道都不行!微臣心里比谁都难受。”
宇文成练听完他这一番话,气才消了些许。
“瞧你这点出息。”宇文成练甩开他,一脸鄙夷地坐了回去,“待本王功成之日,你列土封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有你家那个肥婆,等事成之后你就再也不用忌惮她娘家的势力会背后给你下绊子了。”
柳原唯唯诺诺地连连称是。
宇文成练喝了口酒,斜眼睨了柳原一眼,“无论如何,你都要除了萧景煜那个孽障。萧家就剩下他这么一个了,断然没有让他活在世上的可能。这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本王一日不能心安。”
“是,微臣一定想方设法替王爷办成这件事。”柳原连连称是,恭敬的不得了。
哪里还敢多说一个不字。
更不敢多提为他的爱妾喜儿出口气这种话。
但他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萧景煜再怎么说,也是前任王妃的亲侄儿,王爷怎么会非要他们死不可?
萧家,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
姓萧的,与萧如月有关的,通通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那个女人她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把他王府的东西带回萧家,还被姓萧的老头子给发现了端倪。
姓萧的不是自诩是他岳丈,自诩是大夏执掌礼部的礼部尚书,想对他说教么?
想说教也要有命才行啊。
姓萧的,本王这就把你们唯一的孙子也给你们送下去,让你们一家全去地底下团聚。
等本王当上了皇帝,百年之后去地下,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对我说教两句。
就在楼下,一间名为“所谓伊人”的雅间里。
也有那么两位不能见人的客人。
本应在王府里好好休养生息的姚梓妍,此时脸上蒙了轻纱,就坐在桌旁。她的对面,正是柳原的夫人,那位体态日渐轻盈的柳夫人。
姚梓妍和柳夫人还各自带了个婢女。
“王妃娘娘,我依你之言,已经让喜儿那贱人与萧大人睡在一张床上,也喊人抓了奸。可萧大人被关入天牢之后,我家那个至今还护着那贱人,夜夜去她房里,真真气煞人也!”
柳夫人咬牙切齿地道。
表情有些狰狞。
姚梓妍回眸示意身后的婢女采薇斟茶,采薇一刻也不敢耽误,伶俐地替姚梓妍斟满了一杯,又退了回去。
姚梓妍呷了口茶,才看向柳夫人,“你的是意思是,本宫欺骗了你?”
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
“不不不!不敢!”柳夫人连连摆手,不安起来。
“王妃帮我许多,助我恢复青春貌美,又帮我恢复减下这臃肿的身子,王妃是臣妇的大恩人啊!可是,可是那个没良心的男人……”
“他只看见我变老变丑,他根本不记得是我和我娘家帮了他多少,他才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
“他眼睛里只有那个贱蹄子。明明出了这么有辱门风的事情他还护着那个贱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柳夫人的表情越发狰狞,眼睛里只剩下嫉妒的怒火和仇恨的光芒。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姚梓妍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甚至不忘了火上浇油。
“柳夫人,通过此次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彻底看清楚柳大人的心了,别说本宫没提醒你,那个叫喜儿的女子在你府上一日,你就一日不得安宁。”
虽然她没有说更多,但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告诉柳夫人:你就是要想心安理得,就必须让她从你们柳府消失。
“是,只有她消失了,老爷才会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如今越来越漂亮了,我很快就会恢复到十多年前的模样了,只要那个贱人消失,老爷就还是我一个人的。”
柳夫人狂喜呢喃,目光空洞。
假若她手中有把刀子,倘若柳大人那个叫喜儿的爱妾此时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把那刀子捅进喜儿的胸口!
柳夫人身边的婢女桃花被她这副模样吓得打了个冷颤。
这魏王妃生得人模人样美艳无比,没曾想,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但一对上姚梓妍的视线,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对面的采薇不着痕迹递给她一记眼神,桃花紧紧咬住下唇,十指都快搅成一团了。
“王妃,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那个贱人无声无息地消失。您告诉我,您肯定有绝好的主意是不是!”柳夫人双眼泛光,兴奋地望着姚梓妍。
姚梓妍沉吟了片刻,才淡淡笑道:“柳夫人说的什么话,本宫可从来没说什么要让什么人无声无息消失的话。”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却瞟向了柳夫人身后的婢女桃花。
桃花只觉得两道阴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寒意从背后升起,险些站都站不住。
“……奴奴婢是夫人陪陪嫁的丫头,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不该说……”桃花结结巴巴道。
说话时,她觉得自己连牙齿都在打颤。
第56章 浮生醉梦
柳夫人见状连忙解释道,“王妃娘娘,桃花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她是个明白人。”
“那就好。”
姚梓妍那毒蛇一般的目光,才慢慢从桃花身上移开。
等到姚梓妍主仆走时,桃花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脸色惨白惨白的。
柳夫人瞥了她一眼,鄙视道:“没出息。”
戴上面纱便离开了。
桃花咬紧下唇,跟上柳夫人的脚步。
魏王妃那个婢女临走前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们都走之后,姚梓妍所在的雅间隔壁,走出一名俊俏的少年,他一袭白衣倜傥潇洒,左眼下一颗泪痣很是突出。
他看了楼上一眼,便跟了出去。
二楼雅间的姚梓妍柳夫人和那少年刚走不久,三楼的宇文成练柳原后脚也下楼了。
前后离开的两批人没有撞见,他们各自奔一个方向走了。
所有人走了之后,三楼上又下来一对主仆。
那走在前戴着面具的男子显然是主子,他一袭青烟色锦缎长袍,袖口是工艺繁复极为罕见的缂丝绣花枝,襟前同样是缂丝绣的小老虎,虎虎生威。
腰间是一条玉带,玉带上镶的是珠玉玛瑙,玉珏垂坠压住衣袂,分明也是富贵人家公子哥的惯常打扮,却又很是不同。
他及膝的黑发垂下来,以发带束着但没束紧,松松垮垮,却不会令人觉得散漫,反而给他浑身上下平添了一份慵懒。
脸上的银质面具,配上这一身装备,使他格外神秘莫测,面具下的脸孔,分外引人遐想。
“主子,需要去追么?”走在后面的少年几个箭步便冲到了前面。
萧如月若在此,定能一眼就认出,这个少年就是宇文赫曾带到她面前的崇越。
“不用了,魏王的目的地不追也知道是哪里。崇阳只要不把那个女人跟丢就够了。回宫吧。有好消息自然是要与人分享了。”
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低低笑道,笑声颇愉悦。
崇越一头黑线。
主子,您是等不及回去见皇后娘娘吧?
这才出来多长时间就迫不及待想回去了,至于么。
不过崇越转念一想也是,皇后娘娘那样的天姿国色,还有举手投足间无人能比的优雅,天底下很少了。
“换了是我有这么个宝贝娇妻,我也迫不及待回家。”崇越自言自语碎碎念。
“想成家了?既然有这个念头,改明儿我会请我们家敏儿给你挑一个好的。”
崇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突然意识到,主子方才喝了半坛“浮生醉梦”。
“主子,别……”
话还没说完,他家主子已经像阵风似的飘向了楼梯。
崇越也不敢耽误,忙不迭追了过去。
戌时,邀凤宫里还亮堂的很。
萧如月正在翻看内廷司与尚宫局每日呈送上来的折子,上面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宫中待用银子,要从府库抽调,向她申报审批。
也是管着这后宫,萧如月才得以知道,宇文赫这君上看似风光,内务所能调用的银子却是不多。
说白了,他是个穷皇帝。
内庭用的是都是开源节流的法子,极大程度上能省则省,也没有谁能在宫中奢靡成风。
故而,就连皇后娘娘的邀凤宫,吃穿用度以及月银,也都是照旧例削减三成的。
看了半晌,除了支出还是支出,萧如月就有些头疼了。
府库可用银子不多,尚宫却还一个劲的要用这个用那个,这就不太好了。
萧如月把折子合上往桌上一丢,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
宇文赫用过晚膳就回了御书房,想必又是政事繁忙。
自从进了这大夏后宫,她没见宇文赫一日不忙过。
一个少了丞相这股肱之臣的皇帝,可不就是只能累死累活日理万机了么?
原本她也是累的慌,晚膳前被他一番折腾,身子疲倦却是毫无睡意,才会勉强自己看桌上这些东西的。
忽然,萧如月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睁开眼坐了起来。
朝外间唤了一声:“雅音姐姐。”
梁丘雅音每日书不离手,除了吃睡,其他时间都在书房中,这个时候也是在的。
“怎么了?”梁丘雅音应声出现。
也是萧如月唤的急,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雅音姐姐,敏儿有个不情之请。”萧如月看着她,目光有些山说不定。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别提了。”梁丘雅音神色恬淡,语气也清然,听不出喜怒。
萧如月一听,忙站起身来,拉住了梁丘雅音的衣袖,“雅音姐姐,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救人?”
“是。”
简单地应答之后,萧如月又补充道,“我知道雅音姐姐不随便出面救人,也清楚雅音姐姐不想自己的身份曝光,但此人功在社稷,为官清明……”
她咬了咬牙,说道:“请雅音姐姐,不要推辞。”
梁丘雅音微微敛了敛眉头,“是什么人?”
“如今卧病在家的丞相,岳鹏飞。”
梁丘雅音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想帮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宇文赫。
眼下宇文赫正为了新科主考之事为难。
岳相若能好起来,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由他担任主考官,相信无人敢有二话。
宇文赫少了眼下的麻烦,往后也可轻松不少。
对于自己的目的,萧如月没否认。
梁丘雅音朱唇一弯,不禁莞尔,“你狠心让他忘了关于萧如月的事情,却事事替他着想。小丫头,你对他的感情,远比你自己知道的还要深的深。”
她的模样分明生得平凡,只能算得上清秀。但笑起来,便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这是他人模仿不来的。
萧如月俏脸一红,不敢纠结于这个话题,咬咬牙问道:“雅音姐姐是答应了么?”
“你忘了么?我梁丘一族本就是救死扶伤的医者。我只救我想救之人。我也说过,你的事情我会一帮到底,既然你开了口,我没有不帮的道理。”
“多谢雅音姐姐!”萧如月难免激动。
却见梁丘雅音的笑容淡淡的,说道:“不用急着谢我。明日你找个人带我去一趟相府,我看看情况。”
能让敏儿开口相求,无论如何她都会去看看。
对江山社稷这么重要的人,那个皇帝定是想全力以赴救他。但他至今还缠绵病榻,那就是连宫里的太医也无能为力了。
外面传来稳健有力的脚步声,梁丘雅音平平地说了一声,“我先回去。”身影却是一闪便不见了。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宇文赫回来了。
雅音姐姐还是不太乐意见他。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便听见外头传来绿衣银临等人向君上问安的声音。
他最不爱摆架子,从来也不会刻意人到门口便嚷嚷得人尽皆知。
“都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宇文赫的声音响起,尾音莫名荡漾着一丝欢快。
萧如月迎了出来,见宇文赫身上穿的不是他的龙袍,而是一袭青烟色的锦缎长袍,及膝长发松垮垮绑在身后,这打扮,也不像平日里的他。
“敏儿,过来。”宇文赫口中说着,自己箭步上前就把萧如月揽入怀中。
“君上是偷偷出宫了?”
“嗯哼。”
嗯哼是什么意思?
“君上饮酒了。”
“嗯。”宇文赫发出一个单音,便整个人挂在她身上了。
萧如月全然没反应过来,险些被他压倒在地。幸好靠到了柱子才勉强站稳。
崇越火急火燎地奔了进来,喊道:“皇后娘娘,主子他喝酒了!”
“喝酒有什么不妥?”萧如月一头雾水。
“他喝的是太白楼的浮生醉梦。酒劲……呃,有点大。”崇越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什么叫酒劲……呃,有点大?
萧如月虽然不明白这少年吞吞吐吐不敢说明的是什么,但至少有一点清楚:宇文赫不对劲!
宇文赫并非没有酒量的人。
一开始他在东陵的迎客宴席上,后来到了大夏在婚宴上,他也都喝酒了,喝的也不算少,却也不曾这般过。
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唔……怎么说呢,就是与往日里大相径庭。
宇文赫把自己的重量全都丢萧如月身上,崇越瞧不过眼,帮忙扶过去就往寝宫走去。
把人放在床榻上,崇越转身对萧如月道:“皇后娘娘,主子今晚喝了这酒,会折腾一晚,您,多担待。”
说完这话,崇越就离开了。
萧如月还有些发懵。
直到躺在床上的宇文赫忽然坐起来,把她一并按在床榻间上下其手之时,她才恍然大悟。
这就是崇越说的多担待?!
宇文赫本来就是狼,这会儿都快成狮子了!
“君上你轻点。”
“朕要吃了你。”某汉子突然睁大眼睛与她对视。
毫无预警咬在她肩胛。
“宇文赫,你属狗的么?!放开……唔……”
居然还咬她!
守在门口的崇越听见里面发出的“嗯嗯啊啊”的声音,脸比这邀凤宫里的红绸子还要红,都快滴出血来了。
掌柜的呀掌柜的,您到底存的什么心,居然给我们家主子喝这个?!
要不是主子已娶了皇后娘娘,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崇越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57章 救出太皇太后
里面折腾了一夜。
崇越便一直在门口坚守。
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崇越在心中默默叹一声:主子也要做个不早朝的君王了?
却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闷响。
某个还在睡梦中的君上被光荣踹下了床!
“滚出去!”过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属于皇后娘娘的,底气十足的一声吼。
而后,就见宇文赫一脸不高兴地开门出来。
崇越都不好意思猜测君上被吼的真相,但是他很负责任地唤来方维庸和银临。
再不收拾收拾准备上朝,就真要耽误时间了。
宇文赫洗漱更衣的时间,一名白衣倜傥、左眼下有泪痣的少年悄然无声出现在室内。
方维庸和银临见状,连忙退下。
“主子,太皇太后找到了!”少年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迫不及待压低声音道。
宇文赫闻言大喜,“你说真的?!”
“是,是崇阳亲眼所见。太皇太后就是魏王府的后院关着。”
好啊,皇祖母竟然是在魏王府么?
宇文赫脸色一沉,吩咐崇越、崇阳道:“这件事决不能外泄,你们且回去歇息,待朕下朝再做商议。”
他又让这两个少年近前,以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吩咐了些什么,便上朝去了。
崇越崇阳两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颇为古怪。
早膳过后,梁丘雅音向萧如月打过招呼,便在沈良的陪同下出宫去相府了。
她原本是点名让绿衣陪她去的,可是沈良沈将军毛遂自荐,萧如月一想,沈将军的确更合适,便让沈良去了。
梁丘雅音当时的表情有点微妙,却是没说什么。
不过说是沈良陪同,但沈良也只是负责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梁丘雅音带出宫,送到相府;回程时再同样悄无声息地把她送回来。
梁丘雅音的存在,在这宫廷是个秘密,不能见光。
她去替岳相看病,也必然来无影去无踪。
趁着宇文赫上早朝的时间,萧如月睡了一觉。他一下朝,便召来了崇阳和崇越,向她说明太皇太后下落已明之事。
好像已经把自己被踹下床的尴尬事情抛诸脑后了。
鉴于他的表现,萧如月也不予他计较了。
“君上的意思,是要夜探王府救人?”萧如月眉头微微一敛。
宇文赫倒是没否认,就问萧如月:“沈将军可否借来一用?”
“君上可想好了,沈将军再怎么说都是东陵的将领。让他参与大夏的宫闱之事,当真合适么?”萧如月显然不赞同。
“敏儿说沈将军不合适,那就不合适吧。”宇文赫浅笑着说道,心情似乎很愉悦。
萧如月被他这笑容弄得莫名其妙,宇文赫这是在高兴么?
“敏儿在关心朕、关心大夏的宫闱秘辛,朕难道不该高兴?”宇文赫一副看穿她心思的模样。
萧如月无言以对。
宇文赫商量对策时并不避开萧如月,还时不时征求她的意见,萧如月也不时给出自己的提议,这夜探王府的计划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当萧如月问道,夜探王府需要的人手不少,他去哪里寻来那么多高来高去的高人时,宇文赫却给了她一记神秘的笑容。
说道:“山人自有妙计。到时你便知晓了。”
神神秘秘的风格,倒像是宇文赫的做派。
萧如月也就不再追问。
梁丘雅音和沈良回来时,已过了午时。
他们显然在外头用过午膳才回来的。
萧如月也不追问细节,只问岳相的病情。
梁丘雅音说:“岳相之病,不在于病而在于蛊毒。他的病之所以会药石无灵,全是他体内的蛊虫作祟。”
萧如月闻之,脸色就变了,“难不成又是……”
“又是红袖楼的手笔。所以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
萧如月问她有没有解决之法,梁丘雅音笑了笑说,“有人下蛊自然有解法,但过程比较辛苦,我需要先准备些东西。”
萧如月也就不好再追问。想来折腾了一上午,雅音姐姐也该累了。
入夜后,宇文赫换了身劲装,便与崇阳崇越他们出去了。
他们要去魏王府,救人。
宇文赫去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回来,脸色有些不好。
崇越扶着他回来,一看见萧如月便急忙说道:“主子受伤了。那魏王就不是什么善茬。”
“到底怎么回事?”
“主子带着我们潜入王府,我一个不察中了王府里的机关。主子是为了救我才挨了一下飞镖。”
崇越的神情有些沮丧,这会儿他心里肯定懊恼不已。
“那太皇太后呢?可救出来了?”
崇越用力点头,“太皇太后救出来了,此时已经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崇阳正在那边守着。”
要救的人已救走,萧如月暗暗松口气。
但宇文赫的伤是不能外传的,自然不能传太医,只能秘密处理。
萧如月便找来了梁丘雅音。
雅音姐姐替他把脉看过伤势之后,开了一张方子,又拿了瓶色泽晶莹剔透的外伤药膏给萧如月。
“你家夫君的伤是皮外伤,还好伤口不深。这两日别做剧烈运动,这药膏一日三次按时涂抹在患处,最多三日便能愈合。”
药方被崇越拿去,他悄悄潜去御药房取药,取足了三天的量。
折腾到半夜,这才算消停。
萧如月替宇文赫清洗了伤口,又替他换了衣裳,让他躺下休息。
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人,此时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少了许多生气。
萧如月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翌日清晨。
宇文赫一如既往地早起。
萧如月还在睡梦中,听见的穿衣声,便醒了。
宇文赫已起了身,正在更衣。他的脸色比昨天夜里好了不少,但依旧不太好看。
萧如月只觉得有什么堵在喉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君上果然勤政爱民。”
半晌,萧如月才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
谁知她话音才落,宇文赫便孩子气地冲她吐舌头,“今日朕这君上若不早朝,那就不是美人误国那么简单了。”
昨天夜里有人夜闯王府,而且领头的还受了伤。
宇文成练对自己这个侄儿定是怀疑已久,若宇文赫没去早朝,更给了他遐想的空间。
萧如月心里清楚这一点,却觉得不落忍。
朝堂上并不平静。
多日不朝的魏王突然出现,说起昨天夜里府中遭窃贼,丢失了一颗珍贵的夜明珠。
太皇太后被幽禁在他府中之事他自然不敢外泄半句,但说是遭窃贼却是顺理成章了。不过,夜明珠这种东西,在他我魏王府里,算不得什么宝物了。
他似乎不再害怕有人搜查王府,想把事情闹大。
宇文赫便顺了他的心意,命令京兆尹率府衙官兵前去王府调查取证,“京兆尹,你务必帮魏王爷找到失窃的物件。”
他把“失窃”两个字咬的极重。
昨天夜里那人的身姿分明像极了宇文赫……可今日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受伤的憔悴。
宇文成练见从他这里探不出任何东西,便讪讪作罢。
他怎么会知道,为了让君上的气色看上去好一些,皇后娘娘可没少费心思往他脸上涂胭脂水粉。
只不过手法高明,一般人瞧不出来罢了。
早朝散去之后,宇文成练专门递上帖子到邀凤宫,说是改日要携内眷当面叩谢皇后娘娘的大恩。
为的,是之前姚梓妍中毒之事。
萧如月答应下来了。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午后。
宇文成练姚梓妍两口子双双入宫,还带了一整箱的珠翠珍宝说是作为谢礼。
“魏王与王妃来就来了,怎么还带来这么多东西?之前不是已经送过一回了么?”
“上次是略表心意,这次算是再作答谢。”宇文成练说道,目光却紧盯着萧如月不放。
被他这么盯着,萧如月只觉得恶心又厌恶。
但她脸上不动声色,笑盈盈地吩咐绿衣,“还不快些给魏王和王妃看座。”
姚梓妍察觉到宇文成练那双贴在萧如月身上的罩子,心里都快恨出血来了。
却是不能发作,还要隐忍。
萧如月吩咐准备了好些茶点,也把宫中最好的茶端了上来。
宇文成练一副见惯场面的淡然,并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中。
说来也是,宫里用的东西都是他挑剩下的,最好的都在他魏王府,他看不上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有在吃到茶点时,宇文成练才表现出多一点的新奇,还打听宫中何时多了这么一号好手艺的糕点师父。
萧如月笑着指了指绿衣,宇文成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绿衣的目光露出了贪婪红色的本性。
绿衣有点尴尬,忙移开了眼。
这人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死都改不掉了。
“魏王也觉得我这陪嫁的丫头手艺了不得么?我们家绿衣自小便跟御膳房里的糕点师父学习,这手艺自成一派。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心灵手巧。”
萧如月状若无意地夸奖道,看着宇文成练的眼睛越发贪婪,她心中冷笑更甚。
什么跟御膳房的糕点师父学艺全是瞎扯。
他还真把自己当情圣了,想见一个爱一个。
很抱歉,绿衣是家养的小厨娘,不外借不外送,更拒绝登徒子的觊觎!
第58章 君上的法眼
“没想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小姑娘都有如此手艺,真真令人钦佩。”姚梓妍明明心里恨的要死,却还笑盈盈地夸奖绿衣道。
“王爷这么夸她,她是要骄傲的。”萧如月笑笑,面不改色地吩咐道:“绿衣,既然王爷和王王妃都这么喜欢你做的糕点,你再去做个点心吧。等王爷、王妃走时带回去。”
“是。”绿衣欣然领命离开。
这个魏王爷看她的眼神把她都看得头皮发麻了。娘娘这招真好用。
谁都没想到皇后娘娘会来这招。
宇文成练一下子回过神来,关注又回到了萧如月身上,姚梓妍暗暗握拳。
座上的萧如月却是一脸无辜地招呼他们用茶吃茶点。
等到宇文成练和姚梓妍出宫时,萧如月便把绿衣做的点心当成礼物回赠,还特意送了一盒特制的水粉给姚梓妍作为回礼。
一回到王府,姚梓妍便把萧如月送的水粉随手丢在梳妆台上。
这天底下最好的胭脂水粉都来自烟水阁,也就是红袖楼。
别人的有什么稀罕,更何况还是皇后自己采的花制作的。
“谁知道她做的东西能不能用。”姚梓妍不屑道。
此时的邀凤宫中。
萧如月还在捣腾她让绿衣她们采回的花,胭脂水粉的原料就是花瓣,她是要把花瓣碾碎了制成自个儿擦在脸上的东西。
烟水阁的东西,她可不敢随便用。
“你的一番好意怕是要白白糟践了。”
宇文赫无声无息出现在萧如月身后,吓得她手一顿,险些打到了自己。
君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宇文赫一脸无辜:“我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
萧如月闻言瞪他一眼,狠狠喘了几口大气,才缓过来,“还未到用晚膳的时候,君上不在御书房忙朝政大事,跑到我这邀凤宫做什么?”
“朕昨天晚上忙了一夜到天亮,今天又忙了一整天未曾休息,皇后难道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的夫君么?”宇文赫从背后抱住她,撒娇道。
萧如月宛若雷劈,从脸上红到了耳根子。
宇文赫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君上累了便去休息,臣妾这会儿还忙着呢。”萧如月嘴硬道。
“就不,朕就要你陪。”
萧如月又被一个雷劈中。
“半天不见就想你了。”宇文赫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在她耳边低喃,嗓音低沉磁性,仿佛能醉了人心。
他的胸膛贴在她后背,两个人紧紧贴着,没有丝毫缝隙。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咳咳,萧如月根本不敢动弹。
“君上,别人还看着呢。”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去呀。
别是昨天晚上的酒劲还没过去吧?
宇文赫不吭声,就这么抱着她,下颚抵在她的颈窝。
暧昧,又暖心。
许久之后。
就在萧如月他会做点什么时候的时候,宇文赫又突然放松了手。
“我听说你把自己特制的水粉送给了魏王妃。”
“嗯。”这点她无需否认。
“她用惯了烟水阁的那些玩意,怎么能看得上你自己做的。何必白白浪费自己的心血,要帮人也要看人家是否领情啊。”
萧如月一愣之后,便恍然大悟了,“原来什么都没能逃过君上的法眼。”
她怎么会忘了,她身边有个最忠于主人的银临。
银临知道的事情,就等于他知道了。
不过转念一想,姚梓妍的事情也不算秘密。
“可君上怎么就知道我给她特制的水粉是要帮她?”
“难道不是?”宇文赫尾音上扬。
萧如月趁机挣脱他的怀抱,一溜到了门边,冲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是也不告诉你。”
说完就利索地跑了。
为了方便鼓捣她这些花瓣,萧如月特意换了一身衣裳,这会儿跑起路来不知道有多轻快。
宇文赫看她溜的比兔子还快,不禁好笑。
萧如月跑出来时因为跑太快没看路,直接撞到了沈良。
沈良从梁丘雅音房中出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正愣愣出神。
被她一撞,还撞倒了。
萧如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将军什么时候变成纸糊的了?
“沈将军没事吧?”
“微臣无碍。”沈良迅速爬起来,脸上一赧,“娘娘,微臣失礼。”。
看他异常的反应,萧如月下意识看了看梁丘雅音那间房,露出了然的神情。
“沈将军是……”
“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不等萧如月把话说完,沈良连连摆手,生怕她说出什么来似的,“娘娘,末将还有些要务,末将告辞。”
说完逃命似的,一溜烟就不见了。
练武之人腿脚就是快。
“其实,我什么也没说。”萧如月倍感好笑。
沈良算是做贼心虚吧。
她脚步一转,走向梁丘雅音的房门。
“雅音姐姐,是我。”她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里面传出淡淡的声音,萧如月便推门而入。阖上门时看见宇文赫走过来,顺手就把门闩给栓上了。
梁丘雅音还在看书,招呼萧如月坐下,便径自翻着书页。
“怎么想到要找我?你家夫君不是回来了么?”
“沈将军刚才找你说了什么事?”萧如月答非所问。
此时她脸上还有些好奇和探知。
梁丘雅音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就是告诉他,我和他不可能。”
“你们挺好的。”
“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梁丘雅音又是叹气。
萧如月却是无奈,“旁人不知我却清楚,可你不老,年纪大他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梁丘雅音深深看了她一眼,把桌上墨迹未干的纸条塞给了她,“这些都是为那位岳相驱蛊所需要准备的,劳烦皇后娘娘了。”
“这个……”萧如月看了一眼,表情有点尴尬,“蝎子蜈蚣蜘蛛这些可都是毒虫。姐姐你确定么?”
梁丘雅音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就差写着:“我像说笑么?”
“好吧。”萧如月深吸一口气,“我会准备齐全的。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雅音姐姐不要拒绝我。”
“不情之请又不能拒绝,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么?”梁丘雅音笑笑,却好似猜到了她的目的。
萧如月目光闪了闪,压低了声音却是更加坚定道:“我,能不能跟你学医?”
……
门外的宇文赫虽然伸长了耳朵,最后也没能听清她们都说了什么。
好一会儿,萧如月开门出来,理所当然地把纸条塞进他怀中,“君上无所不能,这些是为了替岳相治病所必须的物什,麻烦君上在两日内准备妥当。”
宇文赫把纸条拿起来一看,表情有点精彩。
但他很快就把纸条转给了那个叫崇越的少年,“皇后娘娘要的,给你一天半时间。”
崇越一脸黑线。
主子,你自己搞不定你丢给我。
这么多蝎子蜈蚣蜘蛛蟾蜍蛇,我要去哪里找啊?
简直没天理了!
但是,他家主子并没有理会他内心的崩溃,已经大步流星去追皇后娘娘去了。
“敏儿,我还有事情要与你商议……”
萧如月加快脚步,迅速关上门。
“嘭!”慢了一步的皇帝陛下就可怜兮兮地撞上了门。
“敏儿,我就是想休息休息。你开门可好?”
“开门啊?”一门之隔,传出萧如月笑意清然的语音,下一刻便转成了嫌弃,“不好。”
两刻钟后。
方维庸指挥着众人把晚膳的菜肴摆上桌。
君上眼巴巴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没等到皇后娘娘开门,于是索性下令,今日晚膳提早。
虽然太皇太后有言在先,祖宗规矩不能坏。可是,一来,太皇太后是假的,二来,君上从不按照常理出牌。连太皇太后都管不住君上,下人们还敢说什么?
而且,这晚膳也不是在平日里的衫厅,就在萧如月的门口摆了一张桌。
六道菜上齐,宇文赫数着桌上的菜肴,一道一道夹起来试吃,一边吃一边向萧如月讲解味道。
**不成,想要食诱的节奏啊。
绿衣捂着嘴偷笑。被银临看了一眼,她就不好意思笑了。
方维庸却是早早地转过头去。
宇文赫却是解说上了瘾,不但把菜的味道都讲解一遍,还有把原料做法也背一遍,细致入微,连盐少许、油少许都要降得清清楚楚。
萧如月光听就听得心痒痒的。
就在她要憋不住的时候,殿外火急火燎跑进来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道,“萧尚书中了毒,命在旦夕。”
萧如月再也坐不住了,当下就开门出来。
这两日萧如月一直安排涟漪去天牢给萧景煜送饭,这名小太监便是替她引路的。
邀凤宫里的人,都是宇文赫手底下的老人,还是信得过的。
宇文赫闻言脸色也是一变:“方维庸,马上传太医去天牢。”
方维庸自是不敢怠慢,健步飞奔出了邀凤宫。
“萧尚书中毒之事,路上细说。”宇文赫吩咐那小太监道。
与萧如月等人,也立刻前往天牢。
在天牢还有人对景煜下手,这人不仅胆大包天更是一手遮天。
这件事,八成和宇文成练柳原等人都脱不了关系。
萧如月心急如焚。
景煜千万不能有事,萧家就只剩下这一脉单传了……
第59章 局势大逆转
天牢中。
萧景煜咬紧牙关,强忍着痛楚捧腹**,若换了其他人早就疼得满地打滚了。
但意识已接近昏聩。
边上还有一滩粥。
这粥是今天涟漪特意做的,天气越发热,在天牢里也不太舒服,她想着吃点粥可能会好一点。
没想到……
“君上,娘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做这碗粥的涟漪眼睛都哭肿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萧如月和宇文赫,连行礼都忘了。
但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去计较这许多。
“快别哭了。”萧如月淡淡道,目光落在那粥上,眼底闪过一丝深沉。
方维庸很快也带着李太医和王太医进来了。
银临便帮忙扶着萧景煜躺好。
李太医先上前把脉,又看了眼睛舌苔,脸色就沉了沉。
他和王太医对视了一眼,王太医上前去看,表情也是一样的沉重。
宇文赫就耐不住性子了,“萧卿是中的什么毒,可还来得及救治?”
李太医和王太医对视了一眼,说道,“君上,臣怀疑萧大人中的毒是是产自大理苍山的乌头。这东西原本是用来之风寒湿痹跌打损伤的,每个大夫在用时对药量都是慎之又慎的。”
“人命关天,捡紧要的说。”
“还有救,再迟一刻就玄乎了。”李太医说道。
宇文赫眼神一冷,李太医的手抖了抖,连忙打开药箱,边忙碌边解说道:“这草乌的毒首先要催吐,好在萧大人中毒未深,尚有得救。君上,麻烦找个盆子来。”
他拿出一个大号的青瓷瓶,示意王太医把萧景煜扶坐起来,便把那青瓷瓶里的东西给萧景煜灌了下去。
狱卒很快找来盆子,没一会儿,萧景煜大力推开王太医,大口呕了起来。
李太医也不怕脏污,凑近前看了看盆子里的白沫,摸了摸自己颌下的小胡须说道:“还好,待会儿还要催吐一次。萧大人中毒不深,只要催吐两到三次便能吐出大部分毒物,再辅以金针和汤药,明日便可安好无恙。”
“只是这天牢之地,不利于身子恢复,萧大人是读书人,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李太医说完却是不敢看宇文赫,而是看着萧如月。
此时,沈良不知因为什么事,急急挤进这不大的牢房中,在萧如月耳边低语了几句,便退下了。
萧如月眼底飞扬起一抹,吩咐银临道:“银临,你马上准备辆马车送萧大人回府养病。你带李太医和涟漪一起过去,等萧大人好了再回宫。”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着萧如月。
这些人中也包括了宇文赫。
萧如月对上宇文赫询问的目光,徐徐笑道:“萧大人重病在身,理该回府养病。何况那日发生在柳府中的事情,很值得商榷。”
她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说道:“就在刚才,沈将军来报与本宫知,大理寺卿柳原柳大人府上的那位爱妾突然反口,说,那日在柳府,萧大人从未对她无礼。可怜京兆尹衙门原本已歇息,却被她一闹,全都不得不放下碗筷回来干活。”
有这一句就足够了。
宇文赫命令方维庸去备车,等马车来的这一段间隙,宇文赫探问萧如月的口风,但萧如月笑笑不说,只说,一切等回宫再详细道来。
方维庸是个知趣的人,他准备了辆宽大的马车,让萧景煜得以在车内平躺,银临和李太医还有涟漪便一起上车,随马车一路去往尚书府,好方便照看萧景煜。
回到邀凤宫。宇文赫便坐不住了,回来的一路上他满是好奇,完全不顾他的身份和形象。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宇文赫向来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但萧如月就是憋着等回到邀凤宫,才肯开口。
此时早已过了晚膳的时辰,桌上的饭菜皆冷,宇文赫吩咐把饭菜拿去热热,便拽着萧如月回了内堂。
“柳府之事,你如何得知?”宇文赫好奇道。
“对付女人,自然要用女人的法子。君上不是好奇那个喜儿如何会反口么?”
“你是用的什么女人的法子?”
萧如月却是神秘一笑,“君上还记得我赠予魏王妃的那盒水粉么?”
宇文赫点了点头。大概是想问:“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我赠予魏王妃的那盒水粉,最后到了柳夫人的手中。那水粉是我亲手所制,美容养颜效果甚好,但我顺手加了些东西进去。”
萧如月朱唇微勾,明明是秀气明媚的鹅蛋脸,她这么一笑,偏生出了几分妖媚的味道。
“那是雅音姐姐送的稀罕玩意儿,叫真心实意散,很贵重。据说是前前朝用来逼供的东西,只要一丁点就能让人吐出真心话,若是吃进肚子里,效果就更佳了。”
宇文赫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她是算准了魏王妃不会用她送的东西,而今日魏王妃又邀请了柳夫人过府。魏王妃为了取信于柳夫人,也为了收买人心,必定拿皇后娘娘送的东西做了顺水人情。
她却没想到这盒水粉里面大有文章。
而迫不及待用了皇后娘娘所赠的水粉的柳夫人,便在晚膳之时失言吐出真情,大出洋相。进而,柳府上下闹了一团糟。
才有了柳原爱妾喜儿大闹京兆尹的故事。
宇文赫猜想,眼前这个丫头送出去的糕点之中,也很有可能做了手脚。
“我没想到你肚子里竟然有这么多鬼主意。”宇文赫大笑着把萧如月揽进怀中,“温言浅笑的皇后娘娘,却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女子,你说,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该怎么说你?”
“明日早朝上也免不得要被骂几句越俎代庖,别人爱怎么说尽由他们说去好了。”萧如月满不在乎道。
世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
世人如何想我与我何干?
我只做我想做、想我所想。
我活着一日,便要护我爱的人周全,护爱我的人无恙。
“你是笃定了朕会护你到底才敢这么为所欲为。”宇文赫对她简直无可奈何。
“那柳夫人好几次入宫,不是与你相谈甚欢么?为何对她下手?”
说到这里,萧如月神色一寒,冷冷道,“她动了不该动的人。”
景煜被陷害之事,前因后果她皆已明。
无论柳夫人是出于何种目的,她动了景煜就是不可以!
为了自己争宠就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她从未想过,她助纣为虐的后果是葬送一个年轻人美好的一生!
若非有宇文赫一心护着,景煜早就毁在宇文成练还有柳原这些居心叵测的贼人之手。
萧家仅剩下景煜这一根独苗了,她绝不会让景煜出半点事!这是她的心愿,亦是对泉下双亲以及早逝兄嫂的承诺。
柳夫人有此下场,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何况,她最多是继续被冷落。
柳原连休她的勇气都没有,她还会是柳夫人。只不过,是永远永远被忽视的柳夫人。他的夫君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连看都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可比起景煜受的苦,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至于姚梓妍和宇文成练那份仇,她记下了,待来日一并清算!
你们这对贱人渣男,前世对我做尽丧尽天良之事,如今连我萧家唯一的根苗都不放过,你们以为富贵日子还长着么?
别做梦了!
抬头看看,人在做天在看。
人恶人怕天不怕,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算一算时间,时候也差不多了。
“君上,娘娘,饭菜已热好,可以用膳了。”绿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如月应了声:“好。”正要起身,身边的宇文赫却毫无预警地把她横打抱了起来。
惹得萧如月惊呼。
“你干什么呀?”
“抱你过去用膳。”宇文赫理所当然道。
萧如月:“我有脚。”自己会走。
“可朕就想抱抱你。”言下之意是,我是皇帝我说了算,我高兴我说了算。
萧如月:“……”我竟然无言以对。
宇文赫抱着萧如月出了门,门口的绿衣都看呆了。
不光她看呆了,方维庸的嘴巴也张成了“啊”字型。
虽然知道君上和皇后娘娘如胶似漆,但这样连用膳都必须抱着走,算不算有点秀恩爱秀过头了?
夜幕降临,本是黑夜的开始。
但今天却注定不能平静了。
此时宫外早已因为柳府爱妾喜儿闹到京兆尹一事,而惹得众人围观。堂审时,柳家的正妻与小妾都在堂下跪着。
许多住的近的百姓争相围看,而京兆尹也是向天借了胆子,竟然把大理寺卿柳原也请到了堂上。
京兆尹上任以来,还是头一次夜审,动静不可谓不大。
柳原表明了立场,说他知道的就像坊间传闻的一样。
“本宫也不知道,我家夫人竟然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柳原特意加重了“丧心病狂”几个字的读音。
他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等于把干系都撇得干干净净。
所有责任,都落在柳夫人身上。
而后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坊间无秘密,不到一个时辰,左邻右舍人尽皆知。
萧尚书一下子又从斯文败类变回了年轻有为风流倜傥的好官好青年。
第60章男人的心
而“刚好”在此时,又传出萧大人在天牢中忧郁成疾、必须回家养病的消息。更是为萧景煜的无辜壮大了声势。
这件事便如星星之火,在京城烧起了一片透天的火光。
之前的受害者柳家如今成了主导一切的罪魁祸首,而萧景煜稀里糊涂就洗清了嫌疑,众人纷纷同情之。
柳家和柳夫人就此成了众矢之的。
柳夫人柳蔡氏被当堂收押,柳家的颜面,也就此扫地。
夜色如墨。
魏王府里的气氛有些沉重压抑。
书房里掌灯,柳原跪在宇文成练脚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颤抖着道:“王爷,都是下官办事不利!下官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下官……”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本王好不容易等到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除掉萧景煜,却全都毁在你手上了!从今往后萧景煜被宇文赫正式重用,本王想除掉他就没那么容易了!本王也等于就此多了一个劲敌你可明白,你可明白!”
宇文成练气愤不已,一脚踢了过去。
好在柳原躲得快才没被他踢中胸口,只是肩胛轻微震荡了一下。
“没有的废物!”见他竟然躲闪,宇文成练更是生气。
说话间,桌上的摆件被他用力一扫,全都摔得粉碎。
柳原的脸都吓白了,“……王爷请息怒!下官一定会尽全力弥补的!”
“你弥补什么?你能弥补什么!萧景煜已经被宇文赫从天牢接出来送回府去了!你除了闹得满城风雨之外你还能干点什么?真是个废物!你占着大理寺卿这个位置除了会趁机捞银子之外还会干什么!”
“我……”
我牺牲了自己的小妾,牺牲了柳府的名声这还不够么!
柳原有一肚子话,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吞了回去。
再气愤也没用,他还要靠着魏王这座大山,万一和他撕破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柳原只好忍气吞声。
宇文成练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训了柳原一顿,好像是要把所有的火都发泄在柳原身上,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柳原离开王府时,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夜深人静,没多少人会留意这辆停在王府后门外的马车,柳原上车后冷声吩咐车夫回府,却没注意到,一直在暗中监视他的人……
柳原离开后,姚梓妍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王爷,您刚才把话说那么狠,是不是……”姚梓妍犹豫地看着宇文成练,一副为他担忧的样子。
宇文成练狠狠骂了柳原一顿出够了气,这会儿怒火已经消了大半。
他看了姚梓妍一眼,满不在乎地道:“说那么狠又怎么样,本王料定他没胆子发作,因为他只能靠着本王这座大靠山才能升官发财,得罪了本王,我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姚梓妍眼中有算计的光芒闪了闪,随即一脸惋惜地看着宇文成练。
“王爷您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可以除掉萧景煜,难道就这么算了么?一旦他得到君上的重用,王爷的大计就更加艰难了!”
“本王当然不甘心!”宇文成练恨恨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说不上,小提议倒是有一个。”姚梓妍闻言笑了一笑,露出得意的笑容。
“说来听听。”
“现在柳府的丑闻已成了京城中最大的笑柄,柳原颜面全无。今晚他又被王爷训斥了一顿,他不敢对王爷发作,这笔账回头肯定都会记在萧景煜的身上。依他那种人的个性,吃了这么大的亏,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王爷不如推一把。”
“怎么说?”
姚梓妍凑近前去,在宇文成练低低说道:“王爷不妨这样……”
京兆尹的堂审结束之后柳原就直奔魏王府,这会儿才回到柳府。
府中争吵声不断,还有小妾喜儿的哭闹,和其他人的冷嘲热讽。
还有其他人的说话声,总之乱哄哄的像是市集。
“都吵什么吵!像什么话!”柳原出现之时便是一声断喝。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厅里聚满了人,全是柳府的妻妾,一个个哭怏怏的,分明是因为柳蔡氏今天在京兆尹公堂上承认的罪证而闹情绪。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喜儿第一个扑向柳原,“老爷,你可要替妾身做主啊,那个女人这般陷害于我,府尹大人只判了她暂时收监,喜儿不服啊!”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起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大意大约都是,“大夫人看谁不顺眼就收拾谁,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刚才还在互相指责,这会儿倒是同心同德了。
“那你想怎么样?”柳原的脸色很难看。
喜儿却以为他是像往常一样等着他撒娇,身子便往柳原怀中靠去,“老爷,怎么也要让她判个流放,才能消我心头之气啊。”
却不想,柳原忽然避开,喜儿险些摔了个狗啃泥,娇嗔道,“老爷你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老爷倒想问问你想干什么!”
柳原正在气头上,之前被宇文成练骂的一肚子火没地方撒,被喜儿这么一闹,火全上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贱人心里怎么想的,你以为把蔡氏流放了你就可以扶正了,你还嫌我柳原今天丢脸丢的不够啊!你什么事情在家里不好说,竟然跑去京兆尹大闹公堂!”
“我柳家三代的脸都被你这个无知的贱人丢尽了!我告诉你,从今日开始,你搬去柴房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前一刻还吵吵嚷嚷,这一刻全都安静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好像不敢相信,一直被老爷捧在手掌心的喜儿居然会,说失宠就失宠。
喜儿愣了愣,“哇”地哭了出来,“老爷!你……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喜儿跟了你这么久,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管家,把这女人送去柴房。给她送床被子过去,没有我的吩咐,其他人不许管她!”
柳原说完这话便拂袖而去,毫不留情。
大厅里,其他人都相互看着,谁也没出声。
柳原远去,喜儿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个死没良心的,昨天晚上是谁在我床上说要让我当大夫人的,天杀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喜儿是青楼出生,一骂人就暴露无遗了。
管家却没与她客气,吩咐了两个壮实的丫鬟,把赖着不走的喜儿强行搀起来带走。
喜儿被带走之后,大厅里其他的人也各自散了,却不忘边走边讨论。
“那个喜儿也有今天,我还以为她一直得意下去呢。”
“可不是,我还以为喜儿那个贱人会一直得势,没想到说失宠就失宠了。”
“她失宠了,我们不就有机会了么?而且那个喜欢搞事的大夫人又被关起来了,以后这柳府的后宅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穿着绫罗绸缎的女子,化着精致妆容,貌美如花,心却无比狠毒。
别人倒霉了还在落井下石。
一入侯门深似海。有钱有势的男人,他的心更是说变就变。
所谓恩爱,不过是一场虚妄。
……
大厅外的角落里,桃花躲在谁也看不见的暗处,满面泪痕。
夫人,我的小姐啊。你嫁了这么个男人,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到底值不值得……
相较于京城中家家户户滔滔不绝的议论,和柳府中的跌宕起伏,宫里算是平静的了。
不过,萧如月亲眼看见一个眼生的高冷姑娘从窗口飞了进来这点,可以另算。
那个姑娘毫无预警地飞进来时,萧如月正被宇文赫调戏,眼看狼就要扑倒了小绵羊,那个姑娘就进来了。
宇文赫饿狼扑羊的计划宣告失败。
那姑娘单膝跪地向宇文赫和萧如月行了礼,虽然是同样的礼节,但萧如月明显能感觉到,这个姑娘对她有一股敌意。
别问为什么,这是女人的直觉。
“你怎么回来了?”宇文赫抱着萧如月,看也不看她。
他对这姑娘的态度也莫名有些冷淡。
女人的直觉正在告诉萧如月,眼前这两个人分明有什么奸情……不对,隐情。
“属下听闻京中出事,生怕崇越崇阳他们几个小子心性不定会坏了主子的大事,特意赶回来的。”姑娘的语气却有些热切。
虽然她刻意想掩饰,但她的眼睛一直不自觉往宇文赫身上飘这一点却是没能逃过萧如月的眼睛。
……这姑娘做的这么明显,她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
这个姑娘爱慕自己的主子么?
虽说这是常有的狗血桥段,就像话本子里常有的,丫鬟爱上自己的男主人,可萧如月心中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她看着宇文赫,宇文赫也看着她,大掌抚在她发上,好像是让她安心的意思。
是要她安心什么……
萧如月心中忐忑。
他是怕她误会么?
她怎么会误会……
这个认知让萧如月胸口一滞,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有这么重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能够明白他的考量和用意。
宇文赫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十三,“十三,你跟我多年,应当知道擅离职守后果是什么。”
第61章 爱慕者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十三不禁打了个寒颤,“主子,我,我是……”
“你一向稳重,却是越发没规矩了。”十三对萧如月的态度,他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我……”
十三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因为,她回京不是出于公事,而是出自私心。
说再多都是借口。
她不顾一切赶回来,并不仅仅是担心崇越他们应付不来京城的事情,更多的是是想回来见……见眼前这个男子。
她想知道他娶的皇后是什么样子;她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传闻中所说独宠皇后一人;她还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自此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她不甘心也不肯承认她竟然会输给一个他养在深闺的女子。
她爱慕了他那么多年啊!
可他却……就因为这个女人是公主,而她是卑微的下人么?
十三心中柔肠百转,目光从萧如月身上扫过时,怨毒地瞪了她一眼。
她最终低下头,声音低低地道:“十三知错,请主子责罚。”
萧如月没错过她那怨毒的目光,更没漏过她话音里的失落和心酸。
但她没有出声。
这样的场合,不需要她说什么。
“擅离职守是为一,不敬主母是为二。自己去找崇越领罚。该怎么罚,你心里清楚。”宇文赫的嗓音十分冷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十三抬起头来,眼底迅速闪过诧异的神色。
就连萧如月也不禁诧异。宇文赫是在维护她的地位么?
“今晚允许你在京中,明日便启程回去。”宇文赫看了十三一眼又说道,说完这话,便牵着萧如月的手站起来。
“原本打算明晚再带你去个地方。今晚赶巧,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去哪里?”萧如月旁若无人地接话道,也刻意忽略十三的存在。
想也知道,此时这个叫十三的宇文赫的爱慕者兼下属,脸色定不好看,心里也会好受一阵。
可是没办法,我就是自私。
思及此,萧如月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挽着宇文赫的手臂便往外走,“这么晚了还要去何处?那地方可有好玩的物什?”
“你去了就知道了。”宇文赫笑着说道,话中宠溺满满。
与先前对十三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
他是存心的。
……
看着宇文赫与萧如月双双离开,跪在地上的十三双手微微握了拳,咬紧了牙关
“为什么,为什么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萧如月原本和宇文赫是有说有笑的。
可是,穿过回廊到达正殿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她的手更是迫不及待,从宇文赫的臂弯里抽了出来。
“敏儿这是怎么了?”宇文赫在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这些话应该是臣妾问才是吧。”萧如月淡淡道,话音听不出喜怒。
下一刻,她的一双水眸中一闪而逝的恼怒,却出卖了她,“君上非要拉着我当着那位十三姑娘的面,演一出冷落她的戏,是为了什么?”
“敏儿这是吃醋了。”宇文赫打量着她,老老实实地下了结论。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臣妾打小就不吃酸的。”萧如月不疾不徐,四两拨千斤。
“还说没吃醋,分明是生气了。”她这反应宇文赫早就想到了,所以不慌不忙的。
“你心里定是在想,刚才连招呼都没打便出现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你又该想,她凭什么自由进出宫禁?就连崇越和崇阳也不敢随随便便闯入寝宫,她怎么有这么胆量。你还要说你没生气么?”
萧如月哼了一声:“君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真是倔。
“告诉你也无妨。十三跟了我十几年了,自我十岁起,她就跟在我身边,论起资历,自然是比崇阳和崇越要老一些的。”宇文赫好笑道,食指在萧如月鼻尖轻轻一刮,十足宠溺。
“这样的回答你可还满意?”
“君上风流倜傥,与跟随多年的女下属有些什么,也是人之常情。臣妾明白的。”萧如月不冷不热地说道。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萧如月,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宇文赫闻言“噗嗤”笑了出来。
萧如月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就在她以为宇文赫会趁机说点什么的时候,宇文赫却没有。
“准备好出发了。”
宇文赫突然在她耳边说道,萧如月还没弄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身子一轻竟然凌空飞了起来。
萧如月险些吓得大叫起来,手紧紧抓住宇文赫的手臂。
可是,大抵是宇文赫在的缘故。
害怕被惊喜盖了过去。
宇文赫的长臂揽在她腰间,只见他凌风而起,跳过屋顶轻盈灵活,好似乘风飞去一般。
萧如月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失重,宇文赫飞过一个又一个屋顶,最后在宫墙上借了力,用力一蹬便跃了出去。
而后,凌空落了下来。
地面越来越近,萧如月害怕地闭上眼,却没有想象中摔疼的感觉。
脚,踩在了地面上。
萧如月这才敢睁开眼睛。
“感觉如何?”宇文赫看着萧如月,眼神充满了期待。
被他这么一问,萧如月才回过味来。
刚才他们就这么一路“飞”出了皇宫!连武功高强的羽林卫都没有惊动。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宇文赫会武功,可没想到他的身手竟然有这么厉害!
不怪他敢带着崇越崇阳去闯魏王府。
他不但闯了王府,还让自己负了伤。今天折腾了一天,她险些忘了他还有伤在身。
思及此,萧如月的眼神就冷了冷,“君上,你太乱来了。伤口有没有裂开?”
“这点小伤没……没事。”说话之时明显顿了一定。
萧如月神色一凛,双手扒开了他的衣襟。
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果真又渗出了血丝。
“敏儿,幕天席地的你想做什么?”宇文赫有些挣扎。萧如月气呼呼瞪了他,“照你这么胡闹,不用别人来抢你的皇位你也迟早短命。”
宇文赫:“没这么严重吧,其实只是一点小伤……”
“回去上药。”不等他说完,萧如月不予置否道。
宇文赫:“……”
正在此时,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出现在萧如月的视线中。
这马车像是寻常人家会用的款式,却又比寻常马车要稍微大一些。
待马车近前,萧如月才看清驾车的是崇阳。
“主子,娘娘。”崇阳利落地跳下车。
萧如月恍然大悟,宇文赫根本就是算计好的。受伤了还瞎折腾,真是嫌命长!
“你要带我去何处?”萧如月咬牙切齿。
“去了便知道。”宇文赫自知已经惹毛了萧如月,笑嘻嘻的道,“马车已经来了,你也不舍得我白白疼一回是不是?”
萧如月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上车,我把药带在身上了。”
宇文赫欣然点头,还要凑过来抱她,萧如月直接给了他一记“你敢”的眼神,就自己爬上了车。
女人果真不好惹。
宇文赫摸摸鼻子,认命了。
上车之后,马车向城北而去。
宇文赫就老老实实靠着,被萧如月扒了衣服上药。
她故意往他伤口戳了戳,宇文赫皱了皱眉,却还一直咧嘴冲她笑。
气得萧如月下手又重了几分。
“哎哟,谋杀亲夫了。”
“谋杀你个大头鬼啊!”萧如月发怒的声音。
“你我是结发夫妻,我哪里说错了……哎哟,这是要谋杀亲夫,还有没有天理……呀,轻点,轻点……”
驾车的崇阳听着车内传出的声音,一路上闷头暗笑。
城北住的多是王侯公卿殷商富贾,却见马车在城北转了一圈,最终在一处大宅院前停了下来。
这宅院离几位朝廷大员的宅邸都很近。
萧如月暗暗思忖着,她若是没记错,大理寺卿柳原的府邸便在前面。
宅子里很安静。
宇文赫领着萧如月直穿后堂。
正房中,太皇太后正睡在床帐中,呼吸平稳地有些微弱。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怎么会?
“太皇太后这是,怎么回事?”
“从魏王府中带出来便是如此了。”崇阳说道。
萧如月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又是宇文成练和姚梓妍干的好事!
好一对心狠手辣的畜生,连这样的老人家都能下得去手啊。
萧如月的指甲掐进肉中,恨不能现在就把那个渣男和贱人掐死在面前!
“皇祖母情况如何?”
外头进来一名三十左右的青衣男子,他手上还端着药碗,看样子是个大夫,宇文赫便是问的他。
只见青衣男子回答道:“太皇太后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睡多醒少。”
“我是问,皇祖母中的毒怎么样了。”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太皇太后中毒时间有些长,毒素已侵入五脏六腑,加上老人家年事已高,恐怕时日无多了。”
怎,怎么会……
萧如月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想到那些年,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说话的情景。她心里就难受。
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怎么会……
“不过,若能在这五日之内找到解药,兴许还能有救。”青衣男子大喘气之后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