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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全文阅读

作者:凉歌     江山为聘txt下载     江山为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7章 大年夜,昏睡不醒

    马车沿着朱雀大街一路行去。

    歌声未歇。

    ……

    那辆马车究竟去往何处无人知晓,只依稀有人记得,歌声绵延了一路,“问世间情为何物”的嗓音仿佛在朱雀大街萦绕不散。

    这一日,大将军成了摄政王,昭告天下说要将帝位永久保留,但从此之后,再没人见过君上与皇后的身影。

    或许就正如坊间传说的一般,君上与皇后娘娘不喜庙堂之高的纷杂,故而结伴游江湖,纵情山水间。

    常言道,天涯处处无家,处处家。

    享惯了大富大贵的人,说不定稀罕江湖自在逍遥的日子也说不定。

    但也有人说,君上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有雄才大略,已是大夏史上不可多见的一代明君、德才兼备之君,却为何在壮年时隐退,莫不是正应了那句老话:天妒英才?

    都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信人间有白头,难道这样一位君王,是太过出色,上天要召回他的才能?所以才借故云游,实则早已不在人世?

    但这一个观点一经传出,便被许多人反驳。

    人们心中,更愿意相信,那位英明睿智的君上是携着他此生唯一的妻纵情山水,去过他们逍遥自在的日子去了。

    大年夜,满城烟花盛放。

    廊下,萧如月靠坐在温暖柔软的躺椅中,轻轻抚摸着凸起的小腹,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大年夜的烟火气和人间家家庆团圆的和和美美,这会儿在她肚子里难得乖巧下来,不再拳打脚踢。

    烟花陡然升空,撕破了黑夜的笼罩,绽放出绝美且耀眼的花朵,耀眼夺目。

    这一幕恍惚间与记忆里的一幕重叠,萧如月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她死去的那个夜晚。

    曾经也是这般的大年夜,也是这般的烟花满城,别人都在一家团圆其乐融融,而她一个人被吊在那又破又冷的柴房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时的她有一肚子滔天的怨恨与愤怒,恨不得撕毁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以泄愤。

    如今,时光流转,她仿佛大梦一场,得以重活一世,她已经找到了她最最重要、最最值得珍惜的人了。

    萧如月徐徐抚摸着肚皮,腹中的孩子仿佛能感受到她,也追着她的手在嬉戏打闹。

    “孩子,娘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平安安地出生、平平安安地长大,你能一生无忧无虑,健健康康到老就好了。”

    “可这世间事,哪儿有这般便宜?”低沉轻缓的男音徐徐响起,说着伴随着几声咳嗽。

    萧如月紧张地坐起身子看去,披着一袭白色斗篷的男子,目若朗星,俊美无俦,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有如此的风采神韵,有这般的颀长身形,除了宇文赫,还有谁?

    “你,不是在休息么?怎地出来了?”萧如月无疑是吃了一惊的,说着便要站起来。

    宇文赫两个箭步便到她跟前,生生在她起身之前,便让她躺了回去,“过年了,怎能让你一个人?”

    “可你……”

    “陪你看个烟花罢了,无妨的。”宇文赫柔柔笑道,抬手替萧如月将落在额前的碎发塞回了而后。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烟花一簇一簇蹿上天的亮光,让他苍白的脸色一览无遗,但他的目光依旧深情且温柔。

    萧如月往边上挪了一点,宇文赫也躺了上来,两人这么一齐躺着,毯子盖到了胸口。

    烟花在天空一簇接一簇绽放,红橙黄绿蓝靛紫,桃花梨花月季花,兰花梅花海棠花,应有尽有,极尽娇妍。

    萧如月看得心花怒放,但可能更多是因为,她的身边有宇文赫在,她越发安心。

    忽然,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柔荑,“萧姐姐,你很喜欢烟花吧?”

    “嗯,喜欢。”萧如月眉开眼笑,“所以,从今往后你年年都要陪着我看。”

    “反正以后朝廷上那一大摊子事你全扔给大将军……哦不,摄政王去管了,你就有更多的时间了,以后我想去哪里你都要陪着我,我想去做什么你都得陪着,好不好?”

    宇文赫低声笑道:“好。”

    “那我们就说好了,不许食言。”

    “嗯。”

    烟花满城,漫天绽放。

    城里老老少少也都在放着爆竹,逢人便说着新年好。

    夜,似乎很美好。

    不知何时,握着她手的手渐渐松开,萧如月心里一紧,爬起来喊了一句:“雅音姐姐、唐先生,快来”

    药庐里彻夜灯火通明。

    整个院子里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但又没有人说话,每个人脸上都绷得紧紧的,无比沉重。

    下弦月高高挂在天上,月冷如霜,屋顶上白雪厚厚一层,屋檐下还有冰凌,寒风在呼啸,屋子里却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梁丘雅音和唐敬之都站在床前,谁也没有出声。

    宇文赫此时静静躺在床上,萧如月就守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他已经这般昏睡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了,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若是再不醒……

    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萧如月的心一沉,回头对梁丘雅音道,“雅音姐姐,麻烦帮我把那条胖虫子拿过来。”

    梁丘雅音震惊地看着她:“你莫不是想……就这么用了金蚕蛊?!”

    且不说宇文赫眼下这身子是个什么情况了,换了是常人也经受不住金蚕蛊的毒性,这可不是谁都像她似的有一身的毒血,就连她这个打小学医也勉强算半个养蛊人的,都不敢贸然尝试,一个不慎就会毙命,这可不是说笑了。

    “他不醒,一直这般躺着,也不是办法。”

    “可万一就这么给毒死了呢?要让他这么躺着,说不定他还能多活几日……”

    说到这儿,梁丘雅音才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把捂住嘴,唐敬之把桌上的寒玉匣递给了萧如月,随即把梁丘雅音给拖走了。

    寒玉匣徐徐打开,胖虫子探出脑袋来,晃了晃它那对可爱的触角,大大地伸了懒腰,这才懒洋洋地爬出来,跳进了萧如月的手心里。

    像是孩子找到了娘亲一般,仰头倒下,整个身子就这么摊开,还把肚子都给翻了起来,仿佛是在求撒娇。

    萧如月会心一笑,冲着外头喊道:“雅音姐姐,把那些解毒丸拿过来吧。”

    当初她委托雅音姐姐以她的血养蛊,也曾试过用她的血制作解毒丸,后来,她的身子越发虚弱,才没有继续下去。

    如今,却是到了不得不放手一搏的时候。

    她的血有剧毒,但胖虫子从玉蚕蛊蜕变成金蚕蛊,靠的都是她的血在温养着,也说不定,她血里面的毒,能与胖虫子的毒在宇文赫的体内,达成微妙的平衡。

    梁丘雅音和唐敬之双双进来,虽然梁丘姑娘脸上的表情极不情愿,但她手中却是捧着个小小的锦盒,很是谨慎,小心翼翼的。

    “月丫头,你可真的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萧如月微微扯了扯嘴角,但凡有点办法,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梁丘雅音万般不愿,还是把那个小小的锦盒放在她手中。

    胖虫子金蚕蛊像是嗅见了美味佳肴的味道,一下子蹦到盒子上,脑袋拼命想往里钻,却怎么也钻不进去,结果反而把自己给摔得四脚朝天。

    梁丘姑娘捂眼不忍看。

    这只金蚕蛊真是丢尽了古往今来万蛊之王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那些个威严。

    她再也不向往金蚕蛊了。

    消受不起啊。

    萧如月轻手轻脚拎起胖虫子放在宇文赫身上,这才打开锦盒,取了一颗递到宇文赫嘴边准备塞进去。

    胖虫子却是狼见了肉一般,猛地就跳过来,准备夺食。萧如月睨了它一眼,它还委屈地扭过头了呢。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崇阳一路从外面狂奔而来,气都不喘,扯着嗓子一路高喊,“边关有消息了!”

    萧如月的手一顿,胖虫子竟然一跃而起,就将整颗药丸都给吞进去了。

    她眨眨眼,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崇阳急急忙忙跑进屋里来,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道:“燕州那边来消息了,说是有人见到了唐泽和翁岱的身影!”

    “他们没死?”屋子里还醒着的三个人惊讶地异口同声。

    “没有,他们没死!”崇阳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之前我们撤走之时,君上就吩咐留下人在那边盯着,万一有什么情况好随时报告。就在几日前,当地村民也说曾亲眼看见有仙人从地底下钻出来,乘着大鸟儿飞走了。仙人,这世上哪儿来的仙人啊?后来我们留在那边的兄弟仔细搜索后已经确认了,地动过的那片山林附近有人挖了通道逃走的痕迹,唐泽和翁岱的的确确没有死!”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说完才大喘了一口气。

    萧如月释然地松了口气,与梁丘雅音对视了一眼,喜出望外。

    “宇文赫,你有救了!”

    萧如月几乎要哭出来。

    而昏睡了一个多时辰的宇文赫,也像是得到了什么感召,徐徐睁开了眼……

第438章大结局 远走天涯

    “你醒了!”萧如月喜出望外。

    宇文赫轻轻嗯了一声,挣扎着要坐起来,萧如月忙将他按回去,“你先别起来,我……”

    “别忙,我没事。”宇文赫冲她淡淡一笑,虽然虚弱,却也算是安慰了。

    崇阳紧忙上前,“君上,燕州那边已经派人跟上了唐泽和翁岱的行踪了。”

    “嗯,我都听见了。”宇文赫轻声应道,“你和崇越去安排一下,明早便出发。他那边的事情应该也都处理妥当了吧?”

    “都妥了,他这会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嗯,去安排吧。”

    宇文赫三两句话便将事情给交待完了,崇阳见到自家主子醒了,心里比什么都高兴,来时是见到曙光的兴高采烈,走时是见到日出的喜不自胜。

    萧如月挨着宇文赫坐,凝视着他好一会儿,“……你原来什么都安排好了。为什么不早说?”

    “怕没有结果,害你也白担心。”宇文赫说着话,还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他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好歹是醒着的呀。

    萧如月心里头有说不出来的喜悦和庆幸。

    她感觉给宇文赫身后塞了个羽毛做的软枕,宇文赫靠着床坐着,拉着萧如月的手爱怜地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萧如月眼眶微红,瞳眸湿润了,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能醒就比什么都强。

    “可你怎么会想到留下人盯着那个地方?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活下来么?”

    “凡事多留个心眼、留个后招,总是没错的。”

    宇文赫轻声笑道,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但事实上,就是他这个看似“无足轻重”的举动,却正好展现了他未雨绸缪的高瞻远瞩。

    所谓的大智慧,纵观全局,也不过如此吧。

    萧如月心中对他佩服不已,更是欣喜非常。

    这个如此大智大勇的男人,是她的夫君,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相守到白头的人。

    她何其幸运?

    如今回头看,那些她曾受过的苦、流过的泪,若是能换来宇文赫的平安健康,还有与她的一世长宁,都是值得的。

    倘若那些年的血泪都是为了遇见最好的宇文赫……

    她,心甘情愿。

    萧如月紧紧握住了宇文赫的手,他情不自禁也将她搂在怀中。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即便时光再重来一遍,即便早知道他会有这样一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决定。

    若是时光能退回到更早更早的时候,让他能阻止那些悲剧的发生,让她少受些苦、活得开心快乐,要他的命又有何妨?

    哪怕她身边的人不是他,只要她过得好就好。

    不过,如今的萧姐姐怕是离不开他了,失去他她会活不下去,他又怎么忍心撒手西去独留她一人在这大千世界?

    所以,哪怕是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绝不会放弃。

    此生相约,牵了手便不能放了。

    四目相对,浓情蜜意。

    情意浓得仿佛可以融化这周围,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事……

    “咳咳!”不太友好的佯咳骤然响起。

    比油灯还亮的唐敬之唐神医不爽被人忽略,重重咳嗽了两声,“你们够了,当我和小雅音是不存在的么?”

    这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还有没有天理了?

    梁丘雅音闻言看了他一眼,随即往边上挪了一步,像是在说:“你说你自己就好了,可别带上我。”

    唐神医比琉璃还脆弱的心猛地遭到一击,捂胸作心痛状。

    “也害得你们两位担心了,抱歉。”宇文赫又看了唐敬之与梁丘雅音一眼,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唐敬之不自在地挥挥手:“别,你这么客气我还不太习惯。”

    从前那个老是冷着脸面无表情,还动不动就怼人怼得他生无可恋的宇文赫,才是真性情。

    这个假斯文的宇文赫叫人受不了。

    下一刻,某君上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面具就“唰”地撕下,没好气白了他一记冷眼,“对你客气还作,我瞧你是受虐受惯了,对你客气要不得。”

    “看吧,这样说话才像宇文赫那个小兔崽子。”唐敬之顿时眉开眼笑。

    互怼模式瞬间开启。

    萧如月和梁丘雅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两个人真的见了面就不能好好说话,不过这也正好说明了他们的感情好。

    好得让人都要嫉妒了。

    “小兔崽子,说谁?”

    “小兔崽子说……呸,臭小子,你个狗皇帝,这种招数你以为本山人会上你的恶当么?休想!”

    唐神医反应极快,迅速扳回一城。

    宇文赫满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状若无意道,“我记得某人还欠了我大概十万两银子没给。”

    唐敬之一个吃瘪的表情,紧接着面露狠色道:“刚才我就应该一针扎你百会穴扎死你!”

    “万一我死不了成了老妖怪,你岂不是更惨。”毫无节操可言的某君上坦荡荡毫无皇帝的形象包袱。

    唐敬之扶额,“我就没见过像你这般无耻的皇帝,你们宇文家上辈子指不定造什么孽了,怎么能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某君上立刻就回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是唐家不幸,药王谷不幸,才出了你这么个四不像的后生晚辈?”

    毫不示弱。

    萧如月和梁丘雅音纷纷笑出声。

    唐神医脸上无光,一掌拍在桌上,“本神医纵横江湖二十年,救人无数,富可敌国,你这混账小子要不是靠着讹诈我你能有今日?!得了便宜别卖乖,小心遭雷劈!”

    “连纵横江湖二十年有无数财富富可敌国的唐神医都肯归于朕的麾下为国效力,这不正好说明了是朕有本事?”宇文赫不紧不慢。

    “你……”

    唐敬之气结,有一堆话要说,但到了嘴边都给生生吞回去,“你这人的脸皮真是比你家皇城的城墙都要厚了,难怪你能当皇帝呢。”

    宇文赫索性笑眯眯应承下,“多谢大哥夸奖。”

    梁丘雅音和萧如月笑到不行。

    梁丘姑娘是真忍不住了,好心拍了拍唐敬之的肩膀,提醒道,“你也别跟他斗嘴了,这个狗皇帝能舌战群儒,把一帮子浑身酸腐气的老头子都给说得哑口无言,你说你自己找这个不自在做什么?直接给他扎一针不就完事了嘛。”

    唐神医深觉有理,拔针就准备给他两下舒爽的。

    宇文赫不紧不慢地睨他一眼:“君子动口不动手。”

    “呸,我可不什么君子。”

    唐神医笃定得很,连形象都不要了。

    不过,还没等他下手,就见宇文赫拎着个锦盒起来。

    “要论最无耻的,难道不是这个小东西么?”

    那不正是雅音姐姐方才拿过来的,装着解毒丸的那个锦盒?

    萧如月和唐敬之他们往锦盒里一看,那条丢尽金蚕蛊颜面的胖虫子已经趁着他们几个人不注意,一头扎进锦盒里,将剩下的几颗药丸都给屯吃入腹。

    此时盒子里只剩下一条肚子被撑得老大的肥虫子,仰躺着露出个肚子,四脚朝天。

    萧如月被这一幕惹得哭笑不得。

    这算哪门子金蚕蛊?

    根本就是个吃货虫子!

    “你这贪吃鬼,倘若不是看在有喜事的份儿上我铁定捏死你!”

    萧如月食指在胖虫子金蚕蛊脑袋上一弹,胖虫子转头就可怜巴巴地蹦到宇文赫手上去求安慰了。

    这虫子莫不是成精了?

    萧如月上手就把胖虫子拎回来给扔进寒玉匣去冷静冷静,结果吞了好几颗药丸下去,寒玉匣合都合不上了,胖虫子便得意忘形,这儿蹦蹦那边儿跑跑,撒野疯玩开了。

    “胖虫子,你给我回来你!”

    萧如月腹中的娃儿也趁机踹了她一脚,惹得她一声惊呼。

    整个场面简直啼笑皆非。

    但莫名的,年味又浓烈了许多。

    大抵,这才是过年时该有的欢乐与喜庆吧。

    大年初一的一早,宇文赫与萧如月便上了马车,离宫时绿衣和银临便是跟着萧如月的,崇越更是辞去了羽林卫副统领的职位,从今往后便与崇阳一道干起他护卫的老本行。

    还有个沈良沈将军,他原本可以待在京城的府邸享受锦衣玉食,但银临姑娘要随着君上和娘娘走天涯,他又岂有独自一人留下的道理。

    还有唐敬之与梁丘雅音的二人组,这二人从今往后应该就形影不离了吧。

    大年初一,团团圆圆。

    满城孩童嬉戏,坊间百姓东家走完走西家,走完亲戚串朋友,正是和和美美的时候。

    外表朴实无华的两辆马车与随行人员便在和和美美的炮竹声中悠哉悠哉出了城。

    从此江湖与你为伴,何其快哉。

    山高水长,庙堂之高,后会无期。

    ……

    “走吧,咱们也该回宫去干些大事了。”小巷中,骑在马上的男子低低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身边与他并骑的方维庸。

    方公公笑笑道:“摄政王为何不去与君上和娘娘告别?”

    “你伺候了他那么久,不也没跟着去逍遥?”摄政王大人不答反问。

    方维庸便笑了。

    是啊,逍遥江湖的人有逍遥的责任,他既然被留下了,自然就有留下的责任。

    “他才不稀罕我去送他呢,我也不稀罕送他,反正,他总是会回来的。我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摄政王这般说着,纵马出了大街。

    他回头看了一眼悠哉悠哉出了城门的马车,他眼底闪过欣慰的笑意

    宇文赫,哥哥,你要早点回来。

    这江山我不与你抢了。

    你不是要以江山为聘迎娶你的皇后娘娘么?媳妇娶到手就发现这聘礼都是管别人借的,万一小嫂子嫌弃你了怎么办?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这大夏,永远是你的。

    不过,你回来最好别让我瞧见,否则我一定先打你一顿!

    ……

    马车出了城,渐行渐远。

    马车里依稀传出女子娇柔的嗓音。

    “宇文赫,摄政王明明就在那儿,你为何不请他出来一见?”

    “他不稀罕见我,我也不稀罕见他。有他在,大夏亡不了。再说了,咱们总会回来的,亲兄弟之间哪儿来那么多相送相别的矫情事。”

    “可……”

    “万一见了他,他耍赖要咱们答应几个不情之请,还少不得一番麻烦。”

    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萧姐姐有这个空闲操心他,不如想想咱们的第二个孩子将来叫什么。”

    第二个孩子?

    这第一个还在肚子里没生出来呢。

    他低声笑,眉目如画,尽是温柔,“我有一辈子的时间,长长久久陪着你。多几个孩子,又何妨?”

    皇后娘娘老脸一热,“不享锦衣玉食了,就不觉得可惜么?”

    可惜,可惜什么?

    有你陪着,江湖岂不比那皇位更逍遥。

    天涯处处无家处处家。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有你的地方,才是我想要的家。

    ……

    江湖之远,天涯之辽阔,从此相依相伴。

    据说,那位大夏史上最有才能,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明君主,携着他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如花美眷从此远遁江湖,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也没人见过这对伉俪。

    只听闻远离庙堂的江湖之上,有对贤伉俪携子女仗剑江湖,斩尽人间不平事。

番外01 白蛊

    正月十五元宵节,花灯满城,一夜鱼龙舞。

    北地大雪纷飞,为这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更添了几分雅韵。

    尚未长出叶子的树梢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花灯,有走马灯、有兔子灯,有普普通通的灯,有题诗出题的灯,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大树下,身形单薄的女子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夹袄,下面是一件蓝色的麒麟送子织金马面裙,身上系着朱砂色狐领的斗篷,斗篷上绣着白雪纷飞,梅花缤纷,与今日正好应景。

    风帽戴在头上,刚好挡住白雪落在她头上,远远瞧着,她整个人就像是从天上落入人间的仙子。

    她仰头望着树上一盏灯,跟着徐徐念出:“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花市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诗是好诗,可惜太悲伤了,依我看,应该改改。”

    “姑娘以为该如何改?”

    她正自顾自沉吟着,身后突然想起一个陌生的男音。

    她愣了一下,扭头看去,身后是一个长身如玉白衣翩翩的男子,他瞧上去温文尔雅,浑身的书卷气,很像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满腹经纶的书生。

    她徐徐摘下绣花精美的风帽,微微一笑,“如何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机会知道了。”

    那人瞧清楚她的面容,蓦地一怔,像是见到了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甚至是不敢看见的人,“……你,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如月往后退了一步,笑容潋滟耀目:“可不止本宫一个来了,想要寻你们,是真不容易啊。”

    唐泽眸子一凛,蓦地转身就要走,但身边不知何时已经被身穿宝蓝色衣裳、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人给彻底包围了。

    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热闹纷繁的街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唐泽为人谨慎,自打从地底下出来之后,他便打定主意要找个地方隐居,大隐隐于市,他没往人少的地方去,而是往人多的北方跑。

    他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行踪早已被人掌握了。

    或许说,他太过自负,对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过了头,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好久不见,唐先生。”系着一袭月白色斗篷的男子从众人身后徐徐走出,五官深邃的脸庞俊美无俦,他一步一步走来,气度从容风采夺目。

    他也许脸色有些不太好,但往那儿一站,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睥睨天下的威严,不怒而自威。

    此人不是宇文赫,又是谁?

    “想寻你可真不容易,还要我们家内人牺牲自己当个诱饵引诱你出来,你可真能藏。”

    唐泽脸上变了变,咬了咬牙,“你,到底是怎么寻到我的?”

    “说难不难,法子管用就是了,至于是什么法子,你已经没必要知道了。”宇文赫语气轻松,轻描淡写的态度令人更不自觉慌张起来。

    唐泽左右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萧如月低笑出声,好心提醒道:“别找了,我们有一群十分能干且细心周全的好兄弟,不该漏掉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漏掉。不过,你身上应该还藏着东西才是,还是尽早亮出来的好,这般一来,你我双方都省时省力,岂不和美?”

    宇文赫徐徐越过唐泽走至萧如月身边,“敏儿,不必费心与他多说了,与这种人多说无益,让他束手就擒不可能,就用些手腕好了。”

    “那也好。”萧如月状似答应了,接着又道:“不过我猜他眼下应该已经没什么力气与咱们硬碰硬了。想把他变成你的傀儡不容易吧,蛊虫与养蛊人是有感应的,想要收拾他,就必须在他不知不觉中收拾掉对付他豢养的蛊虫,我猜,这会儿你身上也有不少伤吧。”

    唐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握紧了拳头陡然吹响了哨子,紧接着便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远远往这边奔腾而来,动静很大。

    众人循声一看,便见有一匹高大的骏马朝这边狂奔而来,仔细一看,马背上还有个人,正是萧如月他们此行最主要的目标翁岱。

    萧如月抬起手摊开掌心,浑身暗黑色的胖虫子爬了出来。

    “胖虫子,看你的了。”

    萧如月在虫子的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就见一道光芒跃入空中,眨眼不见了。

    随即,就听见灯火阑珊处的一声惨叫,马蹄高扬马儿长鸣,“嘭”的一声巨响,翁岱从马背上落下来。

    不知从哪儿爬出来的各式毒虫瞬间便将他给包围了。

    马儿一惊,撒蹄狂奔,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翁岱自顾不暇,自然就顾不上唐泽了。不过,萧如月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原本就是翁岱而不是唐泽。

    “看好他。”宇文赫下了命令,便与萧如月一道往那边去。

    翁岱此时被一群蛊虫围攻,毫无还手之力,浑身痛的满地打滚,一瞧见萧如月,气得咬牙道:“没想到我翁岱身为南疆圣坛看守人,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你放着堂堂大祭司不干,非要跑到我们大夏为非作歹伤天害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收拾你。”宇文赫居高临下地嘲讽道。

    萧如月不紧不慢补一句:“这叫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她挥一挥手,围绕在翁岱周围的那些个毒虫便自行散去,转眼就不见了。

    但翁岱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暗红色的花纹在他脸上迅速蔓延,像是植物生根发芽长出新枝干一般,他的脸皮之下仿佛有东西鼓起,一点点在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皮肤之下破出来一般,瞧上去极其狰狞恐怖。

    身为养蛊人,却压不住自己体内的蛊,便会被蛊虫反噬。

    雅音姐姐说过,苗疆的蛊师在养蛊时用的是极其残忍的方法,所有的蛊虫都是通过与自己的同类自相残杀而活下来的,因此每一条蛊虫身上的戾气都很重,杀性也很强烈,养蛊人需要用自身强大的力量强行控制他们,一旦养蛊人现出弱势,蛊虫便会一拥而上趁机吞噬宿主。

    这也是苗疆养蛊人多数没能善终的原因。

    而此时金蚕蛊出现,翁岱体内的蛊虫感受到强大的压迫,便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想要破体而出。

    翁岱满地打滚,口中不断溢出痛苦的**,身子竟然开始发胀,像是要爆裂开。

    萧如月见势不好,冲着她的胖虫子金蚕蛊命令道,“胖虫子,不能让他死,给我找出白蛊来!”

    胖虫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竟然嗷唔了一声,从翁岱口中钻了进去。

    翁岱的表情越发痛苦,惨叫哀嚎得更为严重。

    这惨状简直不忍直视。

    萧如月都别过脸去,宇文赫更是捂住了她的耳朵,“这种声音别让孩子听见,对孩子不好。”

    要认真说起来,他们家孩子还在腹中便经历了各种大风大浪,将来生出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

    过了好一会儿,翁岱的哀嚎声渐渐停歇,萧如月回头一看,胖虫子从翁岱口中跳了出来,口中衔着一条体型不及它一半的虫子,浑身赤红色,也有触角与四只脚。

    难不成,这就是传闻中的白蛊?

    胖虫子献宝似的跳上萧如月手心,叼着那条赤红色的虫子冲她摇头摆尾的,萧如月默默掏出绣着桃花朵朵的绣帕将它给包了起来。

    只要一想到它和这虫子是从翁岱肚子里出来的,还爬在她手上,她胃里不知为何便一阵翻腾。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翁岱满地打滚的动作也停顿下来了,就连他脸上一直要挣扎破出来的鼓起也渐渐消退下去。

    翁岱就像是捡回了一条命,慢慢缓过神来,费劲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没想到我们借着地动躲在地底下那么久,还是没逃过你们的眼睛。”

    “其实,你若不将白蛊随身携带,我们也没办法趁机下手啊。”萧如月轻言浅笑。

    之前翁岱死也不肯交出白蛊,她将这稀罕的东西给藏了起来,她没办法,投鼠忌器。

    可是,在东躲西逃的路途上,他不可能再放任那样可活命的宝贝不用藏起来,只要东西在他身上,一切都好说了。

    “皇后娘娘好手腕。”翁岱咬牙切齿。

    “多谢夸奖。”萧如月微微一笑,“不过本宫已经不当皇后了,你可以唤我宇文夫人。”

    翁岱咬了咬牙,心中极为不甘,暗红色的花纹仍覆盖了满脸,狰狞地笑道,“你以为白蛊你拿到手就万事大吉了么?它这会儿可是赤蛊,不是白蛊。”

    “什么意思?”萧如月脸色微微一变。

    唐婉儿当日只听过白蛊,可从未提起过什么赤蛊。

    “我猜你也不知,白蛊就是赤蛊、赤蛊就是白蛊,可白蛊与赤蛊却有天壤之别,你还记得之前的红湘蛊吧,红湘蛊原来是草花蛊,可草花蛊无毒无害,一旦变成了红湘蛊却会成为天大的祸患。”

    翁岱越说越来劲了,扶着小树缓缓站起身来,“我还可以告诉你,赤蛊剧毒无比,而且生性极为霸道,我还要感谢你,替我取出了那要命的东西!”

番外02 搬进宫住

    二月春寒正料峭,御园之内几株桃花满树繁花,粉的白的,美不胜收。

    宇文骁罩了件斗篷站在廊下,迎面而来的风裹着花香与寒气,他深吸一口气,结果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阿嗤!”

    皇宫御苑美是美,可惜他就是没有这个命欣赏。

    宇文骁揉揉发痒的鼻子,认命往回走。

    要是宇文赫和小嫂子在这儿便好了。

    可惜,这会儿他们也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呢。

    自打上回收到飞鸽传书说已经为宇文赫寻到良药,宇文赫身子也逐渐恢复,就再没有有音讯了,也不知道宇文赫是不是寻了个什么山明水秀的地方边休养身体边等小嫂子待产。

    也不知道他们俩的娃娃生出来会是什么样的,要不是宇文赫不负责任的落跑了,这会儿他说不定也可以逍遥江湖,自由自在。

    “摄政王,您在这儿啊,您可让奴才好一通找啊。”方维庸从御书房方向过来,看见宇文骁不禁大喜过望。

    摄政王甩了甩宽大的袖子,满不在意道:“谁家又火烧房子了?”

    方维庸无奈道,“是岳相入宫求见,还有杨大将军派人从燕州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刚刚也送进宫了。”

    国家大事是当务之急,可这位摄政王却一转头就溜了,人影也不见,实在叫人好找。

    燕州来的八百里加急,难道是唐婉儿有消息了?

    宇文骁一振奋,顿时来了精神,疾步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方维庸忙不迭跟上。

    ……

    千里之外的南疆。

    南疆王宫的后宫里,清秀水灵的少女从风情独特的大床上醒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恍恍惚惚想起了什么似的,但那个念头转瞬即逝。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任凭什么也抓不住。

    她再想追着那片空白想什么,脑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她不能自已抱头在床上滚了起来,恨不得将头往床上撞。

    贴身伺候的宫女端着热水进来便见她抱头在床上打滚,吓得打翻了水盆,惊慌大喊:“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头,头疼……好疼!”

    “公主,你头怎么了?是不是**病又犯了?”

    “不、不知道……疼!头好疼!”少女痛苦地呐喊着,浑身大汗淋漓,痛苦难当地往墙上撞去!

    “公主!”侍女吓得冲过去,“来人啊!快叫巫医!”

    ……

    宇文骁和方维庸回到御书房,岳相已经在那儿候着多了,不过岳相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一起的还有工部的王尚书王大人。

    “拜见摄政王。”

    两位大人见着宇文骁,便齐齐一拜。

    宇文骁当惯了大将军,不拘俗理惯了,对这些三叩九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随手挥了挥便让他们都起身回话,迫不及待去看案头搁在最上面的八百里加急文书。

    唐婉儿自那时与他在燕州城告别,说要去南疆解决她的未完之事,便再无音讯。

    他去信询问了唐家的那位叔公,唐家人也说唐婉儿并未回去,如今她下落不明,他已去信让杨俊达在边关探查,此番他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说不定就有关于唐婉儿的消息。

    可,等宇文骁翻开文书,上头却并没有唐婉儿的消息,杨俊达上禀的,是南疆的消息。

    杨俊达在文书上说,南疆人有意修好,请求开放榷场自由经商贸易。

    但他同时也提出质疑,说南疆一直是一个很是封闭的小国家,不愿意与外人多往来,这个修好来得未免太突然。

    之前那个翁岱才与宇文觉勾结,闹出那般大的事情,怎么会这么突然就提出要修好,开放榷场?

    “摄政王?”岳相见他眉头紧锁,半晌不言不语,不禁唤了一声。

    宇文骁这才回过神来,“岳相这么着急入宫不知所谓何事?”

    岳相郑重道,“摄政王,去年君上在离京之前曾有过圣谕,要在京城郊区各处督建学塾,令贫困的适龄孩童得以进入学堂,令其受先圣之洗礼,为国家未来培养更多人才。但经过一场大战之后,人力物力具有损伤,国库亦然,老臣与工部还有户部商议过后,认为此事不宜耽搁,但又怕国库支出过大,还请摄政王示下。”

    宇文骁手里握着那份八百里加急文书,沉吟了片刻道,“与鞑靼一战虽以我大夏大胜告终,但人力物力之损失,并非短时间内便能补回的,如今得以休战,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孩童是国家的未来,皇兄的决断于我大夏百利而无一害,绝不能就此搁置,岳相,你与工部以及户部进一步商议,看能不能在不大兴土木的基础上,尽量利用现有的人力物力,招募人才,先推行第一批学塾,而后再逐渐铺开。”

    宇文赫说,持家要有道,能节省处就节省,抠门也是上位者必须掌握的一门诀窍。

    岳相像是想到了什么,欣喜非常,“摄政王一番话老臣茅塞顿开,老臣领旨!”

    王尚书看了岳相一眼,也道:“臣定当竭尽全力。”

    两位大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宇文骁的注意力又在他手上的那份文书上,“王尚书先退下,岳相留下。”

    王尚书得令退下,御书房中便只余下了宇文骁、方维庸和岳相三人。

    宇文骁从座上走下来,将文书递给了岳相:“你看看这个。”

    岳相将信将疑,接过来一浏览,脸色顿时多了几分古怪,“摄政王,南疆人怎么会突然求和修好?”

    “这一点本王也想知道。南疆向来特立独行,极其神秘,他们虽然版图不大,却是个外人轻易不敢觊觎的国家,我大夏版图虽倍于南疆,但与南疆素无往来,他们怎么会轻易就来找我们修好?”

    宇文骁负手而立,心里头不知为何生出一丝的不安。

    “……”岳相一时沉默。

    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南疆已与扬大将军接洽,杨大将军也说南疆不日便要派遣使团前来朝见,摄政王是不是要考虑接见南疆使团的问题?”

    “罢了,这件事容本王再考虑。但岳相切记,此事不得外传。”

    “老臣明白。”

    岳相很快也退下了。

    宇文骁抱着那份八百里加急文书待坐在座上,半晌一声不吭。

    表情凝重得像是满天阴云。

    以前他就是个大将军,除了带兵打仗之外什么都不用想,总想着天塌下来还有个宇文赫替他顶着。

    如今他上面没人顶着了,他便是天。

    皇帝什么的,果然没那么好当。

    得亏了他反应灵敏,当初推掉了帝位,否则如今事情还能更多。

    宇文骁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个儿在那转悠起来。

    方维庸一时也拿捏不好摄政王是在想什么,便斟酌着问道,“摄政王,时候也不早了,您是不是要回王府,还是传了午膳再回王府?”

    宇文骁蓦地一顿,“方维庸,你去把宁德殿给打扫出来,本王要搬进宫里住。”

    方维庸:“啊?!”

    ……

    宇文骁说搬进宫住的确是一时心血来潮,但身为摄政王,他也是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的。

    说出的话便不能收回了。

    方维庸当即命人去打扫了宁德殿,之后便安排去去了摄政王府也就是原先大将军府,将摄政王的东西给收拾妥帖送进宫来。

    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决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等到满朝文武都知悉这件事时,简直要吵翻天了,在大殿之上便有人指着宇文骁说他僭越,说他胆大妄为,竟然敢住进了皇宫。

    然而摄政王皮糙肉厚,更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听他们骂了半晌只,掏掏耳朵宣布退朝,理都不理。

    但这件事却并未因为宇文骁的不予理会而降温,还是隔三差五地有人上书控诉他这个摄政王的狗胆包天。

    当然,凡事见到这类型的奏折,摄政王都会认认真真地看、看完将上头骂人的话给誊抄下来,再交给方维庸,言道:“留着,以后指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方公公心想:这位摄政王的做事风格与君上真是大相径庭,但亲兄弟二人的套路却到底是殊途同归。

    不愧是打从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转眼已是三月初,桃花随风飘散,落英缤纷。

    摄政王站在桃花树下喷嚏一个接一个,就是不死心不肯走人。

    方维庸已大抵摸清他的行事作风,一寻不到人便来这儿找,但又怕他那狂烈的喷嚏波及,便远远地跟着:“摄政王,又有几位大人上书,说您不应该住在宫中,身为摄政王就应住在王府,您搬入内宫就是越俎代庖,是有僭越之嫌。”

    “不必理会他们,这些酸腐老头子你越理他们越发没完没了了,之前撺掇本王登基不成,这会儿又拿本王住哪儿说事,他们真是闲得发慌。宇文赫那人虽然喜欢清静,但也最讨厌冷清,他和小嫂子不在,本王替他们看着家有什么不好的,再说太皇太后还住在宫里头呢,本王陪着自己的亲奶奶他们哪里来那么多话?”

    方维庸只好笑着应道:“是,摄政王说的是。”

番外03 吞了?!

    赤蛊,白蛊。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内幕。

    难道到头来又白忙活了一场么?

    萧如月咬了咬下唇,下意识看了宇文赫一眼。

    宇文赫向她递了一记宽慰的眼神,像是在劝她放宽心。

    萧如月却无法真的放宽心。

    “那白蛊原先是可以吸收这世间剧毒之物,若配合着百年不得一遇的金蚕蛊,救活死人也不在话下。可自打我把它带在身边,它就从白蛊变成了赤蛊,还钻进了我的身体里,几次险些要了我的命。就像方才一般,凶险无比,要不是我有本命蛊护着,恐怕早就死了。”

    翁岱抚摸着他脸上的暗红色花纹,笑得十分诡异,“娘娘既然拥有这百年不遇的金蚕蛊,又收了这赤蛊,想必也有本事把它变回白蛊。娘娘请自便,否则,我也爱莫能助。”

    好啊,好一个南疆蛊师。

    好一个前任大祭司。

    翁岱真以为她就拿他毫无办法了么?

    萧如月紧紧攥着拳头,咬了咬牙,明明恨到了极点,却反而笑了出来,“翁岱蛊师果然是好本事,你就算准了本宫拿这条蛊虫毫无办法是么?”

    “不敢。这会儿我已经被你们擒住了,想跑也跑不了,怎么还敢取笑皇后娘娘你呢?”翁岱口中说着不敢,态度却是越发轻佻,肆无忌惮。

    萧如月正要发作,宇文赫却将她往身边一揽,“别气了,咱们莫要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他顿了顿,又说道:“说到底不过是一条虫子罢了,没了也就没了。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

    萧如月心里还有气,但宇文赫的嗓音仿佛有抚慰人心里躁动的效用,她看着他的笑容,也气不起来了。

    萧如月顿了顿,也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翁岱蛊师既然已经没有了白蛊,也对赤蛊的解法一无所知,那留着你也无用了。”萧如月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唐泽所在的方向。

    唐泽已被“凤隐”的人团团包围,五花大绑。唐泽最擅长的是操控傀儡,可此时没有了傀儡傍身,他似乎无计可施了。

    翁岱的目光落在唐泽身上,忽而笑得越发诡异,“你们以为唐泽真是个文弱书生么?那你们可就小看他们了。”

    话音才落,萧如月目光所及,便见唐泽“腾”的一下挣脱了麻绳的捆绑,一跃而起。

    他吹了个口哨,方才已然消失的黑马又奔了回来,还伴随着“咔咔”的声音,仔细一看,那黑马却不是寻常的黑马,造型十分奇特。

    那黑马直直冲着唐泽而来,唐泽施展轻功,一下跃上半空,趁势上了马背,一路冲着翁岱那儿奔去。

    马儿来势汹汹,宇文赫只来得及抱着大腹便便的萧如月闪开去,翁岱便趁机拉住了唐泽的手也上了马背。

    二人同骑扬长而去。

    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萧如月眼睁睁看着他们跑远,刚要追上去,腹中的孩子猛地踹了她一脚,她独自疼得一缩,瘫软在宇文赫怀里,脸色都白了。

    “没事吧?”宇文赫忙扶住她。

    萧如月摇摇头,揉了揉肚子,“是孩子踹了我一脚。可是他们……”

    “无妨,你要的东西不是已经找到了么?”宇文赫一脸平淡,似乎并不在意。

    “可是……”找到了与没找到是一样的。

    “你没事就好。”宇文赫淡淡笑道。

    萧如月有许多话,但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了。

    末了,她只能说:“那就先回去吧。”

    “嗯。”

    崇阳驾着马车过来,上了车萧如月便神色疲惫,闭目养神;宇文赫的也有些疲倦,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就这么相拥着养精蓄锐。

    他们的住处是一个不错的两进院子,临时买下来的,不算大,但一行人也足够住下来了。

    梁丘雅音见他们回来,忙迎了上来:“怎么样,人找到了么?”

    “找到了,不过给逃了。”萧如月一脸沮丧。

    “那东西……”

    “东西找到了,可是……”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宇文赫。

    宇文赫反倒是一脸平淡,“梁丘姑娘,你劝劝她吧,萧姐姐心里面堵得慌,若是没人开解,怕是要想不开了。”

    梁丘雅音的眼珠子转了转,扶着萧如月往药房那边走。

    宇文赫笑了笑,并没有加以阻拦,而是与里面走出来的唐敬之打了个招呼,便进屋去了。

    药房里,萧如月半晌也不开口,雅音姐姐要被她憋出毛病来了。

    “你们家那位是什么意思?”

    萧如月摇摇头,从袖子里掏出绣帕包着的金蚕蛊,

    “白蛊已经找到了,可是,白蛊已经不是白蛊了。”

    萧如月将绣帕一摊开,便见金蚕蛊口中还叼着那条赤红色的蛊虫,还玩心大起的用自己的前脚在逗弄它。

    被叼着的赤红色蛊虫跑不了只能挣扎,扭来扭去,状况十分诡异。

    “这个,就是白蛊。”

    梁丘雅音盯着这诡异的画面看了半晌,“……我记得唐婉儿说过,那白蛊是通体白色,才叫白蛊吧?”

    萧如月点了个头,“这是从胖虫子从翁岱肚子里给衔出来的,出来时便这般模样了。而翁岱自己也承认了,说白蛊早就变成了赤蛊。”

    她说着,便将之前在实际上翁岱对她说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了梁丘雅音听。

    雅音姐姐听完忍不住嘀咕道:“那照翁岱这么说,这白蛊变成了赤蛊,就是剧毒之物,对救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会害死人,那你家那位……”怎么办?

    萧如月摇摇头,“雅音姐姐难道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梁丘雅音叹了口气,也摇摇头:“这白蛊我之前听都没听说过,若非唐婉儿说起,我也不知道。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一无所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萧如月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希望。

    梁丘雅音沉吟着说道:“翁岱知道你想得到白蛊是为了救人,他的话未必全是真话。”

    萧如月微微一怔,但也很快就领悟过来,“雅音姐姐的意思是,他的话里可能是真假参半?”

    梁丘雅音郑重其事点点头道,“他当时已经被你们擒住了,而且身体虚弱一时无法反抗,而且因为有金蚕蛊在,他的蛊虫也发挥不了作用,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一是要保命、二是要脱身,只有令你们分神,他才有机会。所以,并不能排除他故意要扰乱你神思的可能性。”

    她说着顿了顿,又说道:“而且你想想,婉儿姑娘在翁岱之后也成了南疆圣坛的看守人,南疆的那些长老为了让婉儿姑娘顺利找到翁岱,必定会将他们知道的关于翁岱的秘密和盘托出,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话里有话,萧如月何其聪慧,一点便通了,马上就领悟道:

    “那也就等于说,翁岱知道的,婉儿姑娘也都知道。而且,婉儿姑娘既然能驱动那红湘蛊的母蛊,想必已经得到了南疆圣坛的真传,所以,婉儿姑娘和翁岱除了在养蛊的资历上不同之外,其他应该没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儿,萧如月恍然大悟,茅塞顿开让她激动地站了起来。

    “也就是说,翁岱在白蛊这件事情上,很可能撒了谎!”

    白蛊变成赤蛊,未必就完全像翁岱说的那般。

    说不定其中还另有隐情。

    也可能,连翁岱都弄不明白这条蛊虫是怎么回事,但当时为了脱身,所以才故意编了一通谎话来骗她。

    各种可能皆有。

    接下来便要小心查验了。

    萧如月和梁丘雅音对视了一眼,雅音姐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为防有诈,我会小心验证的。我原本还想着,会不会是你的胖虫子根本不认识什么是白蛊,胡乱抓了一条,但你瞧它玩兴这么高,想必这条虫子十分能入它的眼。”

    萧如月也忍俊不禁道,“我也值班怀疑过,不过我相信它,这条胖虫子挑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

    胖虫子仿佛是听明白了萧如月是在夸它,高兴地摆了摆尾巴,萧如月用手指戳了一下胖虫子的触角,它便骄傲地都要飞起来了。

    被主人摸了一下,内心想必是十分欢喜的。

    “行了,你把白蛊交给雅音姐姐,回去我给你喂好吃的。”

    胖虫子张嘴放下那条赤红色的蛊虫,梁丘雅音正要用瓶子扣住,谁知道那赤红色的蛊虫一跃而起,竟然就向萧如月扑了过来,口中吐出红色的涎液。

    萧如月往后一仰,要躲过那涎液的攻击,谁曾想胖虫子的反应更快,它猛地跳了起来,张嘴就把那赤红色的涎液连同虫子一口都给吞了进去!

    ……吞,吞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萧如月和梁丘雅音皆是一脸震惊。

    胖虫子金蚕蛊像是吃了顿饱,心满意足,又落在绣帕上,还把肚子给翻起来,像是要求摸摸。

    “你这肥虫子,我不是说了回去给你好吃的,你怎么能把它给吃了!”

    萧如月终于反应过来,气得火冒三丈。她抬手就要拍下去,可当手真要落下去时,却又于心不忍了。

    肚子里的娃儿这时也踹了她一下,她的手一下扶在桌面上,几乎站都站不稳。

番外04 和亲公主

    宇文骁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掏出快手绢捂住口鼻转头往廊下走。

    他和这些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果然没几文钱的关系。

    方维庸跟在他身后,憋着不敢笑出声。

    宇文骁胡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才转头来,眼角余光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方公公觉得本王甚是狼狈十分可笑么?”

    “不不,奴才不敢。”

    “那就是敢想不敢说了。”

    摄政王闻言冷冷一哼,吓得方维庸方公公忙给他跪下,“奴才惶恐!奴才不敢!”

    见着方公公一脸受惊的模样,摄政王顿时心情大好,“行了,逗你的,起来吧。”

    方公公:“……”

    这个摄政王可比君上还难伺候啊,看着和和气气的,可这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这让奴才如何吃得消?

    迟疑着徐徐站起了身,战战兢兢的。

    某摄政王将抹了鼻涕眼泪的帕子藏好,这才一本正经地问道,“对了,燕州还有没有消息?”

    “杨大将军从边关来信说,还是没有唐姑娘的下落。不过南疆的使团,似乎准备出发了。”

    宇文骁沉吟片刻,“南疆在这个时候派遣所谓的使团进京,本王总觉得他们目的不纯。方公公,你觉得南疆人是真心想与咱们修好的么?”

    “这个……”

    “有话直说,别这个那个的!”

    摄政王这急性子最听不得这个,方公公一时认为他方可能是想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方维庸立马挺直腰杆一本正经道:“奴才以为,咱们大夏与南疆从未有过任何往来,这次所谓修好不好说。但之前他们南疆圣坛前任看守人也就是他们的大祭司勾结了宇文觉和鞑靼人在咱们大夏边境弄了那么多蛊虫,险些弄得无法收拾。兴许南疆人是怕咱们会借此机会向他们挑起战事,才想防患于未然,早一步认错向咱们大夏修好。”

    说着,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南疆人极少与外人往来,他们即便主动示好修好,也要有所防备才好。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也不知道这南疆人是不是也与之前的鞑靼人一般。”

    宇文骁听着他这番话,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重重拍了一下方公公的肩,“没想到方公公还是个智囊,难怪他要把你留下来了。”

    这一下却又把方公公给吓得又跪下去了,“奴才该死!奴才无状,摄政王饶命!”

    宇文骁顿一脸懵逼:“方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奴才是宫里的奴才,不应该干预政事,奴才该死。”方公公诚惶诚恐,非常紧张。

    摄政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行行行,我也不问你了。御书房,咱去御书房。”

    ……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疆宫中。

    清秀水灵的少女缓缓从睡梦中醒来,坐在床边的妇人立刻就靠过来,“阿朵,你可算醒过来了。有没有好点儿?头还疼不疼?”

    她愣了愣,才想起,这是她的母亲,也就是南疆王后。

    “我,我还好。”看着眼前的妇人一脸担忧与关爱,她没办法也就应付了一句。

    虽然说这是她母亲,但她总感觉自己跟母亲的关系很疏离。跟她一点都不亲近,反而像是陌生人,这感觉很奇怪。

    难道是因为她生过一场大病之后,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的缘故么?

    “王后,王上说了,公主要是醒了,就马上去见他。”王后身后的侍女提醒道。

    王后皱了皱眉,似乎是不不愿意,但又不敢反抗,只好低声说:“知道了。”

    说完又拉着阿朵的手交待说:“阿朵,你去见了你父王,记得他说什么都要答应他,可千万不能违背他,否则……”

    “否则会怎么样?”

    “你父王要是生起气来,阿娘也拿他没办法。”王后忧心忡忡道,“所以你一定不能违背他的意思,他说什么都答应,其他的再商量,懂了么?”

    阿朵脑子还有点懵,但王后的话是为她好她还是能看出来的,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便换了一身衣裳,跟着王后的侍女前往王上的寝宫。

    这会儿寝宫里鼓瑟吹笙,还有穿得极少的舞姬在跳舞,十分热闹,阿朵一来,歌舞便停了。

    南疆王挥挥手,众人全都退下,殿内便只余下南疆王、阿朵二人。

    南疆王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在打量什么,又像是要确定什么。

    许久,才开口说道,“阿朵,你知道我把你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么?”

    少女阿朵摇了摇头。

    他又说道:“你知道我们南疆国弱,版图又小,周围一直有几个大国虎视眈眈,一直都生活在危险之中。之前鞑靼更是好几次准备对我们发出进攻,好在如今鞑靼被西夏打败,元气大伤,对我们南疆暂时没有了威胁。”

    “然后呢?”

    “因为鞑靼没机会对我们动手了,所以,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与西夏的皇帝修好,趁机寻找庇佑。”

    阿朵挠挠头:“为什么呀?不是鞑靼对南疆没有威胁了么?”

    南疆王被她一说急了,气势汹汹拍案而起:“就是因为鞑靼暂时没有威胁,我们才要寻求庇护。鞑靼人骁勇善战,又一心想扩充他们的版图,一旦他们恢复了实力,他们的铁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踏平我南疆。因为他们没办法一口吞掉西夏,所以只能选择吞掉我们以壮大自己的实力!”

    阿朵恍然大悟,眨眨眼问道,“那,需要我做什么?”

    “和亲。”

    “和亲?!”

    “没错。之前东陵和鞑靼都给西夏皇帝送去了一个公主,后来东陵的公主成功当上了皇后,如今东陵和西夏已经结盟了。所以我们可以效仿他们,也送一个公主过去。”

    南疆王郑重其事,“你知道的,要是能用和亲解决问题,我们背靠着西夏,西夏靠着东陵,届时我们南疆的百姓就有了保障,不用再惧怕鞑靼。所以,你愿意去么?”

    阿朵鼓着腮帮子:“那我可以不愿意么?”

    南疆王怒拍桌:“不可以!”

    不可以那还说什么愿不愿意的,这不是虚伪么?

    阿朵在心里嘀咕着,脸上倒是不动声色,“既然王上需要我去,那我去就是了。不过你可得答应我,我要是去和亲了,你不许虐待我娘,要不然我就在西夏宫里生事!”

    “嘿!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跟我这么说话的!”南疆王的脸当场就绿了,“你是不是活腻了?要不是我,你们母女俩早就死在路边了!我告诉你,这和亲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我随时都能捏死你们母女俩!”

    死在路边?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但阿朵却无心去细想,只因为眼前这个南疆王的嘴脸太可憎了,让人特别想揍他一拳。

    但想到来之前王后也就是她娘给她说的那些话,她咬咬牙,还是忍了下来,“和亲我去!谁说我不去的,我去就我去,但是,我说的你也要答应,否则我说到做到,我去了西夏,那时可就由不得你控制了。”

    南疆王脸色黑了黑,心想:这丫头还真不好控制。

    但权衡了厉害,他也没再坚持:“我可以答应,在宫外盖一座别苑,让你娘住别苑去,没事不让人去打扰她,这总可以了吧?”

    阿朵微微一笑,“这还差不多。”

    “哦对,如今西夏没有皇帝了,剩下的是摄政王在做主,你自己去了,机灵点,别搞砸了。”

    阿朵皱眉,她怎么觉得,这个南疆王让她去和亲都这么随意呢?

    说是要和亲,但阿朵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南疆王跟她说完的第二日便催着她出发上路,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她。

    幸好她已经亲眼看着她娘搬出宫去了,出发时才稍稍安心些。

    离别时,王后再三嘱咐她,去了西夏自己要多加小心,临别时更把一个小包裹塞给她,吩咐她要将里面的东西贴身收藏,可别被别人给发现了。

    虽然阿朵与她这个娘并不算亲近,但她也心知,她这个娘不会害她,便把东西小心收好。

    从王宫出发前,南疆王也给了她一份国书,命令她要好好收着,到了西夏要亲手将那东西亲手交给摄政王。

    阿朵便应承着,将东西也收拾好。

    这次之行,之前一直陪着她的那个侍女阿霞也与她一起,也算是有一个她熟悉的人了。

    整个使团虽然以她这公主的身份最为尊贵,但其实所有的人都是听那个卫队长的话,她也只能乖乖配合。没办法,阿朵就待在马车里,心惦记着保管好她的东西,其他的也不管。

    随着马车颠簸摇摇晃晃,她渐渐沉入了睡梦中,却不受控制地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被人拿着锋利的剑追杀,跑都跑不掉,可就在她要死了之时,却有人挺身而出,替她挨了一剑。

    她看见带血的兵刃,一下就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却已经满头大汗,浑身都像浸过水一般。

    “公主,你没事吧?”侍女阿霞也是被她吓着了,忙询问道。

番外5 误交损友

    肚子里的娃儿踹了萧如月一下,她腹部一疼,几乎站都站不住,手一下扶在桌面上。

    “月丫头,你没事儿吧。”梁丘雅音忙扶住她。

    萧如月摇头:“没事,还好。就是肚子里的熊孩子踹了我一脚。这孩子最近越来越闹腾了。”

    “孩子越来越大了,肯定不会老实到哪儿去,你也不能太累了,还是要多多歇息才行,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吧。”

    “可是……”

    “可是什么,交给我你还不放心?难不成我会毒害你家那个狗皇帝?”

    萧如月忍俊不禁,“我哪儿敢啊,怀疑谁也不敢怀疑您。”

    雅音姐姐哼了一句,大抵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萧如月的目光又落在了仰躺在绣帕上的胖虫子金蚕蛊身上,神色越发凝重。

    她方才一时气恼真想把这胖虫子给拍死,可这会儿缓过来了,突然她又觉得看不懂这胖虫子想干什么了。

    方才的情形分明是,那赤蛊要于她不利,而胖虫子的的确确是想保护她。但它一口就把赤蛊给吞了,她又觉得,胖虫子不仅仅是贪吃和想保护她那么简单。

    这胖虫子是想干什么?

    它若是因为贪吃,他们回来的一路上它有的是机会生吞了赤蛊,没必要等到这会儿当着她的面生吞。

    罢了,既然赤蛊在她手上也变不成白蛊,那不妨赌一把。

    萧如月在胖虫子玉蚕蛊肚子上摸了摸,连着丝绢把虫子给揣起来,“胖虫子,娘亲养了你这么久,你可别让娘亲失望。否则我就当没养过你这虫儿子了。”

    胖虫子在丝绢上面翻滚卖萌,触角和四个小爪子神同步,可爱的不得了,萧如月饶是心情凝重,也被之逗笑了。

    雅音姐姐都不禁笑道:“我算是服了你家这条金蚕蛊了,明明是万蛊之王,天底下至毒的毒物,怎么就能把自己活成了家猫一般?”

    萧如月无奈摊手:“兴许,这就是缘分吧。说不定我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还能有个玩伴。”

    雅音姐姐失笑。

    给自己的孩子弄一条天下至毒之物金蚕蛊当玩伴,也真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特别的孩子自然有特别的养法,像月丫头和宇文赫这般的夫妻生养出来的娃儿,指不定会是个什么样子。

    谁知道他们家的孩子会不会像了月丫头一身毒血,还是学了宇文赫这一副深藏不露的怪脾气,与虫子作伴,但是真有可能。

    “回去吧,宇文赫和唐敬之也聊得差不多了。你也回去歇着了。”

    “嗯。”

    梁丘雅音陪着萧如月回去时,宇文赫和唐敬之还在对弈,黑白棋子正在厮杀,她们便进来了。

    唐敬之顿了顿,随即将黑子放了回去站起身,“既然皇后娘娘都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刚一回来唐神医就着急走,你们是聊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话题么?”萧如月笑着说道,坐到了宇文赫身边去。

    “还是说,你们是聊了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别胡思乱想,我们怎么会聊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

    宇文赫笑着替她解开了斗篷,又将她泛凉的一双手捂在手里,眉眼间尽是温柔,“我们是在讨论明日出发去无湮谷的事,不过这还需要询问过梁丘姑娘的意见。”

    “你想去无湮谷?”说话的是梁丘雅音,“你确定?”

    “嗯,如今我当不成皇帝了,也不会谋生的手段,思来想去总要寻个安身之所让我家萧姐姐安胎生产,但天底下再没有比姑娘的无湮谷更合适的去处了。若是能得梁丘姑娘首肯,让我们夫妻在无湮谷安家落户,某感激不尽。”

    宇文赫说着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向梁丘雅音作了个揖。

    梁丘雅音扭头看了萧如月一眼,她也是一脸的茫然与好笑。

    但宇文赫这一脸的郑重其事,可真够出戏的。

    梁丘雅音沉吟了片刻,“你们若是愿意住在无湮谷,我也不反对,谷中就我一人,月丫头能陪着我也是好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宇文赫曰:“梁丘姑娘尽管直言。”

    梁丘雅音的目光落在了唐敬之身上:“不知道阁下要去我无湮谷,是不是也要把你这个跟班也带上?”

    “呸呸呸,你说谁是跟班呢?本山人堂堂神医,妙手回春起身回生,我需要给他这个狗皇帝当跟班么?!”

    谁知不等宇文赫说话,唐神医便炸毛了,“他一个落魄皇帝,雇得起本山人这般贵的跟班嘛。”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去了。”宇文赫不疾不徐四两拨千斤。

    唐敬之的脸都绿了,他脑门儿上就差刻了一行字:误交损友。

    萧如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说说笑笑中,去无湮谷一事便定下来了,唐敬之的三寸不烂之舌最终也没能赢过宇文赫的舌绽莲花,倒是最后被梁丘雅音拖走一事,颇合他心意。

    天色已不早,银临送了泡脚的热水进来,宇文赫替萧如月把鞋袜除去了,伺候着她洗脚。

    萧如月累了一晚上,东奔西走,脚确实也是酸得紧,如今脚泡在热水中,疲乏顿时扫去了一大半。

    宇文赫怕她受凉,便一直握着她的双手。

    萧如月的手的确也凉,孕妇本就容易气血不足,她情况也更为特殊,若换成了寻常女子,恐怕早已垮了,也支撑不到这个时候。

    “宇文赫,你说,这个孩子将来生下来了,叫什么名字好?”萧如月望着宇文赫,眸光如水。

    宇文赫回以微笑,比月光更温柔,“起名这种事情,让我来操心就好了。不过,待他弱冠之后取字,倒是应该由你代劳。”

    “那为何不能倒过来呢?”萧如月噘了噘嘴表示不满。

    她家夫君立马表示:“萧姐姐若是愿意换,也可以。不过父母赐名,终归是跑不了了。”

    萧如月歪着脑袋瞧他,一脸无辜道:“但我还没想好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宇文赫也只是笑笑道,“不急,还有几个月呢,慢慢想也来得及。”

    萧如月嗯了一声,便不再作声了。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有些怪,只余下外头风声作响,还有炭炉里木炭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轻响。

    谁也没说话了。

    “君上,娘娘,宵夜来了。”

    绿衣人未见声先到,话音落,才见捧着吃食她欢欢喜喜地跨进门来。

    “把东西放下就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宇文赫吩咐她道。

    绿衣临走前还用古怪的眼神瞧了萧如月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奴婢是知情识趣的,断不会在这儿碍眼妨碍君上娘娘卿卿我我的。

    萧如月:“……”这丫头又想哪儿去了。

    桌上的一锅热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萧如月蠢蠢欲动,但心里还挂着事,斟酌良久,才终于开口:

    “宇文赫,胖虫子把赤蛊给生吞了。”

    宇文赫嗯了一声,一点儿没有觉得意外。

    “你,知道了?”

    “你养的那虫子护你护得紧,那条所谓的赤蛊若是想对你不利,它自然会一口吞了的。”

    萧如月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

    许久。

    她才又说道:“其实去无湮谷也好,那地方是一处世外桃源,与世隔绝,也清静些。”

    “可不是,那地方正适合修身养性。我长这么大,最缺的大抵就是修身养性了。”

    本来挺沉重的气氛,被他这么三言两语一说,便显得没那么沉重了。

    第二日一早,宇文赫起了个大早,萧如月还睡着,他让银临和绿衣他们好生守着,自个儿便和崇阳崇越他们几个去了书房。

    “崇阳崇越,吩咐下去,凤隐自即日起解散,凡是想回家娶妻生子过平凡日子的,自来领一份赏,以后就踏踏实实去过男耕女织的日子吧。”

    崇越和崇阳对视了一眼,双双朝着宇文赫双膝跪下,“主子,我们兄弟不走。”

    “往后我要去的地方,可照顾不来这么多弟兄。”宇文赫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那么多弟兄若是执意要跟着,也没地方可以安排。他们家中都有亲人,这么些年了,也该回去享一享天伦之乐了。”

    ……

    待宇文赫回来时,萧如月已经醒来,梳洗完正在用早膳。

    绿衣和银临都是机敏的人儿,见状便一块退下了。

    屋子里只余下他们夫妻二人。

    宇文赫把凳子挪了挪,搬到萧如月身边,挨着她坐,“去无湮谷之前,有几件事是必须做完的。”

    萧如月望着他,“你是要解散凤隐么?”

    宇文赫笑笑点了个头,“从前组建凤隐是不得以而为之,如今天下太平,又是宇文骁那小子当了摄政王,若是再留着这支力量,就说不过去了。我既然已经退下来,有些可以避免的冲突与矛盾,还是避免的好。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天无二日,大夏有一个人站在最高处就够了。

    萧如月双眉为颦,不赞同道,“可你应当知道,以他们的性子,不会甘愿就此解散的。”

    就拿崇阳崇越两兄弟来说,他们一定是坚决反对的。

    可是,宇文赫一旦做出决定,又有谁能改变得了呢?

番外06 长相酷似

    阿朵扯着袖子抹了一把汗,无力地摇了摇头。

    梦境里的一切,就像是真真实实在她面前发生的一样,太吓人了。

    这梦怎么能这么真实呢?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那样的惊心动魄就像真的发生了一般,快把她的心都给吓得跳出来了。

    阿霞心有余悸地递上手帕,“公主,您是不是头又疼了?您这头疼病时不时就发作,可这次咱们到西夏来,连巫医都没有带,万一您再发病可怎么办啊?”

    “他们西夏那么大,肯定有他们的巫医的,不怕。”阿朵不以为然,说着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阿霞道:“阿霞,我这头疼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以前就有这个毛病了么?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她一张嘴便是一连串的问题,可就把阿霞给问住了。

    “公主,其实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从小就伺候我的么?”

    阿霞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车外一眼,才压低声音道:“公主,我以前是二夫人宫里的,后来才调派给的王后,然后才伺候的您。算一算时间,奴婢在您身边的时间也就这两个月,说奴婢从小就伺候您,都是骗您的。奴婢不知道您以前都有什么喜好。”

    阿朵一头雾水,一脸茫然。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骗的?

    “那我,是为什么生的病?我问我阿娘,她也吞吞吐吐的不肯告诉我。”

    每次都说她是生了很大的一场病,病好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究竟她是为什么而生病、到底生的什么病,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十分神秘

    “可是王上吩咐下来,不让任何人说您以前的事情。宫里都没人敢说。”阿霞苦着脸,似乎要是自己说了,就会真出人命了似的。

    阿朵见状也就不勉强她了,心里暗暗想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今日找不到人答案,还有来日方长,不着急的。

    只不过……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

    西夏京都。

    御书房里。

    宇文骁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奏折,案头还有许多待处理之事,岳相也在,坐在一侧,说道:“摄政王,老臣年事已高,处理起这些国家大事来,越来越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摄政王能否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宇文骁的动作一顿,抬头朝他看来,“岳相,您老就先别老惦记着告老还乡了,与其有那个心惦记着告老还乡,还不如多帮本王多看几份奏折。本王只是摄政王,不是皇帝,说到底就是个替君上忙碌的,您老能者多劳,多分担些国事,也就算是帮了君上了。”

    摄政王能言善辩,他这么一说,岳相愣是写不出来辩解的话了,叹了口气,便认命地继续干活了。

    方维庸忙把一部分的奏折都给岳相递过去。

    这一朝宰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御书房里寂静得只余下纸张翻动的轻响。

    却在这时候,外头来报说,有来自边关的六百里加急文书。

    方维庸出去接来了文书,没一会儿便双手捧着那信函,跪在案前,“摄政王,杨大将军转来了南疆来函,说是因为前任大祭司之事,南疆王派了公主,亲自前来献上贡品,以修两国永久之好。”

    “拿过来。”

    方维庸忙呈递上去。

    南疆的来函是南疆王亲笔所书,信上措辞谦卑,极为诚恳,并且屡屡以受害者自居,将一切的罪名都推给了那个如今下落不明的,南疆前任大祭司,翁岱。

    宇文骁看完一掌重重将信函拍在了桌上,“这个南疆王倒是推得干净,一句不知道就推说得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竟然还把女儿都给派来了。”

    岳相闻言愣了愣,“摄政王,这南疆王是?”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宇文骁让方维庸把那封南疆王的信函给岳相递过去,岳相边看,脸色也微微有些变化。

    “岳相对南疆突然的求和修好,如何看?”

    岳相一本正经道,“摄政王,这南疆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走那和亲的老路。可是,倘若真如南疆王所说的,当初燕州城外险些酿成不可收拾之祸的那些蛊虫都是前任大祭司的错,与他们无光,他又何必将自己的女儿送过来?”

    宇文骁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

    他始终相信一句话: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南疆王一面示好求和,试图将之前的事情与他们南疆摘个干净,撇清干系;可另一面,又迫不及待想借着之前的事情,把自己的女儿当筹码送过来,这前后不一的行为,未免太自相矛盾。

    只能说,南疆王这件事做的痕迹太重,他就是想不多想,也难。

    宇文骁铺纸,提笔迅速写了一封信函,盖上大印,交给方维庸,“这封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去边关,告诉杨俊达,务必接待好南疆公主,并且,亲自送南疆公主上京!”

    ……

    亲自?!

    护送南疆公主上京?!

    杨俊达收到从京里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一头雾水的厉害。

    大将军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啊?

    不,不对,如今他不是大将军了,已经是摄政王了。

    杨俊达思前想后思来想去,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只有:听命行事。

    他收拾好桌上文书,便听见帐外有士兵来报:“大将军,南疆公主已到燕州城外,是不是要派人迎接入城?”

    真是说谁谁到。

    杨俊达戴上头盔拎上佩剑,大步流星出了营帐:“摄政王有令,南疆公主来者是客,咱们要好生招待。”

    城外。

    偌大的马车里,阿朵昏昏欲睡,因为马车四面垂下帘子,也没人能瞧见车里的人是什么样儿的,她便肆无忌惮的躺得四仰八叉,肆意打盹酣睡。

    “公主,公主,他们的大将军来了!快醒醒!”

    阿朵正睡得香甜,梦见吃着香喷喷的荷叶糯米鸡,和精致的水晶饺,就被阿霞生生给摇醒了。

    阿朵欲哭无泪,气得直嚷嚷,“你把本公主的荷叶糯米鸡给吓没了,你赔我!”

    “我的公主啊,您小点儿声,这可是到了西夏了。”阿霞忙捂住她的嘴,“被别人听见就惨了。”

    车外,西夏的大将军杨俊达对着马车拜了一拜:“末将杨俊达拜见南疆朵雅公主。”

    阿朵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看阿霞,“大、大将军?”

    阿霞点头如捣粟。

    阿朵连忙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清了清嗓子,似模似样地道:“大将军免礼。”

    她透过帘子往外看,这西夏的大将军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

    可是,总感觉大将军好像应该更帅气更俊朗一点才对。

    “朵雅公主,摄政王命末将前来迎接公主,并且亲自护送公主您进京,今晚您就暂住燕州城的驿馆,明早末将便护送公主您进京。”

    “亲自护送?!”阿朵吓得几乎要弹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调。

    “公主是担心末将和大夏军民会照顾不好您么?”

    “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大将军日理万机的应该很忙,不需要亲自护送了吧。我有自己的卫队长,足以应付的。我相信,在你们西夏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杨俊达只能郑重其事地提醒道:“公主,这是摄政王下的命令,末将不敢不从,请公主入城。”

    话说到这儿,也就是说,没得拒绝了。

    阿朵欲哭无泪,但现实比人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听凭大将军和摄政王做主。”

    杨俊达是个认真负责的大将军,亲自带人把南疆使团一行送到了驿馆,卫队长合泰看着就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板着张脸生人勿近,对杨俊达也是不冷不热的,杨俊达看在眼中,吩咐底下人多盯着他一些。

    这个卫队长合泰瞧着就不是什么善茬。

    “谁在那里,出来!”

    墙角闪过鬼鬼祟祟的人影,杨俊达拔剑怒喝,两个身影便从后面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阿霞紧张地道:“杨、杨大将军好,公主说坐了一天车,想出来走走,我、我们没……没有恶意。”

    阿朵也立刻就挺胸抬头:“杨大将军好威武啊,本公主只是坐车坐太久想出来活动活动罢了,难道也不可以?”

    杨俊达在看见阿朵清灵俊秀的模样时,愣住了。

    “你,是南疆公主?”

    “当然,如假包换!”阿朵拍了拍胸脯,掷地有声。

    可这张脸分明是唐姑娘。

    他们到处打听不到唐姑娘的消息,可她摇身一变就成了南疆公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俊达迟疑着,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南疆公主,瞧她的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天底下会有毫无血缘却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他心里有一堆疑问,但又不能问,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无数疑团,

    无论如何,这个南疆公主他是护送定了。

    摄政王,你要是见到了这位公主,应该会很惊喜吧。

    惊喜?

    宇文骁见到这张脸时的反应,可想而知。

番外07 归隐,世外桃源

    “指不定刺激惊险的日子过久了,他们也想过过寻常人的日子呢?”宇文赫轻描淡写道,像是对崇越崇阳他们的坚决反对并不放在心上似的。

    “这些年他们也都辛苦了,咱们若是搬去了无湮谷,难不成还要他们无休止地原地待命不成?”

    “好吧。”萧如月也知他意已决,也明白他的苦心,双手随即握住他的大掌,“你是对的,那么多弟兄忙碌了这么些年,他们也该去过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了。”

    “这才对。”宇文赫笑着往萧如月碗里添了菜,“吃完咱们也该出发了。”

    早膳用完,绿衣和银临那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绿衣还缠着萧如月一再强调说:“娘娘,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要待在您身边,您就算是隐居深山老林了,也不能把绿衣给撇下。绿衣从东陵远道而来,如今就只有您这么一个亲人了,咱们说好了,以后娘娘您生了孩子,绿衣要负责带的,决不能食言!”

    “好好好,绝不会食言。待孩子出生了让孩子认你当干娘可好?”

    “不不不,这可不行!绿衣怎么敢当小殿下的干娘!”这可把绿衣姑娘给吓坏了。

    萧如月和银临对视了一眼,好笑不已。

    银临瞥了门口待命的崇越,不禁调侃道,“娘娘,绿衣不当小殿下的干娘,是要自己成亲当娘呢。”

    “银临姐姐,你胡说什么呢!”绿衣的脸顿时飞起两朵红云,比天边的晚霞还有红,都要烧起来了。

    银临姐姐摊手表示:“我可没胡说,昨个儿我可是亲耳听见崇越向主子请旨,说是希望在安顿下来,便可以与你成婚。”

    “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绿衣姑娘已经羞得无地自容,跺一跺脚,扭头就跑了出去。

    门口的崇越不明就里,忙叫住她:“绿衣,你去哪儿呀?”

    “讨厌!都是因为你!”绿衣气急败坏地娇嗔了句,撒丫子跑得远远的。

    崇越挠挠头,一脸茫然,一头雾水。

    “还不快去追啊,待会儿小媳妇都跟人跑了。”皇后娘娘看热闹不嫌事大,悠悠然添了把柴。

    慢半拍的崇越这才忙追了上去。

    房内的萧如月和银临笑得花枝乱颤,乐不可支。

    这对欢喜冤家前脚才刚走,后脚沈良沈将军也过来了。

    “公主。”沈将军一进门便先行了个大礼。

    萧如月赶紧给银临递了个眼色,让把他拉起来,“这里就我们三个,没那么多规矩,沈将军起来说话。”

    沈良倒是从善如流,但银临在这儿,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还有意无意地别开脸不敢看。

    这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汉子害羞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萧如月心中暗笑,示意他坐下说话。

    沈将军犹豫了一下,才道:“公主,您与君上确定要搬去无湮谷了?”

    “这可不,东西都收拾完了,待会儿便要出发。”萧如月支着下巴打量了他一眼,“沈将军若是不愿去,本宫也绝不勉强。你想回东陵,或在留在大夏,都可以,想要个什么官职就告诉本宫,我好去跟君上或者我皇兄打个招呼。”

    “不,不是!”沈将军慌张道,“末将,也能跟着去么?”

    萧如月一双柳眉微微一挑,目光落在银临的身上,“沈将军是怕银临跟着本宫去了无湮谷,你不在身边,她就跟人跑了?”

    “不不,不是……末将是……”

    “沈将军莫慌,本宫逗你的。”

    萧如月好笑道,“之前本宫便与君上商量好了,此番我们去无异于,沈将军无论何去何从,本宫与君上绝不会勉强你,沈将军若是想去边关,君上会给大将军修书一封;但沈将军若是愿意一同去无湮谷,君上和本宫也都欢迎。”

    如今秋词与王大公子一道留在了燕州,她身边就剩下银临与绿衣了,之前她与宇文赫还在想,若是沈将军不愿意一道同去,她还得忍痛割爱将银临留下,如今这个结果是最好不过的了。

    就是可惜了,沈将军这么好一个人才,说隐居就跟他们走了。若是留下来,指不定还能干出另外一番大事业。

    沈良听了萧如月这番话,才松了口气。

    萧如月又笑道,“难得一向稳重的沈将军也有慌了手脚不知所措的时候。银临姑娘,想来去了无湮谷,你的好事也要近了。”

    银临脸上一热,“……娘娘,你怎么也拿奴婢打趣说笑。”

    “这可不是打趣说笑。”萧如月一本正经地用眼神示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沈将军,“要不然你问问沈将军,看看他是不是也有与崇越一般无二的想法。”

    “末将……确有此意。但,还是要问过银临……姑娘的意思。”耿直的沈将军支支吾吾起来,也是十分可爱的。

    银临羞得双手捂脸,“……你瞧你当着娘娘的面都胡说些什么呀!”

    “我,我没有。我是……”

    “你是什么呀你是。”

    “我,我我是……是……”

    “你还说!”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害羞一个不知所措,萧如月乐不可支,笑得直不起腰来。

    得亏了她身边有绿衣和银临这么好的姑娘,要不然崇越和沈将军就真是老大难了。

    如今雅音姐姐和唐先生那对欢喜冤家也差不多了,这里又有两对,这么一算,也就剩下崇阳是独身一人了。

    可怜崇阳天天被他的好兄弟崇越嫌弃,说他是长得太好看,女孩子见了都要绕道走。也不知道那个漂亮的少年何时才能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过,也不急。

    幸福会迟来,但绝不会不到,兴许是他个人的缘分还没到呢。

    辰时末刻,宇文赫等一行人便整装待发了。

    萧如月挺着个大肚子上了马车,随车的只有宇文赫,崇越负责驾车,绿衣便与他一起,银临则与其他人一样都是骑马。

    这一行人,除了马车里的萧如月宇文赫三人,剩下的就只有崇阳崇越和银临,还有沈将军,梁丘雅音和唐敬之六人,满打满算,也就九人。

    兄弟们全都没有跟过来。

    马车摇摇晃晃中出了城,萧如月依靠在车上闭目养神,末了瞟了宇文赫一眼:“他们说散了散了,倒是干脆。”

    宇文赫笑道:“都是明白人,兴许都有自己的盘算。”

    他这笑却让萧如月觉得,深不可测。

    深藏不露。

    她并未戳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递给宇文赫,“这是药,你自个儿好生保管,可不许乱吃。”

    “好。”

    摇摇晃晃中,萧如月靠在宇文赫身上,也渐渐睡了过去。

    他们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走了五六日,终于来到了一个山脚下。

    这里环境清幽,瀑布雄壮,远远地便能听见水声轰隆,走近了些,那水从山顶的断崖奔腾而下,砸起浩大的水花,声音震耳欲聋,极为壮观。

    马车停下,宇文赫从小窗口往外探看了一眼:“这么多年了,这个地方一点儿都没变。”

    萧如月回以微笑。

    绿衣紧张地探头进来,,“娘娘,咱们这是要往水里走么?可绿衣不会水。”

    “放心吧傻丫头,不会让你泅水的。”萧如月笑道,“你好生坐着就行。”

    沈将军是来过这儿的,自然知道机关奥妙所在,也就没有大惊小怪,他与银临并肩而行,二人虽然没有说话,却有眼神交流,八成银临也大概明白了几成。

    至于宇文赫和唐敬之,更是不必说了。

    梁丘雅音走在了最前面,唐敬之便像个小跟班似的跟着他,他们却在水潭前面转了方向,踩着水潭的边缘那一圈石头走过去。

    就在瀑布旁的不远处,有一出山体藤蔓生长得茂密,梁丘雅音过去在那山壁上摸索了一下,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那山壁便像是门一般往里退了进去。

    一行人便从这个小门进去。

    进去之后,那山壁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马蹄印和车辙印就这么凭空消失在山壁。

    进了山壁之内,却是别有洞天。

    外头是正月寒冬,山谷里温暖如斯,几树桃花开得正妖艳,迎风招展,落花缤纷。

    绿衣都看呆了,抓着崇越的手激动地叫道:“天啊,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娘娘,这地方不会是仙境吧。”

    “是不是仙境你得问雅音姐姐。”萧如月笑着回道,话音落,便与宇文赫双双下了车。

    他们身上的斗篷都已经解下来了。

    绿衣也忙不迭跳下车。

    放眼望去,山谷里一片翠色,满眼春光正好,恍惚是入了仙境一般。

    银临也赶紧就下了马,兴奋的心情难以言表,“梁丘姑娘,您这无湮谷说是人间仙境也丝毫不为过!明明只是一墙之隔,外头还是冬日,怎么这里就是这副光景?”

    梁丘雅音摊手道:“这大抵就是造物神奇,我在这儿山谷里住了好些年,也不知是何原因。以前我就一个人,如今多了这么多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原因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笑出了声。

    在众人的笑声中,宇文赫与萧如月双双携手,向远远正落英缤纷的几树桃花走去。

番外08 让人迷失心智的失魂散

    从燕州进京,路途说远不远,说不远也远。

    一路随着车马摇摇晃晃了好些天,阿朵唯一的乐趣就是躲在车里睡觉。

    自打那日进了燕州城驿馆她打算带着阿霞偷偷溜出去玩儿被那个杨大将军发现之后,她都吓得不敢再乱来了。

    还真别说,这西夏的大将军好生威武,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瞧着都人。

    就是……

    她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像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大将军应该是个更英俊更有趣的汉子才对。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是南疆的公主,肯定没来过西夏才对啊。

    可是,这个念头总在她的脑子里心底里萦绕不散,由不得她控制,越是靠近京都,她就越是烦躁。

    脑子里骤然闪过一道灵光,阿朵猛地坐起来,“阿霞,我们回去吧!”

    打着盹的阿霞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结果就撞在了车顶上,哀嚎痛呼着跌坐下来。

    “公主,你可别吓死奴婢了,这话可是不敢乱说的。”阿霞揉揉自己发疼的脑袋,苦着脸道。

    说着忙压低声音又道,“咱们这可是在进西夏京都的路上,这个时候走不就是落跑的逃兵。到时候他们西夏的摄政王,还有大将军要是把账都算在咱们南疆的头上,我们就都死定了!”

    “我……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阿朵一脸无奈,说完便把自己整个人甩在软软的毯子之中。

    当个公主还挺麻烦的呢,一点儿都不好玩。

    阿霞的小心脏吓得都快要跳出来了,眼看着她们家公主懒洋洋瘫在那儿,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公主啊,这可不是能随口说说的,王上说了,您这次来西夏,可是责任重大,万一摄政王不满意你,咱们南疆就……”

    “万一摄政王不满意我,还是我闹出了什么事情,南疆就完蛋了,这话你从出发就说了八百遍了。”阿朵双手一摊,顺便翻了个白眼。

    阿霞扁扁嘴,“……阿霞知道自己惹了公主不高兴,可咱们已经不在南疆了,王后出发前一直交待阿霞,说要照顾好公主你,阿霞不敢怠慢。要是公主你有个好歹,阿霞就没脸回去见王后了。”

    阿朵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这个贴身侍女当的也是辛苦。

    只不过呢,“阿霞,你可能是没机会回去见我阿娘了。”阿朵认认真真郑重其事道。

    阿霞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白,“公、公主……您、您这话是什、什么意思……阿霞还……还不想死啊……”

    说着都要哭出来了。

    阿朵鼓起腮帮子,夸张地皱着眉,巴掌大的小脸儿顿时都挤到一块儿去了,“谁说你要死了的?本公主不是来和亲的么?要是那个西夏的摄政王能看上我,你怎么可能回去啊?还是说,你要把本公主一个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了,自己回去找个人嫁了生娃娃?”

    阿霞吓得惨白的小脸顿时转红,又急又羞,“我我……公主,阿霞不是这个意思!阿霞是……”

    “行了,你也别解释了。本公主知道你一心想嫁人,然后再生几个胖娃娃,你放心吧,本公主要真是嫁给了他们西夏的摄政王,我就在他们朝廷里找一个最帅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大官儿给你当阿郎。”

    “……公主!您怎么越说越……”

    “你高兴了吧,放心,本公主说到做到。”

    “公主……”阿霞小姑娘羞得无地自容,捂脸面壁。

    可爱的朵雅公主双手托腮,煞有介事地欣赏着阿霞的娇羞神态,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像是她与什么人在争辩什么。

    但画面一闪而过,她再想捕捉,脑仁儿便一阵一阵地抽疼起来,她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奇怪了,为什么她的脑袋里总有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

    马车里的主仆二人玩得起劲,虽然重要的对话尽量压低了声音,但旁的还是被外面的卫队长合泰给听了去。

    他眼里闪过一抹冷色,手不自觉去摸衣襟里藏着的什么东西,但他在意识到这个动作之后,又迅速移开手,若无其事一般。

    可他不知道,他的这一系列动作,都没能逃过杨俊达杨大将军的眼睛。

    这支来自南疆的队伍处处充满了诡异,不止这位南疆公主朵雅生得与唐姑娘一般无二,连卫队长都如此捉摸不透。

    倘若说,他曾有过一瞬间的想法认为这公主与唐姑娘酷似只是巧合,那么,那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了。

    天底下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这个南疆来的使团,充满了疑点,令人不得不防,不得不猜疑。

    难怪摄政王会命他亲自护送,恐怕,摄政王一开始的用意,就是让他亲自盯着这些人。

    日薄西山,使团一行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城,住进了客栈。

    杨俊达将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帖帖,用他的话说就是:“摄政王有命,南疆朵雅公主远道而来是客,末将务必要照顾好,否则便要提头去见。”

    阿朵将信将疑。

    她心里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确切说不上来。

    夜深人静,阿朵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茶杯,白日里赶路睡多了,这会儿睡意并不浓。

    阿霞端着盏茶进来,高兴地道:“公主,合泰卫队长说怕您睡不好,特意让给您泡的安神茶。这都是从咱们南疆宫里带出来的。”

    阿朵端起茶盏嗅了一口,随即丢在桌上,七八分满的一盏茶因为她粗鲁的动作溢出来许多,溅了一桌子。

    阿霞顿时吓一跳,“公、公主……这是怎么了?”

    阿朵也不说话,大步流星走出了门,气势汹汹便揪住卫队长合泰的衣襟,“卫队长,你给本公主的茶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合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掩去,装作一脸茫然地道:“公主,您在说什么,合泰不明白。”

    “不明白?阿霞天天跟在我身边,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本公主会不知道?你说,你给我喝那种东西是何居心?!”

    阿朵越发气恼,又岂能轻易便给他蒙混过去。

    “公主,那安神茶……到底怎么了?”阿霞被她给吓着了,小脸儿煞白,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阿朵怒不可遏道,“他在安神茶里下了会让人迷失心智的失魂散!”

    气呼呼地吼完之后,阿朵才意识到:不对啊,她怎么会知道失魂散这种东西的?

    她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呀。

    阿霞也是一头雾水,“什、什么是失魂散?”

    卫队长合泰更是一装到底,“公主,合泰不明白您说的失魂散是什么东西。”

    阿朵气得咬了咬牙,一时被他噎住无话可说。

    可是,她脑子里迅速又闪过一个念头,她便吩咐阿霞道:“阿霞,把那杯茶端过来,让卫队长喝了,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四个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阿霞不敢怠慢,连忙去把倒的剩下一半的安神茶给端来,阿朵盯着卫队长合泰说道:“卫队长辛苦了,这安神茶本公主就赏给你了!”

    “公主,合泰还要守夜,不能喝安神茶。要是夜里出了什么状况,合泰就是死罪了!”

    “我准你今天晚上不守夜,喝!”

    “公主,这……”

    “朵雅公主,既然卫队长不肯喝,您也别强人所难了,不就是杯茶水嘛,不喝就不喝。”

    正当合泰要辩解时,另外一个声音毫无预警就插了进来。

    阿朵、合泰和阿霞三人纷纷循声看了过去,就见本该去休息了的杨大将军突然出现在月洞门外。

    “公主,你们这深更半夜的不歇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是起了什么矛盾闹得不可开交呢。”

    杨大将军说着话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阿朵噘着嘴没说话,但她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松开了合泰。

    合泰忙后退了两步,堆起满脸笑来,“杨大将军,不好意思吵到您休息了,是合泰不小心弄洒了公主的安神茶,才惹公主生气的。请大将军不要见怪。”

    “卫队长言重了,朵雅公主是我大夏的客人。”杨大将军面带微笑说得客气,“卫队长,要不你先去外头巡逻,本将军帮你劝劝公主,如何?”

    合泰看了阿朵一眼,只得妥协,“那就多谢杨大将军了。”

    说完又向阿朵行了一礼,便走了。

    “公主,半夜三更吵吵嚷嚷,传出去影响不好。”合泰一走,杨大将军便语重心长道。

    阿朵闻言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多事,我早就把那杯茶给他灌下去了。你们大将军都这么闲的么?”

    “公主,论武功您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要是把他逼急了,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杨大将军语重心长道。

    “而且,有个人想见您,迫不及待地想见。”

    “谁啊?”阿朵撇撇嘴,兴趣缺缺,“我又不认识你们西夏人,大半夜的谁要见我?”

    杨俊达什么话也没说,而是给阿霞递了个眼神。

    阿霞马上就懂了,随着杨俊达离开。

    一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阿朵的面前。

番外09 秀妻狂魔

    宇文赫与萧如月他们二人要去享受二人世界,其他人也识趣,便牵着马赶着车,沿着大路继续往里走去。

    梁丘雅音回头看了一眼,便又想起当初宇文赫不顾生死,拼命也要闯进来的那股劲头。

    这世间当真有他这种,为了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付出所有的傻子。

    要是月丫头没有那时候动的恻隐之心、要是宇文赫没这么执着,这许许多多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不过,她至今觉得,宇文赫做到的事情,是世间万千人也做不到的事。

    为了心头的那一人,不惜上穷碧落下黄泉,他是不是没想过,万一他付出生命代价救回的人,根本不记得他呢?

    树下粉色花瓣缤纷,落了萧如月一肩满头,宇文赫伸手轻轻拂去,花瓣复又落了下来。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萧如月笑笑道,“这两句倒是应景,不过不是梅花,是桃花。”

    宇文赫从她发上捻走了一片桃花,“梅花傲雪凌霜,想来梁丘姑娘这四季如春的无湮谷里是不可能有梅花凌寒盛开了。”

    “可不是嘛,无湮谷四季如春,梅花开不了花了,倒是这桃花开得不错。真想没事就坐在树下看看花落。”

    “以后咱们就住在这山谷里,你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萧如月嗯了一声,毫无预警便张开双臂抱住了宇文赫:“上一次你来的时候,桃花是不是也开得这么妖艳?”

    宇文赫顿了顿,便反拥住了她,“没有,上一次来的时候,山谷里开的最好的是荷花。那时候为了找到这个山谷,可费了不少功夫。而且梁丘姑娘不肯见我,光是来的路上经过的那片林子里的瘴气,就够呛的。”

    他的语气极为轻松,根本不像在诉说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反而像是事不关己的别人的故事。

    萧如月抱紧了他不再说话。

    花静静落,风吹过,风里裹着香气。

    听,风轻轻在唱歌。

    ……

    无湮谷地处几座大山的中间,四面有大山挡住了寒风的侵袭,谷中有清潭如明镜,小溪潺流、白云悠悠,几间茅草屋坐落在山谷中央,往半山腰上一站,能将整个山谷尽收眼底。

    美不胜收。

    梁丘雅音的几间屋子原本是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有的放着医书典籍,还有药库、药房,突然间来了这么多人,一时间也住不下,只得先暂时委屈,分成男女两拨,萧如月她们这些个女子住里边儿,宇文赫他们睡外边。

    床铺自然没有这么多,也只能打地铺了。

    用唐敬之调侃的话说就是:“没想到一国之君也有沦落到打地铺的时候,太惨了。”

    宇文赫边自己铺着被子,毫无负担地道:“搓衣板都跪过了,打地铺算什么。”

    唐敬之眉头一挑,便想起来这狗皇帝当初被皇后娘娘罚跪门口的笑话,:“也是,我倒忘了你是有经验的人。”

    崇越和崇阳他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他们家君上一个眼神扫过来,便都安分了。

    死也要忍住笑的冲动。

    唐敬之心中暗爽:总算是有机会扳回一城了。

    不容易啊。

    这还要多谢皇后娘娘才是。

    宇文赫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被褥都铺好,却突然穿好了靴子往外走,唐敬之他们几个忙跟着都站了起来。

    “大半夜的你去哪儿呀?”唐敬之就生怕他有个好歹。

    宇文赫挥了挥手,头也不回道:“给我们家萧姐姐烧水洗脚去。”

    唐敬之猛地往天上翻了个白眼。

    秀妻狂魔!

    崇阳崇越忙不迭跟了出去,结果才到灶房门口便被赶回来了。

    他们家主子曰:这里没有什么主子下属,睡你们的觉去。

    他们两个垂头丧气地回来,唐敬之叹气道:“他是嫌你们碍事,他给自己家娇妻洗脚,你们凑什么热闹,在门口看着便是了。”

    身子大不如前了,却还是爱逞强,宇文赫这不肯示弱于人前的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只希望老天爷能网开一面,看在他们不能失去彼此的份儿上,让他们这辈子好生长相厮守。

    ……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膳只会,宇文赫把萧如月托付给梁丘雅音几个照顾,便带着崇阳崇越和沈良沈将军以及唐敬之等几个青壮年劳动力便进山伐木去了。

    要另外加盖几间屋子的话,肯定是要费不少功夫是。

    辰时许,屋外阳光和暖,萧如月让银临把屋子里的躺椅给搬出来,她便那般懒洋洋地躺在太阳底下,晒着阳光吹着风闻着花香。

    美哉乐哉,犹为惬意。

    唯一的大躺椅被霸占了,梁丘雅音也不服输,她搬了张椅子坐在萧如月身边,翘着二郎腿,支着下巴曰:“日子越来越近,宇文赫的身子也反反复复,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么?”

    萧如月微微动了动,徐徐睁开了眼睛。

    轻轻笑道,“他不希望我着急。”

    她这话让梁丘雅音无言以对。

    雅音姐姐长叹了口气,“我如今什么都不求,就求你们好好的。都是我造的孽。”

    从冯玉婷、叶海棠,到给了宇文赫“情咒”,她真是什么错事都干尽了。

    梁丘雅音啊梁丘雅音,你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好好的叹气做什么,小心把自己给叹老了。”萧如月拉了一下盖在胸口的毯子,继续睡。

    梁丘雅音愣了愣,“我……我还不够年轻么!”

    说着气得横了她萧如月一眼,可惜萧如月已经闭上眼假寐,看不见她的白眼了。

    “那你的胖虫子呢,它可是把那条蛊虫给活吞了,这几日就没什么异常?”

    “异常没有,倒是有好几日不曾进食了,给它馒头也不吃。”萧如月测过身子睁眼看着梁丘雅音,“雅音姐姐,你说会不会是上次它偷偷吃下去的那几颗解毒丸给它造成了伤害?”

    梁丘雅音扶额:“……”

    “月丫头你是在逗我么?你家的那只胖虫子是金蚕蛊,金蚕蛊!万蛊之王你晓得是什么东西不,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东西比它还毒的?区区几枚解毒丹就能奈何得了它,那它还叫什么万蛊之王?它不把人家给吞进肚子里把人家的毒液收为己用就不错了。”

    萧如月眨眨眼,被训得无话可说。

    照理说也是,可这胖虫子不是她一手养大的嘛,在她心里,那虫子就是条傻乎乎胖乎乎光知晓吃喝睡的傻虫子,与什么万蛊之王没劳什子干系。

    不过……

    等等,雅音姐姐刚才说了什么?

    萧如月脑子里灵光一闪,激动地拉住梁丘雅音的手臂,“雅音姐姐,你方才说了什么?”

    梁丘雅音将信将疑地重复道:“区区几枚解毒丹就能奈何得了它,那它还叫什么万蛊之王?”

    “下一句。”

    “它不把人家给吞进肚子里把人家的毒液收为己用就不错了。”

    萧如月一双清澈如许的水眸闪闪发亮,“对,就是这句!就是这一句!雅音姐姐,我明白了!”

    萧如月大喜过望,高兴地一下坐起来。

    “明……你都明白什么了?什么你就明白了。”

    雅音姐姐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但突然地,她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跟着一亮,“你的意思是说,那白蛊便赤蛊很可能是染上了毒素,而你家的胖虫子把赤蛊给吞进肚子里是因为,它要把赤蛊的毒给吸收掉。”

    萧如月点头如捣粟,激动地掏出寒玉匣来。

    胖虫子一见天日便伸了个懒腰,还是懒洋洋的模样,萧如月伸出手去摸它,它也是懒懒散散的,慢腾腾爬到萧如月的手上。

    可是没一会儿,它便在萧如月掌心里翻滚起来,蓦地一顿,张口吐出一条浑身洁白如玉通体近乎透明的虫子来。

    萧如月与梁丘雅音愣了愣,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上山路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银临从屋里跑出来,萧如月递给她一记眼色,她便施展轻功往发出骚动的那边飞去。

    没一会儿她便去而复返,着急道:“娘娘,君上受伤了。”

    萧如月闻言脸色一白,这下也顾不得其他,用寒玉匣把胖虫子与那条通体洁白如玉近乎透明的虫子都收起来,便匆匆忙忙往那边赶。

    梁丘雅音也不敢让她一个人,忙扶着一并去。

    她们与从山上下来的宇文赫等人在百十米开外遇见,唐敬之和崇阳扶着宇文赫,他的手臂上有一片血迹,脸色惨白,沈良和崇越跟在后头,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萧如月眼眶一红,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忙迎了上去,“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有棵树突然砸下来,他的手……”

    “没什么,只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别急。”

    唐敬之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被宇文赫打断,宇文赫说着还冲萧如月挤出一抹笑容,摇了摇头,

    萧如月闻言,珍珠般的眼泪便落了下来,“你……你不是答应我要保重自己的么?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宇文赫委屈巴巴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

    萧如月又急又气,正想骂他两句时,她怀里的寒玉匣突然剧烈颤动起来,胖像是胖虫子是里面闹什么幺蛾子,它还发出诡异的鸣叫声。

    萧如月忙掏出寒玉匣来,刚一打开,胖虫子和那条近乎透明的虫子双双跳了出来,冲宇文赫手臂上鲜血流淌的伤口扑了过去……

番外10 你到底是谁?

    “杨俊达说他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他是诓我的,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还好好的就好!”

    人影出现的太快,突然一个人就出现在了阿朵的面前,激动地捏住了她的双肩。

    动情之处,甚至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我找了你快三个月,你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南疆公主!”阿朵愣了愣,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找了三个月?

    她变成了南疆公主?

    阿朵反应慢了半拍,猛地推开他,“你,是谁啊?”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她的脑子还是挺管用的,但这一系列的话,她有点吃不消。

    他说了这么多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我们,认识么?”

    说话的人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褪去了大半,“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那还有假!”

    阿朵脱口而出,但眼看着眼前俊逸非常的男子脸色迅速沉下去,她连忙换了个说法,“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不认识你。”

    这男人五官深邃,眉眼之间自带着一股无法掩盖的霸气,眼中还有常年征战于军旅的杀气,薄唇却出奇的好看,风流倜傥中又有一股放荡不羁的痞气,加上这体型壮硕、身形颀长,妥妥就是万千少女心目中最理想的英雄,是仗剑天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大侠。

    若是她认识这么一个极致英俊的男子,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宇文骁嘴角的笑意渐渐冷淡下去,眼底蒙起一抹寒意,阿朵不自觉咽了咽唾沫,她怎么觉得这人忽然拉下脸显得这般恐怖呢?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可能不是你所认识的人,你认错人了。”阿朵小心翼翼道。

    宇文骁按住她双肩,认认真真地凝视了她半晌,目光停留在她左耳上的一点小小的黑痣,半晌,淡淡摇头,“没有误会,也没有认错人。”

    说着拉住阿朵的手,“我不知道你这三个月里都发生了什么,竟然连我都认不得了。不过,我定会查清楚事情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阿朵忙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我是要来和亲的,我不需要什么公道,我本来就不认识你啊,我是……”

    “我没有误会,也没有认错人,你就是你。这件事一句两句也与你解释不清楚,总之,等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际,你就会明白的。”

    宇文骁口吻坚定语气果决,不容置疑。

    “不是,你说的清楚我听得糊涂,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找的人又是谁?”

    “你会知道。”

    宇文骁淡淡道,说完便回头冲月洞门外唤了一声,杨俊达随即走了进来。

    “杨俊达,保护好她,别让那个卫队长再靠近她半步。南疆王的目的何在,我一定会查清楚!”

    “是!”

    宇文骁说完话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一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变成另外一个人。

    绝不会!

    中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唐婉儿去了一趟南疆之后就销声匿迹,三个月后再出现就成了南疆的朵雅公主。

    南疆这所谓的和亲,有猫腻。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

    他唯一担心的是,南疆那个地方操控蛊虫的蛊师遍地都是,若是用的那些个手段,只怕,他要寻求外援了。

    宇文骁的脚步飞快,跟着他来的羽林卫就在后门外候着,他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飞身上了马背,一声令下之后,带着羽林卫们全员折返。

    ……

    “他都说了些什么呀,怎么我半句都没听明白?”

    阿朵目送着宇文骁的身影远去,呆滞了半晌,回过神来后便忍不住跺脚了。

    这人来得快去得快,简直像是一阵风,结果留下她一头雾水算是怎么回事?

    杨俊达也尴尬了,“这个,我……”

    “他到底是谁啊?”

    杨俊达张了张嘴,无奈道:“明日公主进了宫便知晓了。”

    阿朵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居然还卖关子。

    不带你们这样的。

    你们西夏人在搞什么呀?

    这一晚上的糟心事真是够够的了。

    阿朵看了看杨俊达那张一看就属于会保守秘密的脸,也没了追问下去的心思,扭头便进了房间,“嘭”地一下甩上了房门。

    卫队长合泰从外头进来,杨俊达的宝剑横在他面前,“从此刻起,公主这儿由我接管,卫队长去照顾你们其他人吧。”

    卫队长合泰也不是什么好说的角色,冷冷回道:“大将军是不是越界了,此时我们朵雅公主还没嫁给你们的摄政王呢。”

    杨俊达面无表情地也冷冷道:“进了大夏地界,就是我杨某人负责任的范围,最迟明日午后便能入京,若是公主在这个当口出了一丁点差错,我无法向摄政王交待,还请卫队长见谅。”

    遣词造句是客气的,但话里却听不出半分客气。

    合泰暗暗较劲,杨俊达手中的宝剑不肯移动半分,最后,卫队长合泰不得不咬咬牙妥协。

    “既然杨大将军坚持如此,那就有劳大将军了!”

    “有劳”两个字的咬字尤其重。

    杨大将军哼了一声不再作声,合泰假模假式地冲杨俊达拱了拱手,扭头便走。

    脸上的假笑在转过身去后立即消散,脸上只剩下阴森的冷意。

    大将军?

    哼,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鞑靼大军轻而易举就被打败了,可我们南疆人不是鞑靼那些废物。

    区区一条草花蛊便在边境滋生了那么大一场变故,让你们死伤无数,如今你们西夏没了那个君上和皇后,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怎么应付我们南疆蛊虫悄无声息的侵入。

    ……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静。

    月无声,夜深沉。

    翌日一早,众人便起来收拾准备出发了。

    阿朵顶着个黑眼圈就开门出来了,她一晚上都没睡着,到快天亮时眯了一会儿,结果刚睡着大家就都起来了,吵吵嚷嚷的她哪里还睡得着?

    阿朵揉揉眼睛,眼皮子重得睁不开,有气无力的在门口喊:“阿霞,阿霞。”

    结果叫了好几句也没人答应。

    她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阿霞,一大早你上哪儿偷懒去……了。”

    睁开眼一看,门口哪里有什么阿霞,倒是昨天晚上那个突然间冒出来的神秘男子穿着兵士的衣裳就站在她门口。

    “阿霞不在,从此刻起,我负责照顾公主你。”

    阿朵愣了愣,后知后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惨叫一声退回了房间里。

    “你这个人有病啊!出现的时候不会先打个招呼么?!”

    她居然衣裳不整就出门了,还被一个男人给看光了。

    这下亏大发了!

    “我一直就在门口,是公主自己没有睁开眼,我也没办法。”

    “那你不会开口说话么?!”强词夺理。

    “可公主你并没有唤我,我怎好私自答应?”

    阿朵顿时语塞。

    这人简直,简直无理取闹!

    呸,什么无理取闹,她都被气糊涂了。

    阿朵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把头发随便这么一弄,便气急败坏地冲出来,抬头挺胸,雄纠纠气昂昂地双手叉腰道:

    “你老实交待,你到底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对本公主到底是有什么企图?!”

    装扮成兵士的宇文骁微微一笑,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我姓宇文单名骁,字衍之,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另外的姐姐妹妹。”

    宇文……骁?

    宇文不是西夏的国姓么?

    阿朵把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都给打量了一遍,昨天晚上已经看过他的长相了,他浑身上下也都散发着万人之上的气势,肯定不会是个小小兵,

    他穿着小兵的军服都掩饰不了他英俊的相貌和磅礴气势的,这个人,不简单吧?莫不是什么皇亲国戚?

    不,不对。

    宇文骁这个名字好耳熟,像是在哪里听什么人提过似的。

    脑海中突然一个灵光,她刚要抓住,后脑勺却不期然抽痛起来。

    宇文骁,宇文骁。

    好熟悉啊!

    耳边像是有什么人在重复念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她的太阳穴也跟着抽了起来。

    唐婉儿,唐婉儿。

    婉儿,唐婉儿……

    阿朵毫无预警地抱着头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来。

    “唐婉儿!你怎么了?”

    “头……头好痛!”

    好痛!

    宇文骁大惊失色,忙抱起她进了房间。

    刚放在床上,阿朵便疼得抱头打滚,脑子里像是有千万条虫子在钻一般。

    疼得撕心裂肺。

    “大夫!杨俊达,找大夫!”宇文骁心急地冲着外面大吼,杨俊达匆匆忙忙赶过来,又跑出去找人了。

    阿朵在床上滚来又滚去,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额头青筋暴起,模样甚是骇人。

    “我的头好痛,好痛”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帮你?”

    “阿霞……”

    “找阿霞……”

    阿朵断断续续地挤出一个名字,宇文骁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走到门口唤来人,“快,去把那个叫阿霞的侍女带过来!”

    “是!”

    刚走进月洞门的杨俊达不敢耽误,马上吩咐了身后的两个人去办,自己也跟着离开了。

    阿朵痛苦不堪,一直抱着头喊痛,汗如雨下,宇文骁在房中急得团团转,一点忙都帮不上,气得都要骂娘了。

    杨俊达匆匆忙忙跑进来,难得惊慌道:“摄政王,驿馆的人全都被毒倒了,那个叫阿霞的侍女和卫队长合泰全都不知所踪了!”

番外11 长命百岁

    那两条虫子一前一后,一钻进伤口去,便不见了踪影。

    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全都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梁丘雅音震惊地看着萧如月。

    萧如月也愣了愣,“胖虫子它……”

    话没说完,她忙拉着宇文赫的手,搭上他的脉搏。

    随即惊叫了一声:“雅音姐姐!”

    梁丘姑娘这小心脏都要被她吓得跳出来了,“干、干、干什么啦!”

    萧如月激动地拉了拉她的手,梁丘雅音这才看明白,“你是要我把脉?”

    “嗯。”

    梁丘雅音将信将疑地搭上宇文赫的脉搏,初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又换了一只手。

    沉吟了好一会儿,扭头对唐敬之道:“你来看看。”

    唐敬之也跟着搭上宇文赫的脉搏,反应与梁丘雅音倒是如出一辙。

    萧如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先回去,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了。

    萧如月有点不忍看,便是唐敬之动手替宇文赫包扎的。

    树枝扎进了手臂里,拔出来之后伤口很深,但还好未曾伤及筋骨。

    处理完伤口,唐敬之也松了口气,“真是福大命大,再偏一点恐怕这条手臂就废了。”

    在处理伤口时,宇文赫眉头也未曾皱一下,显得十分镇定,

    直到此时,他才问道,“刚才,那两条虫子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把过脉了,没人打算说说看?”

    闻言,梁丘雅音和唐敬之他们两个齐刷刷看了看萧如月,又看着宇文赫,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怎么了?”宇文赫不明所以。

    萧如月盯着他的伤口看,“有没有什么感觉?”

    “感觉?”

    宇文赫重复着她的话,不明所以。

    “对,有没有什么感觉。”萧如月道,“按道理说,你手臂伤口那么深,不应该只留这么一点血的。”

    宇文赫眉头这才微微一敛,像是在思考什么。

    但手臂上一阵发烫,像是有火在烧一般。

    宇文赫咬咬牙,捂住了伤口。

    “怎么回事?”

    “有东西,要出来。”

    宇文赫从口中艰难挤出声音。

    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撞,拼命要往外冲一般,同时伤口附近像是有火在烧,极其灼热。

    宇文赫脸色变了变,一把扯开了刚刚缠好的绷带。

    伤口一直在发红发烫,惊呆了在场的众人。

    萧如月忙拉过他的手臂看,刚抹上了药的伤口,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蠢蠢欲动,就在萧如月盯着看之时,那东西一下就钻了出来。

    暗金色的蛊虫一下就落在了萧如月的手上,还带着些许的血迹。

    像邀功一般冲萧如月摇着尾巴。

    萧如月喊了梁丘雅音一句:“雅音姐姐,能不能给我两个馒头?”

    梁丘雅音看了看那条胖虫子,心领神会,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拿了两个馒头回来了。

    萧如月用银针刺破了自己的指头,宇文赫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却微微笑道:“不碍事的。”

    话音落,银针下去,血珠也凝了出来,滴落在馒头上。

    胖虫子金蚕蛊就跟见了什么似的,开心地不得了,一头扎在那滴了萧如月的血的馒头上,“呱唧呱唧”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馒头就吃掉了一大块。但胖虫子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直到一整个馒头都被吃光光,胖虫子这才心满意足似的,翻起个肚子伸了伸腿,简直就像是人吃饱了躺下来喘口气的模样。

    萧如月戳了戳它的触角,胖虫子便懒洋洋地爬起来,拿脑袋顶了顶萧如月的指腹,仿佛是在撒娇。

    萧如月不禁会心一笑,“那就辛苦你了,胖虫子。”

    胖虫子被夸奖了一句还十分乐呵,懒洋洋爬上宇文赫的手臂,萧如月拿了干净的手巾,将宇文赫收口处的药膏缓缓擦去,胖虫子越发高兴,便从手臂的伤口钻了进去。

    在萧如月做这一系列事情时,宇文赫、梁丘雅音以及唐敬之都在边上看着,谁也没出声,谁也没打断。

    直至胖虫子从伤口钻进去了,宇文赫才开口:“你这虫子是打算做什么?”

    话刚说完,他的右手便一下捂住心口,萧如月这下不疾不徐地搭上了他的脉搏,问道:“有没有什么感觉?”

    “像是有一股暖流突然涌过来。”

    萧如月点点头,看向梁丘雅音和唐敬之。

    梁丘雅音与唐敬之两个也彼此对视了一眼,便轮番给宇文赫把脉。

    “之前宇文赫的心脉损伤几位厉害,金蚕蛊第一次进去都没有任何变化,这是……”梁丘雅音和唐敬之惊讶地看着萧如月。

    萧如月点点头,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故作镇定道,“我猜,是那条胖虫子贪吃。”

    梁丘雅音顿时哭笑不得。

    “所以,你们三个还要打哑谜到什么时候。”

    宇文赫看了看他们三个,无奈道。

    但其实,联系了一下方才的发生的事情,他也就明白了。

    萧姐姐费尽心思想找的白蛊,终于得到了吧。

    似乎,他这下真的可以长长久久的陪着她了。

    唐敬之闻言白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清楚就好。”

    “他的手就不用再弄一下么?”梁丘雅音指了指宇文赫手臂上的伤口。

    萧如月却是不管了,一头扑到了宇文赫怀里,“太好了!你以后会长命百岁,你说好的,要陪我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这下就真的没事了。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说奔涌而出便奔涌而出。

    这么长久以来的担心终于尘埃落地,心里头的那股激动是难以言喻的。

    这种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别哭。你哭我也难过。”宇文赫手忙脚乱,忙一只手抱住了她,另外一只手要动时还扯到了伤口。

    梁丘雅音有一堆话到了嘴边,但看见这一幕便默默给咽了回去,拖着唐敬之就往外走。

    “走了。”

    不走留着当油灯照亮啊。

    伤口什么的,他们自己去操心吧。

    这会儿,他们两个肯定更需要个人空间。

    唐敬之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加上拉着他走的人可是他的小雅音,他自然二话不说就配合了。

    出了门梁丘雅音就松口手自顾往前走,唐敬之忙不迭跟上去,“小雅音,这下宇文赫没事了,那我们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了?”

    梁丘雅音老脸一热,嘴硬地道,“考、考虑个毛毛虫啊。谁跟你我们我们的。”

    “可是,小雅音邀请我同来无湮谷,不就是认同了我么?这话可是以前你自个儿说的,什么时候我能让你心甘情愿同意我入住无湮谷,你就嫁给我。”

    梁丘雅音:“……”

    她怎么就给自己挖了这么一个坑?!

    “小雅音,做人要说话算话,你不能食言而肥,否则你要老十岁的。”唐敬之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双手托腮,俊朗的面容生生因为睁着一双无辜大眼而变得萌萌哒。

    梁丘雅音扶额,直接就别过脸去,“唐敬之,四十好几的人了,别卖萌行不行?卖萌可耻!”

    唐敬之却是不死心,她刚转开脸他便追了过去,始终坚持在她的面前一脸萌萌哒,“我不管,你说过的话不能不算话。本山人行走江湖二三十年,不接受这种食言而肥的行为。你可是对天发过誓的,若是食言,就不怕老天爷要惩罚你。”

    “唐敬之你……”梁丘雅音气结,蓦地对上他的眼神,便立马又用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人简直犯规。

    不行,梁丘雅音,你一定是中毒了。以前你明明看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对胃口的,如今怎么会觉得,他看上去还挺顺眼挺帅的?

    一定是中毒了,中毒了!

    “唐敬之你别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老天爷要惩罚就来惩罚好了,我大不了这辈子不嫁人行了吧。”

    “轰隆”

    梁丘雅音的话音才落,头顶上忽然就响了一个惊雷。

    巨响无比。

    梁丘雅音吓得抱头蹲了下去。

    亲娘啊,这么灵验的?!

    唐敬之徐徐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还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看吧,我说了不让你随便说胡话的,你不信。”

    梁丘雅音听见雷没再响了,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唐敬之一眼:“还不都是你惹的祸,让你胡乱说话,害得我口无遮拦。”

    “行行行,我的错,我负责。”

    梁丘姑娘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裳,若无其事地昂首挺胸往前走。

    唐敬之在她身后煞有介事道:“小雅音,这辈子若是不嫁我,你可能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梁丘雅音刚迈出去的脚生生定住,愤愤转了回来,“姓唐的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看!”

    瞧她这火冒三丈的模样,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要是不会说话,可没人当他是哑巴。

    唐敬之却是个不怕死的,还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想想啊,你要找一个与你门当户对的人多不容易,还要找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肯定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梁丘雅音本来是被他钱已经好给闹得火冒三丈,但他这话一说,她便什么气都没了。

    这姓唐的今日是吃了蠢药吧,怎么什么白痴的话都能说出口?

    算了,她与一个脑子不如三岁娃的计较什么呢。

    思及此,梁丘雅音也就没了与唐敬之吵架的兴致,转回身大步向前走。

    这才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后面屋子里的方向传来萧如月的一声惊呼:“雅音姐姐,唐先生,快来……”

番外12 偏心

    宇文骁的脸色一冷,“那个侍女不是有人看着么?南疆那些人呢?”

    “除了那个失踪了的侍女和卫队长合泰,其他人都被毒倒了。”杨俊达脸色沉重道,“看样子,那个卫队长是连他们的人都不想要了。”

    宇文骁额头上青筋暴起,握着拳头,“恐怕那个卫队长合泰是领了南疆王的命令,准备等进了京便要动手,眼下却是提前动手了!”

    杨俊达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那也就是说,昨晚的动静已经引起他的警觉,又或者说,昨天晚上唐姑娘的反应,还有我们的行动,已经让他觉察到危险,他迫不得已提前动手了。”

    宇文骁一掌拍在桌上,“那个被他一起带走的侍女,一定知道什么。杨俊达,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那个叫阿霞的侍女找出来!”

    “是!”

    “备车,我们立刻进京!”

    “是!”

    ……

    阿朵在痛苦地打滚了一阵之后,便晕了过去,大夫来看,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宇文骁便带着她上了马车,一路风驰电掣马不停蹄地奔往进城。

    本就是预计最晚午后能抵达京师,他们马不停蹄,不到正午便入了京。

    宇文骁早就遣了羽林卫先行入京,他们一入宫,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在宁德殿候着。

    阿朵陷入昏迷,昏睡不醒。一路上连眼睛也未曾睁开过。

    一屋子的太医轮番把过脉之后,一个个满面愁容,一筹莫展。

    有人试着给她扎了针,但是毫无效果,她根本没有转醒的迹象;有人给她用了解毒的方剂,也未见起色,她仍昏睡不醒。

    太医们面面相觑,竟然谁也不敢出声了。

    “本王是让你们来治病救人,不是让你们来这儿站队的!这么多太医就没人说句话么?一个个装哑巴算怎么回事,还是都吃了哑药了?!”

    宇文骁沉着脸,怒不可遏。

    太医们纷纷往后退一步,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床上的阿朵还昏迷着不醒人事,这里又站了一群气都不敢喘的庸医,宇文骁又急又气,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就听见“啪啦”的一声,黄花梨的雕花圆桌应声裂成了两半,轰然坍塌。

    桌上精致的青瓷茶具和釉上彩的碗,也都应声碎裂。

    太医们吓得大惊失色,齐刷刷跪地求饶:“摄政王饶命、摄政王饶命啊!这位姑娘,她是真的没有病啊!”

    “你们说什么?”宇文骁的脸冷了冷,嗓音也像是从冰水中捞起来似的,“她你没有病?”

    为首的李太医重重磕了个头,说道:“摄政王,千真万确啊,这位姑娘的身子好得很,血脉通畅,脉象平稳,按理说应该无病无灾才是的。我们,我们也瞧不出来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找不到病症便无法对症下药,是臣无能啊!”

    “是啊,摄政王,这位姑娘一点儿病也没有,臣等看不出她是什么病症,针也扎过了,解毒剂也用过了,可是都毫无起色,臣等……臣等委实是没办法下手了呀。”

    其他太医们纷纷附和。

    宇文骁陷入沉默。

    偌大的宁德殿里也都陷入了沉默。

    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无比凝重与沉重。

    太医们个个抖如风中落叶,生怕下一刻摄政王便会下令,将他们一干人等全都拖出去砍了!

    宇文骁的脸可比那万年不化的冰山还要冷。

    就连与他共事多年的杨俊达,也不敢说话了。

    一时间,宁德殿内静若死寂。

    落针可闻。

    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为首的李太医突然说道:“摄政王,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宇文骁一顿,一双漆黑的眸子凌厉向他扫去,“说!”

    出身军旅,常年在兵营之中的摄政王,眼神都充满了杀气,光是这一个眼神便叫人心惊胆战,遍体生寒!

    三月阳春,本该是春暖花开时节,李太医却冷汗如雨下,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又是这帮太医之中年龄资历较长的,也只能他出这个头了。

    去年他和王太医在琉璃阁负责照顾叶海棠恢复,但自打叶海棠出事之后,他便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会被一个小小的罪名便遣出宫去。

    可是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这一个不慎,就不是被遣出宫去,而是要掉脑袋的!

    李太医扯着袖子拼命擦了擦汗,才壮着胆子说道:“摄政王,君上与皇后娘娘在时,臣……臣与王太医曾、曾为当初的鞑靼公主叶贵妃会诊过一次。当时,叶贵妃也类似与这位姑娘一般,瞧不出任何病症,但身子却衰老得很怕,于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重点!”

    不等他说完,宇文骁便冷声打断打道。

    宇文骁此时显然没有心情听他慢慢叙述过往,尤其是听到什么鞑靼公主叶贵妃,他更是彻底没了耐心。

    李太医被他这沉声一喝吓得伏跪在地上,都快要哭出来了。

    “摄、摄政王,老臣的意思是,当时是一位为皇后娘娘诊脉的方太医一起联手,当时宫中还有一位神医,最后是他们治好的叶贵妃。若是能找到方太医,还有那位神医,说不定有希望……”

    “那方太医呢?!”

    “方太医在去年便请辞离宫了。”

    宇文骁冷着脸,面若冰霜。

    李太医所说的那位神医,说不定就是那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梁丘姑娘,或者是唐敬之唐先生。

    他们这会儿定是与宇文赫还有小嫂子在一起的。

    但是那个姓方的太医,这请辞离宫的人,要上哪儿去找?!

    看样子,还是只能去找他们了!

    宇文骁骤然转向方维庸,“去,传吏部尚书萧景煜入宫!即刻!”

    “是!”

    “你亲自去,把他马上给我带过来!”

    方维庸自是一刻也不敢耽误,骑快马而去。

    萧景煜今日休沐在家,他连官袍都来不及换上,便被方维庸给带上了马,一路奔进了宫。

    还好,他到时便已经与萧景煜大抵讲了事情的经过,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十万火急。

    萧景煜临走前忙让管家去后院拎来了一个鸽笼。

    方维庸虽然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也没说什么。

    萧府离皇宫不远,但这一来一回,宁德殿里的太医们却都一个个已经跪得都快跪不住了。

    “臣萧景煜,拜见摄政王。”

    “本王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宇文骁大步向他迎来,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萧尚书,你能不能找到小嫂子的下落?”

    萧景煜二话没说,便将鸽笼递给了他,“这是君上留下来的,说是有急事可以借此飞鸽传书。想必,摄政王救人心切,正是有急用之时。”

    “好啊,好一个吏部尚书。她若是能安然无恙,本王大大有赏!”

    宇文骁欣喜若狂大喜过望,忙叫人取来笔墨纸砚,迅速写了封信便放飞了鸽子。

    这下宁德殿里的僵持沉重的气氛才算轻松了许多。

    跪了一地的太医们,纷纷松了口气。

    杨俊达和方维庸对视了一眼,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还是君上有先见之明啊。

    但宇文骁何尝不是松了口气呢?

    “萧尚书,这鸽子,能找到他们吧?”

    “想必没问题的。”萧景煜老实道,“君上有交待,说不到十万火急不得动用,应该是早有预料。”

    早有预料。

    那个混账哥哥。

    他居然留了个信鸽在萧家,却不给我留一个,偏心!

    不过,看在你留信鸽的对象是我能找到的人,我原谅你了。

    不过,照这么说,宇文赫早在之前便料想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就结束,后续还会有波折,所以才留下的这信鸽?

    好你个宇文赫啊,明知道这就是一大摊子事需要收尾,却自己跑出去逍遥,明明病都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不回来!

    “摄政王,这些太医……”萧景煜指了指跪了一地的太医们,“皇后娘娘先前去萧府看望过臣的太祖母时曾说过,病人都需要静养,不宜喧哗,这么多人在这儿,恐怕对那位姑娘不太好。”

    摄政王哼了一声,这才挥挥手让太医们都下去,只留下了李太医和王太医。

    众多太医如获大赦,只差夺门而出逃命去也,但又不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的,一个个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余下的李太医和王太医就惨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吓都快吓死了。

    “方维庸,先带他们两个去偏殿歇息,这边一有状况就让他们过来。”

    “是,摄政王!”

    方维庸看了杨俊达一眼,这才领着两位吓得半死的太医离开。

    杨俊达随即又看了看萧景煜,他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位萧尚书,与皇后娘娘那和事佬的脾气,倒是真挺像的。

    萧景煜也是个聪明人,他和杨俊达对视了一眼,笑笑不语,便向宇文骁告辞了。

    “摄政王,臣告退。”

    “嗯,回去吧。”

    宇文骁并未留他,他此时的一颗心都挂在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萧景煜大大方方跨出了宁德殿的门,杨俊达也一并离开。

    殿内余下宇文骁一人守在床畔,一步不肯走开了。

    昏睡不醒的阿朵忽然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大喊着:“不要……别杀我!我不是,我不要当什么公主!我要回家……”

番外13 安好

    梁丘雅音头都大了。

    老天爷,别又是出事了!

    果真是一会儿安生都没有。

    她和唐敬之紧张地跑回屋里,萧如月正慌慌张张地扶着宇文赫,瞧见他们进来就跟见着救星似的:“雅音姐姐,唐先生,你们看他。”

    唐敬之忙不迭上前从她那儿扶过宇文赫,顺手就搭上了他的脉搏。

    这想松了口气,“他没什么事,只是一时晕过去了。”

    萧如月大概是不太信,看了梁丘雅音一眼。

    梁丘雅音像是想到什么,有些无奈地也给宇文赫把了一下脉,随即瞟了萧如月一眼:“他真没事。这蛊王入体替他续上了心脉,他的身子需要个适应的过程。”

    她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月丫头,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你已经开始傻了。”

    萧如月眨眨眼,一脸呆萌的摸摸头,“是么?”

    梁丘雅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转头看了看唐敬之:完了,这姑娘没救了!

    还没生就脑筋转不动了,到以后生了娃还得了?!

    唐敬之把宇文赫扶回床上躺着,回头和梁丘雅音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如月只好笑笑不语。

    ……

    金蚕蛊想与宇文赫的身体真正融合,还需要一点时间。

    所以,宇文赫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

    梁丘雅音已经不放心萧如月这个一孕傻三年的孕妇了,萧如月自己也不放心自己了,请唐敬之务必自己过来给宇文赫把脉。

    唐敬之全程盯着,萧如月确定宇文赫只是睡着,并没有其他的问题,才放心。但还是坚持在旁边守了一天一夜,一步也不肯离开。

    这件事谁劝也没用,梁丘雅音也只好监督她按时吃饭歇息,只要她好好的,不离开床边,也就不离开吧。

    好在宇文赫在睡了一天一夜便醒过来了。

    他醒来时,萧如月就趴在床沿睡着了。

    宇文赫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她。

    但萧如月委实睡得沉,他蹑手蹑脚下了床,轻手轻脚抱她放到床上去,她也没醒。

    “傻丫头,明明是有身子的人,还不知道要保重自己。”宇文赫心疼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便替她除去外裳,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睡梦中的萧如月仿佛感觉到宇文赫的亲吻,一双素手激动地抓住了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的大掌。

    呢喃着,“你没事就好……”

    “有你在,我怎么敢不好?”宇文赫也不舍得从她手中抽出手,便由她这么握着。

    萧如月这一天一夜也是累坏了,这会儿躺下睡得越发沉了。

    唐敬之送煎好的药进来,入门便见着这一幕:本该在照顾病人的萧如月躺在了床上,而被照顾的人则守在了床边。

    他们双手交握。

    这一刻仿佛地老天荒。

    这一幕太美好,唐敬之都觉得自己的出现会惊醒了这一幕美好的画卷,下意识想退出去。

    但一只脚刚退出去,他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他退出去做什么!

    宇文赫醒了呀!

    唐敬之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放轻了脚步快步走过来,“宇文赫,你……”

    “嘘。”

    他刚要说话,便被宇文赫给打断了。

    “萧姐姐刚睡着,你别吵醒了她。”

    唐敬之僵了僵,到嘴边的话也吞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将托盘中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汁递给了宇文赫。

    宇文赫二话没说便接过去,稍微试了一下温度之后,一口闷了。

    说实话,光闻着这个苦味唐敬之自己个儿都有点受不了,但瞧见宇文赫喝药喝的这般爽快,他是真服了。

    难怪人家总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这种当皇帝的人,果真比较会吃苦。

    宇文赫眼角余光瞥了唐敬之一眼,见他似乎是有话想说,这才依依不舍地从萧如月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睡梦中的萧如月还嘤咛着抗议了一声,宇文赫俯身在她额头、唇瓣上都印了一吻,她这才安静了。

    唐敬之:“……”

    就不该进来。

    这不是自个儿找虐嘛。

    宇文赫替萧如月放下了幔帐,取下屏风上的衣裳穿戴上,这才与唐敬之出了门。

    出门时,宇文赫就连带上门都是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有一丁点的响动便会吵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刚出门,唐敬之便拉着宇文赫的手把脉,“你真的没事儿了?”

    宇文赫不紧不慢回了他一句:“你见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再说,你不是大夫,脉象如何你不会看么?”

    “可你……”

    唐敬之被他这话噎得险些无话可说,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十分有道理,便不再说话了,认真地听了一下脉。

    好一会儿,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又换了只手。

    “宇文赫,你……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宇文赫笑笑没说话。

    他试着运了一下内功,之前心脉受损严重,他都不敢轻易动用真气了,可这一觉睡醒来,身子反而比以前更轻松,真气在体内运转仿佛更加顺畅、而且真气流动运转的速度也更快了似的。

    用唐敬之的话说,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但的的确确是,因祸得福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最在意的是,往后他可以让萧姐姐少些担心,多谢欢乐。

    他与她成婚,可不是要她天天夜夜替他担惊受怕的。

    他原本以为,她嫁给一个她喜欢的男人,那个人可以给她幸福,可是,他最珍视的人在别人那儿变得一文不值,让他恨极了自己。

    能给她幸福的,只有他!

    一个人,若非对一个人全心全意,怎么能想其所想、爱其所爱呢?

    他的前半生,要么给了仇恨,要么给了江山社稷,他的后半生,只想为她考虑,为她伤神。

    这般想着,宇文赫的嘴角不自觉浮出一抹笑意。

    唐敬之几乎要被他的笑容亮瞎眼了。

    这人要是幸福,眼角眉梢都似笑。

    “得,你这回真是要长命百岁了。这下你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也不需要担心谁失去了谁就要怎么怎么样了。”

    唐敬之感慨道。

    说完他便想到了他自己。

    什么时候小雅音才能松口,对他不这么爱搭不理的呢?

    他一把年纪了,可是羡慕死了宇文赫与他们家萧姐姐的这种幸福。

    一个人在江湖闯荡得越久、风雨见识得越多,便越想有一个人能彻夜长谈、长长久久的互相陪伴。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地坐在一块儿,就这么互相看着,也是好的。

    这,大抵就是最简单的幸福吧。

    “唐神医,你要相信有志者事竟成,你都追梁丘姑娘追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三两个月的了。”

    宇文赫拍拍唐敬之的肩膀,话里透出来的……嗯,大概就是所谓的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唐敬之气结,但很快也冷静下来了,“少年人,比起你我的日子简单多了,你放心吧。我相信我的诚意终究乎感动她的。”

    “嗯,我信。”

    宇文赫说的信,然而脸上却是一派戏谑的表情。

    唐敬之对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心知,这狗皇帝你越与他抬杠他越是来劲。

    毕竟这小子小时候也是与他学过几天功夫的,那个时候他没少挨揍。如今他长大了,老在心里憋着一股劲要找补回来,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喜欢这亦师亦友的关系。

    人生难得一知己,人生难得相知心。

    “宇文赫,我真心替你感到高兴。”

    “嗯,我知道。”

    兄弟俩张开双臂互相拥抱,一切尽在不言中。

    “呀呀呀,这一个刚醒你们就这样,月丫头可怎么办啊?”

    梁丘姑娘略显稚嫩的嗓音忽然响起,宇文赫和唐敬之循声一看,这光长年纪不长个子样貌的梁丘姑娘捂着眼睛跟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

    唐敬之顿时急得跳脚,“小雅音,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我懂的,我都懂!你们继续啊。”梁丘姑娘摆摆手,赶紧走。

    唐敬之:“……”

    生无可恋只想发呆。

    宇文赫却不理他们了,径自进了屋子里。

    萧如月睡了很长很舒服的一觉,醒来便看见守在床前的宇文赫。

    眉目如画。

    丰神如玉。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你醒了,太好了。”

    “嗯,以后我们陪着彼此,可好?”

    ……

    宇文赫就他痊愈的事情特意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京城知会他亲弟弟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一声。

    送信回来的人说,摄政王当政,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很是得心应手。就是朝中百官对他搬进宫住的事情颇有微词,但是,摄政王理都不理,依然我行我素。

    萧如月评价说:“你们可真不愧是亲兄弟。”

    宇文赫笑而不语。

    大刀阔斧,但又任性妄为,看似随心所欲却又稳重内敛,这才是宇文骁的真风格。

    其实,他才是最适合当那个皇帝的人选。

    ……

    无湮谷中的日子平静如水,闲适安逸。

    山谷中的桃花不知世外季节变迁,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这一日,宇文赫正陪着大腹便便的萧如月在桃花下散步,便看见雪白的信鸽扑腾这翅膀,从天而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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