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承包天下
第442章承包天下
就在这个关键时候。
皇后娘娘挽住她家君上的胳膊,理直气壮理的宣告主权,“嗯,我们家君上是很聪明,不过他再聪明也是我们家的。”
言下之意是,你惦记也没你的份儿。
大将军深深为皇后娘娘的这份霸气所折服。
某君上十分受用。
婉儿姑娘就略尴尬了。
这个皇后娘娘看上去漂漂亮亮的,可是好像一点都不好说话。
“你们的皇帝不是可以娶很多老婆的么?”
皇后娘娘一本正经道,“皇帝是可以有后宫三千没错,可是我们家的这位,归我管。”
婉儿姑娘刚到嘴边的话被噎住,双唇蠕动了几次也挤不出话来。
这个皇后娘娘怎么就这么凶呢。
不好惹。
某君上简直受用到不行。
唐婉儿噘噘嘴,不肯死心。
大将军在她耳边幸灾乐祸道:“我早告诉过你了,皇后娘娘不好惹。”
唐婉儿瞪他:你什么时候说过了,马后炮!
大将军毫不在意,转脸便笑眯眯地对着皇后娘娘说道,“嫂子,唐姑娘是奉了唐家家主之命来协助咱们的,那些私事且先放一放。”
某君上也说道:“唐姑娘是很关键的人物。”
“私事很重要。”皇后娘娘嫣然笑道:“不过已经说完了。”
这话叫人无法反驳。
唐婉儿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短暂的惊呆之后,便又找回自己的声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对萧如月说道,“皇帝是归你管,可我不归你管,你拦不住我喜欢他呀。”
皇后娘娘曰:“你喜欢就好。”
婉儿姑娘在心里头怒掀桌。
这个皇后娘娘太气人了!
窗外,梁丘雅音姑娘倒吊在屋檐下,冲着窗台底下的秋词和绿衣挤眉弄眼,“看见没有,你们家娘娘这才叫霸气。”
绿衣姑娘和秋词表示:“学到了!”
屋子里,唐婉儿姑娘越战越勇,抬头挺胸,郑重其事道,“我是来帮忙的,对我客气点。”
要不然别怪我转头就走了。
皇后娘娘托着脸一脸无辜,“你是唐家人啊,还是南疆圣坛的看守人,不但要逮回你们唐家的天才傀儡师,还有替你的的前任看守人收拾烂摊子。唐姑娘,你可不是普通人。”
完了,一顶高帽子戴下来,重得她都抬不起头来了。
婉儿姑娘这回不服也服了。
她斜眼睨了正幸灾乐祸的某大将军一眼,自个儿挑了张椅子就自顾自坐下了。
皇后娘娘笑笑的招呼宇文骁也坐,宇文骁就挨着唐婉儿坐下了。
银临奉茶上来,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大将军与这位姑娘坐在一起很养眼嘛。
这般想着,银临往萧如月那儿看了一眼,她家娘娘也正看过来,彼此心照不宣。
银临奉了茶便退下了。
她前脚出去,后脚五花大绑的中年女子就被人推了进来。
这中年女子梳着下人常梳的发髻,身形微有些臃肿,腰间还系着围裙,像是个厨娘的打扮,此时她口中塞着白布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唐婉儿没料到有这一出,惊讶地跳了起来,“这人是谁呀?”
“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唐姑娘不必惊慌。”宇文赫一派轻松道。
宇文骁闻言看了他一眼,不禁感慨道,“没想到他们连一个厨娘都要买通来当眼线,那边的手段好生高明。”
萧如月打量了厨娘好几眼,才说道:“这位张婶不止是当眼线那般简单吧?若按照他们的计划,明日是不是还有她出场的戏份?”
她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宇文赫的。
宇文赫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抹赞赏的微笑,“不过,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四目相对。
浓情蜜意。
心有灵犀一点通。
唐婉儿有种无论什么人坐在这儿都很多余的感觉。
这恩爱秀的,简直不给旁人活路了。
宇文赫呼唤了一声,崇阳便进来把人领走了。
就在唐婉儿以为接下来的戏码就是看这对夫妻相亲相爱的时候,突然又一个人闯了进来。
“宇文赫,听说你找了高人助阵,你从哪儿请了高人,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说话人就闯进来了。
三十而立模样的男子穿着一袭白衣,风度翩翩。
相貌儒雅,风流倜傥。
这不是那位本该在西厢房看着翁岱和唐泽的唐敬之唐大神医又是谁?
宇文赫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表现出意外,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突然跑过来,那边谁看着?”
“崇越在。”唐神医坦率回答。
可怜的崇越就这么被抓了壮丁。
“那都不重要,你还没告诉我,是哪里来的什么所谓高人?”
大将军往唐婉儿那里指了指,“唐先生,这儿。”
唐敬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孔。
他的反应和崇阳崇越又有所不同,他只是顿了顿,便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冯玉婷那张人皮面具就是从这儿复制过去的,姑娘才是原主啊。”
但很快,目光就从她脸上转而落在她头上,仿佛看见了什么,脸色便沉重了几分。
唐婉儿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认识我?”
她所指的,不是说他曾经见过冯玉婷易容成她这个模样的认识,而是说他本身就认识她这个人。
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她这个人都看透一般。
她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唐婉儿下意识想要避开唐敬之的目光,两个手指头扯了扯大将军的袖子,“这个人……是谁啊?”
“唐敬之。”
不等大将军开口,唐敬之自己就先开口了。
他的笑容越发神秘难懂。
唐婉儿不禁咽了口唾沫。
唐……唐敬之?
唐敬之!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跳起来!
“你你你,你是唐敬之?!就那个被赶……赶出……就那个谁的儿子,唐敬之?”
唐敬之冲她咧出一口白牙,“你认识我么?”
“听,听说过。”
……
萧如月不由觉得:在场这几个人的人物关系颇为复杂。
第一,宇文赫和宇文骁的母亲是唐家人;第二,唐婉儿是唐家人;第三,唐敬之也是唐家人。
这么一说,这里都是唐家人?
无论是外孙还是内孙,都是唐家的后辈。
这可热闹了。
“君上,我记得你的字是,行之?”萧如月想起什么似的,说着看了唐敬之一眼。
宇文赫与她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
宇文赫,字行之。
宇文骁,字衍之
唐敬之的敬之原来不是名,而是字,那他岂不是和宇文赫他们是同一辈?
皇后娘娘一时生出八卦之心,多问了一句,“他的名叫什么?”
“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话音才落,窗外便跳进了一个梁丘雅音。
宇文赫笑了笑,不予置否。
梁丘雅音在唐敬之身后站定,把这一屋子人都打量了一遍:“你们唐家是要承包天下么?”
宇文赫萧如月和宇文骁三人面面相觑,笑而不语;唐婉儿一脸呆滞缓不过来,唐敬之对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雅音,你能不能走正门?”
梁丘雅音冲他咧出一口白牙,“我就是来提醒你们,今晚是有大事要处理的,不是要开认亲大会。”
说的好像你自己就不跳窗户似的。
唐敬之很不喜欢唐家人,若没有梁丘雅音杀出来,他估计免不了要针对婉儿姑娘折腾一番。但梁丘姑娘来了,他也就顾不上其余的事情了。
“梁丘姑娘提醒得是。”宇文赫突然谦虚起来,执起萧如月的手微微笑道,“根据唐姑娘的说法,解蛊最合适的时间是今夜子时,我想你肯定感兴趣的。待会儿我们便一起去吧。”
“好。”
皇后娘娘欣然笑了。
这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当然要去了。
红湘蛊这等棘手的蛊虫有人能收拾,那个场面想必震撼无比。
她如今也算得上是半个养蛊人,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这般盛况,可是天大的惊喜,如何能错过?
思及此,她的目光往里间看去。
不知道她的胖虫子玉蚕蛊今夜会不会争气一点,也出来凑个热闹?
戌时到子时还有些时候,萧如月倦了便去打了个盹,等到亥时过半了,宇文赫才把她叫起来。
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行馆。
夜里风很冷,萧如月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宇文赫还嫌不够,又给她披了件宽大温暖的斗篷。
加上她本就已经显怀,肚子明显了,雅音姐姐戏称:这莫不是个球。
某皇帝护短地打量了也被唐敬之念叨着披上斗篷裹成个粽子的梁丘姑娘,反驳道:“梁丘姑娘莫不是个球?”
梁丘雅音:“……”
最恨你们这种不讲道理就护短的!
秀恩爱了不起啊!
夜已深。
刮起了北风,便越发森冷。
城外一片漆黑。
骑着马一路出城,唐婉儿徐徐说道,“蛊虫大多喜阴,喜欢待在阴暗的地方,红湘蛊与其他的蛊虫并无不同,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它原先是生长在底下阴暗潮湿处的草花蛊,见了阳光才会异变,若没有了光照,它的力量和繁殖能力便会大幅消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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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母蛊
“所以,午夜子时也正是红湘蛊最弱的时候,这个时候收拾它们,事半功倍。”
唐婉儿胸有成竹道。
和她同骑的大将军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句,尾音拖得老长,这可把她给惹恼了,狠狠白了他一眼:“哦什么哦,你对本姑娘的说法有意见啊?”
原本因为出城的一行人都是两两同骑,她被迫着和某大将军共乘一骑内心就已经十分不爽了,最后是颇有天黑出城路不好走,才作罢不挣扎的。大将军这会儿算是把她的脾气给挑起来了。
“不不不,岂敢,岂敢啊。”大将军滑头得像个泥鳅似的,“我是在对唐姑娘你的高瞻远瞩表示附和。”
其他八人面面相觑,对大将军的这套说辞暗暗在心里表达了自己的鄙视。
唐婉儿给了他一记白眼作为回敬,这叫礼尚往来。
前面便是蛊虫所在的地方,崇阳和银临两人走在最前面,只见崇阳把灯笼里的蜡烛拿出来熄灭,银临又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放进灯笼里,光明瞬间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宇文赫等一行人纷纷下马。
唐婉儿从怀中摸出一个宝贝疙瘩一般的东西,就走到了最前面去。
夜明珠照明下,可以瞧见,唐婉儿拿着的那个是木质的盒子,与萧如月的寒玉匣一般大小,成色却不同。
同样都是养蛊人,萧如月和梁丘雅音似乎有感应一般,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个木盒子。
而行医多年的唐敬之唐神医也凭着直觉紧盯着那个木盒子不放。
“这是什么?”最后开口问的,却是好奇宝宝附体的大将军宇文骁。
唐婉儿懒得搭理他。
宇文赫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她便判若两人兴高采烈地道:“这就是可以收拾这片红湘蛊的绝密宝贝。”
两兄弟的差别待遇让大将军极为不爽,他哼了一声,唐婉儿也不搭理他,萧如月和梁丘雅音对视了一眼,徐徐笑道,“这可是红湘蛊的母蛊?”
“皇后娘娘眼力不错呀。”唐婉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皇后娘娘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错,这正是红湘蛊的母蛊。蛊虫与其他东西不太一样,多有子母蛊之分,当初被翁岱偷走的是红湘蛊的子蛊,母蛊一直在六位长老的看护下好生保存。”
“得亏了那些老头子机智,要不然谁都拿这些蛊虫没办法了。”梁丘雅音有感而发。
唐婉儿摸着盒子,鬼使神差说了一句,“其实也不尽然,红湘蛊虽然厉害,但这天底下除了母蛊,还有一样东西能够对付它。”
“你是说,金蚕蛊。”萧如月和梁丘雅音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唐婉儿瞪了瞪眼,好像是惊讶于她们连金蚕蛊都知道,但很快又泰然了,也对,她们两个人的身上,似乎都有一些养蛊人的特征,虽然和南疆一派不太相同,但她们应该是和蛊虫打过交道的人。
这般一想,她就平静了。
唐婉儿转头看了宇文赫一眼,宇文赫回以颔首,表示已经了解她的用意,吩咐崇阳银临他们可以动起来了。
崇阳银临、秋词和王其越他们便忙了起来。
用带来的铁锹就地开始挖坑。
唐敬之和梁丘雅音,以及大将军也都上去帮忙。
宇文赫把萧如月交给唐婉儿,拎起铁锹也挖了起来。
大家齐心协力,没一会儿便挖了挺大的坑。
等土坑挖好,唐婉儿这便径自打开木盒子,盒子里一条通体血红色的蛊虫正在沉睡中,一动不动。
她又摸出根银针,刺破了自己的指头,将血滴在了蛊虫身上。
那条通体血红色的红湘蛊母蛊很快就吸收了滴在它身上的唐婉儿的血,血红色慢慢变淡成白色,扭了扭柔若无骨的身体,动起来了。
随后就从木盒子跳了下去。
红湘蛊母蛊直直落入了大土坑之中,用夜明珠照明能够清晰看见它一落地便奋力往土里面钻去。
它的身子在土里钻来钻去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过了没一会儿,那一片密密麻麻的蛊虫也跟着动了起来。
唐婉儿忙道:“大家全部退后!”
宇文赫便护着萧如月,众人齐刷刷往后退去,崇阳和银临还把灯笼里的夜明珠再度换回了蜡烛,光亮终于黯淡了些。
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见那些通体红色的红湘蛊纷纷往土坑里爬去,前赴后继,浩浩荡荡。
如此密密麻麻的蛊虫大军让站在边上观看的萧如月和宇文赫众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唐婉儿浑身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
这个画面真是太不友好了,她估计好长时间都吃不进去肉了要。
红湘蛊前赴后继的送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那个土坑始终没有被填满,直到的声音停下,才见一条白色的很胖的虫子从一堆血红色之中爬了出来。
体积比之前简直大了上百倍不止。
之前不过指甲盖大小,这会儿都快赶上一只小狗了。
甚是骇人。
可偏偏这条变得如此巨大的虫子却盯着萧如月看。
唐婉儿傻眼。
在场的一堆人干瞪眼,纷纷可向唐婉儿。
婉儿姑娘被大家盯得有些心虚,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那个,其实我也是……第一回用这个,用法还是长老教的,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大将军闻言挑起眉头,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十套八套数落她的说辞了,“唐姑娘,你确定这样真的没有关系?”
唐婉儿看着那条变大了无数的虫子,一脸尴尬,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萧如月和梁丘雅音对视了一眼,梁丘雅音给了萧如月一个暗示性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你去。”
萧如月讶异,随即看了看身边的宇文赫,宇文赫是看见她们之间“眉来眼去”的眼神交流的,却没有提出反对。
他是,同意了?
萧如月下意识攥紧袖中的寒玉匣,右手拽了拽宇文赫的袖子,宇文赫拍了拍她的手,有他的同意,萧如月才壮着胆子上前两步。
那条大虫子还真就兴奋地向她这边靠近了。
唐婉儿再次傻眼。
她脸上就差写着七个字: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如月冲那条大虫子招招手,那货还真就凑过来了,而且还用尾巴冲她摆了摆,讨好她似的。
这个动作让萧如月不禁想起了这会儿还在寒玉匣里结茧的胖虫子玉蚕蛊。
以前这胖虫子也喜欢摆尾。
这一幕简直迷一般。
萧如月袖中的寒玉匣此时也终于有了响动,但当着这么多人,她并没有拿出来看,就在她走神的这么一下,她面前那条白色的大虫子,身子分裂成无数条小虫子。
唐婉儿慢了半拍,但还是机智的蹲下身去,其中一条虫子跳回了木盒子里,盒子“咔”的一下重新锁上,其余的白色虫子转头便都回到了土坑里去。
宇文赫与大将军交换了个眼神,大将军心领神会,他抽出火折子点起火把,在夜色里有规则地挥舞了一把,不多时,一小队士兵扛着几个麻袋,提着几桶水就过来了。
把袋子一拆,拿铁锹铲起里头的白色粉末就往坑里倒,接着又倒进去水,土坑里“噼里啪啦”地发出响声,像里面有火在烧一般,周围变得十分温暖。
这场景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宇文赫却没让萧如月继续看下去,拉着她便往回走,“时候不早了,其余的事情,交给大将军处理即可。”
萧如月回头看了一眼,大将军的人马抬着大瓦罐而来,没来得及多看两眼,便被拽走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离开。
留下唐婉儿和大将军宇文骁还在原地,唐婉儿急得要追上去,被宇文骁一把给扯回来,“唐姑娘,你可不住行馆,你去的话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
“本将军说不合适就不合适。”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想去也去不了。
……
回去的一路上,唐敬之没忘了借着同骑的便利,趁机占了一把便宜,被梁丘姑娘狠狠踹了几脚,最后就被人梁丘姑娘从马背上给扔下来了。
梁丘姑娘曰:你这种人就该在外面吹吹夜风清醒清醒。
唐敬之扶额叹气一脸无辜,过了一会儿看见有马儿转回头来接他,却是那个左眼下长了一颗泪痣十分惹眼的少年崇阳。
“唐先生,瞧见是我很失望?您再不回去,只怕会更失望。梁丘姑娘说她要收拾东西走人了。”
唐敬之二话不说跳上马,跑起来才反应过来,他居然上了崇阳的当。
“唐先生,别生气,是君上吩咐回来接您的,您可还肩负着重责大任呢。”
扯到宇文赫,唐敬之顿时无话可说。
回去的一路上没有他心爱的姑娘可以调戏,他便老实了。
然而,他心里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如今唐家人也卷进了这件事里,看样子唐家那个老头子是铁了心要帮宇文赫了。
可谁知道,除了一个宇文觉,以后会不会多出什么别的祸患。
唐家唐家,他虽然姓唐,却不想与姓唐的那帮人有任何的交集。
该老死不相往来的人,还是不要见的好。
省得日后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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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攻城
鞑靼铁骑穿过早已被啃平的平原而来。
马上民族威风凛凛,在马车上一身黑袍的宇文觉的带领下,仿佛是要征战天下统一四海的无敌之军。
然而,燕州城门此时已然紧闭。
城楼上,写着“宇文”的旗帜和帅旗一起高高招展,迎风飘扬。
气势巍峨。
宇文觉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难道就要这么付诸流水了么?
不,他怎么能甘心?!
“城楼上的人听着,我只要宇文赫和宇文骁兄弟二人的脑袋,其他人,本座自可免其一死。现在开城门投降还来得及!”
“阁下好大的口气啊。”戏谑的嗓音从城楼上徐徐响起。
与宇文赫至少有七八分相似的一张脸从城楼探了出来。
城楼下鞑靼大军已围城,领头的宇文觉坐在马车里,从上面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收回了目光。
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马车里的宇文觉便走出来了,施展轻功轻而易举就站到了马车上,“城楼上的那位想必就是西夏的大将军宇文骁吧,你二十几年的人生全都活在你兄长的阴影里还不够么?事到如今你还要替他卖命?”
“阁下这话是何意?”
“你和他是亲兄弟,同父同母,为什么他当得皇帝你就当不得?”
宇文骁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声,尾音无限拉长,“原来阁下是要来挑拨离间的,可你是不是健忘,刚才你还说要我们兄弟俩的命,话刚说完就来劝我造反,你这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不怕闪了舌头?”
好小子,有两把刷子嘛。
宇文觉眼底闪过一抹戾色,冷冷道,“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将军应该听过吧?”
“那当然,这是我们汉人的老话了,听说国师您也是我们汉人,也应该从小就听过才是。您老莫不是如今年纪大了痴呆了,就以为这话是鞑靼人的吧。”
宇文骁说着,又戏谑道,“不好意思,我哥忙着陪媳妇,这会儿不在城中。他临走前把对付你的事情交给我全权处理。你放心,我来对付你绝对绰绰有余。”
很好!
敢跟他耍嘴皮子功夫!
宇文觉脸色一冷,朗声吩咐蒙或道:“动手!”
蒙或忙道:“攻城!”
战鼓擂响,鼓声阵阵,声声震耳欲聋。
云梯架起来,鞑靼军沿着云梯而上,军队中更是随后有一批黑衣人纷纷跳了出来,他们随身带着飞爪勾绳,在鞑靼军的基础上飞身而上,借那些士兵的身体当踩脚石,挥舞着飞爪勾绳扔上城楼。
城楼上的宇文骁自然也不是吃干饭坐等他们爬上城楼去的。
他往后一退,杨副将挥舞旗帜,弓箭手齐齐上前。
万箭齐发。
满天飞箭如雨下。
哀嚎惨叫不绝于耳。
但攻城的节奏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鞑靼倾举国之兵而来,已是势在必得了。
宇文骁手握一张铁弓,搭箭拉满弓,瞄着城楼底下那辆马车射去。
“嗖”地一声,离弦的箭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飞出去。
一箭射穿了马车的顶板,没了进去。
下一刻,马车“嘭”地一下应声破裂,马车里的人两个人齐齐飞身离开。
不错,是两个人。
一个宇文觉,还有一个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冯玉婷。
马儿受了惊狂奔起来。
“小子,要射中我最起码瞄准一点!”逃过一劫的宇文觉大放厥词。
宇文骁面无表情又取了一箭瞄准了他,箭尚未射出,突然几个人扑向宇文觉那边,等他们转移时,他已经就失去目标了。
“臭小子,你真以为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奈何得了我么?!”一道人影突然从城楼底下飞跃而去,宇文骁被迎面而来的力量打了个措手不及。
混乱中他本能地往边上一避,锋利的剑刃从他脸颊划过,刺痛过后立即见血。
就这么一恍神的功夫,沾血的锋利白刃从上面直直劈了下来……
……
阳光一点点消失在山林的那一边。
树屋里的白昼消失得比外头的世界快多了。
唐泽和翁岱各自摆弄了半晌的木头,翁岱是取树枝柔软有韧性的部分,编成了一个小篓,唐泽则拿一块木头,雕出了一个模糊的女子造像。
木雕的女子未曾刻上脸,翁岱看着新鲜,唐泽刚放下来,他便拿起来比划,比来比去,目光就落在树屋里唯一床上躺着的萧如月身上。
“这个女人的身形,怎么这么像……她?”
唐泽二话不说就从他手里夺回木雕,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冷冷道:“别碰我的东西!”
“小气,之前我们去燕州城见那个皇帝的时候,你不是还装得很怕我么?这会儿连东西都不给我碰了?”
“你都说是装的了。”
唐泽把木雕往兜里一揣,径自走到了床前。
居高临下地道:“装睡装了这么久,你也该装够了吧?”
翁岱“呀”了一声,就见原本躺在床上状似昏睡的女子徐徐坐了起来,明眸皓齿,处变不惊地冲他们笑。
翁岱愣了愣,随即勾了勾嘴角便笑了起来,“一开始我怎么会觉得你们是新手就对你们放松了警惕呢?你这个女人倒有几分真本事。”
“多谢翁岱蛊师的抬举。”萧如月面不改色,气定神闲,“不过,跟我师父一比,我只是个刚刚入门的新手,连略懂皮毛都算不上,受不起翁岱蛊师的这句夸奖。”
“少跟我装模作样的!”翁岱一脸怒容冲她吼道,转头也凶巴巴地看着唐泽,“你什么时候发现她是装睡的?”
唐泽轻嗤了一声,“想必打从一开始她就未曾昏过去吧。”
“什么?!”
翁岱震惊无比。
“不可能,我亲爱的蛊虫向来战无不胜,无往不利!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从一开始就没中招!”
唐泽直勾勾盯着萧如月道:“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只怕要问问这位皇后娘娘本人了。方才我也是斗胆一猜罢了。”
萧如月暗暗攥紧了拳头。
说到底她还是被唐泽给摆了一道,这个人果真就如唐婉儿和宇文赫所说,狡猾无比。
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希望宇文赫能够发现她留下的线索,追踪过来。
还有就是,她的宝贝虫子。
萧如月心里虽有些紧张,但脸上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歪着头打量了唐泽和翁岱一番,一脸无辜道:“难道你们来之前,宇文觉和冯玉婷没有提醒你们要小心本宫么?”
她这话便提醒了翁岱了,他这才想起,出发前那个比他还神秘,老戴着的鞑靼国师跟他说过,西夏皇帝身边有个女人很是厉害。
莫不是就是这个大着肚子的女子?
萧如月肆无忌惮对上翁岱探究的眼神,“有句话说:最毒妇人心女人。女人的外表看似柔弱可欺,可你们若是真以为本宫可欺,就大错特错了。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不是白白流传下来的。”
萧如月素手托着下颚,嫣然一笑,风情万种。
翁岱脸上的暗红色花纹已消退,黑着张脸盯着萧如月,“你这女人究竟是何来路?”
“这位西夏皇后原来是东陵的公主,两国和亲,不,三国联姻,当时还闹得沸沸扬扬热闹一时呢。”
唐泽替翁岱解答了问题,说着又瞟了萧如月一眼:“没想到东陵的公主西夏的皇后,竟然也有一身令人匪夷所思的本事,你们宫中也能养蛊?”
萧如月似笑非笑,抱着那床被子抱膝而坐,“唐公子能杀了自己的好兄弟做成傀儡,本宫在宫里头养几条虫子又算的了什么?”
唐泽脸上一直保持着那看似温和的书生气瞬间像凝住一般,眼底的寒意慢慢渗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看样子皇后娘娘对我的过去很是清楚嘛,不知道你想不想立刻就变成我的收藏品之一呢?”
萧如月又岂是肯示弱之辈。
她轻哼了一声,徐徐笑道:“做一个身怀六甲的傀儡,还是说要把本宫的肚子剖开将本宫的孩子取出来?动刀子的话,肚皮届时可就不好看了。”
唐泽脸上的神情都僵了僵,“皇后娘娘不愧是一国之母,有胆量,有气魄。”随后才恢复了原来的凛冽。
“唐公子谬赞了。”皇后娘娘仍是气定神闲的,从她脸上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慌乱。
在一旁的翁岱趁机摸出他的竹笛就吹奏了起来。
顷刻间,无数毒虫从树屋下面,沿着大树往上爬,如潮水一般蜂拥进了小树屋。
黑压压的一大片!
唐泽退了两步和翁岱靠在了一起,那些虫子全都冲着萧如月去了,的往床上爬。
萧如月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
殷红的血低落了木质的床沿,刚要爬上床去的虫子仿佛嗅见了什么味道,便不动了。
萧如月在心里默念着,有什么东西隔着皮肉在她手心里蠕动,那些毒虫就像感应到极其可怕的东西似的,悉数原路退回。
就连翁岱体内养着的他的本命蛊,也莫名其妙躁动起来,在他体内乱窜。
翁岱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腹部顿时绞痛难忍。
萧如月手心里蠕动的东西越来越接近手指咬破的方位。
很快,一个暗金色的触角从伤口探了出来……
第425章 金蚕蛊
一个暗金色的触角钻出来之后,又一个触角钻出来。
随即,虎头虎脑的一个脑袋就从伤口钻了出来。
慢慢慢慢的,一整个暗金色的柔软的虫子从伤口里面钻了出来。
虫子很长,慢慢梭爬到萧如月掌心里,体型和颜色都也渐渐变了。
刚出来那会儿颜色还浅淡些,但一暴露在空气之中,柔软绵长的虫身就开始缩短,颜色变成了和触角一般无二的暗金色,像是织金妆金的绸缎一般,暗得发亮,十分夺目。
昨晚萧如月一行人从城外回来之后,她避开其他人打开寒玉匣一看,胖虫子玉蚕蛊完全从茧子里钻了出来,浑身泛着暗金色,与之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但颜色变了,还长出了新的两条腿,一共四条腿,脑袋上还多了两根小小的触角。
胖虫子应该是完成了它的蜕变。
成了世所罕见的蛊虫
“金蚕蛊!”
翁岱盯着萧如月掌心的虫子大叫一声,“真的是金蚕蛊!这和我在古书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萧如月掌心里的虫子像是被他的喊声惊到,猛地往萧如月手腕上跳去,翁岱腹部又一阵绞痛,站都站不住,一下跌倒在地。
唐泽没能拉住他,反倒被他拖累了,也一起跌坐在地上。
那些被翁岱召唤来的毒虫就在树屋门口徘徊着,进不敢进,退不愿退,僵持着要与谁对峙一般。
那条胖乎乎的虫子就在萧如月手腕和手心里来回的跳,时不时地朝萧如月仰起脑袋摇晃着它的触角,像极了是个在私塾里被先生夸奖了回家在母亲面前邀功的孩子。
萧如月在它的触角上戳了戳,“乖,回头给你喂点好东西啊。”
胖虫子竟然高兴地转了个圈。
唐泽扶着翁岱站起身,两个人纷纷往后退了两步,仿佛对萧如月有所忌惮。
原以为是抓了个可以任意圆扁的人质,可以随时拿去和那个西夏皇帝谈判谈交易,没想到却是惹到了一个硬茬子。
萧如月弯腰拾起翁岱掉落在地的那管竹笛,握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随即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翁岱一眼:“这笛子就是阁下操控蛊虫的利器吧?”
“之前我以为你说要帮忙找金蚕蛊只是说说而已的,没想到你这个女人手上居然有金蚕蛊!”翁岱此时似乎并不关心他的竹笛,一门心思都扑在萧如月的金蚕蛊上面。
“你说过要帮我寻金蚕蛊的,此时你该说话算话吧?!”
“本宫是说过要帮你找金蚕蛊啊,但前提是你能帮我们家君上驱了燕州城外的那些红湘蛊,可你不但没做到,反而还想害我家君上,更要残害我大夏将士,对于出尔反尔的背信弃义之徒,本宫何必要对你遵守什么狗屁誓言?”
萧如月脸色一冷,与之前温婉秀雅端庄贵气的皇后娘娘判若两人。
“你……”
“翁岱蛊师也不必惊慌,本宫费心跟你们走这一趟,也不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的,只要你给本宫想要的东西,本宫可以让你走。”
萧如月微微一笑,冷是把宇文赫那套不怒自威的威慑力学了个十之**。
雅音姐姐说过的,金蚕蛊并非随随便便就能练成,即便练成,金蚕蛊浑身剧毒,若随便放进普通人的身体里,寻常人的身子根本扛不住那般的毒性,立刻就会毙命。
可是,想要替宇文赫续命,金蚕蛊就必须进入他的体内才行。
所以,要想成功替宇文赫续命,就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去掉金蚕蛊大部分毒素的法子才可以。
翁岱心里一紧,脱口而出,“你想要什么?”
“翁岱蛊师你手里的一条小虫子,而已。”
“小虫子?什么虫子?”
“白蛊。”
萧如月缓缓吐出两个字。
如果没办法去掉金蚕蛊的毒,那就想另一个办法,让寄宿金蚕蛊的人体内有可以清楚掉金蚕蛊毒素的蛊虫。
巧的是,今日一早她就无意间从唐婉儿那听到了关键线索。
唐婉儿说,翁岱的手上有一条很稀罕的虫子,可以吞噬掉剧毒而不被毒死,连金蚕蛊体的剧毒都能吞噬。
因此,她才决定冒险亲自走这一趟。
无论如何,这条白蛊她势在必得!
“你怎么知道的白蛊?!”翁岱闻之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大变,“你要什么都可以,但唯独这样东西我绝不会给你!”
“为什么,难不成白蛊是你的本命蛊?”萧如月脸色沉了沉。
“不是,但我就是不会给你!”翁岱双手捂着腹部,额头渗出冷汗,但语气却十分笃定,“你手上有金蚕蛊,还要我的白蛊,这可是我南疆失传的绝密法子,你是想救人吧?我翁岱向来以杀人为乐,怎么可能把白蛊给你让你拿去救人?!”
说着,他和身边的唐泽交换了个眼神,唐泽抱着翁岱就从树屋纵身跳了下去!
“休想走!东西留下!”
萧如月大喝一声,竹笛在她手上转了一圈,她便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唐泽和翁岱抓住树藤往下荡去。
竹笛声响起,无数毒虫沿着树藤向他们蜂拥而去……
山林外,一队人马徘徊不定。
崇阳和崇越等人分几头搜索,宇文赫面无表情高居于马上,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好一会儿,崇阳和崇越从树林里走出来,齐声道,“君上,有娘娘的线索了!”
宇文赫飘身下马,他们两个人各自捧着有奇怪痕迹的树枝凑到宇文赫跟前。
树枝上的痕迹,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但也不像是被什么东西砍出来的。
宇文赫看了一眼,随即转向梁丘雅音和唐敬之。
他们两个纷纷上前,都细看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上面的痕迹不是刀斧留下的,应该是月丫头的蛊虫留下的痕迹。”
说着,梁丘雅音又道:“月丫头身边已有好几样蛊,你们仔细看着树枝的断口,如此整齐,应该是化血蛊留下的。”
她笃定且坚定,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宇文赫抓过那树枝,“所有人,把马匹拴好,徒步入树林!”
树枝被紧紧攥在手里,像是要捏碎一般。
燕州城楼。
宇文骁一恍神的功夫,沾血的锋利白刃从上面直直劈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飞来一颗石子打偏了宇文觉的剑,他趁机将身子往旁边一滚,堪堪就闪过了白刃。
他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唐婉儿手里正抓着一把石头子,外带了一把弹弓呢。
宇文觉没刺中他,很快又一剑冲他刺去。
“你手脚倒是快啊,老先生!”宇文骁又闪过他的剑,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
唐婉儿那边把弹弓石子当做武器,与宇文骁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宇文觉妥妥成了她小时候顽劣时射的鸟儿。
宇文觉何时受过这般的侮辱,早已怒上心头,招式越发凌厉。
唐婉儿玩得太欢,一不留神手里的石子就射光了,一摸腰包,没了。
就这么一走神,原本和宇文骁对打的宇文觉不知怎地就跟有分身术一般,笔直冲她飞了过来!
“娘亲啊”
“大将军救命……”
山林里。
毒虫沿着树藤迅速爬向唐泽和翁岱,速度之快简直难以言状。
此时,就连树上盘踞的毒虫们也纷纷凌空而起,冲他们就跃了过去。
满天飞来的毒虫,头顶上更有不计其数的虫子源源不断向他们靠过来,唐泽不得已舍弃了树藤,和翁岱两人一起从半空中跳下去,抱作一团滚落在地。
滚了好几滚才停了下来。
结果他们才落地,毒虫就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包抄过来。
竹笛的声音一直在头顶上盘旋,在他们耳边回响,毒虫的数量越来越多,翁岱急急忙忙从自己身上掏东西,脸上暗红色的花纹也一下子都涌了起来。
可是,那些毒虫并没有退散,在他们周围形成了包围圈,像随时要把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那个女人好狠!”翁岱咬咬牙,一手按着肚子勉强站起来。
唐泽一手搀扶着他,冷冷道,“你堂堂一个高等蛊师,从前好歹是你们苗疆那个圣坛的看守人,居然会被自己召唤出来的毒虫给包围了。”
翁岱气得要跳脚,“竹笛本来就是用来控制蛊虫的,那些毒虫蛊虫从培养之初就是听着竹笛的指挥,竹笛在谁手上,虫子就听谁的,那个女人拿走了我的竹笛,我也拿她没办法。”
“难道没有了那个竹笛你就没有办法控制这些毒虫了么?”
“没有!”
翁岱脸上隐约青筋暴起,但被暗红色的花纹掩盖住,便没那么明显。
他朝树屋望了一眼,咬牙切齿道:“那个女人手上有金蚕蛊,就算没竹笛,毒虫也都会听她的。金蚕蛊是万蛊之王,此蛊一出,天下蛊与虫皆听之号令!”
唐泽一贯保持着温文儒雅书生气的脸色沉得无比难看,他从身上摸出个哨子,重重吹响。
一阵强烈的震动仿佛山呼海啸般排山倒海而来!
整片树林都晃动起来了。
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翻腾,要冲出来一般。
大树剧烈摇晃着,萧如月在树屋里也待不住,学着翁岱和唐泽离开的法子,抱着树藤就荡了下去。
人到半空,树藤突然间“啪嗒”一声,应声断裂。
萧如月从上面重重摔了下去……
对了,神经大条的凉歌今天才发现,章节序号弄错了,390应该是370才对,从本章开始恢复正常序号,前面写错的会改过来。除此之外,内容是连贯的,请放心阅读。
第426章 十面埋伏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死时,眼角突然瞥见一抹藏青色的衣袍飘了过来,随后她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扑鼻而来的熟悉的气息,让萧如月整个人为之一震。
“君上!”
“是我。”宇文赫抱着她提气一跃,连续跃了好几跃,才到达一个震动相对平缓的地方。
梁丘雅音和唐敬之以及崇阳崇越他们都在。
前方树屋所在的地方仿佛地动山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要翻起来似的。
陡然间,地上崩裂,树木四向倾倒毫无章法,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片阴影从天而降,像是大鸟一般的东西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即,就见唐泽带着翁岱飞身跃起,一跃落在大鸟背上。
萧如月想起了什么似的,反手拽住宇文赫的手:“别让他们跑了,唐泽手里有很多的傀儡!”
宇文赫回头看了崇阳崇越一眼,他们便心有灵犀似的飞身而起,连带身后那些个“凤隐”的人也飞身而去,他们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绳索齐刷刷向大鸟儿抛去。
就在鸟儿要飞上天空时,生生被各方的力量拽住下来,力量一失衡,头重脚轻就从上头摔下来了。
唐泽和翁岱从上面直直摔下来,那只机关大鸟就朝着他们笔直砸下去。
“翁岱不能死!”萧如月急得大吼,撒丫子要追过去。
脚还没能迈出去,便被宇文赫给拽住了,“你太乱来了!跟我回去。”
“不行,我还有东西没拿到。”
可是,地上的震动越发剧烈,山体仿佛因为剧烈的摇晃而裂开巨大的缝隙,翁岱和唐泽就这么摔进了缝隙了,就连那些个毒虫,也来不及逃生,一并被巨大的土块和树木给埋下去了。
萧如月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都给埋进去了。
“不”
怎么会这样?
萧如月泪如泉涌,整个人瘫软在宇文赫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为什么天下百年不遇的金蚕蛊她都有了,还是没办法救他的命?
地动山摇之中,崇阳崇越领着众人撤退,他也一把抱起萧如月,施展轻功飞身离开。
身后的地动越发剧烈……
那股剧烈的震动在离开山林之后,便没那么强烈了。
萧如月泪流满面,非要冲过去,但被宇文赫拽住,她双手揪着他的衣襟,泪如泉涌:“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要强求了。”宇文赫徐徐笑道,事不关己般高高挂起。
萧如月一愣:“你早就……”知道了。
宇文赫点点头,紧紧将她搂在怀中,“不要再去冒险,答应我,从今往后你不要为了任何人去冒险,即便是我也不值得你去冒险了。”
萧如月下意识往梁丘雅音那里看去。
雅音姐姐眼光有些躲闪,也有些愧疚,双唇蠕动了好几次,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对不起,月丫头。
这个秘密没能替你守住。
就像没能替宇文赫守住他的秘密一般。
我算是把你们俩都给欠了。
……
“先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唐敬之算是说了一句公道话。
山林里还在震动。
宇文赫顿了顿,嗯了一声,抱着萧如月上了马。
回去的一路上,萧如月始终一言不发。
燕州城楼上。
手无寸铁的婉儿姑娘大喊着救命,宇文觉的剑眼看着就要从她心口刺进去,却见一个身影突然扑过来挡在了她前面。
宇文觉的剑刺进血肉之中,刺中的却不是唐婉儿,而是扑过来当肉垫子的大将军。
“你这个不靠谱的蛊师怎么就这么爱给人惹麻烦。”
“我……”
唐婉儿眼看着白刃穿过他的身体,眼眶都红了,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出来。
宇文觉愣住。
怎么会有这种傻子自己扑过来挡剑。
“宇文齐的儿子也跟他似的喜欢演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是么?真是可笑!”宇文觉冷冷笑,手腕一用力,迅速拔出了剑刃。
宇文骁肩胛上的伤口鲜血如涌。
他却顾不得疼痛,猛地转回来,把唐婉儿护在了身后:“小丫头,自己找机会跑,刀剑无眼你可别自己再撞上来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宇文觉冷笑,四下打量了那些要冲过来保护大将军的军士,“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这么喜欢当英雄的话,本座就成全你们!”
唐玉致,你在上面看着,我宇文觉,一定要把你珍视的东西全都毁掉。
你不是说你爱宇文齐么?
你不是说你爱你的孩子么?
你不是说你最向往的是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么?
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你说过你爱我的,你凭什么爱上别人?!既然你言而无信,我凭什么让你对别人的承诺兑现!
唐玉致,你给我看着!
我这就送你儿子去见你!
“宇文骁,你爹娘都在等着你呢!”宇文觉大喝一声,手中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宇文骁门面砍去。
宇文骁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脚虾,“铛”地一剑便迎了上去,另一只手同时推开了唐婉儿。
两个人又缠斗起来。
城楼上的军士们朝下砸落大石,飞箭不断,但城楼下的鞑靼大军不畏生死一般,拼死拼货登上城楼。
终于,鞑靼士兵逐渐登上了城楼。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越来越多。
就在宇文觉满以为自己占据了优势时,一个分神,宇文骁趁机一剑从他手臂划过,那一剑划得深,当即血溅而起。
宇文觉吃痛一声,手里的剑险些丢开。
忽然,他就听见身后兵器“啷当”落地的声音,却见那些爬上城楼的鞑靼士兵有一部分不知为何纷纷弃了武器投降。
“凡鞑靼士兵皆听我号令,就地放下武器投降者,免死!”杨副将手持令牌模样的东西站在高处,朗声一喊,鞑靼士兵全都愣愣地看了过去。
“怎么回事?国师手里不是已经有一个狼头令箭了么?”
“怎么会有两个令箭?”
宇文觉也不自觉被吸引了目光。
虽然离的有些远,但他依稀能看见,那个令牌是:“那是狼头令箭!莫啜的东西怎么会在你们手上?”
“那国师是承认你手中的狼头令箭是假的了?”宇文骁扯着嗓子喊道,城楼上虽然嘈杂,但这句话顺着风飘开,在场之人悉数听见了。
那些鞑靼士兵惊呆了一般,纷纷看了过来,“假的?!”
“真正的狼头令箭早就在本将军手里了,还是你们的莫啜王子亲手托付的!”大将军登高一呼,气势十足,“鞑靼国师燕绝,狼子野心,为了自己的野心企图挑起大夏与鞑靼的战争,想要牺牲无辜的将士为他一个人的阴谋去送死,他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好在他的阴谋被我大夏君上所知悉,我大夏君上与莫啜王子已有盟约,莫啜王子若为鞑靼可汗,自此之后,与我大夏永世修好!”
鞑靼那些将士纷纷愣住,城楼下正在奋战要登上来的将士更是呆住。
杨副将趁机高举狼头令箭道:“有鞑靼三王子莫啜王子亲赠的狼头令箭为证,国师燕绝以假令箭混淆视听蒙蔽三军将士,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此言一出,鞑靼大军哗然。
大夏军士换成防守状,不再主动攻击。
那些鞑靼军面面相觑,像是根本不知道应该听谁的话才好了。
不过,这一点早就有人考虑到了。
鞑靼的狼头令箭出现在敌国的将军手里,怎么能服众呢?
说不定早在出征之前,便有人已经给他们灌输了狼头令箭皆是假的念头。
宇文骁和杨俊达隔空对视了一眼,杨俊达示意了身边的卫兵,信号箭便升上了空中。
“嘭”的一声,信号箭在近黄昏的天空里炸开。
四面八方喊杀声有如雷动。
燕州城门大开,城内骑兵风一般奔出城,而远方马蹄踏踏风萧马鸣,东陵旌旗招展。
正所谓里应外合,也不过如此。
鞑靼军士彻底惊呆。
这大抵应了一句老话,叫: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宇文骁瞥了他家二叔一眼,“怎么样,我说过我对付你绰绰有余的,你当真以为本将军是说说么?”
当然,他从来没承认这个人是他的二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童年过的那么心酸,大部分都是宇文觉的责任。
他一个人的野心,缔造了今日这许多人的杯具。
宇文觉罪不容诛!
他万死难辞其疚!
宇文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突然心口一疼,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他一般。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
身后,冯玉婷手持通体泛着青绿色的剑刺穿了他的心脏,冲着他冷冷笑道,“你猜,这世上有多少人不想被你逼着去送死?”
“冯、玉、婷”
“你竟敢”
“在你盘算着让我去死,甚至于对那个所谓的苗疆蛊师许诺事成之后要将我送给他时,你就该想到有今日!”
“我冯玉婷,从不是旁人能够摆布的!我即便死,也是我自己活够了,想去死!否则,天底下没有人能左右我的生死,你宇文觉也是一样!”
第427章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冯玉婷言辞凿凿,信誓旦旦。
面容仍妖艳夺目,却已从前大不一样了。
宇文觉心口持续抽痛着,生生掰断了穿胸而过的剑刃。
“冯玉婷,你怎么敢……”
“宇文觉,你凭什么以为我不敢?”冯玉婷冷笑反讽,“我冯玉婷的命不是卖给你的,我是我,我永远只是我自己的!你永远左右不了我的思想!”
是么?
左右不了思想又如何?
宇文觉狠狠扯了扯嘴角,“所以你就想要我的命?你明明知道你是杀不死我的!”
“谁说的。”冯玉婷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冷笑出声,“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你忘了当初是谁研制的了?”
宇文觉一怔。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药既然是人做出来的,自然就会有破绽。”冯玉婷把玩着手中剑刃被涂成青绿色的断剑,仿佛高高在上看穿一切似的。
“冯家当年既然能做出这药,自然就有办法毁了它。”
宇文觉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着手里沾了血的断剑,“是你的那个活人蛊?!”
“可不是嘛,帮你过了最后一关的人是她,能毁了你的,也只有她。”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古人诚不欺我。
宇文觉心口骤然猛地一抽,口中涌出无数鲜血,站都站不住。
跌倒在地。
鲜血如涌。
而他年轻俊朗的面容,就在一口一口呕血时,瞬间苍老。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风一吹便会散。
宇文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瞬间发黄起褶,斑点纵横,难以置信地惊慌大叫。
鞑靼军士们见此画面,全都吓得惊慌失措,尖叫四起。
城楼下,身披戎装铠甲的沈良沈将军统领十万东陵军,举剑登高一呼:“弃械投降者,不杀”
“弃械投降者,不杀”
“滚回你们的草原去!”
城里城外,大夏军越东陵军的节奏无比契合,震耳欲聋。
士气高昂。
宇文觉摸着自己的脸,一块石子此时飞过来打乱了他的头发,一头青丝成白发。
“不,我不会死的,我不会……”
宇文觉不断抽搐着,身上越来越冷,心口的伤流血不止,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将军,替我向宇文赫和司徒敏带句话,我冯玉婷”
“宁死不悔!”
冯玉婷突然说道,话音落,她一把抓起宇文觉,从几丈高的城楼上纵身跳了下去。
她的眼前,仿佛又看见那个长满了青绿色毛发的脸庞。
那时,本该早已失去成为行尸走肉意识的人,眼睛突然动了。
她还叫她,“……姐、姐。”
“姐、姐,我……想,死。”
冯玉婷失笑,泪如泉涌,哽咽着道,“是啊,死了干净。”
死了才干净。
这般活着,太痛苦了。
这么多年苦苦挣扎,都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变成了活人蛊的叶海棠,根本不会死啊,她即便受了伤,也会很快复原。
如何才能让她死去呢?
除非,将她的头砍下来……
她做了。
海棠想死去,她不想活下去了。
她这般活着太痛苦。
……
一队人马由远及近。
萧如月恍惚间听见有人惊呼,“冯玉婷”
她猛地回神看去,便见,那个生得妖娆无双的女子,携着宇文觉纵身跃下。
那么近,她就这么从她眼前飞落下来。
顷刻间,血肉模糊。
……
萧如月依稀听见了抽噎声,扭头一看,雅音姐姐已泣不成声。
为何而哭呢?
当年她们也曾有过短暂的师徒名分,当年,也曾同住一个屋檐下,共吃一锅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也许,哪怕是杀人无数罪大恶极的冯玉婷,也曾有过天真烂漫的时候。
只不过,一步错,步步错。
迈开了那一步,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她也不肯回头。
没有哪一个人生来便是恶的,说到底不过造化弄人。
……
大夏与鞑靼一战,最终以大夏取胜而终结,这其中也有一半是因为东陵的援兵及时到达的缘故。
鞑靼大军近半数被俘虏,输得一败涂地。
鞑靼国内莫啜和呼勒两兄弟的斗争也有了个了结,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呼勒被他的爱妾刺死,莫啜兵不血刃便得到了汗位。
宇文赫亲笔修国书令使节送往鞑靼王庭,要求莫啜亲赶赴边关来领回他鞑靼的俘虏。
这封国书送达王庭后,莫啜在他的王宫里气得摔碎了多年前大夏先帝赠予的夜明珠,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宇文赫尝尝失败的滋味。
“宇文赫,你我且等着,我倒要瞧瞧,你与东陵的盟约能持续到几时。”
不日,飞鸽传书送来鞑靼新任可汗莫啜的回信,信上说,他定会亲赴边关。
过没几日,随后宇文赫派去的使节便和莫啜一道归来了。
燕州城原先搬走的百姓听闻打了胜仗,在第二日便都兴高采烈地搬回来,冷清了许久的燕州城又再度恢复了生机,小商贩又开始在街上摆摊叫卖,一派生机盎然,即将到来的严冬也黯然失色。
不过,那日带着东陵大军千里奔袭而来的功臣沈良沈将军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来回一路奔波,战事一结束就病倒了。
偶感风寒简直要了命了。
用银临姑娘的话说就是,自打与他相识,他连个喷嚏都没打过,这下真是病来如山倒。
行馆里整日能听见沈将军的喷嚏连天。
银临也无心伺候皇后娘娘了,萧如月索性让她专心去照顾沈良,别为她费心了,君上也同意,这件事便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皇后娘娘心里暗喜,她仿佛是在无形间又撮合了一对。
若有朝一日她不当这个皇后了,说不定还能靠当红娘给人牵线做媒养家糊口呢。
当然,这话她说给她家那位君上听了之后,她家君上便大义凛然地道:“你放心,即便你不当皇后了,也不需要操心养家糊口的事情。”
皇后娘娘哭笑不得。
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于是,她指着桌上那碗十里八里外都能闻见苦味的黑乎乎药汁道:“你还是喝药吧。”
某君上认命,一口饮尽。
至于翁岱和唐泽一起被地动掩埋了,得到白蛊无望的事情,他们都绝口不提。
所有人都体贴的不再提起这件事。
如今的行馆里到处散发着一股春天来到的气氛。
连素日里见面便吵得面红耳赤掐得你死我活的唐神医和梁丘姑娘如今也换了个相处方式,见面还能互相打个招呼。
可以看出来,梁丘姑娘如今对唐先生的印象或许应该可能有所改观了。
而绿衣姑娘也是越发恨嫁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战事平定,她恨不得日日都与她的心上人黏在一起,崇越走哪儿她都跟着或许说,崇越走哪儿都要带着她,生怕绿衣姑娘会被旁人给抢走了似的。
为此,崇越的好基友……哦不,好兄弟崇阳,还一脸的不爽:你们这么公然出双入对恩恩爱爱甜甜蜜蜜,还给不给光棍汉活路了?!
为此,绿衣姑娘红着脸表示:“其实,宫里头那么多漂亮姑娘,让娘娘给你指婚便是了。”
崇阳大兄弟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胸口狠狠中了一刀。
凭什么崇越和他是一起长大一起练功一起为主子出生入死的,崇越长得还没他好看呢都能自个儿找到媳妇儿,他至今还是个光棍汉!这不公平!
说好了看脸的年代呢?
绿衣又曰:“因为你长得太好看,小姑娘在你面前也自惭形秽,哪里好意思与你站在一处?”
崇越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以为其壮声势。
崇阳一口老血喷出十里远,此人已卒……
……
这一日,申时左右。
梁丘雅音来寻萧如月,人家夫妻俩正在房间里腻歪,梁丘姑娘便煞风景地来敲门,惹得某君上十分不悦。
“小兔崽子,板着张脸做什么?我又不找你。”
不得不提的一件奇事就是:如今雅音姐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儿都不畏惧宇文赫的淫威了。
见面就怼,毫不客气。
宇文赫冷冷哼了一声:“人,朕借你半个时辰便是,半个时辰后给朕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小气鬼。”梁丘姑娘冲他咧出一口白牙。
萧如月在边上哭笑不得。
好像我才是主角,要不要走,要跟谁走,你们不是应该问过我的意见么?
宇文赫与梁丘雅音像是都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竟然异口同声道:“你不归你管!”
得,她投降。
萧如月被宇文赫强制着多加了两层衣裳,又死活非要她加件斗篷,这样才算满意,如此装扮一番,雅音姐姐便欢欢喜喜地挽着她出门了。
马车在行馆门口等着,驾车的唐敬之。
为了萧如月这个孕妇坐着能舒服些,马车里特意铺了软垫子,还准备了塞满了鸟羽的软枕可让萧如月靠坐着。
她们上了车,马车便缓缓向城外去了。
萧如月看了经过的路道,又靠了回去。
“月丫头,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找你要去什么地方么?”
萧如月抚摸着斗篷上绣工精致的白雪红梅,淡然笑道:“行之不跟着,你又专门找了唐先生驾车出城,去的地方,也就那么一个吧。”
追文的小仙女们应该看见了,故事写到这里已经是尾声了,结局应该在这个月,最迟下个月初一定会出来的。
收尾收的乱七八糟,求不嫌弃。
将来若有机会希望能出个精编版的,以弥补边写边发的考虑不周和思维短板。
共勉。
第428章 护妻狂魔
她说着看了看梁丘雅音,仿佛是在说:“若是这般明显我都猜不到,我岂不是傻?”
梁丘雅音摊手,“就知道瞒不过你。”
可不是嘛,会让宇文赫都不想去的地方,也就只有冯玉婷和宇文觉的墓前了。
但是宇文赫也知道,月丫头一定会陪着她,所以他才不阻拦。
那个狗皇帝对月丫头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黄昏日暮。
小山坡上两座坟茔面向东方而望。
斜阳的光线照在墓碑上,两座碑皆无字,一座刻着碑上刻了剑,一座碑上刻了海棠花,仅此而已。
梁丘雅音在刻着海棠花的墓前烧了纸钱,深秋初冬的寒风刮起漫天纸灰,向远方翩翩飞去。
“月丫头,你说,人真的可以有来生么?”
“或许吧。”萧如月的目光在纸灰上收回,落在刻着海棠花的墓碑上,“我不就是死过一次又回来的人么?这世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无法尽言。”
梁丘雅音笑着摇摇头,“他们若是有来生,还是别再做人了,当牛做马或者当猪当羊,都好。”
可不是,做人难。
一步行差踏错,便无可挽回。
当牛做马的话,兴许懵懂无知也能快乐一些。
梁丘雅音的手按在冰冷的石碑上,越发黯淡的日光被光火渐渐朝野,石碑越发昏暗。
冯玉婷,你这一生自己走的路,是好是坏,都已终结。
你我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来世不计。
“就让这朵海棠花陪着她吧。”萧如月拍了拍她的手背,“无论如何,犯错的人都已经赎罪了,我们就放过自己吧。”
……
夕阳最后一点亮光落到了山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唐敬之打了灯笼,却要去驾车,却见远方有车马飞奔而来。
天干物燥,马车扬起尘沙满天。
“驭”
马车到了他们跟前才勒住,隔着帘子,车里光亮无比。
接下来,便见一个人从车里钻了出来,手中握着颗夜明珠,他一出现,周围的黑暗尽数被驱散了。
他从容优雅地步下马车,先是冲着萧如月笑,转头又看了梁丘雅音一眼,“说好的只借半个时辰的,梁丘姑娘食言了。”
梁丘雅音:“说好的半个时辰,不是刚好?”
某个迫不及待追过来的君上曰:“朕若不来,你岂不是失约食言。”
梁丘姑娘彻底无语。
月丫头,你倒是管管你们家这个护妻狂魔啊。
萧如月无奈摊手表示:“我也管不了他。”
然后就被“劫”上车走了。
原地只留下梁丘雅音和唐敬之面面相觑,还有一盏灯笼正散发出幽幽的光。
还有一群乌鸦从他们头上飞过来。
风,吹过。
萧如月被宇文赫领回行馆时,晚膳都已经摆上桌了。
“娘娘,您再不回来我们都以为您是要跟梁丘姑娘跑了呢。”绿衣一见着她,便着急地扑上来。
“哪儿能啊,我要是真与雅音姐姐私奔了,你们家君上不得跟你们拼命啊。”萧如月打趣道。
说完才想起身后站着的宇文赫,回头冲他笑了笑,“怎么,君上也怕本宫会被雅音姐姐给拐跑了?”
某君上信誓旦旦道,“那位梁丘姑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这倒也是。
晚膳都是萧如月爱吃的,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一日比一日大,她的胃口好得很,但她除了肚子越来越大之外,单薄的身子骨却未见长肉。
也不知道她都把东西吃哪儿去了。
晚膳过后,宇文骁便过来了,换下了素日里穿的那身戎装,而穿了系褐色的锦袍,头发梳得尤其整齐干净,活像是要去相亲似的。
这个受了伤的人,不是应该好好地待在军中养伤么?大晚上的他这是唱哪出?
萧如月看了宇文赫一眼,他解释说,“我觉得还是要让你和唐家的那位家主见一面的。”
顿了顿,看了眼宇文骁又道:“他是自己要跟的。”
他这么一说,萧如月便明白了。
大将军大抵是情窦初开了?
不过,大将军年纪一大把了,说他情窦初开似乎不合适。可她委实也想不到旁的词汇合适了。
宇文赫是带她去见那位唐家家主,而宇文骁,自然也是去见他想见的人。
没想到这两个人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斗得你死我活,大将军他还斗上瘾了。
萧如月给了宇文赫一个眼神,大意是:看样子大将军娶妻有望,不需要您费心赐婚了。
某君上耸了耸肩,仿佛是说:他总不能连崇越都比不上了。
此处崇阳恐怕要哭瞎。
收拾了一番,宇文赫便带着萧如月出门了。
他们坐的马车,大将军则骑马走在前面,还有崇阳崇越随侍一前一后负责安全保护。
马车离了行馆便直奔城南的一处民宅。
车停下来,萧如月下车一看,不太大的院子,门口还挂着两个写有唐字的灯笼,外表瞧着平凡无奇,却又和周围似乎不一样。
看样子唐家家主随意选的宅子,也不随便嘛。
崇阳上前去敲门,结果手还未碰到门环,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一身男装打扮的唐婉儿猛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唐婉儿自己先愣住了。
面面相觑。
半晌,唐婉儿回过神来,紧张地看着宇文赫和萧如月,“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唐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呀?”萧如月柔声笑道。
“我……我哪儿都没想去。”唐婉儿结结巴巴地,做贼心虚似的根本不敢看萧如月的眼睛。
萧如月不禁好笑。
唐婉儿看了她,又看看宇文赫,“我……我本来……”
“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待着你还想去哪儿?”
没等她说话,一个声音蓦地打断了她。
唐婉儿震惊地循声看去,这才看见马车旁边那个穿着褐色锦袍的大将军宇文骁。
“咦!你这人不是应该躺着的么?这才几日你就下床了!”唐婉儿惊得要跳起来。
说着径自越过了宇文赫与萧如月冲到宇文骁跟前去了,“你居然还骑马,你这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跟你说,你别以为你救了我又折腾自己我就会感谢你,本姑娘最最看不起你这种自残的人了。”
“我?自残?!”大将军脸色顿时沉如锅底,声音冷得像是从冰水里捞起来的似的。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与宇文赫就更相像了。
这对兄弟,在某些方面真是惊人地相似呢。
唐婉儿不禁咽了咽唾沫,“你,你别大声,你别以为你是伤员你就了不起了,受伤的人不好好躺着养伤你跑出来干什么?本来你替我挡了一剑我还挺内疚想去看看你的,你这样谁要看你啊!”
“你跟君上真是一点都不能比!”
大将军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这人是没有心的么?!”
“我……你说谁没有心,你才是木头疙瘩没有心呢!”
这气氛,是不是不太对?
这两位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了?
萧如月下意识望着宇文赫。
站着躺枪的某君上眉头一敛,沉声冲宇文骁:“衍之,跟我进去!”
宇文骁攥了攥拳头,心里是极其不愿的,但短暂的僵持之后,还是走到了宇文赫身边。
“至于唐姑娘,虽说战事平定,但谁也不能保证城中没有心怀不轨之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不会拳脚功夫,还是别独自出门的好。”
宇文赫说完这句,便挽着萧如月的手往里走。
宇文骁也跟了上去。
门内出来个管家模样的人,对着宇文赫萧如月和宇文骁三人恭恭敬敬地问了安,而后瞧见门口的唐婉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唐婉儿噘噘嘴,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崇阳崇越栓好了马车和马之后,一个留在外,一个则进去了。
……
正厅里,这会儿几个老头子正在说话。
唐家家主手里捧着盏茶,他另一侧的两位正陷入热烈的讨论中
“谢老,您的关门弟子如今成了我的女婿,这关系会不会乱套了?”
“这有什么,反正你们家丫头到底是要随着宇文赫那个臭小子叫我师父的,要让她叫我师公才是乱了套了。”
文山居士歪头一想,也挺有道理的。
月丫头要是按着他这叫,岂不是要管那位君上叫师叔?
萧如月一进来,赫然见着她爹和那位谢老先生也在座,不由得愣了愣。
宇文赫却像是见怪不怪一般,“看样子今个儿的日子不错,你们这几个老头子都凑到一块儿了。”
“臭小子,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谢老先生第一个站起来,一副“你要是不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我可要好好教教你才是”的架势。
宇文赫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撩起下摆便朝着谢老先生跪下去,“徒儿拜见师尊。”
“免了,起来吧。”谢老先生一脸不耐烦。
宇文赫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丫头,他都跪了,你怎么不拜我?”老先生见萧如月还站着,又不爽了。
萧如月哭笑不得,屈膝福了福,“见过师尊。”
随后又分别向唐家家主和她爹也见了礼。
第429章 女大不中留
谢老先生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萧如月一番,像是要将她从头到脚都看个清楚。
半晌,他抚摸着他的小胡子,颇为满意地回头冲着文山居士萧翰文道,“你家这闺女还是挺懂事的,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也就不与他们计较了。小丫头,我老头子便认可你了。”
“我的媳妇凭什么要你的认可。”宇文赫扶着萧如月,护犊子一般地将她护在怀中,对他家师尊半点也不客气,生怕谁就欺负了他的宝贝心头肉似的。
谢老先生立马就冲着他吹胡子瞪眼睛的:“你个小兔崽子,当年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跟我老头子呛上了。我谢某可还未曾逐你出师门,小心我家法伺候!”
宇文赫耸耸肩,不以为然道:“师门第一戒律,不得偷奸耍滑,您老下棋的时候便时常悔棋吧?”
谢老先生被他气得立马背过身去。
萧如月简直大开眼界。
这种,也能算得上拿得出手的理由?
宇文赫冲她笑了笑,仿佛是在说:没事,老头子不打紧。
萧如月哭笑不得。
宇文赫回头看了眼还在等的唐家家主,牵着萧如月上前几步,“叔公,您想见的人我也给你带过来了。”
“好一个水灵的丫头。”唐家家主唐老先生好生打量了萧如月一番,随即吩咐身边伺候的唐家子弟去内室取个东西过来。
唐婉儿还站在边上,一身男装十分突出,唐家家主瞥了她一眼道:“待会儿再与你算账。”
唐婉儿怂。
那年轻人去了又返,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精巧入首饰盒大小的小箱子。
唐家家主双手捧着,望着这小箱子看了许久,面上眸中多有感慨之色,长叹了一声唤了萧如月道,“丫头,这里面的东西,是要给你的。”
“给我的?”萧如月一脸茫然。
“嗯。”
唐家家主将东西递过来,萧如月迟疑着还是接过手,但却没有打开。
“你不看看里边儿是什么东西么?”
萧如月顿了顿,说道:“叔公,无功不受禄,这东西给我,总得有个由头吧?”
唐家家主这一下便被她逗笑了,“说的好,东西给你自然是有由头的。”
他老人家说着顿了顿,目光却是飘向宇文赫和宇文骁兄弟俩,之后对上了萧如月的视线,
“这个小箱子里的物件儿,是玉致当年临终前留下的。那时候她已经病的很重了,她托齐王来寻我,希望我代为保管这里边儿的东西。说是,日后她的两个儿子若能娶妻生子,这里面的东西就留待交给他们的妻子,作为传家之用。”
萧如月怔怔看着手里的东西,抬头望着宇文赫,他浅笑安然,“既然是母亲留给儿媳妇的,那便收着吧。”
萧如月一时好笑,这才终于打开小箱子来看。
这个外表看似简单的小箱子,里边儿却是别出心裁地隔成了两半,左右一模一样,连里面放的东西也是一模一样的。
发簪,手镯,还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牌。
不对,玉牌长得一般无二,上边儿的字却不一样。
左边的玉牌上刻着“赫”,右边的刻着“骁”。
萧如月将小箱子塞到宇文赫手上,拿起两块玉牌仔细打量,随即将那块刻着“赫”字的玉牌别在了自己的腰上。
某君上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
萧如月抱着小箱子思量了片刻,道:“这里面既然是两份,拿另一份便是大将军的了。大将军,这东西便让嫂子替你保管,带你成亲之日,再给你如何?”
某大将军双唇蠕动了几下,无精打采道:“全凭,嫂嫂做主。”
萧如月将刻着“骁”字的玉牌放到他掌心里,“其他的我替你管着,这件你自己个儿好生收着,可别还未给到你想给的人,便给弄丢了。”
这话,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宇文骁心领神会,道了声谢后,便将玉牌收好了。
侧身时偷偷的看了唐婉儿一眼,也是满心的复杂。
唐婉儿虽然有些事情挺迟钝,但被人看了一眼还是有感觉的,可等她看过去,那位大将军目光已经转开了。
嘁,这个人可真别扭。
宇文赫和萧如月他们的事情这就算是说完了。
唐家家主一改之前慈爱的态度,脸上微微严肃了些,沉声唤了一声:“唐婉儿,你可知错?!”
唐婉儿一下就怂了,“太叔公,我……”
“之前便吩咐过你,入夜后不许乱走,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我,我也没……”
“行了,你也别说了,既然南疆那边需要你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咱们唐家闯下的祸也落了幕,我会派人送你去一趟南疆,解释清楚之后,你就回唐家。”
唐婉儿嘴巴张了张,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扭头看了看沉着脸不说话的宇文骁,心里越发不爽。
都怪他,他要是好好待在军营里,她偷偷去看了他就回来了,哪里会被抓了个正着。
明明是个伤员,分明伤得那般重还到处乱跑,他根本不将自己当一回事。
哼,还连累她被说。
郁闷。
这般想着,唐婉儿看宇文骁的目光都越发幽怨。
厅内气氛有些严肃。
但就在所有人都不说话之时,宇文骁打破了沉默
“叔公,这次虽然我是为了救婉儿姑娘才受的伤,但这次能退敌,婉儿姑娘也是出了很大一份力,若没有她手中的红湘蛊母蛊,事情不能这般顺利。婉儿姑娘领了南疆圣坛看守人的重责大任,怕不是说卸下就能卸下来的。”
宇文骁说着顿了顿,又道:“请叔公三思。”
唐婉儿闻言诧异。
想不到这会儿会替她求情的,居然是这个坑爹大将军。
他人,也不是那么差劲嘛。
“对啊太叔公,那些南疆人哪里是那般好打发的,我当初死活不愿意,他们都死活要我当什么看守人,你要是派人陪我去,只不过还要闹出什么大乱子呢。”
宇文赫见状这才附和了一句道:“衍之说的有理,叔公三思。”
萧如月在旁边一直观察着宇文赫的动向,原本一开始他就可以求情的,但是呢,这个出风风头的人,必须得是大将军才行。所以,他才等到这时候。
这才是真正的神助攻吧。
唐家家主沉吟片刻,目光从唐婉儿和宇文骁脸上跳过,又落到了宇文赫这里来,“行之,你跟我来。”
“好。”
说着话,唐家家主和宇文赫便往后堂去了。
四下未有旁人,只有他们二人,宇文赫说话也就单刀直入了,“叔公为何对婉儿姑娘态度那般坚决,她已经不是孩子了。”
“不瞒行之你,婉儿与你们一般,是唐家外戚。”因为没有旁人,唐家家主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婉儿的娘算起来与你们同辈,但她爹娘早年遭遇不测,临终前留下这遗孤托我照顾,她又缺心眼,我只担心她……江湖凶险,一个小丫头到底不合适。”
“可是叔公,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婉儿姑娘总有一日要长大的。江湖险恶没错,但她若不自己经历,又怎能成长?再说,凭她那身驱蛊的本事,叔公以为一般人真能奈何得了她?”
“行之是觉得,不该强拉婉儿回去,放任她四处游荡才好?”
“非也。”宇文赫笑笑道,“叔公,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应当明白这个道理的。她是要闯荡江湖,还是要回唐家,都应该是她自己选的才是。而且,女大不中留。”
唐家家主像是明白了什么,点头称善。
宇文赫与唐家家主去了后堂,前厅几个人无所事事,你看我,我看你的。
“丫头,你过来。”文山居士朝萧如月招招手。
萧如月将小箱子交给崇越帮忙保管,答应了一声便走了过去,“父亲,怎么了?”
“我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京了,你可有什么要带给你奶奶的么?”
“这么快就走?”萧如月有些诧异,“自打您过来,我还没与你见着几面您就……”
文山居士笑了笑,说道:“这趟过来,我是受了岳相的嘱托而来,如今任务完成,也该回去复命了。我明早启程,你若有要带回去的东西,明早交给我吧。”
萧如月迟疑了片刻,而后又徐徐笑了,“嗯。”
父亲也知道,如今的她是离不开宇文赫的身边了。
虽然是一家人,但也免不了天各一方。
她脑子里已经在勾勒着要带什么东西回去了,边上的唐婉儿观察着她,忍不住嘀咕道:“你们西夏的皇后娘娘不是我们东陵的公主么?怎么还管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叫父亲?东陵的先皇不是早死了?”
“小丫头片子,休要胡言乱语。”半晌未曾说话的谢老先生突然呵责道。
唐婉儿吓一跳,被谢老先生的严肃表情吓着,大气也不敢出了。
宇文骁往唐婉儿跟前一站,挡住谢老先生的凶神恶煞,“谢老先生,她还小,不懂事,失礼之处请勿见怪。”
“想不到你小子也挺怜香惜玉的,很像宇文赫那个臭小子嘛,倒真是亲哥俩。”谢老先生被他这么一说,严肃的表情顿时瓦解了。
第430章 最毒妇人心
“小子,有前途。”
谢老脸上还多了两分调侃。
宇文骁面颊不禁一热,有些不好意思,“谢老说笑了,我再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唐家人。”
言下之意是,唐家人护着唐家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谢老先生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揭穿:这年轻人的理由可是够牵强的,他老头子都看不过眼了。
稀罕人家姑娘就直说,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表达算什么?
在这一点上他就是比不上宇文赫那小子。
宇文赫最大的特点就是认死理儿,他认定的事情谁劝也不管用,非要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死也不肯回头。
就如同当年,他好好一个小子,非要大费周章去找什么梁丘一族的所在,死活要去寻那可逆生死改阴阳的“情咒”,连自己的小命都不顾了。
要不是这般,当年他也不能气得险些要把宇文赫那小子逐出师门。
可即使如此,宇文赫也不肯让步。
最终他拗不过那小子,撂下狠话说,“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你赶紧走,爱去哪儿去哪儿,死了也别让我老头子给你收尸!”
但没想到那小子脾气硬得很,向他磕了三个头,便扬长而去。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不过,即使再给他老头子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仍不会改变初衷。
“丫头,你过来。”谢老先生冲着萧如月招了招手。
萧如月微微一顿,便迎了过来,“怎么了,师尊?”
“姓唐的有东西给我,我老头子就不能有东西给你么?”
萧如月哭笑不得,但当着这位的面又不好笑出来,只能应承下来,“不敢,师尊说是便是。”
宇文赫与唐家家主从后堂出来时,正巧看见萧如月跟谢老先生走了。
他本想追上去,但想了想,又作罢了,坐下喝了口茶,静候佳音。
谢老倒也没把萧如月领到哪儿去,他们就在院子里,月光下,一老一少对面而立。
“师尊,有什么话是不能在屋里说的。”萧如月也看得出来这位谢老是有话要说,她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索性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谢老负手而立,老神在在道,“小丫头,我小看你了。”
“师尊此话何意?”萧如月一脸不解。
谢老说道,“你特意遣了你陪嫁的送亲队长回去东陵搬救兵,其实凭你们的能力,收拾掉鞑靼那批人顶多再花些时间,你大可不必如此做,可你这么做了,一来,避免了大量的人员伤亡,可谓是心怀天下,大爱无疆。”
萧如月忍不住好笑,“师尊这怕是要把我夸到天上去了,小女愧不敢受。”
“不,你受得起。此是一。二来,东陵大军到来,便是正式对外宣告了西夏与东陵的结盟,西夏国小,宇文赫不可能护着西夏生生世世,与东陵联盟,往后与西夏利大于弊;再者,此事你是以东陵公主的身份出的面,宇文赫的面子你也给他留足了,你这丫头心思缜密,为了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你若是个男儿身,恐怕也不比他差。”
“所以师尊的意思是,我这女儿身就比他差了?”萧如月调皮地扬了扬眉。
谢老先生忍不住一阵好笑,“我可不敢这般调侃公主。”
谢老的这一声“公主”把萧如月的记忆给拉动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打第一次见了谢老,她便觉得他老人家和旁人不大一样,明明未曾瞧着十分眼熟了。
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了。
是在东陵皇宫的凌烟阁里。
在东陵时,她刚入宫没两日,皇兄司徒琛便带她去了凌烟阁,并告诉她这个的重要性。
其中有一副人像画,司徒琛特意指出来对她郑重其事道:那是上一代国师谢云鹤。
那是几十年前的画像了,画中人四五十岁,还是一头青丝。
东陵曾经的国师谢云鹤,乃是当世高人奇人,据说精通医卜星像,武功奇高,他在朝时,风光无二。但后来归隐山林,早已归于黄土。
他的青丝虽然如今变成了白发,但这张脸却并未变过。
他,居然是那位前国师,谢云鹤?!
可他,怎么会还活着?
照他的年纪上算,至今至少上百岁了!
“您老……是谢云鹤,谢先生?”萧如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谢老微微一怔,便笑了,“小丫头,你倒是锐利的很。可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萧如月双唇蠕动了几下,将自己的猜测合盘托出,“首先是您的言谈举止,您是宇文赫的师父,却喊我公主,这就表明您不说西夏人,而是东陵人。”
“其次,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您曾很紧张地问过小女说,宇文赫有没有将您的事情跟旁人说起。以常理推断之,;连名字和生平事迹不愿意被人提及的,无非是些不可对外人道也的隐秘,您也许是不愿意被世人知道您的存在。所以在师门的规矩中早早就订了一条不许随意泄露您事情的戒条。”
“其三,婉儿姑娘在说到先帝时,以您的气度从容,不是应该随口两句就能把婉儿姑娘打发了,可您的反应很激烈。换做常人根本不至于此,而且之这也并不像您这般人物会有的反应。反应激烈说明您和你在乎与先帝有关的事情。”
“最后,便是您的长相,小女曾在凌烟阁里见过您年轻时的画像,虽说青丝变白发,但这张脸并未改变。尽管不可思议,但有了前面三项,小女不得不做出这般大胆的猜想。”
事到如今,萧如月才终于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谢老的身份竟然如此惊人。
她非常震惊,但脸上却看不太出来。
谢云鹤老先生打量了她一眼,不禁笑道:“小丫头思维敏捷,思虑周全,的确不输给宇文赫那个臭小子。我不想让他提起我,连你都不许提,是因为我这老头子在世人心里早就死了,一个死人怎能出来兴风作浪?”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的谢云鹤谢先生已经不在人世,却不知还有一位剑圣前辈仍在江湖当一个闲云野鹤。”萧如月忍不住调侃道,“都说前任国师谢先生唯有留下宝剑一柄传世,那就是银霜剑了吧,您怎么不怕被世人怀疑,还大摇大摆地就给了宇文赫了呢?”
“怕甚,所有人都觉得谢云鹤死了,拿那把剑出来不正好说明这个人已经死了么?”
谢老义正词严道,还挺有道理。
萧如月无法反驳,“那您不让宇文赫提您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那时候他为了找雅音姐姐要情咒,为了回来承继帝位,您不同意,他便跟您老人家闹翻了?”
一提这事谢老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臭小子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是吧,她也这么觉得。
这位谢老先生脾气倔的很,哪儿那么容易气消。
所以师徒俩一气就气了这么多年。
但萧如月诚然以为,谢老再倔,但没宇文赫倔。
他那人说好听了是有主见,说难听就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公主,我老头子也不愿意拆人姻缘,如今你们既然好好的,那就珍惜当下,你们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的。”
“我知道的,多谢师尊。”
谢老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这么个宝贝徒弟了。”
萧如月原本将心事藏得挺好,但此时谢老这么一提,心里莫名揪了起来。
凭谢老的本事,他大抵也知道使用了“情咒”会是什么后果吧,所以早年才会不惜要将宇文赫逐出师门也要阻止他。
可惜,宇文赫抬倔强了,他决定的事情根本没人能拦得住。
思及此,萧如月心口越发难受,但又不想在谢老面前失了态,勉强挤出一抹笑道,“我父亲,是否也是您的弟子?”
谢老一愣,“你这小丫头眼神可真毒。”
……
从唐家叔公那里离开时,时候已晚,唐婉儿送到门口,又讪讪回去了。宇文骁本想骑马,但被他哥给拽进了马车里。
宇文赫还嘱咐萧如月道,“劳萧姐姐费心,别让他死在路上了。”
“放心吧,他还死不了。”
得了萧如月的保证,宇文赫便放心地骑了宇文骁的马儿,把他亲弟弟丢马车里了。
马车里,皇后娘娘睨了大将军一眼,微微一笑,“转过去,把衣裳拖了。”
大将军一开始还犹豫,皇后娘娘在他身后道:“你若是自己个儿不脱,我可就动手了。”
大将军浑身一僵,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他也不是不肯脱,他主要是担心,他在皇后娘娘面前脱了衣服,回头宇文赫那个变态能把他的一双眼珠子给挖出来。
萧如月也不为难他了,径自打开手中的寒玉匣,暗金色的胖虫子从里头跳出来,一下子就循着血腥气钻进大将军的领子里去了。
某大将军一阵恶寒:“嫂子,您这疗伤方式能不能换换?”
“本宫让你脱衣服了,是你自己不脱的。”
大将军曰:我的锅。
而后便听见马车里一阵阵惨烈的**声,到行馆时,大将军从里头爬出来,生无可恋地望着他个,“最毒,妇人心”
第431章 吃干醋
宇文赫闻言看了看萧如月,皇后娘娘摊手,一脸无辜:
我可什么都没对他做。
这锅本宫不背。
宇文赫扬了扬眉,随即吩咐人将大将军抬走了。
抬走了!
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阵萧瑟的风吹过来,萧如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宇文赫把斗篷的帽子往她头上一盖,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就这么拥着一步一步缓缓往里走,“师尊可很少与人说那么久的话,你们都说什么了?”
“怎么,好奇?”
“是,很好奇,好奇师尊有没有为难你。”
萧如月忍俊不禁,“想什么呢,就算你的恩师过去也曾因为爱护你而强烈反对过,但如今本宫再怎么说也是东陵的公主,他老人家身离朝堂,心还牵挂着,定不会对本宫无礼的。”
宇文赫闻言顿了一顿,随之释然,“看样子老头子什么都对你说了。”
只这一句,宇文赫便充分了解到她与他家恩师的对话内容了。
事情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不过,凭萧姐姐的聪慧机敏,能让那个老头子认可也是理所当然的。
“师尊他老人家看样子很喜欢我,所以什么都不瞒着我。”
宇文赫失笑,“是是,萧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皇后娘娘闻言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好似她是无理取闹似的。
欠打。
某君上忙堆起一脸的谄媚与讨好,“今晚早些休息,明日那位新继任的鞑靼可汗也该到了,也有好些事要忙。”
萧如月哼了一声,这才算勉强认同。
宇文赫说的在理,明日那位新继任的鞑靼可汗一来,又该热闹了。
夜风寒,宇文赫不愿意萧如月在外头吹风,说着话便把她给带进屋里了。
边关入冬早,夜里越发寒冷,银临在他们回来前便已经送了个火盆过来,让屋子里暖起来了。
绿衣送了洗脚水进来,萧如月刚要自己脱靴子,那边正在拨弄油灯的某君上便把东西一搁,挽起袖子就过来了,“你坐着别动。”
萧如月自知拗不过他,也就作罢了。
她坐在床沿看着宇文赫,他先试了水温,左右手都下去试了一次,才替她脱去鞋袜,小心翼翼如呵护珍宝一般将她的脚丫子放进热水中。
滚烫的热意激得她“滋”了一声,宇文赫便抬起头来,“还是太烫了么?”
萧如月摇摇头,“没有,正好。”
说着话却不禁笑了,“君上,你说你堂堂一国之君,若是被人知道你挽着袖子蹲在地上给本宫洗脚,会不会被人笑话你是个妻管严?”
宇文赫望进她眼中,笑意盎然,“也许在旁人眼中我是大夏的一国之君,可关起门来,我不过是你夫君。自家夫妻的闺房之乐,理会旁人的眼光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说道:“有句话,我一直没告诉你吧。”
神色突然认真了起来。
萧如月也跟着正襟危坐,“什么?”
“你知道我当初为何不顾师尊反对,也要回来当这个皇帝么?”
萧如月调侃道,“难道不是为了试试看坐在龙椅上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满不在乎道:“龙椅有什么可坐的,不瞒你说,我小时候进宫早就偷偷趁着没人的时候坐过了,一点儿也不如软榻舒服。可是……”
他看着萧如月,神色越发严肃认真:“在我心里,你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子……”
“你这么好,若不以江山为聘,我如何配得上你?”
……
北方在窗外呼啸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起来推开窗,窗外竟然积了一地银白。
寒风迎面而来,却抵不过这惊喜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下雪了”
皇后娘娘兴奋地像个孩子,头发也没挽起来,匆匆忙忙穿上袜与靴,随手抓了两件衣服穿上,又披了件斗篷便奔出门去了。
小雪飘着,院子里积了薄薄一层的银色,枝叶快掉光的大树上,白雪覆盖着黄叶,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看上去美极了。
萧如月满心欢喜地蹲下身去,伸手便要去抓地上的雪,银临紧张地端着热水过来,见此情景紧张地把水盆往地上一放便跑了过来,“我的娘娘啊,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快起来。”
“下雪了呢,好美啊!”
皇后娘娘一双眼睛都沉迷于雪中的美景,根本顾不上其他的。
银临要哭了,忙握紧她的手,“娘娘,外头冷,您这手都冻得通红了,快回屋里去吧。您肚子里怀着龙嗣,若是有个意外银临可吃罪不起啊。”
“无妨,瞧把你给紧张的。”皇后娘娘满不在意地抽出自己的手,“你去给本宫将绘画的颜料宣纸准备好,本宫要作画。”
银临:“啊?”
银临姑娘一脸懵逼。
“月底是你们家君上的寿辰你忘了么,本宫正苦于不知该送什么礼物好呢。这下好了,老天爷都来帮忙了。”
皇后娘娘早就开心得不成样子了,手舞足蹈的,说着话还要蹲下去抓一把雪。
银临忙将她给拉住了。
素日里成熟稳重的娘娘一见了雪便像个孩子似的,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咱们先回屋,奴婢这就去准备。您一个身怀六甲的人,能不能有个孕妇该有的觉悟?”
说着这话,银临也顾不上眼前这个孩子气的女子是不是自家主子皇后娘娘了,狠下心将她给拽回了屋里。
当然,皇后娘娘岂是这般容易妥协的,她一颗往外跑的心如此的强烈,“银临,你让本宫再多看两眼,不瞧清楚哪里画得出来花样?”
“画什么花样?”宇文赫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萧如月和银临都是一愣。
银临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这才松开了萧如月的手。
萧如月咬咬唇,可怜巴巴地看了宇文赫一眼,老实巴交地坐了下来。
知情识趣如银临,见此状况马上就福了福身道,“奴婢告退。”
绿衣也正好端了早膳过来,和银临交换了个眼神,机智的搁下早膳也赶紧撤了。
屋外小雪飘飘,屋内温情脉脉。
宇文赫拉着萧如月的手,将冻得通红的双手包裹在掌心里,一脸宠溺,又无奈又好笑,“瞧你多大的人了,外头这么冷你就穿这么点就出去了,也不怕把你儿子冻坏了。”
“说不定是女儿呢。”皇后娘娘理直气壮道。
宇文赫失笑,“也是。”
“但是莫啜马上要进城了,你就不想去会会这位新任的鞑靼可汗?”
萧如月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二话不说就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要去拿漱口水。
没想到宇文赫还先她一步拿起来,“要见到莫啜你就那般高兴?”
皇后娘娘曰:“本宫喜欢看他吃瘪的表情。”
某君上一脸吃味地道:“可朕不想让你多看别的男人一眼。”
居然在这个时候吃干醋?
皇后娘娘猝不及防一怔,哭笑不得。
……
等萧如月洗漱用过早膳打扮妥当出门时,已经个半个时辰后。
莫啜已被崇阳崇越迎进了城。
在城门口时,这位新继任的鞑靼可汗没见到宇文赫亲自来迎接,还一脸地不爽,谁知崇越不紧不慢就说了句:“我家皇后娘娘还未起,君上还陪着呢。”
莫啜那时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好啊,宇文赫,你很好!
昔日的算计,今日的侮辱,我迟早会与你一一清算!
两方在正厅终于见上了面。
宇文赫今日穿了身玄色的龙袍,不仅庄重,更显沉稳与霸气,睥睨天下的气势浑然天成,不怒自威。
萧如月为了在宇文赫身边不至于被比下去,便端起了皇后娘娘的架子,穿了身深朱色的正服,银临给她盘了一个朝天髻,点缀了金玉华贵不失雅致的步摇和发钗,但鉴于她是个有身子的人,便没点上胭脂水粉。
素着一张脸配着这身衣裳,大气中不失温婉,庄重里更显温柔。
无可挑剔。
莫啜一进门,便见着座上一男一女端坐着,气势凛然。
他嘴角一勾,冷冷笑道,“大夏君上好大的架子,竟只派了小小的护卫来迎接本汗,你们是将我鞑靼置于何地了?”
宇文赫淡淡一笑,“可汗莫气,来者是客,请坐。”
说着又吩咐了银临一句,“奉茶。”
“不必了,今日本汗来只是来迎接回我鞑靼的狼头令箭和我鞑靼的士兵罢了,还请大夏君上尽快将人与东西转交与本汗,本汗好早日回去。”莫啜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好似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宇文赫的手一顿,随即站起身来,“既然可汗已经将话说开了,那朕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原本他还想对莫啜客气些的,如今看来,全然没那个必要。
宇文赫说着,吩咐王其越王大公子道,“其越,将拟好的盟书呈递给可汗一观。”
王其越答了声是,便将一个精装的长条形锦盒呈到莫啜面前,“莫啜可汗,这是大夏与鞑靼结盟的盟书,请可汗过目?”
莫啜脸色一沉耸了起来,“什么盟书?宇文赫,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432章 狮子大开口
宇文赫不紧不慢从衣襟里摸出一块令牌,正是当日曾在城楼上用以号召鞑靼军士的狼头令箭。
莫啜见之变色。
“签下盟书,保证永久不与我大夏为敌,这狼头令箭就还你,否则,朕立刻就毁了它。”
“宇文赫,你!”
“朕,说到做到。”
宇文赫轻言浅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莫啜恨得牙痒痒,对此却无能为力,他咬咬牙,“我签!”恨恨地从王其越手中接过了盟书。
那一纸帛书铺开来看,上面的条款清清楚楚,一,是要与大夏和平共处互不干涉;二,鞑靼退地百里,并且保证永世不得来犯;三,粮食一万石,白银五万两赔偿大夏的物资损失……
别说后面的条款了,就单单是这三条莫啜就炸毛了。
退地百里,宇文赫这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
莫啜盛怒之下抓起帛书便撕了个粉碎,怒不可遏拍桌而起:“宇文赫,你欺人太甚!”
“急什么?”宇文赫面不改色地示意了王其越,王大公子又递上了一份新的盟书。
莫啜脸都绿了!
“宇文赫,你究竟想干什么?”
某君上勾唇一笑,轻描淡写道:“朕就是想确定可汗你能为了你们的军士做到什么程度罢了。”
他说着递上一支毛笔,“盟书签了,领着你的军士回鞑靼去,永世不得踏入我大夏国土一步。否则,犯我大夏者,虽远必诛!”
“宇文赫,你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你这西夏不过弹丸之地,你真以为我鞑靼铁骑无法征服你这小国么?!”
自打相识至今,莫啜处处被他欺压,这会儿已然憋了一肚子的火了,瞧他的满脸怒容,像是随时随地都要动手似的。
宇文赫见他不肯见过笔,也就随手放下了,“可汗想必知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师出有名吧。出师无名,骄兵必败。当初你们打着所谓的公主被囚的旗号举兵来犯,如今天下人皆知你们鞑靼的公主是因为暗杀我大夏皇后罪孽深重罪有应得才入的冷宫,你们还有什么理由?”
“还是说,你希望朕将那位公主并非鞑靼人,而是我大夏前朝逆臣之女的事也都抖出来。想必,你们也不介意再丢脸一些。”
莫啜按在桌上的手都在发抖,脸色铁青一片,“宇文赫!你当真以为你手上握着我鞑靼士兵的性命,本汗就拿你全然没有办法了么?!”
“也不是,说不定你签了盟书没几天朕就龙驭宾天了,届时你想假装你并未签过这盟书想要赖账,也就死无对证了不是。”宇文赫轻描淡写,仍是一派轻松的口吻。
“听闻大草原上的民族为了争夺水源和领地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汗陛下能做出什么,朕一点也不奇怪。”
萧如月却不禁皱了眉头,好端端的说什么龙驭宾天。
但莫啜在这儿,她便也没多说。
那边儿莫啜将帛书卷在手上揉成了一团,恨不得揉碎撕碎了一般,“宇文赫,你够了!”
他又一掌拍在了桌上,被他揉成一团的帛书皱巴巴地躺着,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宇文赫,一手交人,一手交帛书。送我的士兵出城!”
宇文赫薄唇一勾,“可汗想的倒是周全,不过,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哼!”
莫啜板着一张臭脸,冷哼着转过头去,抓起毛笔迅速在帛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完便吹干了墨迹手脚麻利地将帛书塞进怀里。
宇文赫打量了他一眼,像是大人看一个孩子的闹剧般,不以为意地转头吩咐崇越:“去将那些鞑靼军士提出来,送出城去,就说他们的可汗亲自来接他们回家了。”
“是。”
“对了,莫啜可汗,你们的士兵在咱们这儿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总该要有所表示的,一万石粮食与五万两你记得留下,否则他们走了,你可走不了。”
莫啜此时一刀砍死宇文赫的心都有了,被他揣在怀中的那张帛书此时宛若烫手山芋,手也收不下,丢更丢不了。
宇文赫,你为什么不去明抢!
某君上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般添油加醋往死里挤兑他,“当然,你可以试着从城里逃走,毕竟莫啜可汗你的身手不凡,又是单枪匹马,总比大部队要逃脱来得容易。”
莫啜这下脸都不止铁青了,黑得比宇文赫那身玄色龙袍都要黑,只恨不得再撕一次帛书。
崇越话不多,领命就退下去办事去了。
厅中气氛可称得上是剑拔弩张。
只差要你死我活了。
莫啜捏着那张脆弱的帛书,冷冷盯着宇文赫,“本汗若是不给你,你还真敢囚禁本汗不成?”
“说囚禁就太严重了,我们夫妻二人与莫啜可汗你再怎么说也算是有过命交情的。”皇后娘娘终于发声了,“老朋友不远千里而来,本宫与君上留下老朋友做客几日,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你!”
好你个司徒敏!
好一个西夏皇后东陵公主!
这一次若非她出面弄来的东陵的十万大军,他鞑靼也不至于惨败。
若说宇文赫深不可测难以捉摸,这个女人看似柔柔弱弱手无寸刃,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萧如月对上他的眸子,嫣然笑道,“可汗莫不是忘了,你身上还有本宫赠你的礼物。”
莫啜思及时而便会发作的蛊虫,脸色微微一变,“不知道皇后娘娘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我们养蛊人就喜欢弄点什么活人蛊玩玩儿。”萧如月把玩着手腕上玲珑剔透的和田玉手镯,笑容意味深长,“莫啜可汗接触你们的冯女医和叶海棠公主多时,应该知道活人蛊是什么东西吧?”
“你,你敢!”
“不,不敢。但是本宫碍于身份不能做,不代表旁人不能做呀,莫啜可汗知道冯玉婷和叶海棠她们俩师从何人么?”
莫啜仿佛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事情,脸色越发的白。
即便这么多年与这两个女人接触最多的是他的父汗和呼勒,但他对他们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只要一想到叶海棠那个不人不鬼半死不活的模样,胃里边儿就一阵翻腾。
萧如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青釉小瓷瓶,“老规矩,每个月都会有人给可汗你送解药去,但前提是,您不会让我大夏的百姓为难。”
“您也应该知道,我们大夏的百姓安土重迁,唯一的愿望就是安居乐业,与你们鞑靼人追逐水草而居的日子截然不同。我们只是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若是能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便是极好的了。”
萧如月说得一脸诚恳,配合着脸上无辜无害的笑容,简直完美。
但这笑容转瞬便冷却,眸光也越发犀利,“不过,我们汉人也有句老话叫作: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若是让我们的日子不好过,我们自然也不能让你们好过。莫啜可汗,您说是这个理儿吧。”
莫啜咬了咬牙,恨得咬牙切齿,却无法反驳。
……
莫啜离开时,真真像是被气到极致了,出门时重重甩了甩袖,以此来表达他内心的愤怒。
燕州几十万军民全来围观鞑靼可汗带着白银与粮食来交换他们的士兵回家的空前盛况,掌声如潮。
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将军还率众在城楼上挂出横幅,“愿大夏与鞑靼永修于好。”
莫啜气得险些要喊人将横幅给扯下来了。
燕州百姓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欢送莫啜可汗与他的士兵出了城,转头便收拾东西去了。
据说鞑靼人退地百里,要让出凉州城,他们可要趁着早,去那边占个好位置好做买卖。
“没想到他就这么回去了,本宫还以为与他要有一场硬仗呢。”皇后娘娘坐在马车里头,还颇为惋惜。
宇文赫笑笑道,“莫啜何许人也,孰轻孰重在他心中自有衡量的一把尺子。他初登汗位,经历了国师出战不利、以及他和呼勒汗位之争后,他们鞑靼内耗颇大,眼下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他若能安然领回这些被俘虏的士兵,便能大大地安抚民心。”
虽说鞑靼人以游牧为主,崇敬英雄,可是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丈夫一去不回。
而且,他们帮他除了宇文觉,从此以后莫啜便无后顾之忧,一个没有人扶持的呼勒已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这些话,他即使不说萧如月也心知肚明,还是忍不住念叨着:“他不过出了一万石粮食和五万两白银,用粮食和白银便换回了一个汗位,以及几十万君臣民心,这笔买卖他可是赚大了,真真便宜他了。”
而且他明明心里头暗爽到不行,还非要全程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鞑靼新任可汗似的。
这就很搞笑了。
“不,萧姐姐你要这么理解,他毕竟是新继位的可汗,架子是要有的,做戏也总归是要做全套的,否则他怎能体现他可汗的身份。”
萧如月一时好笑不已。
但她笑着笑着像是想起来是,水眸一沉,“以后不许说胡话,你说好了,要长长久久陪着我的。”
第433章 班师回朝
宇文赫蓦地一愣,便明白她是指之前他对莫啜对说的那句,“说不定你签了盟书没几天朕就龙驭宾天了。”
思及此,宇文赫讨好地伸手去了萧如月的手,“不敢不敢,以后不胡说便了。”
皇后娘娘凶巴巴地瞪他:再敢胡说八道试试,小心本宫毒哑你。
某君上连声说好,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皇后娘娘给哄好了。
三日后,鞑靼大军彻底撤出凉州城,除了城中百姓,一个军士也未曾留下。
大将军率军接管了凉州,并且颁布了君上的圣旨:鞑靼百姓,来去自由,愿意留下者,一视同仁;若要回归故国也绝不阻拦。
其结果就是,并没有人搬走。
在凉州住惯了的人根本不舍得轻易搬走,而燕州那边的百姓,也有人陆续搬了过来。
因为这两座城本就离得近,开战之前也是有生意往来的,生活习性也颇为相近,所以,鞑靼大军撤走之后,老百姓该过日子的照样过日子,该做买卖还照样做买卖,并没有因为大战的事情而影响生活,反而比之前开战时过的更自在。
之前鞑靼大军驻扎在城中,两方要开战,人心惶惶,只有那些军士热血沸腾,老百姓却不这么想。
如今这个结果对老百姓来说,反而是好的。
这称是谁人做主不要紧,紧要的是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安顿好了凉州的事之后,宇文赫也就着手准备回京之事了。
他们启程前日,正好有一队人马从京中来,傍晚的时候到,一身风尘仆仆,也顾不得歇息,便先到行馆拜见。
银临说有人来拜见时,萧如月正边刺绣,边在逗弄她的玉蚕蛊……不对,如今应该叫金蚕蛊。
“娘娘,吏部从京中调派了燕州刺史前来,人已经入城,这会儿在厅中等着觐见呢,君上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萧如月嗯了一声,别好了绣花针,将金蚕蛊收进了寒玉匣里去。
胖虫子的外形虽然变了,可打从骨子里仍是个吃货。
萧如月如今可没多余的血喂它,便给它喂馒头碎,和让崇阳从外头抓来的小虫子,它也吃的津津有味,压根儿就不挑嘴。
梁丘姑娘评论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养不矜持的金蚕蛊。
皇后娘娘曰:你反正也是第一次见到金蚕蛊,有什么关系。
雅音姐姐顿时没话说。
你是孕妇,你说什么都有理。
可为什么传闻中极其难搞,轻易便会反噬饲主的金蚕蛊,到了她这里便成了这副家养忠犬的德行呢?
这条虫子分明与古籍上描绘与记载的金蚕蛊一般无二,怎地就这般温顺?
难不成世上还有模样如此相似却截然不同的两个物种?
答案是,她也不清楚。
皇后娘娘揣着寒玉匣便往出了走,梁丘雅音和银临忙将她给拽了回来。
“你穿成这般模样出去,你们家那位回头不得把我们给吃了。”雅音姐姐说着忙将她给按住,银临和绿衣眼明手快,便将斗篷给她披上了,一个整理后面一个给系上带子,配合默契得很。
临出门了,绿衣又忙将玉色的奔月兔毛抄手给塞进萧如月手中,这才算安心。
他们到时,厅上已经坐了许多人。
宇文赫无疑在上座,但坐在厅中的杜子衡与崔敬轩却是足以让萧如月吃一惊。
她顿了顿,随即看向宇文赫,“这两位便是燕州的新任刺史和法曹?”
宇文赫点了个头,杜子衡与崔敬轩纷纷起身向萧如月行了个礼,“拜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本宫与你们好歹也是同榜三甲,没这么多规矩。”萧如月笑了笑,目光落到崔敬轩身边坐着的那个妇人身上。
那个妇人三十出头的模样,妇人瞧上去比崔敬轩似乎还要大上几岁,但眼神却很干净,看得出来,她过的很好。
她在听萧如月说到同榜三甲时,眼睛还不禁亮了亮。
“这位,便是崔大人的夫人了吧?”从前她还好奇,想过要见一见这刻板的崔敬轩的夫人,但一直也没有机会,没成想,这回倒是见着了。
崔敬轩携着夫人又站起身,“娘娘,这位正是拙荆。”
一贯板着脸活像旁人欠他百八十两的崔敬轩,在看着他夫人时,目光却温柔了许多。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人心最柔软的一处。
萧如月不禁莞尔,“尊夫人很漂亮。”
“不,皇后娘娘才是真美人,巾帼英雄。”崔夫人有些激动了,“您是本朝第一个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的女子,臣妇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乃臣妇三生有幸!”
皇后娘娘毫无准备就收割了一位忠实的拥护者。
猝不及防。
萧如月只能回以微笑道,“崔夫人过奖了。”
杜子衡如今见了萧如月也一派平静,想必经历过一些事,总归能成长。
眼下边关初定,宇文赫将他们一个翰林一个刑部侍郎给弄到了这儿来,还把王大公子也留下来当一个司马,这个决定也真是够大胆的了。
但她转念一想,宇文赫这又何尝不是在替大将军铺路?
宇文骁,终归是要回去接任皇位的人。
这燕州与凉州没人管着可不成。
他们几个在这儿坐镇,宇文赫才能安心。
隔日一早,萧如月一行人便启程回京了,唐家的一行人也在同一日出发回东陵,同一条路,正好结伴而行。
但唐家那位家主却并没有让唐婉儿一定要随行,而是让她自行去处理好南疆那边的事务,一切打点妥当了,再行回去。
大将军本也是要一到回京的,但军中事务繁杂,大战又初定,便商定好他晚半个月启程。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心里明明是放不下唐家的婉儿姑娘,怕他一走人家也回去了,便死活要赖到人家姑娘离开才肯走。
宇文赫鉴于他亲弟弟情窦初开,难得看上了一位好姑娘,便也不加阻拦,还叮嘱杨副将,多多帮衬。
杨副将眼看着自家大将军坠入情网,他以后就可以摆脱被调侃的命运了,不知道有多开心,也就心甘情愿地表示愿意多替大将军多分担些事务了。
当然,大将军根本不知道他亲哥和杨副将在他背后的这些戏,他打的算盘是,努力干完大事,班师回朝之后,便可以赋闲了。
宇文赫当皇帝当的那般开心,他还要抢什么抢,而且,只要他不抢着当皇帝,宇文赫也就没有借口推脱了。
若能卸下这肩上重担,以后山高水长,想干什么都随心所欲才好。
然而,大将军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实现的机会。
宇文赫他们走后七日,唐婉儿也离开了,走前特意来向宇文骁告辞,说是要去南疆一趟。
大将军心里是想跟去的,但碍于身份,还有身上的重担,便没办法跟去,给了唐婉儿两件东西,嘱咐她要保重,边斗嘴边互怼这才把她送出了城。
唐婉儿前脚走,宇文骁后脚也就启程了。
他晚了七八日启程,回到京里才发觉,那位早就该回京主持大局的君上压根儿就没露过面。
手底下人来报,君上和娘娘在中途便驱车离开,从此下落不明。
宇文骁气得险些没把马儿给踹倒了。
他入京那日,来迎接他的,还是代天子监国的岳相,和德高望重的钱御史等满朝文武。
大将军下马之后,忍不住问了岳相一句:“君上可曾回来过?”
岳相严肃地摇了摇头,“君上与娘娘自打出京后便不曾再回京了。”
大将军深深觉得他上了宇文赫一个恶当。
当然,他人已经到了城门口,若是不解甲入城,可是会被视同谋逆。
大将军沉着脸骑着骏马挎着宝剑一路走过京城最大最长最繁华的街,接受满城百姓的夹道欢迎,在欢迎声中入了城。
大殿之上,连深居简出的太皇太后也都来了,她老人家最疼爱的孙儿凯旋归来,她人家怎么能不来?
“骁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小兔崽子一走三年也不曾回来看过我老太婆一眼,你心里头当真没有我这个奶奶了么?”
“皇祖母说的哪里话,孙儿不是有公务在身走不开,如今就回来看您来了。”大将军显然深谙套路,应付老人家自有一套。
所以他三言两句就把他的太皇太后奶奶给哄高兴了。
只是,大殿上只见群臣不见君上,龙椅上也只有一身龙袍衣冠,并未见宇文赫的人。
倒是从前一直跟着宇文赫的方维庸方公公此时仍伺候在龙椅边儿上。
宇文骁将宝剑解下朝方维庸丢过去,“你家君上呢?”
他的内侍都在这儿,他人怎么可能不在?
方公公捧着大将军的剑,低眉顺眼道:“大将军,君上早有明旨,大将军功在社稷,一旦班师回朝当要论功行赏,但大将军已位极人臣,封无可封,所以君上给您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封赏。”
宇文骁眉头一敛,莫名有个不太好的预感,“什么封赏?”
方维庸却不回答了,而是与岳相交换了个眼神,岳相便上了台阶,从龙椅上的朝冠下取出一个半大不小的锦盒,又从其中取出明黄色的一卷帛书。
“君上有旨,请大将军跪下听旨。”
岳相的声音掷地有声,强健有力,仿佛是要宣布一件天大的事情。
第434章 退位
宇文骁将信将疑地跪了下去,他身后满朝文武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就见岳相捧着帛书圣旨,面无表情严肃认真地宣读道,“朕已厌倦朝政,但尚无子嗣,今有大将军还朝,由大将军继位最为合适。大将军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与朕同为先帝孙儿,望众卿能如同辅佐朕一般,全心全意辅佐新帝登基,助新帝早日将大夏带往辉煌盛世。钦此!”
圣旨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粗暴。
岳相宣读完毕,跪在下首的宇文骁挺直腰杆面无表情,实际上,他两只手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若非当着众臣的面,他非要砸了这大殿不可。
宇文赫你混蛋,你没事玩什么退位!
老子要皇位也是要自己抢来的!谁要你让了!
我才不稀罕呢!
你自个儿带着妻儿逍遥去了,凭什么让我当苦力?
“大将军,接旨吧。”岳相见他不动如山,也毫不意外,像是早就预想中这一步似的,“大将军,您若是不接旨,老臣无法交代。太皇太后,您说是吧?”
太皇太后也在,低声提醒道:“骁儿,还不快接旨。”
宇文骁看了看他皇祖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双手接过了圣旨,岳相递出了圣旨,便恭恭敬敬地冲人拜了一拜。
仪式结束后,满朝文武也悉数退下,宇文骁抱着圣旨坐在台阶上,痞里痞气地问岳相道:
“岳老相爷,这圣旨既然是君上托付给你的,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接下来君上要让位与本将军,所以,就是本将军做主了?”
岳相点了个头,郑重其事道:“原则上是如大将军说的这般不错,但君上还有一纸圣旨,言明:大将军可以不登基,但绝不能另择旁人。”
宇文骁嘴角刚扬起来的笑容又僵住了。
宇文赫你这个混账。
我招谁惹谁我怎么就惹你了?
我都不稀罕你的皇位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害我。
“宇文赫,你别让我看见你,要不然我劈了你”
大殿上大将军的吼声都快把房梁给震塌了。
……
不远处的钟楼上,萧如月拢了拢肩头的斗篷,徐徐笑道。“君上,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
他们在半路上便与大部队分开了,而后又避开所有人悄悄回京,在宇文骁回来之前,他们早就入宫见过了太皇太后,否则今日之事哪儿能这般顺利。
宇文赫一伸手便将她揽在怀中:“他不是一直挺想当皇帝的,既然他感兴趣,就让给他又何妨?”
萧如月“噗嗤”笑了出来,这根本不是他想不想和感不感兴趣的问题好么?
那般骄傲的大将军,突然被人坑了,他这会儿要是知道宇文赫在这儿,估计提剑杀过来的心都有了。
“你确定他以后不发布海捕文书四处搜捕于你?”
“别担心,他也就是这会儿嚷嚷罢了,你当真以为他还真能罢工不干?”宇文赫不以为意道,“就算他想这么干,还有皇祖母拦着他呢。”
萧如月只能在心里替大将军掬一把同情泪。
大将军,你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大哥呢?
北风迎面吹来,宇文赫喉咙一痒,冷不防咳嗽起来。
萧如月的脸色一变,连忙从身上掏出药瓶子倒出玉色晶莹的药丸喂给他。
宇文赫匆忙吞下药丸,那股冲动才勉强压制住,扯了扯嘴角对萧如月露出一抹轻松的,若无其事的笑容,“走吧,趁着他还在气头上没回过神来,否则待会儿便走不了了。”
“嗯。”
宇文赫与萧如月相携走下钟楼,马车就在钟楼下等着,驾车的是崇阳,崇越也骑着马一块在那儿等着。
萧如月和宇文赫先后上了马车,车马就这么悄悄不引人注意地出了宫门。
别苑里。
梁丘雅音和唐敬之还在为了一桶药浴吵得不可开交。
梁丘姑娘往里放了两味药材,唐敬之就炸毛了,“宇文赫那个身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么?你还给他加这么大补的药,不怕补死他呀!”
“有我在呢,他怎么可能死得了?再不济还有月丫头的金蚕蛊呢!你也知道他剩下多少时日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你强词夺理!”
“你不可理喻!”
……
宇文赫与萧如月他们回来时,这二人已经陷入了冷战中,整个院子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死寂一片。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误闯入了什么禁地呢。
但唯独那一桶药浴却是已经烧得热汽沸腾。
萧如月看了眼左右两边紧闭的房门,笑道:“这两位没个一时半会儿想必是和好不了的。”
宇文赫也笑道:“唐敬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憋不了一刻钟他就该出来讨饶了。”
说着径自进了屋子,脱去衣裳,迈入药水之中。
萧如月笑着无法反驳,替他接过衣裳挂在了一旁屏风上,“要说起来,唐敬之也是你同辈的兄弟,我好几次听见他念叨说,要不是欠了你人情,才不会这么任劳任怨任你差遣。他都欠你什么人情了?”
“我没告诉过你么?”
萧如月摇摇头,“没有。”
宇文赫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笑道,“其实认真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唐敬之的父亲当年被逐出唐家,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一度过得落魄,唐敬之他母亲也是那个时候过世的。”
想来,他们也有一段十分艰难却值得永远铭记的过去。
“后来蒙我外祖父相助,唐敬之去了药王谷学艺。他学成之后也学会了劫富济贫那一套,我跟随师父学艺行走江湖那两年,正好碰见过他,他还曾被我逮个正着。”
劫富济贫?难怪他动不动就敲诈唐敬之,原来唐神医是真有钱啊。
宇文赫又笑道,“后来就借由我身上的信物认出了我的身份,打那儿之后,便相识了。一来是欠了我家恩情、二来是有把柄在我手中,否则能让唐神医这么鞍前马后地跑腿,可不容易。”
宇文赫的这番话轻描淡写,恰到好处地省去了重点,但萧如月还是能听得出来,宇文赫和唐敬之二人之间的情谊非一般深厚。
江湖人从来最向往自由,尤其是唐敬之这般出自唐家大世家又遭驱逐,又感受过人情冷暖的人,他可以劫富济贫,哪里会轻易就从了宇文赫。
指不定宇文赫在背地里都对他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宇文赫既然不想细说,说不定是在给唐敬之留面子,她也就不追根究底了,说不定她问得多了,唐神医嫌她知道的太多,还要杀她灭口以封口呢。
宇文赫在水中泡了有两刻钟,萧如月看着铜壶里的时刻,道:“时候差不多。该起来了。”
“好。”
萧如月便起身去拿衣服,只是一转身,手刚碰到衣裳,便听见身后“嘭”的一声巨响。
她惊得猛然回头。
却见宇文赫一头栽倒在药浴之中,眼耳口鼻之中涌出了血……
“君上!”
“雅音姐姐,唐先生,你们快来!”
叫喊声惊动了一院子的人,唐敬之梁丘雅音与崇阳崇越以及银临绿衣他们都奔了进来。
……
十二月隆冬,寒风呼啸。
昨夜寒风呼啸了一夜,大雪纷扬,二十日这一日的清晨,城中百姓推开门一看,眼前一片银白。
庭院里,屋顶上,树梢上,悉数被大雪覆盖。
从皇城最高处往下看,满城银白。
昨晚一场大雪,整座城都像银装素裹了一般,美得不似在人间。
萧如月推开窗扇,寒风与凉意迎面扑来,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满眼的银色像是能够洗净内心的浑浊。
“晨起风寒,你身子弱,别在那儿吹风。”身后传来低沉轻缓的男音。
萧如月扭头一看,宇文赫就坐在床沿,又开始咳了起来。
萧如月忙关上窗户向他走过来,“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儿么?”
宇文赫摇摇头,“今个儿好歹是新帝登基的大日子,我再不济也不能在这儿屋子里躲着。我要是不去,若是错过那小子搞出来的幺蛾子,便要后悔一辈子了。”
萧如月盯着他看,他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总体来说,精神还可以。
她犹豫了半晌:“你确定要去么?”
宇文赫确定地点点头。
萧如月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午时左右,满城锣鼓喧天,昨夜一场大雪仿佛给今日新帝登基添了一分喜庆,满城百姓都在欢庆,欢天喜地的。
唯有宫城之中那位即将要登基的新帝全程臭着脸,活像谁欠了他一把龙椅没还似的。
“萧尚书,君上真的再没出现过么?”某大将军沉着脸盯着在旁打点的吏部尚书萧景煜,恨不得将萧景煜斯文俊秀的脸庞给盯出坑来。
萧景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都僵了。
他一个孩子都要出生的人都扛不住大将军这般紧迫盯人。
方维庸方公公深知大将军这动不动就要对谁出手的毛病,忙挡住了萧景煜面前,“大将军,君上若是回来,定是第一时间会来找您的,君上与娘娘不回来,想必正游山玩水无暇分身。”
第435章 摄政王
“游山玩水,无暇分身?”某大将军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八个字,恨不得将身上的这身衣裳给扒掉。
好一个宇文赫,你自己去游山玩水了,把烂摊子扔给我了,你不是喜欢扛嘛,你不是喜欢当大哥,你怎么不一直当下去?
担了一半就半路跑掉,这真的合适么?
眼看着大将军那一脸杀气腾腾,萧景煜担忧的看了岳相一眼,低声问道:“岳相,真的不会有问题么?”
岳相回想着当初交待他办这件事时,他也曾问过君上同样的问题,君上那时沉吟了片刻后,不以为意道:“放心,为了江山社稷,他不会胡来的,再不高兴他也会记得自己姓宇文。”
思及此,岳相便将这句话如数转给了萧景煜,并且安抚道:“萧尚书,无妨的,大将军再怎么说也是君上胞弟,他知道轻重缓急。”
是吧,大将军应当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可……
萧景煜莫名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将军的模样与小姑父那般像,但这性格却是截然不同,完完全全是两种作风,叫人捉摸不透。
辰时许,新帝登基大典一切准备就绪,百官齐至,锣鼓喧天。
但鼓乐响了许久,仍不见要继任帝位的大将军出现,百官伸长脖颈翘首以盼,只差望穿秋水。
隆冬的早晨透着寒意,北方也甚是凛冽,本以为登基大典很快便能结束的众位大臣们在风中吹得凌乱,一个个被冻得鼻子通红,场面有些惨烈。
宇文赫拢了拢肩上的狐裘斗篷,招呼了萧如月道:“咱们去后边儿,看看那个小兔崽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萧如月含笑点点头,与他手挽手便悄悄地要退走。
事情都如宇文赫意料之中的一般,大将军根本不是个会乖乖听凭安排的人,他若是想在在今日这个场合上闹出点惊悚离奇的幺蛾子,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宇文赫与萧如月等人走到隐蔽处,却听见有公公奸细的声音高声宣道:“大将军到”
宇文赫与萧如月对视了一眼,便索性站在那个方位观看“好戏”。
果然,本该身穿朝服头戴冠冕的宇文骁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龙袍在岳相岳老大人与礼部尚书萧景煜的陪同下,大步流星而来。
但仔细一看,他身上的那身袍子,却不是五爪金龙袍。
而是衮龙袍。
龙没有爪子。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离的近,瞧的真真儿的,不禁就想起来宇文赫对她说的话:他说,这小子断不会安分,没想到,他还当真如此不安分。
萧如月他们所在的这个方位离的近,位置又隐蔽,她看得清清楚楚。
而萧如月身边的宇文赫更是看得一清二楚,忍俊不禁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老老实实听人摆布,一定会闹事。”
“那大将军这是……”
“看看不就知道了。”宇文赫满不在意道。
萧如月听他这话的意思却像是,他好像早就猜到了似的。
难不成大将军还要玩招别致的,学人家当个离皇位只一步之遥的摄政王,暂摄朝政虚位以待君上归来?
萧如月正这般想着,便听见大殿前的宇文骁朗声道:“君上天纵英才,英明睿智,有洪韬大略,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实乃我大夏百年不遇的明君与贤德之君,我宇文骁虽与君上乃一母同胞所生,但论能力不敢望其项背,更无可能与之匹敌……”
“今,虽君上急流勇退追求山野闲云野鹤之逍遥,诚心将帝位传袭与骁,但骁自认才疏学浅经验不足,恐难当此大任,承袭不了君上交托的江山兴衰百姓康宁与天下海晏河清,故,骁便在此昭告天下,我宇文骁,今生今世绝不会登基为帝!这大夏君位,永远为我的兄长留着!”
此话一出,百官沸腾,文武哗然。
百官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萧如月却不禁笑出声来,“你家这位兄弟还真敢说。”
宇文赫不与反驳,“的确,他打小就特立独行,思维敏捷,但有时候小聪明容易误事,所以我才让他去领兵打仗,在边关好好磨练磨练,这些年下来,也算不负朕的苦心了。”
岂止啊。
大殿前,宇文骁见着底下的百官乱了套,他也不慌不忙,齐聚丹田发出肺腑之声,“但我,宇文骁,愿为我兄长、为君上、为我大夏江山留住守住这太平。这大夏国君之位,永远为君上留着,骁愿在君上云游之时代为摄政,待君上归来之日,便将这江山完好奉上!”
“我宇文骁在此对天起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宇文赫若有违此誓,人神共弃永堕轮回”
大将军的丹田肺腑之声随着雪后呼啸的北风直上九霄,振聋发聩。
仿佛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大夏沸沸扬扬举国同庆的新帝登基,最终只促成了一个摄政王,但这也够坊间百姓茶余饭后聊上一年半载的了。
而且,对岳相来说,终于来了个摄政王,他这把老骨头也就可以告老还乡了吧。
但是,就在岳相暗搓搓准备递上辞官折子时,新鲜出炉的摄政王便对他老人家下了一个新的认命,“老相爷,君上对您老颇为倚重,倚为股肱,本王常年在军中,初初回京,往后这朝中大小事务,还有赖老相爷您多多帮衬、多多指教。”
岳相心想:我好不容易熬到有了个摄政王,结果还是没办法告老还乡享几年清福,这辈子真真是劳苦的命呀。
大将军……哦不,如今该称摄政王了,摄政王宇文骁拉着岳老大人的胳膊,语重心长道,“老相爷,为了我大夏的江山社稷,还请您多多海涵,宽宥一二。”
岳相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含泪答应了。
而此时的宇文赫与萧如月正在露华殿中,与刚刚从前面回来的太皇太后叙话。
屋子里点了炭炉,暖暖的,说话都会呵出白雾,不比外头天寒地冻。
“你们真的不打算留下来了?”太皇太后抱着暖炉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皇帝啊,你可当真放心将这一大摊子事交给骁儿打理?”
“皇祖母,当皇帝这件事不是生来便会的,衍之他姓宇文,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与孙儿我一模一样的血脉,我能做得来的,他自然也能胜任,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宇文赫给萧如月递了盏茶,轻描淡写道,“再说了,您老人家不是一直就期盼着他能登基么,如今他虽然没称帝,但没有君上做主的朝廷,摄政王便是万人之上的领袖,这也正是圆了您多年的心愿不是?”
“我……”
宇文赫这话生生把他的皇祖母给噎住了。
太皇太后想起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心中不免愧疚,“……过去,我总归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便看在我一把年纪老眼昏花的份儿上,别与我老婆子计较才好。”
宇文赫正要说话,却突如其来闷声一咳,脸色涨得潮红,忙起身走出门口。
“这是怎么了?没事吧?”太皇太后没料到有这么一出,也连忙站起来。
萧如月倒还稳得住,忙不迭接下了话茬儿,安抚道,“皇祖母别急,之前君上不是来回奔波十分劳累么,回来便染了风寒,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的。”
“那就好。可,骁儿他……哀家,还是有些担心。”
“皇祖母,君上是您的孙儿,怎么可能会与您这个奶奶计较这些小事情。您且放宽心,君上说摄政王能胜任这摄政王之位,摄政王便一定能胜任,君上瞧人的目光您还不相信么?再说,摄政王过去当大将军时,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他守住我大夏边疆,护住百姓安康宁静,他的能力,您也不信么?而且,有句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被她这么一说,便释然了,“你说的也有道理。”
方才还愁眉苦脸的,这会儿却是开怀了,“听你的,儿孙自有儿孙福,骁儿在边关这么些年了,比之当年应当有些长进了,连皇帝都放心将这江山社稷交给他,哀家也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萧如月见劝住了太皇太后,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你们还是非走不可么?再过几日便要守岁过年了,你们就不能等过了新年再走?”
萧如月一时被问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宇文赫终于在门口平息了咳嗽,又转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道:“皇祖母,今年有衍之那臭小子陪您,您就权当是给我这个当了多年杂役苦力的皇帝休个长假了。让朕有这个时间陪着皇后去四处走走,机会难得。我们明年也就回来了。”
“好吧,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你们就自个儿做主吧。”太皇太后见说不过他,也就不强求了,“不过,你们出门在外可要多多当心,皇后肚子里还怀着哀家的小曾孙,可无论如何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宇文赫当即笑道:“皇祖母就放心吧,这可是我的亲儿子。”
他这么一说便将太皇太后与萧如月都给逗乐了,屋子里一团和气。
但萧如月眼角却忍不住向宇文赫看去: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第436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
宇文骁连那身衮龙袍都没换下,送走了岳相之后匆匆忙忙赶到露华殿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皇祖母,那个狗皇帝呢?”
“什么狗皇帝,他可是你亲兄长。”太皇太后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我知道他是我亲兄长,他还是一国之君呢。”宇文骁满不在乎道,在人前那副大将军和摄政王的气度全都喂了猪了。
“他们人呢?”
“早就走了。”太皇太后无奈道,言下之意像是:知道你会找来,肯定早走了,难不成还留在这里等着你来找?
宇文骁气得一拍桌子,“这个不负责任的狗皇帝,一甩手就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了,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他这江山搅黄了。”
太皇太后一听他这混账话,也跟着拍桌子,“不许胡闹!”
她;老人家还是鲜少发脾气的,尤其是对着宇文骁的时候,这就让他很惊讶了。
接下来又听见太皇太后自个儿跟自己个儿念叨着,“哀家瞧皇帝那模样,像是生了什么病,他不告诉我这老太婆,怕也是不希望我担心吧。”
可是,他就算不说,她老太婆的眼睛也还没瞎,皇后那般关切紧张的眼神,根本掩饰不去,也藏不住。
“什么生病?”宇文骁愣了愣,蓦地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匆匆道了一句:“皇祖母,孙儿告退!”
说着便飞奔而出。
宇文骁刚跑出露华殿正巧遇上来寻他的方维庸,他二话不说就拽上方维庸:“走,换衣服跟本将军出宫!”
“去哪儿呀”
方维庸光来得及问一声,便被拖走了。
此时,宇文赫与萧如月已秘密到了萧府。
萧老夫人拉着许久未见的大孙女儿说叙话,祖孙聊得可开心了,萧老夫人最最关心的,就是萧如月肚子里那个随着她东奔西跑的小家伙状况如何,还生怕这小家伙被他娘亲给颠坏了。
萧如月忙道:“小兔崽子好着呢,半夜还踢我来着。将来不定是个什么样的皮孩子。”
“胡说八道什么呢。”萧老夫人好笑不已,还抽了她手心一下。
萧如月耸耸肩,又瞄了眼涟漪的肚子,“涟漪这都开始显怀了。”
“可不是嘛,快得很呢。”
涟漪还是一如既往地害羞,不好意思看人。
她们祖孙聊得开心,宇文赫在那边就与文山居士还有刚回来的萧景煜刚聊了起来,他们说话的声音完全被萧如月与萧老夫人的声音给盖过了,也不知是说了什么。
拉家常约莫说了大半个时辰,宇文赫又开始咳嗽起来,就见他在身上摸索着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萧如月面色越发凝重,把瓶子递给他,沉沉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宇文赫笑了笑,没说话。
萧老夫人也明显能感觉到气氛瞬间不对劲了。
萧如月徐徐走到了萧老夫人面前,慢慢跪了下去,惊得萧老夫人忙要扶她起来,“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奶奶,月丫头以后可能会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看望您老人家了,月儿不孝。”
“有什么话好好说,起来再说。”
萧如月做这些事时,宇文赫并未阻止她,他就在一旁看着,眉头微敛,眸中却带着温暖的笑意。
无论到什么时候,家人都是最重要的。
萧姐姐,你会回来的。
一定,会的。
萧如月没哭,她眼眶泛红,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哭出来,她拉着萧老夫人的手嘱咐她老人家,“一定要多吃多睡,放宽心,长命百岁。”
又嘱咐她爹,注意身子别太操劳,世间事太多,管不过来;
更吩咐景煜,“你早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往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萧府一门就靠你光宗耀祖了,照顾好老人,也照顾好涟漪和孩子,更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们都知道的,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小姑姑。”萧景煜心里有千万个舍不得。
萧老夫人更是热泪盈眶,但萧如月此时去意已决,今日是特意来作告别,断不会久留了。
一番依依不舍依依惜别之后,该走的人还是要走。
宇文赫的咳嗽越来越重,服用了两颗药丸才勉强压住了那阵从身体深处发出的冲动。
他们刚走到萧府门口,正要上车时,换了便装的宇文骁便带着方维庸骑马匆匆忙忙赶来。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宇文骁飘身下马拦住了宇文赫的去路,“为何要不告而别,明明与所有人都作别了,为何撇下我?宇文赫,你这算是哪门子兄长?你不是答应了母亲说要照顾我的么?把皇位扔给我自己跑了这算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所谓的照顾我?!”
宇文赫扫开宇文骁气势汹汹搭在他肩头的手,不以为意道:“我答应母亲时,你还是个孩子,我作为兄长,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可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有一身好武艺,能独当一面也足以撑起一片天了,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我这个兄长照顾你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顿了顿,又笑道:“至于你说的将皇位扔给你就跑,这话更是毫无道理,一直以来不是你自己稀罕那把龙椅的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为了它,如今我拱手相送,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我就算要得到,我也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谁稀罕你让了!”
宇文骁气急败坏,就像是个孩子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似的,一肚子委屈没出发。
“我是不是已经长大成人、是不是能独当一面撑起一片天那是我的事,我还需不需要你照顾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说了才算!你做事情半途而废,你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么?”
“就算我对不起母亲的在天之灵了,又如何?”
“你……你强词夺理!我不管!”
在外人面前蛮横不讲理、甚至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如今的摄政王,在他亲兄长面前就是个孩子,毫不讲道理,胡搅蛮缠。
宇文赫徐徐笑了起来,“衍之,你不是孩子了。”
他的手慢慢落在了宇文骁的肩头,“你也是大人了,哥哥护不了你一生一世,从今往后你就要靠你自己了。咱们大夏的江山,哥哥就交托给你了。”
“我不要!”宇文骁拒绝得很果断,气头一上来,猛地推开他。
宇文赫猝不及防退了两步,气息一下子全乱了,重重地咳嗽起来,萧如月忙给他递去药丸,他却连吃都吃不下去了。
他喉咙一甜,忙抓了快手帕接住,重重那么一咳,一片腥红晕染了手帕,白色丝绢成血色。
宇文骁脸色的都白了,“你……”
萧如月忙扶住宇文赫,同时也苦笑着冲宇文骁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往下说。
宇文赫抹去了嘴角的血,拒绝了萧如月的搀扶,展颜一笑,又是风流倜傥的浊世佳公子。
“你也瞧见了,所以,你就好生当你的摄政王吧,什么时候想登基了再登基,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管着你了。”
“我……你……”
宇文赫说完这话,便示意萧如月该走了。宇文骁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口中只剩下那一个“我”和“你”字还在徘徊,却没有新鲜的了。
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宇文赫。
他,怎么能死呢?
马车越走越远,他却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说,江山就交托给他了。
交托,谁要你来交托了,宇文赫,你怎么可以有事?
你明明答应了母亲要照顾我,要好好替我扛下风雨的,你说话不算话。
你言而无信,小人!
你算什么皇帝,狗皇帝!
……
马车越走越远,宇文赫的气色也越发难看。
萧如月满心担忧,却只能默默地上帕子替他擦拭额际渗出的冷汗,“你那般说,他就会好生待在京城了么?”
宇文赫点了个头,低声笑道:“他啊,很骄傲。可他总喜欢有人管着他,小时候是母亲,后来是我,没人管着他他就疯玩,像是个小疯子;……”
“后来长大了,也无法无天,但其实他就是想让人管他。他在边关觉得我不管他了,才故意想闹出事来让我有名目可以收拾他,可我偏偏放任不管,他就越发往死里折腾……”
“可是,能怎么办呢?能交托的,也只有他这一个……”
宇文赫低声轻叹,又像是在笑。
他缓缓靠在萧如月的肩头,低低呢喃道:“如今,我再不用担负着那个江山了。以后,我是你一个人的。”
“嗯,我知道。”
“你别说话了,休息会儿吧,马上就到药庐了。”
宇文赫却执着地拉着她的手道:“不要,我不想睡,就想跟你说说话。”
“好,说话。你想听什么呢?”
“听你唱曲。还记得么,那个冬天,我母亲过世,我倒在你家后门外险些冻死,是你把我给捡了回去,你给我哼了首曲子,我至今还记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柔软如黄莺出谷的女声轻轻哼了起来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
泪,无声滑落,如泉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