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丧心病狂的疯子!
“你!”
莫啜气不打一处来。
宇文赫冲他露齿一笑,就把门“咔”地一下合上了。
门关上之后,莫啜便换了一副表情。
紧盯着门,露出充满戒备的眼神。
宇文赫这只老狐狸到底看出什么了。
看样子想要彻底瞒过他的眼睛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速战速决。
这般想着,莫啜嘴角勾起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莫啜很快就穿戴整齐开门出去了,宇文赫与萧如月在隔壁喝着茶吃着点心,悠哉悠哉一副没事人般的姿态,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长日无事只能以此打发度日呢。
这对夫妻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宇文赫老谋深算,那位看似牲畜无害的皇后娘娘,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这就是他们汉人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莫啜的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迈进门去,“两位专门等小王,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嗯,天塌下来了。”宇文赫淡淡道,从他话里半点听不出来“天塌下来”的味道。
莫啜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宇文赫的目光从他脸上淡淡扫过,说道,“你家国医冯玉婷是个用蛊用毒的高手,如今她放出来的蛊毒已经到了燕州城下,你若再不去,可就没机会了。”
莫啜闻言顿了一顿,说道:“听君上这话似乎,我们鞑靼是占据了优势,君上不是应该为你们西夏担忧才是,怎么反而为小王操心起来了。”
话里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三王子的话似乎还挺有道理的。”宇文赫眉头微扬,似笑非笑。
萧如月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睨了莫啜一眼,说道:“三王子这几日莫不是在我们这儿养伤养得脑子都养迟钝了,冯玉婷与燕绝胜了,与你有何干系?如今你父汗不能主事,未来登上可汗之位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你确实真是你们鞑靼占据了优势?”
莫啜脸色微微一变,是被人戳到痛楚的难堪。
萧如月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我家君上心善你却不知领情,也罢,那三王子就好好在这儿行馆里住着,我们大夏只要还有我夫妻二人一口吃的,便不会让三王子饿着肚子。你说对吧,君上?”
“嗯,敏儿说的有道理,来者是客。”宇文赫淡淡点头应和。
莫啜的表情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你们”
“三王子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准备,相信你的人已经整装待发,一刻钟后行馆门口见。”
“时间紧迫,过期不候。”宇文赫以不可置否的姿态打断了他的话,说完便扶起萧如月相携离开。
莫啜停在原地,表情几乎扭曲。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
“你瞧你刚才把那个三王子给气的,他都接不上来话了。”
从西跨院出来,萧如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宇文赫被她愉悦的笑脸感染,也跟着笑道,“朕最见不得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些小把戏。他想耍人玩,却是找错了对象。”
对于这一点萧如月不予置否。
莫啜的人这两日进出行馆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的,若非宇文赫默许,莫啜的人如何能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出行馆。
崇阳受伤了,可崇越还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呢,宇文赫手底下高手如云,更何况还有个沈将军和雅音姐姐他们在。
莫啜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没那么容易。
这般想着,萧如月笑着说道,“这位三王子精明且狡猾,他一时受挫,以后想必会越挫越勇。”
“嗯,他会是个好对手。”
宇文赫说着顿了顿,又道:“就怕他自己犯傻干蠢事,反而拖了他的后腿。”
说完夫妻俩相对一眼,纷纷笑出了声。
莫啜做的事情当真以为旁人不知么?
怎么可能呢。
有句老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和冯玉婷暗中通信的事情,迟早会被人揭发。
连宇文赫都能查出来,何况是那个几乎与冯玉婷朝夕相对的燕绝,宇文觉。
凉州城里,冯玉婷府邸。
自打冯玉婷要的活人蛊练成之后,她便大门不出,整日对着这变成活人蛊的叶海棠在发呆。
“海棠,你说姐姐把你变成这样,你高不高兴呢?”
“从今往后你就不老不死,永葆青春了。”
变成了活人蛊的叶海棠早就没有了思维,表情呆滞目光无神,僵硬地绷着身子,也不动,不会说话。
就这么笔挺挺地站着。
“你说话呀!宇文觉想要让我把他身上的毒去了,哪儿有那么容易啊!我花了二十年才做出来一个你,他怎么可能说解毒就解毒,说长生不老就长生不老。”
“可是,我如果做不到,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他会死了我,还会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把我送出去城外喂那些蛊虫!”
“我告诉你,这几日他已经把凉州城里的死囚都给扔出去喂了那些蛊虫了!他就是个疯子,丧心病狂的疯子!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连自己都可以豁出去!”
冯玉婷害怕,她是打从心底里害怕的,宇文觉那个疯子,他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他根本毫无人性可言!
所有人都以为那蛊虫是她弄的,可不是啊,蛊虫是宇文觉不知道从何处弄来的,他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他就是想要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而已!
“你还记得他当年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么?他是想当太子,他是想要那个女人多看他一眼,才会设计了这一切,自己吃下那个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的所谓长生不老药。可他没想到,那个女人宁可没有名地分替那个齐王生了两个孩子,宁可一辈子被误会被冷落也不肯多看他一眼,你说他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悲?”
冯玉婷说着,自己笑了起来,笑声狰狞得厉害。
可是,叶海棠还是呆呆的,表情呆滞一言不发。
冯玉婷气急了,拿刀子在她身上一刀一刀地划。
可是,她身上只会流出青绿色的液体,紧接着伤口就愈合了。
她再划,伤口再愈合。
如此反复。
最后,冯玉婷自己精疲力竭地丢了匕首,气得一脚踹在她身上,也无济于事。
她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好似没有其他的动作,屹立着不为所动。
冯玉婷气急了,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叶海棠这活人蛊的身上,“你就是个废物,废物!我要你到底有何用!”
可任由她怎么打,活人蛊不知疼不知痛,毫无知觉。
她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冯玉婷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满心的挫败。
这二十多年来,她做的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呀!
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久,一只手突然搀住她腋下,冯玉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给拉了起来。
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她的心跟着一颤,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回过头去,“绝、绝哥哥。”
努力地露出一丝与往日并无差别的媚眼如丝的笑意。
她身后的人,正是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在黑袍之中又戴着金色面具的燕绝,宇文觉。
“你这是在做什么?”宇文觉的声音有些凉,嘶哑之中透出危险的气息。
冯玉婷颤了颤,“我……人家是在想办法,想给你取出体内毒素的办法。”
“哦?那你想到要怎么做了么?”宇文觉话里头听得出一丝的威胁。
冯玉婷勉强露出笑脸,看了眼神情呆滞不知疼痛的叶海棠,快速说道:“当然,想到了。”
“是要用她么?”宇文觉指了指直挺挺的叶海棠。
冯玉婷点头如捣粟,“当然,我这么辛辛苦苦把她弄成这样,就是为了替绝哥哥你,解毒啊。”
宇文觉似乎听到满意的内容,这才点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后说道:“收拾一下,随我去王庭。”
“做,做什么?”冯玉婷的动作一滞,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顿。
他这是要为了莫啜还活着的事情与她秋后算账么?
收到莫啜飞鸽传书的时候她是真的惊到了!
她没想到莫啜命那么大,中了银尸蛊竟然还能活到如今!
当初莫啜假意与她联手,想要借着她的手除去太子呼勒,莫啜中蛊的事情也是他自己设计的一个局。
可是他不会想到,她冯玉婷谁的人都不是,她就是她自己,不管是什么鞑靼三王子太子,还是宇文觉,他们谁都休想控制她!
你们这些臭男人不过是我冯玉婷登上巅峰的踩脚石,你们怕什么一个个的都以为你们能控制得了我?
思及此,冯玉婷眼底闪过一丝噬血,而后迅速收敛了心思,对上宇文觉的视线,“莫啜没死的消息,绝哥哥也已经知道了吧?”
“嗯,莫啜已经落在了宇文赫的手里。”宇文觉说道,“他们若是联起手来,就凭王庭那个废物太子,是对付不了的。”
“本座绝不会看着二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第363章 听凭做主
对,他是不会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的。
他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人命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辛苦白费?
这个人分明自私自利自负刚愎自用到了极点!
冯玉婷背上发冷,满心的戒备与防备,双目紧盯着宇文觉说道,“绝哥哥是说,宇文赫已经与莫啜联手准备对付咱们了?”
“不然你以为本座为何着急着赶回王庭?”宇文觉似笑非笑。
冯玉婷顿时遍体生寒。
他什么都知道,连她不知道的他都知道,她如今已经被他死死的撰在手掌心里,逃脱无路了!
还有那个莫啜,他肯定是已经看穿了她的目的不单纯,所以想要借着宇文赫的手除了她,永除后患!
好,好一个宇文觉,好一个鞑靼的三王子!
他们不愧是老可汗认定的国师和继承人,心够狠,也够绝!
可是,我绝不会让你们这些臭男人如愿的,绝不会!
冯玉婷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心里头恨到了极点。
她连叶海棠都牺牲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
无论如何,我冯玉婷绝不会沦为你们这些男人的工具,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上你们当垫背的!
心中已有了决断,她的目光落在呆滞没有表情的叶海棠身上,转而郑重对宇文觉说道:“绝哥哥,她是解你身上之毒的关键,咱们要去王庭也必须把她带上。”
宇文觉的眸子闪过精光,几乎要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但他很好的掩饰住了,淡然道:“好,会把她一并带上。收拾收拾,即刻启程。”
只要能解了他身上的毒,让他恢复成一个正常人的模样,别说是带一个活死人,就是带十个一百个都可以!
“那,城外的那些蛊虫……”冯玉婷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唯一露出在面具外的眼睛。
宇文觉不以为然道,“那些蛊虫不打紧,饿它们几日,到时候便能所向披靡了。”
冯玉婷不由得想到那些蛊虫把山林吃空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冷颤。
心虚地冲着宇文觉堆起满脸媚笑,“好啊,届时有了这些蛊虫相助,绝哥哥想要拿下西夏便是如虎添翼轻而易举的了。”
“嗯哼。”
宇文觉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便不再言语了。
燕州城里,行馆之中。
莫啜被宇文赫一阵恐吓之后,很快收拾妥当,但他的人始终没有现身。
关于这一点宇文赫并不想强人所难。
他若是以为这样就能把谎言一说到底,那便也由着他去就是了。
宇文赫带着萧如月,他身边跟着崇阳和崇越,萧如月身边有银临和沈将军,同时随行的还有唐敬之,加上莫啜便是一行八个人。
绿衣不能跟随,心里头很是不舍得,一面看着萧如月,一面又看着她的崇越小哥哥,纠结得不得了。
“娘娘,您就不能把绿衣也给带上么?我……我舍不得您。绿衣不在您身边了,谁给你做好吃的。”
萧如月无奈地戳了她一记额头,“小丫头片子,本宫这是去办正事,你心里惦记的怎么都是吃的。”
说着,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目光落到了崇越的身上,“莫不是不舍得你的崇越小哥哥,便拿本宫来当挡箭牌吧。”
“娘娘,您这样绿衣不理你了!”绿衣俏脸一红,跺个脚转身就跑到崇越那里去了。
“崇越,我告诉你,娘娘我可拜托给你了,你要帮我看着她,要让娘娘按时吃饭,可不能让娘娘饿着腹中的小太子。”
绿衣认真地看着崇越道,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嘱托有任何的不对。
崇越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目不斜视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我会的,你不用担心。”
若换了是以前的崇越,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以前的崇越就是块木头,自打他与绿衣姑娘走近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温柔起来,心思也是越发的细腻。
萧如月相信,好的爱情会令一个人变得更好。
更好。
她下意识看了身边的宇文赫,低声笑道:“瞧,你的好手下把本宫的人都给拐走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的丫鬟把朕的得意弟子给抢走了呢。”宇文赫耸了耸眉,好笑道。
萧如月不可置否地笑了。
那边的绿衣得到崇越的保证,心里便踏实了,依依不舍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灰陶的瓶子,递给了萧如月,“娘娘,这是绿衣给你调的酱料,您在外头若是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了,就加一点进去。”
萧如月没法儿不应允,答应着收下了东西,跟着宇文赫上了马。
莫啜在边上嘟囔道,“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么,小王怎么觉得君上与皇后娘娘很轻松悠哉?”
话音落,绿衣姑娘便不客气地道:“你一个鞑靼王子怎么这么多话呀,上门是客要客随主便你不知道哦。”
莫啜闻言一愣,绿衣双手叉腰,凶悍非常。
连银临和萧如月都自愧不如。
于是,三王子被一个小丫头呛得无言以对。
绿衣转头便向她的皇后娘娘主子抛了一个可以名为“得意”的小眼神。
忽然,她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急急忙忙凑到萧如月跟前去,“娘娘,这是您的东西,险些就给忘了呢!”
萧如月打眼一看,这不正是她搁在房间里的寒玉匣么?
“娘娘,您的虫子好像在里面闷坏了,闹着要出来。方才我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的,跟它说带它来找您,它便安静了。”
萧如月闻言怔了怔,连忙打开了看,却见寒玉匣里,厚厚的茧子破了一个口子,一个白乎乎的脑袋从里头钻出来,小黑点般大小的小眼睛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玉蚕蛊这是破茧而出了?
萧如月惊喜非常。
一番插曲之后,总算顺利出发。
因为燕州城与凉州城最近的那条路已经布满了宇文觉布下的蛊虫,没办法通过,必须绕远路绕过那个可怕的地方。
这么一来,原本一天半天的路程就变成了四天甚至五天了。
这对宇文赫他们来说非常的不利。
但这也毫无办法。
不过,如今有了莫啜带路,情况却是好多了。
他们要去的是鞑靼的王庭,有他这个熟知鞑靼情况的王子带路,之前他们不便走的路,如今都可以走了,自然是事半功倍。
但莫啜表示:“君上和娘娘不是说小王正在被我兄长呼勒通缉么,若是小王贸然出面,岂不是要坏了君上你的大事?”
“那就要看三王子想不想得到可汗之位整肃超纲了。”宇文赫满不在乎道,轻轻松松就把球踢还给了莫啜。
三王子脸色一黑,竟然无法反驳。
唐敬之凉凉的补充了一句,“三王子若是一味地保留实力,那我们也就没必要为了你亲涉险地九死一生了。”
“人别太自私。”
莫啜哼了一声,从身上摸出一支竹哨子吹响,不久之后便见十几名黑衣蒙面人骑马奔袭而来。
这些人分明早就暗中跟随左右,只待他一声吩咐便会现身。
宇文赫也不点破,淡定抛出了一句:“三王子前面带路吧。”便护着萧如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莫啜没得推辞了,给了黑衣人领头的那人一个眼神,那个人便带着黑衣人分三路散开了。
之后,他们绕过了凉州城,向着最近的青州去了。
据宇文赫手下的探子探回来的消息称,青州与凉州城虽然一城之隔,但却截然不同。
凉州城如今落入了宇文觉与冯玉婷的掌管之下,但青州城的守将却是莫啜的心腹,那位守城大将曾经受过他救命的大恩,更有暗中提携之情,对他忠心耿耿、
这也是宇文赫坚持要坑莫啜出手的原因。
有这等好处,不用白不用。
宇文赫一行人入了青州城,便被青州城守将周深热情款待。当然,他的目标是莫啜,宇文赫他们不过是陪衬的。
在周深的面前,萧如月和银临都扮作男装,他们七个人摇身一变,也都成了莫啜的“随从”“下属”。
倒是这个周深,表面上像是莽夫,一见着宇文赫他们几个人,便脱口而出问道:“三王子身边的人怎么全换了。”
能问出这种话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莽夫。
莫啜的笑意一顿,作出苦笑的神情,“逃亡在外,一切从简。”
周深哦了一声,将信将疑。但还是吩咐下人准备客房给客人们歇息,又吩咐准备宴席。
连周深的夫人出来宴客,亲自准备客房去了。
宇文赫试探地问了一句:“周将军这么大张旗鼓地欢迎三王子,就不怕被人发现,说你明目张胆与太子作对?”
周深沉吟了片刻,义正词严道:“青州是我周深的地盘,他呼勒太子有本事就先下了我的枪!”
宇文赫笑了笑,默不作声了。
就连萧如月也跟着笑笑,和宇文赫齐刷刷看着莫啜。
莫啜被他们顶着看,眉头微微皱起,眼底泛起一丝的不悦,但与周深对视时,便收敛地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周将军最讲义气,本**他。”
宇文赫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道:“听凭主上做主。”
第364章 老狐狸
莫啜心里都要呕出血来了!
但是当着周深的面又没办法说什么,只得学着宇文赫的口吻,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而对周深说道,“宴席也不用大操大办了,我们今晚只是暂时停歇一下,明早便出发了。若在青州久留,于你于我都不好。”
“三王子说的什么话,没有您就没有我周深的今日,您千万别与我客气。汉人有句俗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可是我周深的大恩人,您就在这儿放心住下吧,谁都不敢对您怎么样!”
莫啜没再说什么了,笑了笑就算是答应下来了。
他默默回头看了宇文赫和萧如月一眼,眼底却是不乐观的黯淡。
宇文赫微微扬了扬眉,算是在说:朕知道了。
遇到祸事躲之唯恐不及才是人性,而遇到这种事不但不避,还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要么是他口中所说无所畏惧,要么就是为了做戏给人看。
至于周深这个人是属于前者还是属于后者,就有待考证了。
所以莫啜的态度颇为冷淡,“我们都累了,你尽快将客房准备妥了,本王想早些休息。”
周深到底是臣子,又受过他的恩惠,被他这般吩咐也没有丝毫的不悦,连声说好,便让丫鬟仆役去催一催夫人,又一边催着下人上茶。
客房准备到底是需要时间的,奉茶倒是挺快。
周深也是个会做事的人,上茶之后便遣退了所有的下人,一副认真的口吻说道:“其实三王子完全不用怕呼勒那个窝囊废,咱们鞑靼谁不知道他那个太子根本就是个有名无实的怂包,他除了会摆摆太子的谱,搜刮美人钱财之外他还能干点什么?只要三王子有心,十个呼勒太子也不在话下。”
萧如月听着这话心里诧异了一下,跟着就与宇文赫对视了一眼,宇文赫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萧如月便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这位周深周将军的话听上去像是在维护莫啜,但仔细追究起来却更像是在挑破离间,像是恨不得他们立刻马上打起来?
至于他太子呼勒那边的人,就需静观其变了。
周深又说了许多,但莫啜的反应都是淡淡的,他自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什么事情于自己有利、什么事情应该趋吉避凶,他都清楚得很,此时他的那位太子哥哥争正是在风头上,而他处在弱势,他绝不会拿自己去冒险。
周深不知道看没看明白莫啜的态度,说了一会儿见他都没怎么回应就没再说了。
不过也是周深的夫人过来了,说是客房已经大扫准备妥当了。
为了给他们一行人准备客房,府中上下的丫鬟小厮可都通通出动了呢。
周深连声说好,说:“那三王子与诸位就先歇着,待会儿饭菜得了,我便去请三王子去。”
莫啜淡淡地颔了下首,便率先出门了。
宇文赫和萧如月他们要装出个下人的样子,就在莫啜之后才出门。
将军府的客房自是不错的,加上刚刚精心大扫过,一进门便闻见一股清香的气息。
仔细一看,原来是桌上的瑞兽香炉已经点上熏香了。
周夫人站在主间的门口,和周深并排,但身子稍稍前倾指着房间说道:“这是府中能找出来的最好的屋子里,物品也已齐备,三王子暂且歇着,若有不周之处,还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请三王子尽管吩咐。”
“嗯,辛苦了。”莫啜作为一个草原上长大的鞑靼人,对住屋这种事情并没有宇文赫他们来得讲究,他看了一眼倒是颇为满意的。
周夫人又指着莫啜隔壁的那间房对宇文赫和萧如月道,“那边那间是给两位的,你们正好在三王子隔壁,也方便伺候。”
“将军府也不算太大,客房有限,两位客人一间房,不知可否。”
莫啜看了看宇文赫和萧如月,心里暗暗道,这对九尾狐狸一般的夫妻住在一起他们才高兴呢,有什么不好的。
但他嘴上还是说道,“可以了,周将军和夫人都别忙了。”
说着便径自进房间去了。
随即关上了门。
周深和夫人见状也只得离开了。
宇文赫他们也走纷纷告辞,各自两两入房去。
因为是一行八个人,刨去莫啜这个三王子住了单间,其他人都是两两一间,最后便剩出来一个人,银临一个人住了。
她再怎么说毕竟是未婚的女子,若是与男子同住到底是不便。
在周深夫妻离去不久,莫啜便开了房门,宇文赫与萧如月也懒洋洋地逛过来串门了。
“三王子是有什么话想说的?”
宇文赫看也不看他,径自坐下来倒了杯水,才端到嘴边,就被萧如月给抢了过去,她还嗔怪了一句,“来路不明的水你也敢喝。”
宇文赫无奈的摊手,“是,夫人说的是。”
萧如月白了他一眼,自己个儿喝下去了。
瞧她怡然自得的模样,分明是在说:夫君给妻子倒茶最是理所应当的。
宇文赫拿她毫无办法。
因为他看得出来,她抢了水去喝并不是单纯因为第一杯茶给谁喝,而是因为她知道他肯定猜到水中有问题,想要自己去试喝。
她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什么都不怕,他还偏偏操心这些个琐碎事情。
明明他自己才更令人担心。
莫啜坐在他们对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妻俩眉来眼去的,十分不爽地咳嗽了一声,“你们当小王是看不见的么?”
“若是有必要,朕可以当你是透明的。”宇文赫一副嫌弃的口吻。
莫啜气得瞪他,然而无济于事。
气过了照样说道:“两位也觉得那个周深很有问题?”
“与周深熟悉的人是三王子,并非我们。”宇文赫提醒道。
“他有没有问题三王子心里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是吧。”萧如月接着她家夫君的话说道。
分明是在补刀。
莫啜憋了口气,却是不好发作,低低吟了句,“你们汉人不是常说: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小王过去或者与他是相熟的,可难保他在权势与荣华富贵面前不会动摇。”
宇文赫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了萧如月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萧如月说道:“方才听那个周夫人对三王子你说话时的口吻,俨然就是一个女主人款待客人的态度,三王子也看出来了吧。”
莫啜是他们鞑靼的三王子,一个小小的将军夫人在王子的面前微不足道,按理说,周深的夫人在他面前应该是恭恭敬敬甚至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可是她却在三王子的面前,表现得像款待寻常客人般落落大方举止得体,没有半分的慌乱。
甚至于,她是安排完了客房数量之后,在领他们入住,才客套地甚至于是象征性地与莫啜说,让他带来的人两两一起,不知可否。事先并没有征求过这位尊贵的王子的意见,半句都没有!
也没有半点怠慢了客人该有的态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位周夫人的行为举止已经将她的内心反应展现无遗。
莫啜没出声,但点了个头。
也是,以他的精明如何能看不出来。
他想必是一早就发现了。
萧如月这般想着。
那位周夫人在他面前尚且如此放肆,背后就不得而知了。
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还请君上的人跑一趟,打探一下这将军府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莫啜客气地对宇文赫说道。
宇文赫把玩着一只空的水杯,淡然道,“三王子的人就在附近,有些事还是你的人去做比较合适。”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让莫啜暗自心惊:宇文赫果然什么都知道。
“想要瞒过你宇文赫的眼睛还真不容易。”莫啜意有所指道。
宇文赫笑了笑,不可置否道,“朕这双眼睛可以看穿很多,只要三王子不做出危害我西夏百姓利益的事情,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其他的事情,就没这么容易了。”
莫啜的笑意凝结在唇边。
这一瞬间瞧着有些僵硬。
但仅仅是眨眼间,他便又恢复过来了,“放心,我说过的话我自然会做到,我莫啜虽然还不是大大的可汗,但我是草原上的汉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宇文赫嗯了一声,丢下四个字:“但愿如此。”
便搁下那个算不得精巧的杯子,牵着萧如月的手出了门。
莫啜在他们身后几乎要捏碎了拳头。
他伸手去收回桌上宇文赫一直把玩的那只杯子,指尖刚一触到,整个杯子便四分五裂,碎成了无数块。
莫啜脸色沉了沉,黑成了锅底。
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老、狐、狸!”
半点便宜不肯给别人占了。
宇文赫留下这个杯子就是在警告他,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试图耍花样,否则下场有如此杯。
好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莫啜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们的房间仅仅一墙之隔。
随即,他打了个响指。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窗外跳进来,莫啜让那个人附耳过来,悄声吩咐了几句,那个黑衣蒙面人低声答了句:“是。”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从窗口出去之后,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65章 红衣女子
隔壁。
萧如月与宇文赫进了房间关上门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掏出一个瓶子,递了一颗药丸给宇文赫,“吃了吧。”
“怎么,他房里的熏香有问题?”宇文赫眉头微扬,问着话的同时也把萧如月递过来的药丸吃下去。
萧如月点头,“你也闻出来了?”
“我是看出来的。”宇文赫宠溺地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笑道,“你这么急着给我吃药,那熏香没问题才怪。”
萧如月一时无语:“……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这人还真是不会糊弄呢。
“莫啜你打算不管他了,这信熏香究竟是什么问题?”宇文赫认真道。
萧如月撇了撇嘴,说道:“也没什么,最多会让人浑身虚软无力,任人宰割。”
宇文赫眼睛里头一亮,随即笑了起来,“看样子是有人看上了这位三王子?”
把一个男人迷得没力气,大概是想要为所欲为好允取允求?
“总之周深周将军不是想把女儿嫁给他就是了。”萧如月笑得意味深长。
周深夫妻二人分明对莫啜就没有那份恭敬与敬畏,想把莫啜放倒又怎么可能是想借自己的千金去攀龙附凤呢?
若是周深夫妻与冯玉婷他们那伙人有点什么关系,那就更好猜了。
冯玉婷手底下可是有一个红袖楼,虽然叶海棠没了,冯玉婷安排在京中的棋子也尽数被毁,但红袖楼根深蒂固,更与“流沙”组织紧密相连分不开,冯玉婷在这里留个修炼邪功需要采阳补阴的得意助手也未尝不可。
宇文赫耸了耸眉头,一本正经道,“若是出点意外,想拉他跑都跑不动,不可取。”
萧如月往椅子上一坐,摊手,“既然君上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言下之意说,你说救就救。
不过,瞧她的架势,却是想等某人发现不对劲了出声求助再去。
宇文赫的一双黑眸盛满笑意,坐到她身边去,“嗯,咱们等会儿再过去。”
“嗯,不过在出去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萧如月煞有介事道。
“嗯?”宇文赫扭头不解地看着她,萧如月拖着他的手,不知怎地就摸出了一根银针,找准他虎口的穴位就扎了下去。
宇文赫“嘶”了一声,“这是做什么?”
萧如月没答话,接着又扎了他一针,宇文赫扬着眉头一脸茫然,疼倒是不疼,他就是有点看不明白。
“萧姐姐这是在给朕看病么?”
萧如月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东西不是吃不惯,胃不会不舒服么?”
宇文赫嘴角的淡然一下子凝住,眼底闪过一抹忧思,接着又淡淡笑了出来,“无妨的,出门在外哪儿有那么多讲究。”
萧如月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在他另外一只手上扎了两针,便不再说话了。
宇文赫把她拥在怀里轻轻哄着,舍不得用力抱紧,也是不敢用力。
生怕稍稍用力些,怀中的人儿便会被捏碎了。
“再过一两个月,行动就怕不方便了。”萧如月低低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宇文赫心头一阵刺痛,比被针扎了,更疼。
此时静谧。
谁也不曾说话。
不一会儿,日光西垂,夜幕四合。
天边有弯月儿高挂。
窗口半敞开,有凉风徐徐吹进,吹动衣袂发丝,飘然若仙子。
直到隔壁传来不同寻常的响动,萧如月愣了愣,与宇文赫对视了一眼,才从他的怀抱里起身。
宇文赫笑了笑,搂着她的腰肢低笑道,“不是说好让他开口求人的么?让他闹腾一会儿吧。”
萧如月单唇一压,忍着笑意没笑出声。
那位周深周将军的胆子可真不小。
就看隔壁那位三王子如何应对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见隔壁传来,“咔”、“嘭”的响声,还有莫啜喊一声,“来人!”
宇文赫与萧如月对视了一眼,双双出门去。
正要推门的时候,却又听见类似于他的声音不紧不忙道:“没事了,回去吧。”
可是咱人都到门口了,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宇文赫径自推门而入,却受到了一股阻力,他运气猛地一用力,门后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的深厚的内力震开,发出“嘭”的响声。
大概是什么东西飞出去又撞到了其他的东西了。
不过萧如月才不关心这个呢,她气定神闲地跟着宇文赫的脚步迈进门口,就看见周深扶着桌子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身穿红色中衣的女子从内室奔出,一脸怒意地直瞪着周深,“废物,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将军,怎么连个门都看不住。”
说完又转而瞪向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萧如月和宇文赫。
谁知,她的目光一落在宇文赫身上,便怒意全消了。
“哟,这是哪儿来的俊俏小哥呀,可比屋里头的那位强多了呢。”
“旁边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也是俊俏的很,两位要不就从了姑娘我如何?”
说着话便风骚的凑过来。
“你也配!”宇文赫面无表情,眸色却是骤然一冷,像是十二月的冰霜骤临六月天,猝不及防冻得人直哆嗦。
那身穿红色中衣的女子脚步一顿,脸色难看了几分。
但又很快堆起媚笑,“小哥哥别这么冷酷嘛,人家可是身经百战,保证伺候得你舒舒服服妥妥帖帖赛神仙的。”
说着话涂着丹蔻的手便朝着宇文赫胸口袭来。
宇文赫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搂着萧如月身形一晃,已经在她的身后了。
“我嫌脏。”冷若冰霜的言语骤然从背后响起,那女子愣了一下,猛地回过头,“你,你是什么人?”
“跟你说话我都嫌脏了嘴。”宇文赫依旧面无表情,冷漠的目光在女子和周深的身上扫过,不屑地哼了一声,便和萧如月交换了个眼神。
萧如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身子一矮,从宇文赫的腋下穿过去,便径自进了内室。
此时某三王子莫啜正衣裳不整地躺在床上,一副恨极了却又生无可恋的模样,该是那药的药性发作起来,被人占便宜了结果浑身没劲想动动不了,才会有这种反应。
萧如月利落抓起被子盖在他身上,从身上掏出药瓶。
瓶子里装的药丸自然是她给宇文赫服用的那种,但是她心里头临时生出一点恶作剧的心思,冲着某三王子挤眉弄眼地低声道,“三王子是想要哪种解药。”
言下之意是:本宫忽然想起来,三王子身上那个人毒也差不多该吃解药了。
莫啜闻言凶恶的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挤出四个字:落井下石!
萧如月也不恼,又送了他四个字:“还可以叫,趁火打劫。”
说话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别人根本不知道这其中都发生了什么。
莫啜火冒三丈,头顶都要冒烟了,本名来就偏黑的肤色涨得通红通红的,皇后娘娘气定神闲地给他喂了颗药丸,用同样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三王子要是都要,那可就又欠了本宫一个人情了。”
莫啜争不过她,索性闭上眼。
但这也表明,他妥协了。
萧如月心情愉悦地给他喂了颗药丸,便转身出了内室走到宇文赫身边,冲他点了个头。
宇文赫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并排站的周深和那红衣女子身上,“连三王子你们都敢算计,好大的胆子。”
周深看了那女子一眼,倒是没说话。
是那红衣女子撇了撇嘴不屑道,“不就是个男人么,我管他是什么三王子四王子还是太子的,还不都一样三条腿。”
方才萧如月进去之后,周深还被这女子训了几句,唯唯诺诺地应着,又是讨好又是哄的,瞧他对这女人毕恭毕敬的模样,对莫啜都没这么客气。
萧如月和宇文赫交换了个眼神,也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能让一个男人这般态度的,除了权势金钱,就只有一样东西了。
人嘛,食色性也。
“你说的没错,不管什么男人都一样,都是三条腿。”萧如月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只不过有些人你碰不得。”
“哼,那我倒是想看看有什么男人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红衣女子一派是找不到的嘴脸。
萧如月一双眼珠子转了转,徐徐道,“若我没猜错,你应该姓孔吧?”
红衣女子闻言一顿:“你还认识本姑奶奶了?”
“不,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师父和你师叔,还有……嗯,另外那个人应该是你的师姐妹。”
“谁?”
“姚梓妍。”
萧如月口中淡淡吐出三个字,就见那个脸衣女子脸色变了变。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但眸色流转,还是一副媚态十足的调笑到,“不对,我并不认识小哥哥你呀。你是如何认识的我?难不成是从那些爱慕姑娘我的男子那里听说了。”
“我说了,我认识你师父冯玉婷和你师叔叶海棠,也认识你的师姐妹姚梓妍。”萧如月面色冷淡了许多,其中隐隐还有一丝寒意恨意。
她若是没记错,这个女人早在多年前她还是原来那个萧如月的时候,便认识了。
这个女人,去过魏王府!
第366章 冤家路窄
当年她和姚梓妍就是一起的。
用姚梓妍的话说,这是她去买胭脂偶遇的小姐妹,相谈甚欢就给领回去了
都说物以类聚,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怪方才进门乍一看见这个人她就觉得十分眼熟。
当年的这个人模样尚显稚嫩,如今虽然没有一个三四十岁女人该有的老太,但也与当年大有不同了。
她一时间才没能认出来。
如今姚梓妍已经得了她应有的报应,这个女人却还在这里重复着冯玉婷的那些把戏。
如今倒是好,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萧如月眸色冷凝了许多,“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孔襄真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红衣女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开口就道出了她的来历,这让她又震惊又惶恐。
萧如月冷冷笑了,“我是什么人说了你也不知道。”
如今细想起来,当年就是也就是从这个女人出现在王府之后,一切就都诡异起来了。
说不定,姚梓妍的背后就是她在推波助澜,一个人从嫉妒到下狠手对嫉妒的人除之而后快,还是会有个过程的。
“你!”孔襄真脸色一青,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是轻易就妥协的,瞪了萧如月一眼,目光没一会儿便凶狠了起来,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哥倒是不一般,你确定不说说你是如何认识我师门的么?”
“以前我以为你师门的人目光不怎么样是特例,如今一看你的胃口,我才知道那是一派相承的。找男人你也不挑挑,什么样的货色你都能下得去口。”
萧如月答非所问,也学着她似笑非笑道。
目光落在孔襄真身边的周深身上,笑意更浓了两分,“连这种你都下得去口还敢觊觎我们家三王子,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别欺人太甚!”孔襄真终于是沉不住气了,脸色青黑一片,“你若是再出口不逊,你就是长得再好我也不会对你客气了!”
萧如月闻言往后退了一步,退到宇文赫的身后去。
理所当然地道:“我不会跟你动手的,想动我你也先得打得过他。”
像孔襄真这种原本不在计划名单之列可是又突然之间自己冒出来找死的仇敌,岂有放过之理?
宇文赫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薄唇微微一扬将萧如月护在身后,“当然,动手的事情哪里有让你来的道理。”
眸光一转,别提多温柔了。
“你,你们两个……”孔襄真一脸错愕地瞪着宇文赫,“你居然放着我这个美人在眼前不要,你喜欢……喜欢男人!”
萧如月往自己身上一看,孔襄真要不是强调的话,她都差不多又要忘记自己是穿的男装了。
她爱这么想也不错嘛。
萧如月咧嘴。
一个话音却在这时候从屋子里传来,“原来这就是周将军的待客之道。救命之恩原来是这么个还法,小王倒是见识了。”
话音落,便见小麦色肌肤的莫啜从屋子里走出来,身上已经穿戴整齐,若不仔细看也瞧不见他脚步的隐隐虚浮无力。
他房间里那玩意儿他吸入太多,虽然服了解药,但要缓过来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的。
他能这么快出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宇文赫和萧如月对视了一眼,便也明白了。
但周深不知道他的真实状况。
一见莫啜走出来,周深脸色都变了,刚才还挺凶悍、又对孔襄真千依百顺唯唯诺诺的态度都没了,惊讶又惊恐地盯着莫啜,“三、三王子,你……”
“没让你们如愿,你很意外吧。”莫啜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若非本王早有防备,今日便着了你的道了。”
周深吞吞吐吐的,没答上来话。
宇文赫和萧如月也没搭话。
但都在心里头暗暗道,三王子真是个一个马后炮。
莫啜的神色紧接着一冷,“怎么,一个女人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己了。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我……”
“罢了,你也不需要解释。”莫啜打断他的话,“本王就问你一句,你是替这个女人办事,还是替呼勒办事。”
“我没有……”
莫啜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要是替呼勒办事,本王还敬你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却原来是这么个德行。你自己合计看看,是要马上逃走,还是趁现在去给呼勒报信看看他能不能救你一条命吧。”
“三王子,我不是……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去给呼勒报信的!”周深此时完全区别于早时在外面谈笑风生的那个周将军,话都说不利索了。
莫啜眉头皱了皱,真要说话,却被孔襄真抢先道:“你们别太嚣张了,今个儿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这女人当真是发起狠来了,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红色中衣,露出底下的肚兜和亵裤。
艳俗的牡丹被撑大,因为她的大动作而剧烈晃荡,瞧着十分惹眼。
白花花的皮肉就这么暴|露在两个男人的面前,她却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羞涩和羞耻,反而露出冷笑,显得有些狰狞。
“本姑奶奶要榨干你们这几个臭男人的精气练我的神功!”
宇文赫第一时间就护着萧如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气定神闲道:“三王子神功盖世,这等小角色相信您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对付了吧。”
莫啜刚要抬起来的手险些抽的回头冲他打去。
嘴角也狠狠抽了两下。
但到底是没冲他动手。
因为那个脱的差不多的女人朝他劈头就是一掌。
莫啜正要还手,却嗅见异常的香氛,身体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
眼看着一掌劈到他门面,一只手猛地把他拽走了。
正是宇文赫及时出的手。
莫啜松了口气。
在宇文赫之后,萧如月也上前两步。
孔襄真一掌落空又一掌接着劈过来,萧如月利落躲过,也清楚地嗅见有一股奇异的香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果然和冯玉婷是一路货色,练的都是这种邪门的媚功。只不过冯玉婷已经练到家了,从骨子里散发的媚态就足以把男人勾的团团转,加上身上类似于淡香都是媚香,更是几乎可以让世界上的许多男人都禁不住诱|惑。
但她就差得远,就她身上这股味道,令人动作变慢行动受限就是了。
不过有这个本事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吧,男人嘛,一看见没穿衣服的女人就容易热血上涌,加上香气作用使得头脑发昏,很容易就和她干出那档子事。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一丘之貉,不知死活!”
萧如月冷冷吐出八个字,在宇文赫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同时把银针递给了他。
就见宇文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出了银针。
无声无息没入了这女人的身上,她的动作一顿,宇文赫便抓住机会又掷出一枚银针。
萧如月递,宇文赫接,他们夫妻俩搭配着,没一会儿孔襄真便动也动不了了。
白花花的大腿手臂上全是银针。
她“嘭”地一下倒下来,就仰躺在地上。
周深连忙凑过去要扶她,她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废物!没用!”
他讪讪收回手,随即又壮着胆子扶他。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从院外浩浩荡荡而来。
莫啜打了个响指,他们便涌进房来,瞧见地上只穿了兜衣和亵裤的孔襄真,都愣了愣。
“将周深带走!”莫啜沉声道,被那些人的视线惹恼了。
萧如月也不说话,径自上前拔了孔襄真身上几根银针,转头冲着莫啜那张小麦色的脸庞若有所指道,“这城中的军士也多是离家千里远吧,这位姑娘既然如此饥|渴,那不妨成全了她。”
莫啜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随即回房拿出来一张毯子丢在了孔襄真的身上。
命令道,“把这个女人抬到军中去!”
那些人眼前一亮,七手八脚把周深和孔襄真都给抬了出去。
孔襄真被抬走时难以置信地瞪着萧如月,仿佛是在说:你怎么敢如此歹毒!
可惜她穴道被封,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些人一撤,房中便只剩下宇文赫与萧如月还有莫啜三个人。
莫啜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如月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多谢,就进了内室。
萧如月分明看见,他转身过去时,嘴角叼着一抹冷意,没有出声的口型说了几个字:“最毒妇人心。”
萧如月心里头哼了哼,他八成要躺个一个两个时辰才能缓过来。
宇文赫牵着萧如月的手往外走,也不理会莫啜究竟去干了什么。
他们一进门,唐敬之便凑了过来,“隔壁如此精彩热闹,本神医能管住自己不去凑热闹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位将军夫人呢?”宇文赫抬眸扫了他一眼。
唐敬之念了句“扫兴”,才说道:“好好的待着呢。没想到这红袖楼的女人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呢。而且他们这关系也是够复杂的,那个周深和那个女人搞一起,还有那个将军夫人又是那个女人那边的,那个女人又看上了莫啜想尝一次味道,你们说,这背后不是呼勒还能是谁?”
第367章 心,一下子乱了
“还有冯玉婷啊。”萧如月一本正经道。
这个叫孔襄真的女人是冯玉婷的人,若是没有冯玉婷的吩咐,她是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晃悠的。
唐敬之张了张嘴:“……是,皇后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宇文赫睨了他一眼,大有“本应如此”的意思,唐敬之为之无语。
这对夫妻到什么时候都能叫人无言以对。
尤其是宇文赫这个宠妻狂魔,都快把他的萧姐姐给供起来了。
简直气死人了。
“还记得莫啜方才说的那句话么?”宇文赫看了萧如月一眼,若有所指道。
这算是直接就无视了唐敬之。
萧如月眨眨眼,“你是说,他说他是有备而来那句?”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想冲门面,打肿脸充胖子,但他的确不是说说而已。不过……”
话说到这里她便没再往下说了,有些话不必她都说出口宇文赫也能明白。
“嗯,莫啜此时仍受制于我们,只是因为情况不允许他离开我们独自行动,一旦他找到机会,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反扑。像方才的状况,与其说他是藏不住了在我们面前露了底,不如说他根本不介意在我们面前亮出这张牌。”
宇文赫神色认真,口气却很浅淡,又像操心他不安分,又像完全不担心他会干出些什么来似的。
叫人看不懂。
但他话里的意思却是很明显了,莫啜敢在他们面前毫无顾忌地动用自己的人带走了周深和孔襄真,那就证明这个地方早已经都布满了他的人。
他要不要出动自己的人马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而方才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鞑靼的三王子是何许聪明的人,他有他母亲母家的实力作为依托,加上自己善于经营善于笼络人心,年纪虽轻却是树大根深。
呼勒与他斗,其结果一目了然。
冯玉婷和宇文觉这等几乎不可估量的力量他抗衡起来虽然辛苦,他却懂得借用外力来联手对付。
此时暂时放低姿态联合宇文赫和萧如月,便是最好的证明。
此人,绝对深不可测。
作为对手,不失为一个很厉害很难对付的对手。
唐敬之驳了他一句,“这个人这么麻烦,明明是个祸患,却又不能一劳永逸解决他,你这皇帝当的可真够憋屈的。”
“唐先生难道不明白有对手才有意思的道理。”
萧如月老神在在道,宇文赫与她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相视而笑
唐敬之不想说话了。
他很明显感觉自己在这儿都是多余了。
这种乱入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就是有一回他的小雅音没有来么?这两位至于这么挤兑他?!
“那位鞑靼三王子心比天高,志不止于鞑靼那块地方,皇后娘娘是如何看的?”唐敬之冲萧如月道,这问题问的倒像是故意的。
萧如月一脸平静,也不苦恼,徐徐笑道,“他只要不犯我大夏疆土,本宫也不能对他如何,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是么?”
唐敬之却在她脸上看见了一抹恶趣味,脱口而出道,“想必娘娘给那位三王子准备了好东西。”
言下之意是,你肯定是给他下了什么毒了吧。
萧如月笑而不语。
莫啜王子不是聪明的很么,那就让他猜猜,他到底是如何中的毒,毒性又是如何复杂化的。
她萧如月给的解药,可是不敢乱吃的哦。
心思不正,后果自负。
……
隔壁。
其他人都已经退下了,如今只余下莫啜与一个黑衣蒙面人。
莫啜对着黑衣蒙面的男子近身贴耳交待了几句,那个人随后也化作一道人影离开了。
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其他所有人都退下之后,余下一室空旷。
莫啜凝视着与隔壁相邻的墙壁,目光深邃了许多。
宇文赫与萧如月方才的反应太过寻常了,仿佛早就预料到一样,在他的人破门而入抓人时,他们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的惊讶神色。
好一对深不可测不可估量的夫妻。
他们到底还知道了些什么?
思及此,莫啜眼前却闪过了萧如月巧笑倩夕的脸庞,还有她进内室时,瞧见他衣裳不整却从容镇定仿佛无物的淡然眼神。
当真是美人如玉美目盼兮。
心,一下子乱了。
他的手按在桌子上,微微颤抖,那是用力过猛了,连桌子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该死!”
那个女人到底是对他下了什么毒,难不成是下了蛊么!
他心中憋闷着,在桌子重重拍了一掌,桌子猛地震了一下,他已旋身进了内室。
之前的炉香被泼灭了,窗户开着,气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可他却情不自禁想起来,她靠近时,似乎身上有一股暗香幽香扑鼻而来,无法言语。
他越发心烦意乱。
喊了人过来把床上的枕被都给换了。
但眼前挥之不去的画面,无论如何都换不了。
司徒敏啊司徒敏,你到底对本王都做了什么!
简章该死!
宇文赫那个混蛋最最该死!
……
躺在床上的莫啜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冷静下来,待他冷静下来,嘴角也渐渐爬上了一抹冷意。
有些争端是必然的。
有些你死我活也是必然的。
今生注定要相遇的人,谁也逃不了避不开!
究竟鹿死谁手?
宇文赫,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夜色渐深,风从窗户吹进来,凉意更甚。
萧如月与宇文赫还有唐敬之说了半晌的话,这才回去歇着。
时候已经不早了。
萧如月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睡不着,宇文赫的猿臂一伸,将她搂在了怀里,“你扭来扭去的这是做什么?睡不着么?”
萧如月嗯了一声,随之又摇头,不等宇文赫说话,便他从怀里钻出来,摸到放在床头梳妆台上的寒玉匣子。
“我刚才看了一眼我的胖虫子,它明明冒出了个头又给钻回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化茧成型。”
“就为了这个在苦恼么?”宇文赫几乎笑了出来。
话音落,在黑暗中就得了皇后娘娘两记白眼。
“佛家讲求机缘,道家亦然,这虫子既然有幸被你所饲养,又得了如此际遇,那就是与你有缘,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跑不了。都这样了,还会更差么?”
萧如月被他一本正经的态度惊到了,这人私底下还是很少这般正经与她说话的呢。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还操心什么,是不是傻?”
皇后娘娘一时无言以对:“……”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夜风凉。
宇文赫起身关了窗户,转身时喉咙突然一甜,迅速抓起怀中的帕子包住那股腥味,若无其事藏到了角落里瞧不见的位置去。
不远处的房间里,崇越和崇越一人站在窗前一人躺在床上,他们是轮番值守,一人睡一人看着。
崇阳一扭头,却还看见他好兄弟瞪着眼睛,他随即调笑了句:“是因为你的绿衣姑娘没来就睡不着了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崇越脸上一热,顺手抓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便砸了过去。
随即,夜色里传来一声惊奇的惨叫:“那是夜壶啊大哥!”
声音乍起又乍落,很快消失于无踪。
听,风声在歌唱。
一大早银临便起了,去给自家主子张罗洗漱。
这偌大的将军府一夜之间已变换了主人,大家心知肚明但都没有表现出来。但银临在使唤起将军府的下人时,却是更加得心应手了。
这是皇后娘娘说的:不必与三王子客气。
娘娘的吩咐,不可不尊。
萧如月今日仍是着的男装,进膳厅时莫啜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女扮男装的女子他见得到了,草原上有的是性格不拘的女子,她们偶尔也会作男装打扮,可是为何她作男装打扮时,却完全不同呢?
他看得太过入神,宇文赫眉头深深一敛,往前一步挡萧如月前面,不着痕迹地隔开了莫啜的视线。
“三王子如今翻身做了主人,打算如何款待我们?”
莫啜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收敛了心思不动声色道,“君上还是想想如何才能进王庭吧。小王这个身份想进王庭可没那么厉害。”
宇文赫闻言耸了耸眉毛,“在这件事情上,朕以为三王子已经很清楚了才是。”
“君上此话何意?”
“你我要去的是鞑靼的王庭,不是朕大夏的皇城。三王子回家轻车熟路,难不成还要别人带路?”
俊彦似笑非笑,加上不容置疑的口吻,莫啜的话被噎在喉咙,吐不出来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君上此时很不爽。
他的不悦就写在脸上不加掩饰。
谁叫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竟然敢觊觎他的皇后!
他还没死呢!
“三王子若是不想去朕也不勉强,失去可汗之位的不会是朕,失去江山失去的自由从此沦为丧家犬的也不会是朕。”
“你好自为之!”
最后丢下这四个字,宇文赫便拉着萧如月扬长而去。
皇后娘娘全程一脸的:???
“好端端的去哪儿呀?”
宇文赫走得太快,连拉带拽的萧如月的脚步已经跟不上他了,急得直冲他喊。
第368章 老皮老脸的
宇文赫这才愣了一下,停住脚步。
一扭头,便见萧如月瞪着一双如春水般明媚清澈的眸子在睨着他。
他脸上的寒霜消退了些许。
“你吃醋归吃醋,不能拽着我跑呀。”萧如月一脸无奈地笑了,话里掩饰不住的全是好笑还有幸灾乐祸,“你是以为我还能被三王子给拐跑了不成。”
宇文赫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的确是很不爽的。
这算不算得上是风水轮流转了?
萧如月上前一步,握紧了他的手,柔声笑道:“紧张什么,凭咱的本事咱还治不了他是怎么的?本宫可是个孕妇,肚子里还怀着个娃儿呢,你这么拽着我跑,就不怕你儿子有意见。”
她这一笑,宇文赫也跟着笑了,“若不寻个借口,怎好光明正大把你给带出来。”
说着话很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把散落在肩头的青丝塞到耳后去。
萧如月的动作一滞,莫名有一种陷入了某个大坑的感觉。
“你……”
“萧姐姐刚才的话说的好,我就是怕你被莫啜给拐走了,所以要牢牢地栓在身边,一步也不能让你离开。”
“否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回头你真被旁的什么人给拐走了,我可怎么办?”
萧如月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就说嘛,今日宇文赫的脾气来得有点蹊跷,没想到窍门在这儿。
“那位三王子究竟是想干什么?”萧如月忍不住问道。
“他想干什么都没关系。”宇文赫笑笑,牵着她的手往外头走,“既然出来了,朕带你去个好地方走走。”
这一走便走出了将军府,上了马直奔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去。
青州城内纵横四条街道,是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的,因为青州城原本是汉人的地方,后来才被鞑靼掠夺了去的,一切的东西还仿照着汉人的习惯保留下来。
东西南北纵横四条街,也是仿照的京师的布局。
将军府在北,沿着朱雀大街往南,正好看见路边一家颇为抢眼的酒楼,外墙刷得一丝不苟,门前悬挂着烫金的“太白楼”三个大字的匾额。
宇文赫就在这门口勒马停下了。
萧如月心里头“呀”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宇文赫抱着她跳下了马背。
门口的马童过来牵马,还有店小二从店里头迎了出来,热情地引着他们往里走,“两位客官是打哪儿来呀?是住店还是打尖儿?”
宇文赫大大方方冲那个人抛出两个字,“寻人。”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眼神也凌厉了不少,“那客官是打哪儿来,往哪儿去,想要寻的又是什么人?”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至于寻的是什么人,你抬头问天便知。”
店小二闻言脸色都紧绷严肃起来了,道了句:“贵客稍等。”便转身疾步往里去了。
不过一会儿,那店小二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不过,随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身穿一身褒衣博带宽袍广袖长裙及地的美人儿。
说美人也不尽然,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瞧不清楚真容,但一双眸子活灵活现的像是能勾人魂似的。
萧如月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出来,“可是秋词?”
秋词郑重地点点头,但碍于在人前并未行大礼,冲他们两位颔首致意之后,一本正经的道,“请两位随我来。”
宇文赫和萧如月便跟着她的脚步往里走,穿过屏风后的圆门便进了后院。
店小二到那个圆门便止步了。
这里的后院比起前边儿丝毫不逊色,秋词一站定,把脸上的面纱一摘便在宇文赫和萧如月的面前双膝拜倒,“秋词拜见君上,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在外面没这么多规矩。”宇文赫淡淡道,眼眸落在萧如月脸上,是在笑,也像是意有所指。
萧如月眨巴眨巴她那双干净澄澈黑白分明的水眸,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秋词提着裙摆缓缓起身,又说道:“唐先生和崇越崇阳他们都已经先到了。银临姐姐也在准备膳食了。”
宇文赫暗指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萧如月这才明白过来,“所有人都已经过来了?”
“嗯。”宇文赫微微点了下头。
那将军府可不是什么善人之地,如今又是莫啜接管了将军府,他们若还留在将军府便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只能任人摆布。
他淡淡笑了笑,又道,“莫啜这会儿估计已经回过神来了。”
萧如月不禁笑出了声。
莫啜是个极聪明的人,这会儿该是反应过来了。
不过,他发现又被宇文赫给摆了一道,真的不会疯狂反扑么?
萧如月思绪一动,便说道,“君上就不担心莫啜会因为不甘心而出手么,如今这青州城已经在他的手里了。”
他若想做点什么,易如反掌。
宇文赫却摇摇头,“青州城虽已在他的掌握,但到底还是在鞑靼的管辖之下,城中不乏他们那位太子呼勒和宇文觉冯玉婷等人的眼线,莫啜是有大志的人,绝不会因小失大的。”
皇后娘娘一时好笑。
她算是听出来了。
宇文赫话里字字句句都看似是在夸张莫啜识大体重大局,但又字字句句是在含沙射影地嘲笑莫啜被人算计了也不敢动手还击。
窝囊。
她扯了扯宇文赫的袖子说道:“咱们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心他给你记仇。”
宇文赫眉头一耸,想说什么似的但到了嘴边又给缩了回去。
他摊了摊手笑道:“三王子乐意记着就记着吧,哪儿有欺负了人家还不许人家记仇的。这么做未免心胸太狭隘了。”
萧如月陪着笑,心里头也松了口气。
她方才很害怕,害怕他会脱口而出说出:“他尽管记着,我总归是没有多少时日的。”
还好,还好他没说。
三个人在院里叙话,边说边往院子深处去。
宇文赫手中握着萧如月白皙的纤纤素手,眼角余光看了秋词那张精致明艳的脸庞,看似无意地问道:“王家的大公子呢,可也跟着你一道来了。”
不是问句,而是简单直接的陈述句。
秋词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才点点头。
美眸微含,像是被提起了女儿家隐秘的心事,极为娇羞不好意思。
萧如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秋词是什么时候与王大公子的关系演变到提起他她都会一脸少女娇羞的?
王大公子是个谦和有礼的人,瞧着有些书生气,气质与景煜倒是相仿。可秋词不是不喜欢王大公子那样的么,她还说要找个高大威猛的壮汉子,怎么突然间就……
心里虽然好奇,但她也没再细问下去,与宇文赫挽着手往前走。
堂屋里,崇阳崇越等人看见宇文赫与萧如月走进来,纷纷站起身来问安,“君上,娘娘。”
王家大公子王其越也在,跟着其他人一起恭敬地行了礼。
目光落在秋词明艳动人的容貌上时,眸子蓦地亮了一亮,脸上写满了欣喜。但发觉君上和娘娘都在之后,便不好意思地回避了一下。
王大公子对秋词姑娘的的确确是情根深种的,在当初她第一次领着秋词上王家时他对秋词一见钟情便注定了,他是先陷进去的那股。
不过如今这个结局却是好的。
想到当初秋词还曾信誓旦旦说要寻个壮汉当夫君,还引得绿衣和银临她们好一桶惊奇。
他能让秋词姑娘把择婿标准都给改了,还真是不容易。
看样子在离京至此的一路上,他们也发生了点什么特别的事情。
萧如月努力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没过多地去探寻秋词和王大公子的表现。
有些事情私底下说会比较好呢。
屋子里其他人都站着,只有唐敬之还懒洋洋地赖在软榻上不起来,甚至骄傲地冲宇文赫扬了扬下巴道,“两位明明是最先出的门,怎么这会儿才到?半路上干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去了?”
“既然你都说是不可告人的事情,凭什么告诉你。”某君上眼角余光一瞥,懒洋洋地给了他一记鄙视。
某唐神医气闷,在心里骂了一句:人小鬼大!
要用人的时候就说人话,用完就人不如狗,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要不是他欠了这臭小子一个天大的人情,他犯得着放着好好的药王谷不待,跑到这里来给他当牛做马?!
下一刻宇文赫便携着萧如月落座,不冷不热道,“让你办的事,你没把那位三王子给惊动了吧。”
唐敬之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道,“本山人出马什么时候失败过?”
“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宇文赫很不给面子地戳破道。
唐先生差点气吐血。
大家都很给面子的憋住笑。
唐神医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毕竟是老皮老脸的了,佯咳了两声就化解了尴尬,一脸得意道:“走的时候,本山人委屈了自己一下,干了一回顺手牵羊的活儿计。”
“三王子表面看似落魄,实则腰缠万贯富可敌国,我就带了十万两的银票准备去植树造林,以弥补他们鞑靼人干蠢事之后留下的烂摊子……”
“顺便带走了他最宝贝的调兵狼头令箭。”
第369章 心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噗……”
萧如月实在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
“你果然干不出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来。”宇文赫脸上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唐敬之郁闷地嘀咕了一声,“臭小子,就你说句人话?”
看着唐敬之的皮相,分明是三十而立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四五十岁该有的样子?
再看看宇文赫,样貌英俊风流倜傥,和放荡不羁的唐敬之怎么看都是年纪相仿的知己好友,若是不知情的人听见唐敬之骂他这句“臭小子”心里会不会十分膈应?
萧如月心里边儿想着,嘴角也忍不住溢出笑来,“君上,唐先生虽然干了一件不太光明正大的事,但到底是立了大功。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唐先生顺手这一牵羊,可是替君上您解决了不少麻烦事。”
她说着顿了顿,笑道:“这不正是歪打正着了么?”
歪打正着?!
唐敬之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皇后娘娘您给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拐弯抹角含沙射影的骂我?
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将军府里,发现没了十万两银票并且连调兵用的狼头令箭都下落不明不知所踪之后,三王子大发雷霆。
盯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狠狠吐出六个字:“宇文赫,你够狠!”
“这根本是引狼入室!”他身边的黑衣蒙面男子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来,露出过于惨白且过于柔美不似鞑靼人长相的脸,愤愤道。
“你说谁是狼?!”莫啜闻言脸色冷了好几分。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便识趣地闭嘴了。
但他只是顿了一顿,又说道,“三王子,那些人刚走不久,属下带人去追,说不定还有机会追回来。”
莫啜眼底闪过一抹戾色,沉声道,“多格,你想的太简单了,那些人既然敢带走本王的东西,就绝不会给你追回来机会的机会。”
此时再去追,已经晚了。
多格却是不信,“三王子,请允许属下试试看!”
莫啜捏了捏眉心,压下了一抹杀意,“想去就去吧。”
多格向他躬身一拜,拉好蒙面黑巾便迅速退了出去。
莫啜在他身后,露出一双写满戾气杀意的眸子:不见棺材不落泪愚蠢!
当多格带着人赶到钱庄询问有没有人来兑过银子的时候,就被掌柜的告知,在一刻钟前已经有人凭着那张银票提走了十万两银子,而且是特意要的一半银锭一半散碎银子。
多格一掌拍在柜台上,发出“砰”的巨响,吓得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掌柜也心惊肉跳,忙解释道,“那那人手持三王子的银票,我等也不敢怠慢……”
多格闻言又一掌拍在柜台上,只听见“啪”的一声,柜台应声裂了一个大口子。
当初三王子学着汉人在鞑靼开设钱庄票号就是为了方便银钱往来,这些事情连呼勒和国师都不知道,否则这些钱庄此时早已被查抄殆尽。
没想到居然被西夏那个皇帝给钻了空子!
“三王子,多格该死,没能追回令箭和银票。”
白跑一趟铩羽而归,多格往莫啜面前一跪,当真是必死的决心都有了。
然而,多格回报时,莫啜却是一派早知如此的淡然模样,“起来吧,宇文赫不是你能对付的。”
以宇文赫的为人手段,他能察觉他的银票和狼头令箭的所在,怎么可能给他留下任何追回的可能!
他早就知道他不会遵守约定,所以才要捏着他的命脉。
这人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心思不可谓不缜密,不可谓不惊人,明明早就算到了他的下一步行动,他还全力配合。
宇文赫,你这个对手,本王要定了!
多格看着莫啜阴晴不定复又坚定的神情,心里也是复杂的。
那位西夏的皇帝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他最害怕的是,主上会丧失了斗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跟随三王子多年,三王子一直以来的心愿便是成为可汗,一统天下,难道如今遇见个西夏的皇帝宇文赫,就让他失去了斗志,怎么可以?!
就在他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莫啜忽然转过来,沉着脸命令道,“多格,传令下去,给王庭那边透露点消息。”
多格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三王子的意思是……”
“当然是让本王那位太子王兄也警醒警醒,否则敌人都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了他还一无所知,到时候脸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多格当即就点点头,很快拉好了蒙面的黑巾退了下去。
三王子不愧是他追随多年的人。
这场仗这会儿才开始,日后会如何,那就拭目以待吧。
太白楼里,唐敬之气得连喝了三杯茶水,最后重重地把茶杯给拍在了桌子上,“你们这对夫妻也太欺负人了!”
宇文赫看了萧如月一眼,大有:“你瞧,你的话把他给惹恼了吧。”的意思。
萧如月没好气回了他一眼,笑了笑,满脸无辜道,“唐先生莫要气,我的话不是还没说完么?”
“我的意思是,唐先生虽然是歪打正着了,但这些事情回头我会与雅音姐姐好好说道说道,唐先生帮了一个天大的忙,想必也想在雅音姐姐那儿露个脸吧。”
她居然就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说完了这话里有话的一番话!
这是杀人不见血坑死人不偿命啊!
这小丫头就是吃定了他过不了梁丘雅音那丫头那一关,居然这么的算计他。
宇文赫闻言微微歪头思索了片刻,随即也点头称善。
唐敬之暗暗咬牙:老狐狸!
不,是一对狐狸!
当然,唐敬之从来也不是什么能被人讨了便宜的人。
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一转,“宇文赫,你的对手可是莫啜,虽然我替你拿走了狼头令箭,让他调兵围困王庭的计划落空,可是他绝不会因此就收手罢休的。你可想打他下一步的计划了,又是否想好了应对之策?”
谁曾想,宇文赫下一刻就搭在他肩膀上,“嗯,唐先生多虑了,想必莫啜这会儿已经派人去提醒他那位好王兄了。”
唐敬之差点又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我去,敌人的敌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谁让你把人家的后路彻底给断了呢?”宇文赫说的云淡风轻。
萧如月却从他的云淡风轻之中听出了一丝肃杀的味道。
他那一双眸子里似乎蕴含着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宇文赫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唐敬之一下子老实了。
接下来,宇文赫便对众人逐一布置了任务,要求大家乔装改扮后入住青州城内各家店铺,分散出城。
好在是,青州城虽不算太大,但以太白楼为中心点,众人分散开来化整为零,就没那么好寻了。
他们一失踪,莫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哪怕是为了那支狼头令箭,他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而且他在青州城里有庞大而完整的关系网,其消息通达成都不可估量,从他轻而易举就看破那位周深周将军的伪装并且在最短时间内就把人安插进将军府这一点上便可见一斑。
不过,以他为人处事的精明和他眼下的处境,他也绝不会在表面上大动干戈四处寻人,而是会化明为暗,利用他在青州城里的关系网逐一排查。
但他寻找的是一群人,若是分散开来,目标没有了,他还如何去寻找?
用过膳后,众人便各自准备去了,不过王其越还是要留在太白楼里。
他不会武功,自然不能随意出去冒险。
而且,萧如月也是到了方才宇文赫布置任务时才得知,王其越王大公子的到来并非纯粹是因为秋词的关系,而是因为他的命令。
这位文质彬彬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大公子能干什么呢?
萧如月不解。
她本想问问,但看见宇文赫若有所思故作神秘非要吊她胃口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给吞回去了。
他想说的时候,肯定会说的。
他要是不想说,她问了也是白搭。
不过,对于宇文赫把银临和沈将军安排到一起,要求他们假扮夫妻掩人耳目混出城这件事,萧如月还是有话说的。
“方才我见沈将军不是很乐意,银临也是颇为为难的,你明知道沈将军是个脸皮薄的人,还非要把他们凑一起?”
“难道不是萧姐姐想当红娘,朕才帮着你拉媒牵线的?”
萧如月语塞,她的心思有这么明显么?
“……可是他最后,是是勉强答应的。”
“除了你这个公主的命令,他要是不想答应的事情,别人还能勉强他?”宇文赫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你,是说……”这是沈将军自己愿意的?
萧如月闻言瞪了瞪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这一瞪都瞪出荡漾明媚的春光来了。
宇文赫因为她明媚的笑脸而薄唇微扬,轻轻浅浅地应了一声:“嗯。”
他笑的太过灿烂,以至于萧如月以为看他看惯了不会澎湃的心潮一下子就掀起滔天巨浪了。
她的心口剧烈跳动着,仿佛是初次听见他唤她“萧姐姐”时,莫大的悸动。
心,都要从胸腔跳出去了。
第370章 有毒的
一个男人笑起来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这才是活脱脱的祸水在世。
“宇文赫,你……以后还是不要笑了。”萧如月谨慎道,说时捂着自己的胸口。
“嗯?”
某君上眉头微扬,他从她的眼里看见了一丝玩味。
皇后娘娘盯着他,郑重其事道:“因为,红颜祸水。”
想了想这个形容似乎不太正确,她又纠正道:“不,蓝颜祸水,祸国殃民。”
“你怎么不说是蛊惑人心呢?”
皇后娘娘歪头想了想,“有道理,就是蛊惑人心。”
某君上一时无语。
却又觉得好笑不已。
“萧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皇后娘娘不甚满意地摇摇头。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人急急忙忙奔进来,手里头还抓着一张卷折痕很多的纸条,“君上,燕州城大将军来的飞鸽传书,出事了!”
宇文赫的脸色微微一敛,从那人手上接过了飞鸽传书。
他略略浏览了两眼便又迅速折好了纸条,似乎并未认真看,眼底却隐约闪过了一丝寒意。
“出什么事了?”萧如月不禁问道。
她与宇文赫是最亲近,也可以说她是最了解他的人,自然能看出他的神色有异。
宇文赫的表情告诉她,蛊虫之患的确算是灭顶之祸,但事情恐怕不仅仅是蛊虫的问题没那么简单。
宇文赫也不说话,随手便将信条给她递了过去。
萧如月接过信笺打眼一看,脸色也微凝了。
送信进来的人说道,“燕州城外的蛊虫又闹腾起来了,大将军已经下令让所有人都撤入城内,并且立下军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越过城楼,否则按军法处置。”
信中虽然寥寥数句,却将燕州的境况描绘得淋漓尽致,令人心忧不已。
唐敬之和崇阳崇越他们收拾好东西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君上和皇后娘娘都脸色肃穆,一言不发,气氛十分凝重。
他们心知情况不太妙,纷纷看向那个送进来信件的人。
送信人大抵因为就是个负责看管鸽子的,被这么多人盯着心慌慌,连忙低下头。
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稍微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宇文赫的脸色之后,才说道,“君上,如今军中军心动摇,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不等送信的人把话说完,宇文赫便冷声打断了他,“你是想说阵前换将,还是想劝朕回去主持大局?”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惹得龙颜大怒,吓得当即双膝跪在宇文赫的脚前,“君上息怒!小人失言,小人该死!”
“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还不动手!”宇文赫的面色更加森寒。
“君、君上……”
大家都愣了。
就连萧如月也是一怔,她捏着信纸的手不由得一紧。但也因为这个不禁意的小动作,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把信纸对着一折。
这信,是假的。
因为这信纸,也不是宇文赫特制的梅花笺。
从燕州临出发前,宇文赫特意给大将军留了一沓特制的梅花笺,那些特制的梅花笺在必要的时候便是最好的证物。
宇文赫何其敏锐,这信纸是不是他亲手交给他弟弟的东西,他一看便知。
如此看来,这封信,根本不是出自大将军之手,也不是从燕州来的。
这信应该是某个有心人仿照大将军的笔迹伪造的,然后收买了这个负责照看信鸽的送信人,想借由他的手送过来。
被自己身边信任的人背叛了,难怪宇文赫会这般生气。
宇文赫侧过身去,眼角余光落在送信人身上,“朕的话你是没听见?”
送信的人被宇文赫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不自在地别开脸去,脚步不自觉往后退去。
崇阳仿佛明白了什么,一举堵在他左边,送信人转头想往右边去,结果崇越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的右边。
他正打算后退,身后却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他后背一下,他扭头一看,就见面如冠玉白衣不染纤尘的唐神医正双手环胸侧身站在他的身后。
唐敬之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仿佛是在说: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从我这里逃走。
而撞着送信人后背的也不是旁的什么东西,正是唐敬之手上带着鞘的匕首的。
唐敬之方才若是拔出匕首,他已经一命归西了。
送信的人一脸不明所以的惊慌失措,“君上,属下只是个跑腿送信的……”
“你亲口说你该死,那就动手吧,若让朕的人动手,你恐怕就很难留个全尸了。”
宇文赫打断他,语气仍旧淡淡,却透出少见的肃杀之气。
那送信人腿一软便双膝跪地,“君上,属下是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属下知错了……”
“朕这里不需要摇摆不定两面三刀之人。”
宇文赫不紧不慢打断他,“崇越崇阳,把他带到他该去的地方,别让他脏了朕的地方。”
“是!”崇阳崇越答得掷地有声,一人一边将送信人给拉了起来。
“君上,我只是一时没能禁受住诱惑,我是一时糊涂了,君上饶命啊……”
“我知错了君上,我知道错了,君上饶命啊……”
送信的那个人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宇文赫面无表情,眸色比冰霜还要冷。
房中陷入死寂。
落针可闻。
就连唐敬之也没不说话了。
宇文赫正在气头上,他才去风口浪尖自己找事儿。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萧如月扯了扯宇文赫的袖子,“我知道你心里头气恼,可是十三的事情不是你的错,难不成你还要怪自己魅力太好,迷得人家芳心暗许么?守不住底线的人,不值得你为之生气。”
这人八成是看见十三背叛之后没被处死,所以一时侥幸。
可是,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侥幸,哪儿来的那么多好处可白得?
这人不过是因为贪心而在为自己找借口罢了。
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就能送封假信,下回给他更多钱让他往水里下毒,他是不是也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呢?
唐敬之见情况不妙便退到门口,准备随时出去避风头,结果就听见萧如月这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皇后娘娘,你这么一本正经夸你家夫君,不太合适吧。
但他转念一想,天底下除了她还有谁敢在宇文赫生气的时候跟他这么说话?
答案是:没有。
宇文赫脸上的冷然果然淡了些许,像是被他家这言论大胆的皇后给逗乐了。
唐敬之就放心大胆地出去避风头了。
其他人也都撤了,房中只余下宇文赫与萧如月二人。
宇文赫突然说道:“那封信是我准备的,也是我私底下找人去与他接触的。”
萧如月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说,是他准备的信?
那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这个人摇摆不定,随时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收买,才自己提前出手的?!
果然真应了那句老话,天上不会掉馅饼。
哪天天上若是平白掉下馅饼,那就很可能是陷阱。
有毒的。
“萧姐姐有何打算?”宇文赫已像没事人一般,自顾自转移了话题,嘴角还噙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好似方才那个要把人冻死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萧如月慢慢也就习惯了。
“我认为,十三既然能够与冯玉婷搭上线,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往来不是一次两次的。咱们此次鞑靼王庭之行困难重重,有个轻车熟路的人带路不是更好么?”
宇文赫闻言眉头微扬,萧如月接着道,“君上没赐死十三而是暂时囚禁,不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么?”
宇文赫赞同地点了个头,徐徐笑了。
转头又吩咐门口的人道,“去把王大公子请过来一趟。”
“是。”
这一日,注定不能平静。
但宇文赫却还是带萧如月在太白楼里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皇后娘娘的胃口一如既往的可观。
第二日过午之后,众人化整为零分别出发,宇文赫与萧如月二人也都换上了衣裳进行伪装。
城门处看似和之前并无二致,但每个经过的人都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盯着你,可是你又找不到盯着你的人在哪里。
如芒刺在背。
一对身形佝偻衣裳褴褛的老夫妻拄着拐杖从城门过,守城的士兵像是得到了什么暗示,上前去拦阻,老夫妻很快就被“请”到了边上的棚子里去了。
棚子里,士兵们把老夫妻好一番搜查,也没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只好放人离开。
那对老夫妻边走还叹息着:“世风日下世态炎凉啊,儿孙不孝,家门不幸啊……”
守城的士兵们脸色也不好看。
查来查去并没有想找的人半点踪迹可言。上头若是怪罪下来,他们可得罪不起。
但也有聪明的往城门暗处不被人注意到的角落看去,心想着:那些人也在这儿守着呢,若是都没找到,责任是谁的可还不好说。
没一会儿,从城外来了一辆马车,车子是锦布双驾的马车,坐车的人看样子非富即贵。
但守城的士兵对视了一眼,把车拦了下来,“来者何人?”
车夫勒马停车,看也不看他们,转头恭敬地冲车里说道:“夫人,有人拦住咱们的去路不让咱们进城。”
“无妨,把令牌给他们看一眼就成。”城里传出柔软的女声,柔媚入骨。
守城那几位士兵的骨头都要酥透了。
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只见车夫掏出一块令牌,他们光是瞄了一眼,便吓得都跪下来,“卑职不知是贵人驾临,该死!”
“那还能不能入城了?”
“能,能!当然能!”
随着掷地有声的保证,马车堂而皇之入了城,守在暗处的人化作黑影一闪,很快消失。待一时三刻之后,那辆马车又一次出现,这是要出城,却见突然间多出几个官军打扮的人拦住了马车去路,要求检查车子。
车夫再一次与他们起了冲突。
但车里那个女声也再一次响起来,甚至大方地掀开帘子,“诸位若是怀疑我车里有什么可疑人物,大可以上车搜查。”
说着吩咐车夫不得阻拦。
带队的人说了句得罪了便掀开帘子凑上前,却见车里只有三名女子,中间是一名梳着发髻身穿绫罗绸缎的妇人,她该是正主,而她的左右各有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瞧着年纪都不大,但是美貌不可方物,怎么瞧都瞧不厌……
“你这人怎么回事?再这么盯着姑娘家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左边那个大眼睛的少女美眸一瞪,气呼呼放下了帘子。
第371章 君上穿女装,千载难逢
帘子刚一放下,前一刻还对外面人怒目而视的少女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浅笑嫣然地看着对面的人,而后露出恶作剧般的笑意来。
准备搜车的人眼睁睁看着帘子落下来,愣了一下,脑子里全是那张怒了的俏颜,其他都空白了。
车子里少女娇俏的嗓音怒道,“还让不让人走了?”
他鬼使神差的,就说了句:“放行。”
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马车就这样无波无澜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青州城。
自始至终都没人注意到,驾车的车夫早就换过了一个人,而车里的人来时只有一个,走时却有三人……
青州城外,三岔路口处。
马车一路减速,到这儿之后便完全停下来了。
车上三人先后下来。
方才出城接受检查时坐在右边一言不发的“俊俏少女”率先跳下车,把行头一摘,露出女子如花的美貌来。
这容貌旁人倒是陌生,几乎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她却是个极其有才华的女子,就单是易容一项,就堪称一绝。
她正在当初琉璃阁里隐形的那个璇玑姑娘,叶海棠的替身。
自打叶海棠失势之后,她便跟在了梁丘雅音姑娘的身边。
而坐在左边的少女也跟着下车,她倒是稳健了许多,让璇玑扶了她一把,慢悠悠地下来,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撕,暴露在人前的,便是萧如月那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一双澄澈的眸子有些许的湿润,像极了春日里的一泓湖水,如春水被投入石子般泛起淡淡的涟漪,不大的脸雅致清丽,又透着不同于少女羞涩的秀美,整个人落落大方,别有一股不可高攀的韵味。
她看了眼手里头的人皮面具,樱唇聚拢起一抹玩味儿,冲着车里道,“夫君,已经到大方了,你还舍不得下来么?”
话音落,便见正中央坐着的那位,身穿锦衣华服绫罗绸缎的“妇人”蓦地睁开眼。
一双黑漆漆的眸子迸发出凌厉的光芒。
“妇人”利落地把头套连着发髻往下一摘,才露出独属于宇文赫的那张绝无仅有的俊颜。
他身上色彩优美的绫罗绸缎与他这张有些沉的俊彦透着违和,但仔细一看也很是好看。
本就俊美的容颜,穿着女装多了两分秀色,若是点唇描眉,说不定便是活脱脱的大美人了。
这一看,便把皇后娘娘给逗笑了。
“本宫就说君上若是扮上女装绝对是个天仙吧,你们还不信。”萧如月忍着捧腹大笑的冲动,一本正经道。
“瞧瞧,咱们家君上出得庙堂入得江湖,穿得了龙袍扮得看女装,真真是秀色可餐。”
能如此顺利地出了城门,也多亏是临来前她找雅音姐姐早就做好了另外一手准备,把璇玑给带了过来。
否则事情也许还没能这么顺利呢。
某驾车的车夫暗暗替皇后娘娘捏了把汗,心里想着:娘娘您这胆子也忒大了,敢逼着君上换女装还公然“夸奖”女装好看的,您绝对是天下第一人。
他这么想着,扭头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还是险些笑了出来。
别说,皇后娘娘说的真对,君上女装的扮相别有一股风韵,一般的女子还真没有呢。
宇文赫将身上的长褙子一扯,这才露出他穿在里头的劲装,一脸不悦地下了车,随即把萧如月给扯进了怀里,“看朕穿女装,这就心满意足了?”
“没有,绝对没有。”萧如月作真诚脸,摇头如拨浪鼓。
宇文赫哼了一声,前头崇越牵马过来,他一手搂着萧如月便跃上了马背,“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跟你好好算账!”
话音落便鞭策着马儿“嗖”地奔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约而同都“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让君上穿女装呢!
真是千载难逢啊!
鞑靼王庭大概是整个鞑靼最繁荣的地方,两条主要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好些商贩专门贩卖从西夏和东陵来的物品,精美的陶瓷和绸缎,物美价廉,引得众人围观,争相购买。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入了城,直奔王宫方向而去,前后护卫的人皆是一身黑衣,脸上带着没有花纹的金色面具,中间是一亮宽敞奢华的马车,四面垂下帘子,谁也瞧不见车子里的人长什么样子,只能隐约看见,里头似乎也是一抹黑影。
队伍最后拉着一个很大的黑色金漆棺材,看上去阴森森的,鞑靼人不兴用棺椁等物品下葬,所有沿街的百姓对这东西不算太敏感。
若是换了是在汉人的地界,瞧见有人拉着这么一个棺材大摇大摆在街上来来去去,怕是要吓到人,是个人便避之唯恐不及了。
在汉人看来,若家中无丧,谁会与这些物品打交道?这玩意儿比较晦气不是。
有聪明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喊道:“是国师!是国师回来了!”
“还有冯女医!”
有人带头一喊,众人便向疯了一般冲这边涌来,朝拜。
“国师千秋万代,壮我鞑靼!”
街上顿时沸腾了。
这支队伍便这么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在城中穿梭,有眼尖的人也发现了,四面垂下帘子的马车里边儿,似乎不止一个黑色的身影,还有一个较为娇小的人影在。
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但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
“绝哥哥入城这阵仗倒是不小呢。”
车里依稀传出一个娇柔的女声,隐约听见都能听出一种透着一股媚态,让人一听浑身骨头都像是要酥了一般。
“本座出行,一贯如此。”低哑的男声说道。
很快,车里的两个人便抱到了一起,完全无视外面热烈的人群。
娇媚的女声道:“绝哥哥不想看看这些对你奉若神明的臣民么?”
“不过是一堆愚民,有什么可看的,本座想看什么,你心里应该最清楚才是。”
嘶哑的嗓音语出双关,话里有话。
冯玉婷脸上的笑容险些僵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会的,咱们不是把海棠都给带回来了么,只要有她在,我有信心拔了绝哥哥你身上的毒,让你恢复到如从前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相貌。”
“嗯,本座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宇文觉用嘶哑的嗓音道。
说着便缓缓闭上了眼,不再多看她一眼。
队伍到了王宫别上,却没进宫,而是去了堪比王宫的国师府。
车马从侧面入,人打从正门入,安静的国师府顿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但宇文觉却很快就遣退了左右,把冯玉婷和那口黑金漆棺材给带到了他所住的主苑去。
冯玉婷一见那金漆的黑色棺木便两腿打软,心里是没底的,可是当着宇文觉的面,她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
叶海棠哪怕变成了这样半死不活不人不鬼的样子,她哪怕可以利用叶海棠身上的毒,也没有把握可以完全拔出宇文觉身上的毒。
从前说得天花乱坠不过是为了让宇文觉全力帮她完成心愿。
至于这活人蛊的制作方法是从毒经里头看来的,别人得没得到过活人蛊尚是未知数,她一开始也是抱着侥幸的心,没想到真给她做成了。
如今该如何收场?
实话自然不能对宇文觉说,假话他也不会信。
冯玉婷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带着花纹的金色面具,像是打算从他面具上看出来些什么东西。
但,毫无用处。
还听见了宇文觉的一声冷哼:“你是办不到?还是不想办?”
他提住了冯玉婷的衣领子,周身都像聚拢了一股冷气,寒气扑面而来,明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冯玉婷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忙堆起一脸的媚笑,安抚讨好道,“绝哥哥别多想,人家是在想,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最直接有效。”
“虽然有了活人蛊,但绝哥哥你体内的毒已经存在多年,潜藏于奇经八脉之间,想要彻底拔除肯定要花点时间的。”
宇文觉略微思忖了片刻,这才松开手,“本座且再信你一回。”
“多谢绝哥哥信任,玉儿一定不负你的期望。”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别谢的太快了。”宇文觉冷声道,“本座只给你三天时间。”
“倘若不能改变什么,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
冯玉婷心里又惊又惧,但又心有不甘,她咬了咬粉嫩嫩水嘟嘟的唇瓣,勉为其难似的点头,“玉儿定会尽力的!”
寻常女儿家娇羞的女儿姿态在她作来,便有一股勾人的媚态,这世上的男人大多数都无法抵挡。
“生气了?恼了?”宇文觉的声音倒像是回了温,客气了许多。
“没,绝哥哥吩咐的任何,玉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冯玉婷郑重其事道。
压下心里头的得意,暗暗笑道,男人不过是这么一副德行罢了!
宇文觉,原本我还想着,若是我解不了你的毒,大不了任由你祸害人间就是了。
但这可是你逼着我给你解毒的,你要知道,一个全身都是毒的人,一旦解毒,这人可是活不成了!
第372章 你陪不陪我?
从前她担心的是治不好他,可如今这么一想,若是他不介意,那她在意什么呢?
解不了毒,大不了就让他去死啊!
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冯玉婷嘴角浓浓的笑意化不开,心里的怨毒更甚于笑意。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她去做她不想做事情,任何人,都不行!
……
国师府仅仅在一夜的喧闹之后,便归于沉寂。
之后整整三日都没有任何动静。
谁也不知道国师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偶尔有人在夜深人静时,有人能听见一声诡异甚至可以称之为凄厉的惨叫声。
之后便归于沉寂。
纵容是好奇心强烈想一探究竟的人,也不敢翻越国师府的围墙。
国师府的戒备森严是出了名的,倘若有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胆敢盯上这里,最终的下场只有一个字
死。
……
城里离王宫最近的一家客栈就在南大街上,昨日下午来了一群从大月氏来的客人,财大气粗地包下了后面的院子,不让任何人靠近,连店里的人都不给靠近,包下院子的贵人身边奴仆成群,就连端茶送水都不假他人之手。
客店老板干看着,虽然不明白这群客人是何方神圣,但下意识认为,小心为上,不能随便招惹。
这会儿小院被身穿宝蓝色劲装、面戴银色面具的护卫们保护起来,外人不得擅自入内,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崇阳压低帽檐,风尘仆仆地穿过院门进了堂屋。
屋子里的人都在等他了。
“君上,我们的人在国师府盯了三天,府内除了一个送菜的老头子之后,没有任何人进出过,半夜惨叫声也只会在半夜里出现,白日里不曾出现过。”
屋子里的一干人等全都不是作汉人打扮的,皆是月氏人的着装,穿着以前不曾穿戴的奇装异服,举手投足却还是矜贵高雅,高不可攀。
尤其是座上的宇文赫,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裳,头上包着头巾,也丝毫不损他半分清贵高雅。
他手里头把玩着粗糙的茶杯,却像手握玉玺一般高高在上。亏得这儿并没有外人在,否则叫客店的老板伙计们进来瞧见了,又少不得一番波澜。
宇文赫把握着茶杯思索了片刻,又把目光投向一侧的萧如月,“你觉得呢?”
萧如月同样身穿大月氏人的衣裙,特色鲜明,与她从前所穿的褒衣博带广袖常襦截然不同。
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打扮,摸了摸袖子,才说道:“那日我们进城,正好是赶上宇文觉他们也进城,他们在国师府里待了三天,闭门不出,做得如此隐蔽,想必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冯玉婷费尽心思终于练成了她一心所求的活人蛊,却没有急着出手,宇文觉也没有出手,而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带着冯玉婷他们回到鞑靼王庭,任由边关两军对垒。
这根本不符合那位流沙阁主宇文觉的做派。
“皇后娘娘是觉得,他们另有所图?”唐敬之也开口了。
萧如月想什么他也猜得到,宇文觉之前顶着燕绝的名号,把鞑靼可汗放倒,借此操纵着冯玉婷这个鞑靼国医和鞑靼太子呼勒,又在西夏与鞑靼两国边境布下那些可怕的蛊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如今好像突然就放弃了他经营已久的一盘棋,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有什么事情是比他登上帝位更重要的。
萧如月也看明白了唐敬之的意思,不可置否地点了头。
能有什么事情是比尽快攻破燕州城夺得大夏江山更重要的?
除非是让他恢复成正常人模样这件事。
天底下,大抵也只有一件事能让宇文觉暂时放慢登上帝位的脚步。
宇文赫看了看唐敬之,随即和萧如月四目相对。
心照不宣。
此时的国师府里绝非表面上所看见的那般平静。
宇文觉不但把冯玉婷从凉州城带回来,更不顾路途遥远,把变成了活人蛊的叶海棠用棺材一起带回来,显然冯玉婷那儿已经有了让他得遂夙愿办法。
这会儿国师府里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局面呢?
“我想亲自去看一眼。”萧如月突然站起来,语出惊人。
崇阳崇越和银临他们全都吃了一惊。
银临的反应尤其激烈,“娘娘,您身怀六甲,恐怕多有不便吧。那国师府里机关重重,连崇阳和崇越都没能闯进去,你是不是……”
“你急什么,不是还有你们家君上在呢么,他地还没说反对,你怎么比他还紧张。”萧如月好笑道,她也急,站起身走到宇文赫的跟前,“我想去,你陪不陪我?”
“嗯,皇后娘娘有命,莫敢不从。”宇文赫从善如流,不见一点点的不悦和反对。
答应得也太容易了。
银临傻眼。
素日里君上可不是这样的。
当然,此事无解。
因为某君上很快便让众人退下,他搂着温香软玉回房去了。
房门一关上,萧如月便嗔了他一句,“明明你就自己想去,还非要等我张这个嘴,他们私底下说不定又在骂我是祸水了。”
“嗯,祸水挺好。”
某人毫无罪恶感可言。
皇后娘娘横了他一眼,索性不理他了,扒了身上的衣裙,随即往床上一躺,便开始养精蓄锐。
在入住这家客栈之前,所有人都换了装扮,除了外头那些戴着银色面具的护卫们。
鞑靼的王庭虽然也是京城,但比起汉人的地方,到底是不同,城里的客栈很少,稀稀疏疏总共就那么几家。
而城里为数不多的客栈里,住着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宾客。大部分人是来往的客商,专门走货贩卖商品的,在开战之前还有不少汉人往来做生意,自从打仗之后,几乎已经没有汉人往鞑靼王庭来了。
所以汉人在这里是极为引人注目,
他们是为了不那么招眼才换装的。
不过宇文赫一出手便包下客店的后院,已经占去了这家客店的一半,出手实在阔气,分明又是变相的在引人注意。
不过,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行动想要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但分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鞑靼王庭,随时可能出状况,大家必须在一起。
所以,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因为有句老话说的好:大隐隐于市。
即便是莫啜追过来,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宇文赫竟敢如此招摇的在城里包下了大半个客栈,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残阳如血,转眼已是黄昏。
般蓝天染上晚霞。
客店里的众人已整装待发。
尤其是唐敬之,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山人早就想看看宇文觉在这鞑靼的老窝是长成什么样子的了,这会儿正好得遂夙愿了。”
宇文赫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倒是璇玑和银临两个人捧着两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的,是几个人皮面具。
做工十分精巧,甚至连异样的气息都很淡,若非嗅觉异于常人,根本不能发现。
他们几个人把该带的东西带上,正准备出发时,璇玑又把一个香包模样的东西塞进萧如月的手中,“皇后娘娘,梁丘姑娘吩咐这几样东西都要给你带在身上的。”
萧如月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冲璇玑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这才收好东西,与宇文赫相携而去。
雅音姐姐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这香包关键时刻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思及此,萧如月下意识摸了摸身上藏着的寒玉匣。
她的玉蚕蛊迟迟不能离开茧子,一直都只能从茧子里露出个头来,哪怕她给喂了三次血,也毫无起色,但她也不敢贸然剪破那茧子,也不敢再喂血了。
雅音姐姐当时告诉她的时候就警告过她,喂给蛊虫的都是精血,若是喂的次数多了,对孩子也会造成伤害。
她不敢拿孩子冒险。
只希望玉蚕蛊不要让她失望。
不知道玉蚕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离开茧子,蜕变成万蛊之王。
……
南大街很安静。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国师府的关系,周围都安静了不少。
大白天的行人商贩都少了,叫卖声也显得有气无力的。
崇阳和崇越在前头带路,一路穿过大街拐过窄巷,才寻到了国师府隐蔽的偏门。
这个地方人迹罕至,远处还有一颗长得歪歪扭扭的,树枝丫上站着几只乌鸦,瞪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盯着谁,瞧着分外阴森。
“周围我们都试探过了,这个地方是整个国师府防备最松懈的地方。”崇越说道,“我们也都打听过了,这个偏门平日里连下人都不走,才渐渐荒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
“不奇怪,换了是我,我也不走这个门。”唐敬之在周围探了一圈,老神在在道。
萧如月也抬头看了一眼停留在枝头的几只乌鸦,露出赞同的笑容,“这个地方如此晦气,傻子才走。”
崇阳和崇越面面相觑,“我们几番打听下来,也只听说这个地方吊死过人,娘娘和唐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赫一双黑漆漆如墨玉般的眸子转了转,淡然笑道,“你们这几日都不是走的这个门吧?”
第373章 她说的对,我没死
“是,都不是走的这个门。”
崇阳老实答道,“但君上是怎么知道的……”
话没问完,他自己就顿住了。
他与崇越对视了一眼,二人立刻就发现了症结所在。
前面他们几次三番都没进去,怎么这次说想进去就找到戒备最松懈的地方了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设陷阱在等着他们。
有人故意散播消息说国师府有个偏僻的偏门,平日里人迹罕至连守卫都少,但同时又散布了这个地方平时没人敢靠近的传闻,正是利用了寻常百姓的好奇心,让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成了别人可利用的对象。
而人心本就如此,越是神秘不可去的地方越是吸引人。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谁也分不清到底哪句是假,哪句是真。
只不过,这个陷阱不止是针对他们。
而是针对所有企图进入国师府的人。
崇越了悟道,“看似防备最松懈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宇文赫难得露出赞许的笑容。
大有:“这小子没白教,孺子可教也”的意思。
萧如月指了指不远处长得歪歪扭扭的那棵树,又特意指了树梢上站着的几只乌鸦,“知道那棵树为什么长不大,而那几只乌鸦看上去却丰满肥硕么?”
不等崇阳和崇越说话,唐敬之就接着说道:“它们吃的,是人肉。”
崇阳和崇越齐刷刷露出吃惊的表情,但随即又冷静下来。
这国师府吃人一般的地方,怕是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了。
唐敬之又在周围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圈,“这个地方不是不常有人来,而是来的人最后都死了。树上那几只乌鸦身上都是剧毒,被它们啄到必死无疑,而它们又以被它们所杀的人为食”
“毒性在乌鸦的身体里一日一日累积,它们从头到脚都是毒,鸟喙和爪子也都充满了剧毒,若被它们抓伤,恐怕无药可医。”
崇阳和崇越两兄弟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看着那乌鸦的眼神多了几分戒备,生怕乌鸦随时会扑上来。
“君上,我们兄弟俩掩护,你们三位先离开吧。”崇阳崇越异口同声道。
宇文赫却笑了笑,两只手分别搭在他们的肩上,“无妨,既然来都来了,怎么能空手而归?”
唐敬之随即抛给他们俩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你们最好打起精神来,你们家主子要发大招了。”
萧如月被唐敬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给逗笑了,但转眼认真细观宇文赫的神色,他眉目之间的确有一抹难得的认真。
他是真的打算动手了。
不过,这个地方的确值得他动手。
以宇文觉的为人,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在自己的宅邸布下这般机关,事出必有因抑或说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他不惜用毒乌鸦来看守这个地方,肯定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靠近。
那么,此处才是国师府最致命的弱点才是。
换句话说,若能除掉这些毒乌鸦,他们面前的这个偏门,就是通往国师府最方便快捷的路径。
萧如月与宇文赫对视了一眼,他仿佛瞬间就看穿了萧如月的想法,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微微一笑。
心照不宣。
宇文赫面带微笑,“到我身后来。”
萧如月自觉站到他身后去,崇阳和崇越分开两边,加上唐敬之,正好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萧如月正好被保护在中间。
“乌鸦的血也有毒。”萧如月生怕待会儿动起手来他们会沾上毒血,忙提醒道。
宇文赫点头嗯了一声,崇阳崇越也说了声:“明白。”
众人严阵以待。
宇文赫脚尖一踢,踢起一枚小石子朝树枝头的几只乌鸦飞去。乌鸦像是受大了刺激,扑棱着翅膀发出几声尖锐的叫声,猛地冲这边飞过来。
萧如月根本没看清宇文赫是如何拔的剑。
她就只看见眼角一道银光一闪,宇文赫手中蓦地多了一把柔软异常的长剑,剑刃上寒光凛冽,杀气扑面而来。
乌鸦从半空中俯冲下来,他的剑一挥,竟然朝着脑袋一剑就劈了下去。
可是,剑到半截却转了刃,剑身,重重敲在乌鸦头上。
那只乌鸦晃了一下,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宇文赫趁机一剑刺穿了乌鸦的脖颈。
一点血都没有溅出来。
这般快准狠,令得萧如月瞠目结舌。
她其实并没有几次机会真正见识宇文赫动手,这次又一次大开眼界了。
这画面让她遥想起当年,宇文赫遭宇文成练设计被围困,她被牵扯其中,那时候他杀人也几乎是杀红了眼。
若非眼前他快如闪电般的出手,她都快要忘了,这个人从年少时便你是英勇无比的英雄。
唐敬之出手也还算顺利,他手里拿着一个铁爪,那是他平日里上山采药必备的工具,他牵着绳索运用内息抛出铁爪,一勾便勾住了一只乌鸦。
那乌鸦血溅当场!
唐敬之跳起来,避开了毒血的喷溅,也解决了一只。
崇阳崇越两人自是不甘人后,眼看着乌鸦扑面而来,他们一齐矮身一躲,都是一剑刺穿了乌鸦的咽喉,没给这些畜生近身的机会。
唰唰唰唰
枝头上停留的一排乌鸦全都折了。
地上的乌鸦残躯流出暗红几乎黑色的血液,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
萧如月鼻头动了动,隐约想起来什么,忙捂住了宇文赫的口鼻,“这气味有毒!”
唐敬之如梦初醒,忙闭气掏出瓷瓶倒了四粒深褐色带甜味的药丸,除了萧如月之外他们四人一人一粒药丸服下,这才敢喘气。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唐敬之脸色沉了沉,连血的气味都有毒,这个地方非同一般的艰险。
他们五人抽身便要走,却听见奇怪的声音骤然响起,随即就听见翅膀扑棱的声音,回头看去,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大群乌鸦,黑压压的至少二三十只那么多。
宇文赫当下就作出了决断:“进国师府!”
话音落,他们五人不再犹豫,提气一跃便跃上了墙头。
乌鸦扑来,院墙下的青石板路不知有陷阱否,他们便纵身跳了下去。
稳稳落地。
出人意料的顺利。
乌鸦在头顶上盘旋,领头的那只判断了一下形式之后猛地一个俯冲下来,宇文赫手中闪着寒光的三尺青峰便祭了出去。
那乌鸦被宇文赫的长剑削去了半个脑袋,撞在了墙上,一团血肉模糊。
其他的乌鸦见状便不敢再贸然往下闯了。
萧如月想避开乌鸦飞溅的毒血,脚下不期然崴了一下,手往墙上一按,却忽然听见“咔嚓”的一声,像什么东西陷了进去。
脚底下的青石板毫无征兆地往下一翻,脚下腾空,萧如月和宇文赫瞬间就掉了下去。“嘭!”
石板又合上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唐敬之都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从眼前消失了。
“唐先生,怎么办?”崇阳盯着那合上的青石板,脸色凝重到了极致。
“我相信宇文赫这臭小子祸害遗千年,他不会这么容易就交待在这儿的!”唐敬之说的斩钉截铁。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
眼下宇文赫的时间已经不多,体力也大不如前,他身边还有个身怀六甲处处受制的皇后娘娘需要照应,这机关必定是在建盖宅院之初便精心设计的,地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机关消息。
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崇越闻言看了唐敬之一眼,一言不发地推了推墙上方才被皇后娘娘无意间触动的地方,但无论他怎么按,那地方已经没有任何的反应了。
而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着的那群乌鸦不知是否看出击杀它们头领的人已经不见了,竟然又成群结队地冲下来。
唐敬之脸色一变,“快走!”一手拽着一个施展轻功飞速往宅子里奔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
国师府占地颇大,规模在鞑靼国内仅次于王宫。
是极少见的大宅。
这是十年前可汗下令为国师建造的,花费巨资,但国师劳苦功高,可汗十分舍得。
但这大宅可不是普通的大宅。
若是宇文赫和萧如月此时在此,一定能看出来,这大宅虽然是建造在鞑靼王庭,却是仿照着西夏王宫所建:偌大的围墙之内,一墙一瓦,一样一样皆可见西夏宫城的痕迹。
主苑位于中间,类似于皇帝寝宫的位置,此时有哀嚎声此起彼伏,哀声悲戚,令人不忍。
整个人主苑都陷入了愁云惨淡之中。
主苑里里外外跪了一地的下人,哀嚎哭声就是从他们口中发出的。
而正房之中,幔帐落下,依稀可见床上躺着个人,冯玉婷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些哀嚎不断的下人冷冷道,“哭,怎么不大点声哭!国师还没死呢你们这是给谁哭丧!”
管事的看了她一眼,也以冷漠的口吻道,“国师大人已经没了呼吸脉搏,这都已经三日了,冯女医不让对外公布也就罢了,难不成还不准给入棺下葬,你到底还想对国师大人做什么?”
“我说过了,绝哥哥没死!”冯玉婷咬牙切齿道。
管事的脸色一片阴郁,正要说什么,便听见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道:“她说的是,我没死。”
管事的和冯玉婷浑身皆是一震,纷纷循声看去。
便见幔帐之内,躺了三天已经凉透了死定了的那个人,竟然缓缓地坐了起来……
第374章 你想干什么?!
第374章你想干什么?!
满屋子的人全都怔住了。
连同在嘤嘤哭泣哀嚎声声的那些个下人在内,瞬间全都吓得停止了哀嚎哭声。
管事的更是双膝一软,“扑腾”就朝着宇文觉跪了下去。
“国、国师!”
冯玉婷脸上血色顿时全失,冷意从背后升起,僵在那儿几乎动弹不得。
他……
他怎么可能醒过来?
她明明就在他泡的药澡和喝的药里面都加了化血蛊的!
那东西能要了他的命的,他怎么可能真的醒来了?!
床榻上的男子掀开幔帐,徐徐走了出来,脸上的金色面具很抢眼,一屋子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本座好不容易醒过来,玉儿是不高兴?”
他藏在厚重黑袍下的大掌轻轻搭在了冯玉婷的身上,惊得她猛地回过神来,“……不,怎么会呢!”
冯玉婷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短暂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之后便迅速冷静下来,换上了满面惊喜大喜过望的面孔,斩钉截铁地道:
“绝哥哥能醒过来,玉儿比任何人都高兴!但是……”
她迟疑了一下,扫了眼满屋子大气不敢出的下人,又抬眸望着宇文觉道,“你确定一醒来就要这么多人看着咱们说话么?人家可不依呢。”
说着便整个人依偎进他的怀抱里去。
千娇百媚不在话下。
一个微扬的尾音便能让男人的骨头都媚得酥了。
她表面上这般,眼底却不期然闪过一抹深思。
宇文觉的态度让冯玉婷心有余悸:他,很可能很早就醒了。
可他非要到这个时候才起来,就是为了在暗中观察他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倘若她方才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那他岂不是全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管事的留下,其他的退下。”宇文觉淡淡嗯了一声,挥挥手遣退了众人。下人们如获大赦地冲他连连磕了三个头,连声道了好几句:“多谢国师大人,多谢国师大人。”这才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可想而知,这些人出了这个院子便会没命地奔走,躲起来。
宇文赫戴着面具,他面具下的面孔如何没人能看清,但冯玉婷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意。
在遣退下人时,他并没有让跪在地上几乎瘫软成一团的管事退下。
这一点让冯玉婷更加确定宇文觉早就醒了!
他早就没事了,可是一直装昏迷,就是为了试探身边人的态度,尤其是她的态度!
她很庆幸她一直在人前人后都扮演着对宇文觉忠心不二不离不弃矢志不渝的形象,否则,她很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还好她多留了一手,否则眼前瘫软在地上如一滩烂泥的管事的,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冯玉婷倚靠在宇文觉的怀抱里,宇文觉一手拦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同时高傲地扬起头颅,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位管事的,“刘总管倒是很担心本座的身体,怎么,如今看见本座好好地站在这儿,是不是让你无法交代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国师大人!”
刘管事从最初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先磕头,“国师大人那时候的确已经没了呼吸脉搏,王宫的大夫也都来看过了,过了整整已经三日您都……奴才不是存心对国师大人不敬的!奴才绝无此意啊!”
想来,刘总管刚才那番话一字不漏地全都进了宇文觉的耳朵里。
像什么“国师大人已经没了呼吸脉搏”、像什么“还不准给入棺下葬”,那都是宇文觉天大的忌讳,偏偏他都犯了。
可是他不懂,她根本不会也不可能对外公布宇文觉的死讯。
哪怕她亲眼看见宇文觉他真真正正死透透了。
这个消息也不会是从她口中散播出去的。
因为有些事情要由始至终才行。
宇文觉看着刘总管的眼睛里多了一抹弑杀之意,只听见他面具下传出来极轻的一声轻哼,随即转头对冯玉婷说道:“这个人,给你了。”
人给她了。
那就等于对这个人宣判了死刑。
不,落到冯玉婷的手里,会比死更难看。
世上若是有一千种比死痛苦的刑罚,冯玉婷掌握不到一千,恐怕也有九百。
刘管事看着巧笑倩兮满目媚态的女子,心里没有一丁点的愉悦。
他脸上心里只剩下了恐惧,极致的恐惧。
不,他不能落到这个女人的手上!
决不可以!
她与国师回府这三天里,在她手上死无全尸的人已经数以百计,若是落在她的手中,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
刘总管身上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但又更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冯玉婷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
“不”
刘管事只来得及打从心里最深处发出一声哀嚎。
连灵魂都在发抖。
此时青州城的太白楼里。
十三被锁着手铐脚镣,又两名身穿宝蓝色衣裳的女子带出了正堂。
此时正堂里主座空悬,那是给主上和皇后娘娘留着的,秋词自然不会随意去坐。
“怎么样,这几日我太白楼对你礼遇有加吧?”
秋词坐在客座上,手里头捧着一盏茶却没有喝,而是漫不经心撇着茶沫子,像是故意要给十三好看的。
她嘴角微扬,话里的嘲讽也很明显,对一个叛徒,她实在拿不出好脸色。
自然也不会客气。
十三进门时是垂着头的,此时闻言才抬起头来看了秋词一眼,却是满眼的高傲,仿佛根本不在意秋词对她的冷嘲热讽。
“看样子你是住的还挺舒服的,不过没关系,我会给你找个更舒服的地方!”秋词对上她的视线,冷冷笑道。
她心里十分唾弃十三这种行径,无论她装得再高傲再目中无人,都改变不了她是个叛徒企图刺杀皇后娘娘的事实。
从前她还佩服十三是个真巾帼英雄。
可谁知道,她竟然能背叛了主上!
这世上最可耻的便是背叛!
“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何必婆婆妈妈。”十三哼了一声,倒是有那么一股倔强。
这让秋词更为恼火,但她绝不会让自己在对阵之中输了气势,天大的火气到了嘴边,她又给压下去了,学着皇后娘娘的口吻不疾不徐道,“不急,咱们马上就出发了。”
“你知道我们家主上的脾气吧,他若是不想让你死,你就算是去了阎王殿他也有办法将你拽回来。所以你放心,我会好好留着你这条命去做完你这辈子最后一件应该做的事情。”
十三的高傲被这句话打得溃不成军。
秋词心里的不屑更甚。
主上果然是她的死穴。
然而,一个连立场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爱慕?
青青一直就在堂上站着。
但她不能出声,更不能说任何话。
她只能看着秋词和十三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攻击。
从前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有过一起并肩作战的同袍之谊。
是跟随主上出生入死的好伙伴。
可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难不成这世上的情爱真的会令人迷失心智,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地步么?
“青青,看好你师父!”
秋词大口灌下了一大口茶水,撂下这句话之后便重重地搁下茶盏出去了。
眼角余光却瞥到了青青的身上。
青青愣了愣,但看见秋词迅速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她心里头暖暖的。
秋词姐是为了让她和师父多说一会儿话才走的……
他们都知道她把师父当成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们也都知道师父这一次就是有去无回,所以想让她少点遗憾。
秋词姐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心是很好的,尤其是出了从前亚娜那件事之后,她更多愁善感了。
青青深吸了口气,把泛到眼眶的泪意逼了回去,往前几步走到了十三的面前。
“师父。”
“我是叛徒,从我被擒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你的师父了。”十三冷冷地道,眼中嘴角全是冷意,没有丝毫昔日的温暖。
青青心中钝钝生疼,眼眶一下就红了,“师父,皇后娘娘说过的,哪怕你犯了错,哪怕全世界都可以指责你,可是青青受你的大恩,青青不敢忘记。”
“哼!”那个贱人。
十三听见萧如月,脸上便越发不善。
青青心里越发纠结,“师父,你别这样,皇后娘娘她人真的很好。我不明白,你就算偷偷喜欢君上,可皇后娘娘是君上最喜欢最疼爱的人,你告诉过我的,做人要爱屋及乌,你要杀君上心尖上的人,你有想过他的感受么?”
“何时轮到你来给我讲道理了?”十三冷眼睨她,不屑与嘲讽不言而喻,“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倒是小看你了。你若是多跟着那位无所不能的皇后娘娘,说不定来日也可以是个大家闺秀。”
“师父!”
十三露出嘲讽的笑容,大有:“我就是讨厌她”的意思,“小丫头,你不是想报恩么?那为师还真的有一件事想要你做。”
她眼底迸发出寒意与杀气,青青下意识退了几步,“师、师父,你想干什么?!”
“你放心,我没要你给我开锁。”十三冷然笑道。
接下来,青青只有震惊的份儿。
电光火石之间,十三。不知是如何解脱的镣铐,夺过了她手里的佩剑。
腹部一痛,竟是十三手握长剑刺穿了她的腹部……
第375章 漆黑中重逢
剧烈的疼痛让青青的的脑子短暂清明。
“师父,为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十三,根本不敢相信曾经待她恩深义重的人会向她拔剑!
“青青,对不起了。师父有非作不可的事情。”
十三一脸冷漠道,她一用,佩剑猛地抽离青青的身体。
血溅三步。
十三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鲜血溅了一身也毫不在意。
转身便走。
青青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她想喊,却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根本叫不出声来。
腹部的伤口血如泉涌。
她慢慢感觉到了疼,伸手想按住,却自己也按不住血。
眼睁睁看着十三跨出门,一闪无踪。
鲜血弥漫开去。
血流成河。
秋词去而复返时,只瞧见青青倒在血泊里,宛若惨败的破布娃娃……
黑暗。
四周一片沉寂黑暗。
无边无际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寒风,冻得她一哆嗦,浑身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
那股寒意穿透她不薄的秋衣,寒入心底。
萧如月方才还有些混沌的意识霎时间清醒过来。
这里,是国师府里的机关消息吧。
她是和宇文赫同时落下来的,那宇文赫人呢?
她向四周摸索着,却什么都没碰到,到处空空的,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结果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绊倒,毫无征兆又摔倒了。
她在朝地面摔去的瞬间,双手撑开去,吃力地撑在地面上。
鼻间隐约闻见了腐朽和血腥气,呛得她直咳嗽。
她挣扎着爬开,睁开眼又闭上,始终都是黑暗一片,并无半点亮光,她便放弃了挣扎,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坐在那儿动也不敢动了。
这一系列的的轻响在耳边回响,这个地方仿佛很空旷。
很快便有另外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
“萧姐姐?”
熟悉的磁性嗓音低沉轻缓穿耳而过,宛若暖流。
萧如月微微一怔,确信了:那是独属于宇文赫的嗓音没错。
“君上,是你么?”
“是我。”
那个低沉和缓的嗓音再度响起,已经近在咫尺。
萧如月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双手在漆黑中往前探去。
蓦地,触到温软的触感。
像是,宇文赫略有薄茧的掌心。
她犹疑的刹那便被一双大掌握住了手臂,整个人被往前一带,就这么撞入熟悉的怀抱。
萦绕在鼻间的,果真是他的气息。
她最最熟悉的,他身上带有些许药草香味和淡淡男性麝香的气味。
他搂她搂的很久,就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黑暗中,一双大掌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摩挲着,接着又在她身上仔仔细细地抚摸着,说是抚摸,更像是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口。
动作轻得不能更轻,几乎是蹑手蹑脚的,就像捧着珍宝,生怕松手便会摔碎,更怕稍微用力也会捏碎。
萧如月不躲闪,也不吭气,便由着他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
半晌,他没在她身上找到一丁点伤口,才沉沉叹出一句
“萧姐姐……”
“你没事就好。”
这一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萧如月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宇文赫。”
她的双手凭着感觉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了他宽阔的胸膛,好看的锁骨,还有线条优美的脖颈。
不小心便摸索到了他咽喉处凸起的喉结。
平日里见惯了的模样,在漆黑之中摸索,又像是重新认识过一般。
只听见宇文赫闷哼了一声,嗓音低哑了许多,“萧姐姐,这儿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你也不能趁机调戏朕。”
萧如月脸上一热,猛地缩了手。
谁知立马就听见了他从喉咙间溢出的坏笑,萧如月恼羞成怒,胡乱捶了他一下,就听见宇文赫哀嚎一声,吓得她方寸大乱,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你没事吧?我打到你哪里了?是哪里疼。”
“没事,我没事。”
宇文赫的嗓音在她耳际响起,热汽在她耳廓上游走,浑身的毛孔仿佛都打开了。
一双毫无章法的小手落入他温热的大掌之中,他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我是逗你的,一点也不疼。”
大掌握紧了她发凉的手,又念叨着,“你的手好冰,这里很冷吧。”
萧如月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气恼地嘟囔一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想发火,却是发不出半点脾气。
他会逗她,不过是因为怕她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会害怕,所以才拼命想办法让她放松下来。
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是,萧姐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下回再也不胡闹了。”
宇文赫笑嘻嘻地答允着,但仍握着她的手不放。
萧如月虽说看不见他是个什么神情,但凭她对他的了解,也能想象得到他这会儿是个什么表情。
所以便不再言语了。
两个人的体温自然比一个人来得温暖,听见他的心跳声,她的心也安稳了许多。
“还能动么?我们站起来,试着离开这儿。”
黑暗中,宇文赫询问了她一句,萧如月嗯了一声点点头,双手环在宇文赫腰上,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他身上了。宇文赫也一只手揽在她的腰上,将她最大限度地贴在他身上。
漆黑中目不能视物,所以人最是没有安全感,大抵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宇文赫扶着她站起来,另外一只手像是摸索到了墙壁,一边谨慎地对萧如月说道,“你跟着我,切记不要乱动。”
萧如月忙说好,抱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这里看也看不见,她决不能再给宇文赫添麻烦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出去。
他们掉进了国师府的机关里,设置这些机关的人是宇文觉,凭他的为人,此地必然处处有杀招。
唯有步步为营,谨小慎微,才可能活着走出去。
宇文赫走了一步,两步,她的脚步挨着他的脚挪动,一步,两步。
他们应该是沿着墙壁在走的,但走得几位缓慢,萧如月怕自己走神,屏住呼吸,气也不敢喘了。
这里的空气中带着那股湿气和腐朽的味道,令人很是难受。
还有很淡的血腥气,也同样叫人不舒服。
怀中的玉蚕蛊蠢蠢欲动,这是胖虫子织茧子这么久以来,第二次有动静。上次有动静,是它自己从茧子探出个脑袋。
但这会儿萧如月不方便拿寒玉匣,便低声念叨了句,“等我出去再看你,别闹。”
寒玉匣里的玉蚕蛊才安静了。
宇文赫与萧如月近在咫尺,自然能听见她那自言自语,一声低笑从喉咙中溢出,“萧姐姐不愧是大富大贵的命数,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那就多谢君上金口玉言了。”萧如月也不跟他客套,大方地应了下来。
她总觉得,宇文赫在黑暗中似乎一点也不慌张。
就像他能看见东西一样。
就像能看见东西……
一样……
萧如月一愣,蓦地想起刚才的一系列事情。
细节之处,总透着蹊跷。
难道说宇文赫他……
萧如月被自己的念头吓着了,手无意间往宇文赫腰间一摸,却摸到了一根圆管。
那是她的火折子吧?
在这么黑的地方,有火折子他为什么不用?难道真的是那样的?
萧如月心里头的念头更甚,手在宇文赫的腰带上摸索着,正要抽出火折子,却被温热的大掌握爪了柔荑。
“你,你看见。”
语气是肯定的陈述句,而非疑问。
萧如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
宇文赫失笑,“果真瞒不过萧姐姐的目光如炬……”
“是,我能看见。”
这么黑他能看见,难不成真的是她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萧如月被这个念头吓坏了,脸色霎时间一白。
“我是不是……”
“没有,你没事。你的眼睛好好的。”宇文赫已经看出来她的担忧,忙安抚地抽出火折子塞到她手里,“这里不能点火,出去我再与你解释。”
“火折子待会儿再用。”
萧如月没有办法,只能说了句:“好。”便乖乖跟着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废了好半天的劲,她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宇文赫突然将她抱起,大步一跨,好像进入了新的空间。
那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没有了,血腥味也几乎消失不见了。
两条腿才落地,萧如月只觉得手中忽然一空,随着“刺啦”的一声,火光亮了起来。
在光亮触及瞳孔之前,一只大掌遮住了她的眼。
低沉且富有磁性的男音在她耳边徐徐道,“现在闭上眼,慢慢睁开。”
萧如月依言照做,遮住她半边脸的大掌这才挪开。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火折子的亮光照亮了黑暗,但周围的光却不只是火折子而已。
墙上有许多的油灯燃着,“刺啦”的声音很响亮,怕是这些油灯同时都点亮了。
也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吹得灯火摇曳,人影也摇曳。
萧如月下意识想去看自己来时走的路,回头一看,却见火光照耀下,身后是个极深的深坑,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散落一地的尸骨。
她突然想起自己摔的那一跤,那股腐朽的气息强烈呛到她喉咙里去,她怕她一摔就摔到底下那些死者的身上去了……
第376章 凡事总要试过才知道
“难受么?”宇文赫的手落在她发上轻轻地抚摸着。
眉眼之间尽是关怀与温柔。
萧如月闻言抬头与他对视,水眸中写满了认真:“你是不愿意我看见那些,才不让我点灯的。可你的眼睛……是如何做到在漆黑中视物的?”
他笑了笑,倒是没回答。
他不说,她也就不再问了。
聪明如萧如月,马上就找到了顺理成章可以转移的话题,“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会是国师府的哪里?”
宇文赫看着她,目光灼灼,一往情深,“说实话……”
“我也不知道。”
“……”皇后娘娘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不知道你说的这么暧昧做什么?!
“逗你的。”宇文赫笑着在她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你还记得么,当时我们不是掉下来之后,滑下来的道儿是斜坡的。也就是说,这里已经不是国师府那个荒无人烟的后院。”
他指了指眼前的这条通路,又回头看了身后的大坑,“你说,地底下这么大的空间,能是哪里?”
“花园么?”萧如月脱口而出,但随即又自己否定了,“不会,不会是花园,偌大的国师府若是建了自己的花园,那肯定也有挖池塘,池塘底下留不了这么大的空间吧?”
“如果就是花园呢?”宇文赫虽然是作假设,语气却很是笃定。
萧如月看着他漆黑夜幕的眼眸,瞧见其中的浅淡笑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假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国师府花园下,那依照建造机关的惯例,也为了随时进出查验,在这个花园很有可能就有可以自由进出的出口。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离出口并不远!
思及此,萧如月双眼一亮,但很快光芒又黯淡下去,“可咱们手里头没有地图,这地道里说不定遍地是机关,更有可能这地道四通八达,若是咱们一个不慎,陷入更为复杂的机关,到时候别说出口,就连……就连……总之,万一有个意外好歹,那怎么办?”
其实她想说的是,万一有个意外,找不到出口反而中了这地道里的机关,就连性命也可能保不住,那可怎么办才好。
但有些话到了嘴边她还是说不出口的。
便又吞了回去。
“试试看吧,凡事总是要试过才知道行不行的。”宇文赫说的轻松。
每一个都透出了云淡风轻的气势。
但萧如月仿佛从他的话里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似乎……胸有成竹。
是对这些机关胸有成竹?
他这个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明明同床共枕,但她却觉得宇文赫就是个谜团,一个永远解不完的谜团。
盯着宇文赫看了好一会儿,萧如月笑了。
她是有多好的运气,才会遇见这么万里挑一的男子?
“笑什么?”
萧如月随口道,“看你好看,开心的。”
宇文赫的表情都变了,脸上就差写着惊喜两个字。他一双黑眸盯着她,仿佛是在看,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家的萧姐姐。
但萧如月下一刻又投入他的怀抱,“走吧,你不是说要试试看。万一你的试试看失败了,大不了咱们就一起交待在这儿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无心的,但却是她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生同衾死同穴。
宇文赫,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
宇文赫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喉咙也微微发紧,“萧姐姐,有朕在怎么可能会失败?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你就忍心让咱们的孩子待在这儿又脏又臭的地方么?”
萧如月红着眼眶点了头,“说的很有道理。”
前面的通道里,灯光摇曳明亮,却透出一股寒意,还有凛冽的杀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如月总觉得,每走一步,背后都有人在盯着他们看。
她紧张地回头看,可是身后又什么都没有。
一步,两步,三步……
宇文赫突然站住脚。
萧如月有点恍神,一只脚无意识地要迈出去,宇文赫断喝道:“萧姐姐!”
她吓一跳连忙把脚收回来。
忙问道:“怎么回事?”
“你看看脚下。”
她顺着宇文赫手指的方向看去,她刚才险些踩到的,是一块青砖。
上面雕刻着狼头的图案。
“是陷阱?”她看着宇文赫的眼睛。
他笑了笑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萧如月再也不敢恍神了,甩甩头甩去那些奇怪的念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要胡思乱想,紧紧拽着宇文赫的,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突然,仿佛有风吹过来,墙上灯台上的火光闪动了一下,灯火全灭了!
四周瞬间陷入了黑暗。
国师府的主苑里,刘总管惨叫一声便昏死过去了,宇文觉呼唤了一声,便又两名黑衣蒙面人过来,将吓晕过去的刘管事拖走了。
他和他的这些下属都是都是一样的,哪怕是大白天也都黑衣蒙面,根本不敢用真面目见人。
不过,他的确也没脸可以见人。
冯玉婷心里闪过一句冷嘲。
其他人都退下了,连刘总管也被拖走,房中便只余下冯玉婷与宇文觉两个人了。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但也就喘几口气的功夫,冯玉婷便又堆起一脸娇媚勾魂的笑容,抱着宇文觉的手臂撒娇道,“绝哥哥,你人都醒了,那你身上的毒呢,是不是也都解了?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
“我身上的毒有没有解这要问你啊,你才是大夫。”宇文觉答得模棱两可,但也是一语双关。
冯玉婷心头不由得一惊,眼皮子也跳了跳,惊慌失措之在瞬间发生,她随即就冷静下来了,“我是大夫没错,可也要绝哥哥配合才行。你瞧你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这么躺了三日,之前还吩咐不许任何人碰你不许任何人靠近,没有你的同意,人家哪里敢碰你嘛。”
“哦。那倒是我的错了。”宇文觉的话像是从喉咙里溢出的笑,但听起来却格外渗人。
她的这番话听起来挺那么回事的,可若要细究起来处处是问题。
她是大夫,她是最该了解药性的人,她不知道却要问他药效如何?
哪怕是第一次解这种毒,都不该是这种反应。
冯玉婷,你已经不耐烦了么?
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取我的命,好摆脱我么?
可你不要忘了,我说过的,你一日是我的人,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哪怕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冯玉婷蓦地对上他的眼神,顿时心惊肉跳。
这一下,她终于深知说多错多的道理,不再说话,径自搭上了宇文觉的脉搏。
这个人的脉搏向来异于常人,冯玉婷把了半天的脉,也不敢确定,随即转头看着他脸上的面具。
想了想,也没征求他的同意,便径自替他宽衣。
最先是从手套开始的。
裹住手的黑布扯下来,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双毫无伤痕的手。
冯玉婷眉心一跳,几乎不敢相信,她小心翼翼在那光滑的皮肤上碰了碰,随即把那身碍眼的黑袍也除了下来。
宇文觉竟然没有反抗,由着她剥衣裳。
衣物一件件除下,最后连底衣都没留下。
露出了光滑的胸膛。
原本他的身上,半边完好,半边布满了红彤彤的如蜈蚣般的伤痕,那些是毒物在体内迅速积累但又无法排出而聚拢形成的沟壑,他脸上的也是。
可此时,身上却是一点不见之前那些伤痕的踪影。
冯玉婷的手在抖。
还剩下面具。
难不成,她歪打正着,那些化血蛊正好帮了她?
她几乎不敢去碰那个面具。
她也的确不敢碰。
手在离面具还有一寸,便停住了。
是宇文觉抬手一取,拿下了那个金色的面具。
面具下,是足以迷倒无数少女的年轻男子俊朗的面容,没有伤痕,没有红彤彤的骇人景象。
完好无损。
深邃的五官与宇文赫还有宇文骁,甚至是已死的宇文成练,都有一些相似之处。
这大概就是血缘。
冯玉婷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蠢货!
冯玉婷真是可笑之极愚蠢至极的蠢货!
明明是要杀人的,她居然,把宇文觉的毒给去了!
他这副长相,哪里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他当年是服过长生不老药的人,如果恢复了容貌,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拦得住他?
从今往后,她更休想摆脱他了。
冯玉婷嚎啕大哭,跌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哭得声音都哑了。
半晌,宇文觉冲她伸出手,冯玉婷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却看见了一双透着寒意的黑眸正阴森森盯着她,“看本座恢复,你不高兴么?”
她一愣,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她猛地推开了宇文觉的手,霍然站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她会武功,会轻功,奔出门眨眼就不见了。
冷意在宇文觉嘴角凝结,他捡起地上床上的衣裳披上,把面具也戴上之后便朝外头又唤了一声。
话音落,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便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眼前,单膝朝他跪下:
“您昏迷不醒的这三日里面,冯姑娘一步不曾离开,也不肯让任何人碰您一下,说是要亲自守着您。”
那人不等他开口问就自己先说了。
宇文觉一愣,随即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莫啜那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