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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全文阅读

作者:凉歌     江山为聘txt下载     江山为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7章 司徒倩的流苏

    “是什么痕迹?”

    她一本正经的神情让萧如月有些紧张。

    不知为何,她瞧见雅音姐姐这般模样时,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感觉就像是雅音姐姐的目光从她身上穿过,最后落在另外一个地方。她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

    “驸马府的西跨院有人砌了特别的灶、烧的梨花木,还有来不及处理掉的大木桶,里头有残留的黑褐色的毒水。”

    毒水?难道是冯玉婷做的?

    “是我理解的那个毒水么?”萧如月看着她。

    梁丘雅音点了点头。

    那样的东西只有冯玉婷那个女人弄的出来。

    所以,她真的已经找到快捷有效的办法炮制新的活人蛊?

    再也不必像当初给叶海棠下全套、给姚梓妍下圈套那般?

    “她……成功了?”

    梁丘雅音摇摇头,“东西和人应该都转移了。我在驸马府里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基本上可以确定,燕绝当时会让那些黑衣杀手会屠杀驸马府满门,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把人和东西转移走。”

    为了转移他要的东西和人,不惜驸马府六十多口人命么?

    甚至是用那般残忍的手段。

    他与魔鬼有何区别!

    而且,他做这一切也有警告宇文赫的意味,他是在告诉宇文赫,他今日,可以杀了孙驸马府满门,明日还能杀更多人。只要冯玉婷一日不回去,他还会继续杀。

    燕绝还需要冯玉婷,正如冯玉婷必须依赖燕绝才能成事是一个道理。

    他们之间是在互相利用,在成事之前谁也不敢失去谁,故而,燕绝才会用如此下作残忍的方式来向宇文赫宣战!

    萧如月眼底凝起一丝杀意,就连寒玉匣里的玉蚕蛊都有所感应。宇文赫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别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逃不了的!”

    宇文赫很少像这般浑身散出杀气,那时候在边城她见过了,她遇到危险时她也见过了,这回他更是决绝。

    萧如月望进他如墨色般的瞳眸中,心有灵犀道:“便宜了那个人,也不能便宜了他。”

    那个人,是宇文骁。

    宇文赫其实早就有了决断。

    “我还在西跨院的一间房里,还找到一件小物件儿。”梁丘雅音说着话时,突然就亮出自己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的东西。

    流苏。

    是一条淡紫色的流苏。

    流苏这东西在哪儿都很常见,并不算稀罕东西。

    但萧如月的一瞧见这流苏,却还是面露惊讶,伸手去拿。

    梁丘雅音也把流苏递给了她,“你仔细瞧瞧,这东西很眼熟吧。”

    萧如月接过手来的确仔仔细细地开始看了。

    流苏并不算是稀罕物件,可是这个流苏却不寻常。

    雅音姐姐应该是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编织的方法,与西夏人编织流苏的方式不同,却与她曾经用过的流苏很相似,才会特意拿给她看的。

    东陵人与西夏人的编织流苏的手法的确有所不同。

    萧如月来回看了之后,把东西递还给了梁丘雅音,“你猜的没错,这是司徒倩的东西。”

    崇阳和秋词都愣了一下。

    司徒倩这名讳他们虽然觉得耳生,但司徒是东陵国姓,这个所谓的司徒倩应是与皇后娘娘有某种关系的。

    萧如月深吸了口气,转向宇文赫,“我可以确定了,又多了一个恨我的人来了。以后只能拜托君上贴身保护了。”

    “好。”宇文赫宠溺一笑,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

    事已至此,事情已经明朗了。

    冯玉婷找到了新的办法炮制她的尸香魔菇活人蛊,而司徒倩就是那个新的人选,至于已经死去的姚梓妍和没有多少活头的叶海棠,不过都是弃子罢了。

    萧如月想了想,问梁丘雅音要了那条流苏,“明日本宫再去会一会冯玉婷。”

    冯玉婷被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燕绝找不到,所以他才会采取极端的方式想逼着宇文赫把人交出去。

    她一定要在冯玉婷这里找到突破口才行。

    思及此,萧如月攥着流苏的手越发用力。

    但她瞧不见她自己的脸色有些苍白。

    宇文赫打量了梁丘雅音和崇阳秋词他们:“你们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梁丘雅音嗯了声,和秋词一起走了。

    崇阳稍微迟疑了一下,看了宇文赫一眼,那个眼神大概是:他何时才能把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玩意儿亲手灭了。

    亲眼见过驸马府里那般的惨状之后,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做到若无其事。

    燕绝太残忍了!

    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这般歹毒的地步。

    而他,不是人!

    这一日一夜的忙碌之后,萧如月睡得特别沉,加上腹中孩子渐渐长大,她也越发嗜睡了。

    第二日她睡到自个儿醒时,已经接近午时了。

    萧如月坐起身后还有些懵,头昏昏的没什么力气,便软声唤来绿衣。

    进来的却是银临。

    “娘娘您醒了,绿衣去给您张罗午膳去了。就怕您醒来想吃东西找不着。”银临笑着说道。

    萧如月点点头,“君上又是一早起的?”

    “是,君上一早便上早朝去了,下朝之后就留了岳相钱御史萧尚书还有娘娘您的伯乐王尚书和文山居士以及刑部邹尚书在御书房议事。这会儿大概快结束了。不过方才君上还遣了人来传话说,娘娘醒了先用膳,不必等。”

    萧如月又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竟然睡得那么沉,连宇文赫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大抵是因为昨夜到后半夜才歇息的关系,她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抽,十分不舒服,按了两下之后,吩咐银临道:“让彩茵跑一趟,去太医院请方太医过来。”

    “娘娘很不舒服么?”

    “还好。”萧如月随口答道,并没有认真回答。

    银临也没再问,出去吩咐了彩茵让她跑一趟。

    过没多久,彩茵还未带着方太医回来,绿衣倒是先来了。

    她端着一个砂锅粥就进来了。

    进门的时候满屋子都能闻见食物的清香和清甜,萧如月刚放下水杯,却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绿衣兴许是被砂锅烫着手了,火急火燎地放下之后才兴致勃勃道,“娘娘您看,这是君上特意给您寻来的上好紫砂锅。我用荔枝柴给您熬了半个多时辰呢,从生米下锅到端出膳房前我一步都没有离开。”

    绿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萧如月也都听明白了。

    邀凤宫里防着人暗算的事儿一日都未曾停过。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萧如月还在等着方太医过来,但她等了好一会儿后便等不了了,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她吃了半碗粥才见彩茵匆匆回来,说道:“娘娘,方太医不在太医院,他们说他去了王婕妤那儿。王婕妤最近一直有些不太舒服。”

    王婕妤么?

    萧如月应了句知道了,便让彩茵下去。

    沈良站在门口,萧如月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跟在彩茵身后出去了。

    转头,萧如月又没事人一样地吩咐身边人,“银临,王婕妤那边你多照看着,王尚书和王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可不能在咱们宫里受了委屈。”

    银临点头称是。

    萧如月吃饱喝足,已是午时了。她一个人吃了三碗半粥,还吃了一个鸡腿一盘青菜,绿衣看得目瞪口呆。

    但皇后娘娘很是淡然,目光落在紫砂锅上,幽幽道,“既然他忙得脱不开身回来用膳,你们就把这粥给他送去吧。”

    绿衣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银临脸上闪过一丝丝的慌乱,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忙道:“是,奴婢即刻送去。”

    银临走好,绿衣嘀咕了一句,“银临姐姐今早就一直怪怪的。”

    萧如月微微一笑。

    银临在她面前不经常干亏心事,所以才生怕露出马脚。

    可是,真有心想观察,哪里会看不出异常。

第318章 不一样的地方

    萧如月也不揭破,抬眸看了绿衣,“这几日本宫让你和跟彩茵在宫里一起转悠了一圈,你可发现了什么?”

    “就发现了那具尸体……”绿衣回想起那个画面还是觉得得慌。

    她是亲眼看见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还能保持着生时的容貌,鲜活如生,那个画面会一直一直盘踞在她的脑海里,不晓得什么时候便会跳出来。

    太诡异了。

    她想想就后怕。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比如萧如月他们半夜去验尸的事,她是不清楚的。萧如月也不敢给她知道。怕也会夜夜做噩梦。

    绿衣也只是知道,那具尸体最后被处理掉了。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是问你有没有发现,彩茵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和平常看上去完全不一样。”绿衣慎重道,仔细回想起来的确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她平日里在邀凤宫里老老实实的,瞧着也不出彩,呆呆的只能跑跑腿送个东西,可是这回娘娘您派我和她去找失踪的人和被杀人那个小宫女的事情,她却换了个人一般,脑子清楚灵活,说话也特别利索干脆。要不是我整日看着她,我都以为她是被换了一个人了。”

    萧如月没有否认。

    绿衣又说道:“还有就是,我发觉她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你说说那个被挖出来的男……人吧。”她本来是要说男尸,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

    绿衣想了想才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那时候我们都转悠了两三天都没有个结果,可她忽然就说御花园那个地方应该去瞧瞧,我就跟她去了。后来我见那地方的花草长的特别好,就想过去看看。然后就踩到东西跌倒了,我爬起来一看,害我跌倒的是面令牌,半截埋在土里面,一拽就把里头的东西给拽出来了。”

    从御花园里找到了那具男尸的之后事情便接二连三的发生,萧如月也一直抽不开身针对那件事找彩茵详细询问过。

    但说到底,这件事处处都是疑点。

    当然事前她已经有所防备了。

    彩茵应该已经是先找到了那个小太监的所在,而后故意把绿衣给引过去,想让她自己置身事外不让别人对她产生怀疑。

    可这件事是萧如月布置下去的,她对绿衣的斤两一清二楚,运气和巧合这些东西有时候都是别人给的。

    绿衣这颗小脑袋估计想破头都想不明白,她搔搔头很是困扰道:“娘娘,自打咱们来到这西夏之后,才几个月的时间,便什么都不一样了。是不是这里的风水不好?”

    “童言无忌,是谁说这里风水不好的。”萧如月白了她一眼,“实话告诉你吧,彩茵有问题。一直以来本宫不是都让你多防着点儿她么,她是魏家的眼线,也不知道派在这边多少年了。”

    “魏家?”绿衣依稀觉得这这两个字耳熟。

    大陵就有个赫赫有名的魏家,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你想的那个魏家。”萧如月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姓魏的一家除了宫里头那位打小不在魏家长大的贤妃娘娘之外,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岐山王府和叶相倒台之后,便轮到魏家一手遮天了。”

    有些话不说的明白些绿衣是不会理解的,萧如月也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往后我会找个机会让彩茵消失,你,做好心理准备。”

    消失……是什么意思?

    绿衣愣愣地看着萧如月,“也是奴婢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这就要看你是怎么理解的了。”

    “那那那魏家他们……他们是不是希望大陵和西夏打起来?”

    萧如月嗯了一声,绿衣还想再问什么,她便站起来,“伺候本宫梳头更衣。”

    绿衣便没能追问下去了。

    萧如月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面容,吐出口气化去眉间的担忧,慢慢露出一丝笑容来。

    驸马府的事情已经交给刑部了,接下来她该去好好会会冯玉婷了。

    彩茵从皇后娘娘跟前退下之后,便径自出了邀凤宫,刚拐过墙角,便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她抬头看着挡住她去路的人,沈良,“沈将军这是想做什么?”

    “娘娘有吩咐,你暂时哪儿都不能去。”

    她顿了顿,随即笑了,“娘娘果然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沈良不予置否,不客气地道,“跟我回去。”

    彩茵却不为所动,“若是我执意要走呢?”

    “你知道我的本事的,我若想留住你,绝非难事。”沈良面无表情道。

    彩茵的表情也冷了冷,“我若是执意想走,你想留我也没那么容易。”却并不在意这样的语气与她少女的外表极不相符。

    沈良一步不让,目光冷漠地从她脸上扫过,“娘娘若有心想要你的命早就下手,绝不会留你到如今。你就不好奇娘娘她留着你是想做什么。”

    彩茵想到某个不可思议的假设,脸色当即变了变,“娘娘不是那种人,她……不会的。”

    娘娘怎么可能知道她是怎么与东陵那边联系的。

    不对,娘娘若是不清楚这些,她又是怎么可能察觉她的一举一动的?

    “要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才肯走,你自己选一个。”

    彩茵咬了咬牙,两手攥紧的拳头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

    “我跟你走就是了。”

    此时的清凉殿中,宇文赫脱去上衣趴在床榻上,背上扎满了银针。

    正在施针的是盯着一张十六七岁少女脸孔的梁丘雅音,光瞧着她这张平凡无奇的脸,谁也不能把她与医术高明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银临送粥进来,见到这副情景,欲言又止。

    “她都说什么了?”宇文赫微微皱了眉头问道。

    银临放下食盒才说道:“娘娘说君上既然不回去用膳,便让奴婢把这粥趁热送来。不过瞧娘娘的神色,应是瞧出什么端倪了。”

    “东陵的事情你也与她说了?”

    银临连忙摇头否认道:“奴婢没有!奴婢一个字也没有透露,谁也没说,就连绿衣都还不清楚。”

    宇文赫便让银临把萧如月当时的举动都说了一遍,他沉吟了片刻之后,说了四个字:“百密一疏。”

    皇后娘娘身边还有个沈良沈将军。

    银临恍然大悟,“那东陵特意来国书提起驻兵之事,是不是还要瞒着娘娘……”

    “等朕回去再与她说。”

    银临点点头,放了东西便退出去了。

    梁丘雅音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等银临出去了才说道:“你什么都不敢让她知晓,东陵那边闹那么大动静不告诉她、这扎成刺猬了也不给她知道,你可知道她定会怪你的。”

    东陵国力比之西夏不知道强盛了多少倍,动辄便有百万之师,若非内乱刚平,社稷尚且不稳,他们想要吞并这小小西夏只是动动指头的事。

    如今东陵朝廷有太后和那个所谓延续两百年风光的魏府在作怪,皇帝手上的权利被架空了一半,有些事很难说。

    宇文赫一想到她的表情,只能化为一笑,“有些事注定是烦恼。就算我不说,她不一样知道了么。”

    梁丘雅音叹了口气。

    就没见过像你们小夫妻这么玩心眼儿的,累不累呢。

    若能找到替人续命的办法才好。

    今日天气晴朗太阳甚好,萧如月穿着身烟柳色的宫装便出了门,这身宫装是她亲手裁的,上头的绣花也是她亲手绣的,裙身上绣着白堤烟柳,草长莺飞,绣工精美却不显奢靡,风一吹,裙上的柳枝便像是能伴着萧如月的脚步一起一落似的,栩栩如生。放在八月里穿,有些特别的新意,尤其别致。

    她盘了个凌云髻,发髻是银临给她盘的,又延续了她一如既往的简约大方风格,左右各插一支金步摇,其中一支是她来和亲时皇兄司徒琛特意给她选的蝶恋花金步摇,鬓边戴两支七尾凤钗,再点缀了细小的花钿,脸上略施粉黛,便让她秀美的轮廓更加立体好看。

    因为是要去见冯玉婷,所以萧如月才格外用心了些。

    后宫里有一处鲜少有人知道的密室,只有女眷才知道,更确切说只有中宫皇后才知道,是从前用来秘密关押某些不听话或者犯事的妃嫔的处所。

    看守的两个嬷嬷报说,冯玉婷自打昨日被关进来后便一声不吭,给她吃给她喝她都照单全收,也不似从前的某些人呼天抢地以泪洗面,十分不好惹。

    萧如月笑笑让她们退下了。

    她们不清楚冯玉婷的为人,自然会这么认为,萧如月倒觉得这是情理之中。

    隔着铁门,萧如月悠悠落座,“冯女医,这地方已有十几个没人用过了,就倒是开了这个先例了。昨个儿夜里歇息的可好?”

    “好的很,但我想皇后娘娘休息的一定不太好。”密室之内的冯玉婷悠悠道,不紧不慢。

    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一点萧如月是清楚的。她会如此冷静,也在预料之内。

    于是,萧如月泰然笑道,“冯女医是认为在外头的那位流沙阁主燕绝会想尽办法寻你吧,这位先帝的皇子的确有些本事,但也不至于制造出一些君上也无法收拾的麻烦。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第319章 续命的蛊虫

    第319章续命的蛊虫

    “你太别得意!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他就一定能救我出去!你这破地方关不了我多久的。”萧如月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冯玉婷气结,入让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到底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是说几句就能够打动她的。要她松口更没那么容易,尤其经过昨日在冷宫她设计伏击冯玉婷那一幕之后,她更加谨慎了。

    她顿了顿,煞有介事地看着萧如月,“你是遇到大的麻烦了吧。你若不是遇到了麻烦,也不会到这会儿才来见我。怎么样,那位不会给你们惹出无法收拾的麻烦的人,让你们昨个儿不好安寝吧。”

    “冯玉婷,本宫也懒得与你兜圈子了。你与燕绝之间互相利用的关系本宫很清楚,他想利用你帮他吸出体内的毒、你想借由他的手爬说皇位,你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对决,本宫拭目以待。”

    萧如月嗤笑道,言语越发散漫,“不过在那儿之前,你要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冯玉婷被戳中痛处,脸色铁青得厉害,“司徒敏你别得意了,你以为你暂时关住了我你就赢了么,哼,我若不开口,你即便关我关到死也得不到任何东西!”

    萧如月嘴角微弯,像是赞同她的说法,可笑容越发深邃叫人捉摸不透,“燕绝帮你从东陵把司徒倩带来了吧,又是一个傻傻中了你圈套的人呢。要不你与本宫讲讲,你们私底下都是怎么议论本宫的。比如要如何才能杀了本宫好取而代之,如何让宇文赫趁早对本宫忘情。这些事情本宫都很感兴趣呢。”

    冯玉婷咬了咬牙,媚态横生的脸上越发动摇。

    萧如月正好趁胜追击,“燕绝与你虽说是合作关系,但没有一个男人会乐意在他身下的女人脑子里想的是其他男人吧?即便他是想利用你,也要你是为他全心全意考虑的,男人不正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东西么?”

    “燕绝自私自利,就你们家宇文赫不是这样的么?”冯玉婷咬牙切齿,“司徒敏,你不过是想来我面前炫耀罢了,我告诉你,我绝不会上你的当。无论我与燕绝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有本事就立马杀了我,至于其他的,你休想从我口中得知!”

    萧如月站起身,徐徐走到了铁门前,投过小窗口向里头看去,密室里边儿昏暗潮湿,她刚把头凑过去便被一股味道熏着了,冯玉婷平日里多么爱干净多么爱美的一个人,居然也能坐得住,真够沉得住气的。

    “冯女医耐心真好。我听雅音姐姐说,那个活人蛊的毒很厉害。但流沙阁主身上的毒似乎也不赖。假若我那个好姐姐能替你家绝哥哥把毒吸出来,以后是不是就没你什么事了?”

    萧如月故意继续刺激她。

    昏暗的密室内,冯玉婷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过没一会儿便凌厉地瞪向萧如月:“你个贱人!”

    活人蛊究竟有多厉害她还未曾真正地让其发挥出来,但之前在姚梓妍的身上已经可见一斑。姚梓妍已经刀枪不惧,伤再重都会马上痊愈,根本不会死也不会痛,只要控制住她,就能令其一直攻击一直战斗,永不止疲惫。

    原本只需要再过几日就好了的,全被梁丘雅音和这个贱人给破坏了!

    冯玉婷越想越气恼羞成怒。

    她“腾地”耸起来,凑到门边隔着小窗口与萧如月对视,“梁丘雅音给你的夫君开了很多药,他的身子是出了什么状况吧。假若宇文赫是我的人,我一定能治好他!”

    “是么?你凭什么笃定我家君上身子不好,你又拿什么治?”

    “梁丘雅音应该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才是。梁丘一族几百年来守护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你难道就不好奇么?而且,她从来也没告诉过你吧,她手上有一只极其稀有的蛊虫,用在将死之人身上可以替人续命。”

    可以替人续命?

    “别开玩笑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本宫也不需要那样的东西。”萧如月有些恍惚,听见“续命”的字眼,她心里无比心动,生怕会露出过分欣喜或者期待的神色,在冯玉婷面前露出马脚。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弱点,每个人都会有软肋。

    她是宇文赫的弱点,宇文赫亦是她的软肋。

    冯玉婷不会无缘无故就说出什么“将死之人”和“续命”这些词汇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宇文赫吃药的事情定是走漏了风声,冯玉婷恰好察觉了什么,才会在这个当口拿来试探她。

    果真是纸包不住火。

    “世上最珍贵不过人命,千金万金也难买一分光阴,雅音姐姐若真有这种给人续命的宝贝,她岂不是成了随时随地都可以逆转生死。”

    “哼,你还对梁丘雅音可真死心塌地的,你就不想想她为何对你这般好,你就不怕她有什么别的目的?”

    萧如月不以为然,“怕什么,本宫这条命都是雅音姐姐给救回来的,她几次三番救我性命,若是想要回去,本宫便给她就是了!”

    “你……冥顽不灵!”冯玉婷一时气结,“那种续命的蛊虫你以为是街边小摊上的包子想要多少有多少么?愚昧!本座可好心告知你了,那种蛊虫叫做天心,可比什么黄金什么和田玉都稀罕,百年不遇的稀罕物。”

    “总之,我已经对你说的很明白了,别等哪一日被梁丘雅音耍得团团转才知道悔悟,就像我这样!”

    话里话外都是挑拨离间,真当人是傻的么?

    萧如月微微一笑,退开坐回了椅子上,“那本宫就拭目以待那一日的到来。”

    冯玉婷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荡然无存,气急败坏地转回了小床上去。

    “冯女医好好考虑清楚,今晚之前你若没什么要与本宫说的,本宫也就该下决定了。”萧如月说完这话,便扶着银临的手起身离开。

    冯玉婷听着脚步声远去,气得把拴着手的铁链子甩在铁门上,“司徒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一定一定会从这个地方出去!”

    “一定!”

    ……

    从密室出来后,萧如月便有些心神不宁。

    冯玉婷说雅音姐姐那儿有可以替人续命的蛊虫,眼下宇文赫这种状况,若真有这种东西,雅音姐姐肯定早就给她了,不会拖到如今只字未提。

    这话不像是全然作假,但有几分是真也有待求证。

    这件事她一定要找机会求证清楚。

    倘若雅音姐姐真有那种东西的话……

    不不不,雅音姐姐不是那种人!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绝不能被冯玉婷三言两语就轻易给挑拨了。

    见过冯玉婷后,萧如月浑身都不舒服,像经历过一场战斗似的,吩咐银临准备热水沐浴之后,便歇下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黑。

    床边坐了个人。

    萧如月吓一跳。

    房中光线昏暗,几乎瞧不见东西,但依稀凭借着外头投进来的微弱光线她仔细一看,才瞧清楚那人的模样。

    正是一整日都不见人影的宇文赫。

    萧如月松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回来了怎么也不掌灯?”

    宇文赫在昏暗中轻轻一笑,柔声道,“刚回来,怕掌灯惊了你。不成想没掌灯也把你给吓着了。”

    大掌在她脸上摩挲着,慢慢转移到了头顶,狠狠蹂躏了她一头青丝之后,才起身去点了灯。

    屋里霎时亮起来。

    萧如月坐直身子,冲宇文赫那边望去,他点了灯徐徐转来,脸颊半边被灯烛照亮、半边隐匿在阴影中,轮廓入刀削般立体坚毅,眸光似乎随着烛光晃动着,有别样的魅惑,令得心口一滞。

    “怎么,这张脸看了多少时日了还能看的发呆?”宇文赫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好笑地打量着她,“是不是夫君太好看了。”

    “是是是,我家夫君自然是好看的,看一辈子也看不腻。”萧如月点头如捣粟,两眼会发光。

    “就你嘴甜。”宇文赫把她揽在怀中,在她鼻头轻轻刮了一刮,“下午去见了冯玉婷了,没出什么事吧?”

    萧如月摇摇头,水漾明眸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又瞒着本宫什么事了?”

    “嗯,是瞒了些事情。”宇文赫答得也是爽快干脆,“边境鞑靼正蠢蠢欲动卷土重来,东陵那边来了国书,提出要派军前来增援,但要大夏就此臣服,岁岁纳贡。

    萧如月闻言眉头一敛,“这不像我那位皇兄会做的决断。”

    宇文赫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正如你所想,探子从东陵传来的消息说,你的皇兄正经历丧妻之痛,不理朝事多日。”

    萧如月诧异非常,“怎么回事?”

    她那位便宜皇兄司徒琛的脾气秉性与宇文赫倒有些一致,后宫之中唯一入得他的眼的,也只有那位恬静压制的贤妃娘娘,可她不像是短命之人。

    “对外只说贤妃重病暴毙,但东陵宫中给出的答案却截然相反。他们说,贤妃是在东陵陛下祭天之时与人通奸被太后当场逮住,后被关入冷宫,点火**。”

    萧如月两条好看的柳眉生生凝成了一字眉。

第320章 你是想杀我?

    “要说别人与人私通我信,贤妃娘娘断无可能。”萧如月笃定道。

    当初岐山王府被封之后她在宫里头也是住了一段时间的,太后阴阳怪气,典型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眼高于顶看谁都不顺眼,觉得她认为对的就一定是对的。看她也是阴一套阳一套。

    要不是她嫁到西夏能让东陵得到利益,太后才不会对她客气。而那段时日里她在宫中的一切生活起居,都是贤妃在一手安排照料的。

    皇兄待贤妃极好,后宫佳丽无数偏独宠她一个,贤妃也是个温婉的女子,恬雅娴静,落落大方,她嘴边最常挂着的人便是皇兄。贤妃她怎么可能放着陛下独宠的尊荣不要,去与一个什么外人私通?

    除非她是傻子。

    “嗯,我会叫人好好好查一查的。”宇文赫眼底闪过一丝深意,面上仍是笑意满满,在萧如月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其中该是有什么猫腻的。”

    萧如月下意识闭上眼,他的手在脸上摩挲,好温柔好奇妙,“据我所知,魏家有个女儿对我那位皇兄虎视眈眈已久,说不定她身上可以找到什么。”

    “嗯,我也不太相信东陵朝廷里的那些所为谋臣。他们巴不得把大夏尽快收归入他们的版图。可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萧如月靠在他怀里,低低嗯了一声。

    小国向来是大国觊觎的俎上鱼肉,但西夏国虽小,国力却是不弱,即便是小国也不容小觑,而东陵经历过战乱,鞑靼也不敢贸然招惹,这也是之前东陵和鞑靼争相争取、都派来了和亲公主的原因。

    不过如今的形式大有不同了,西夏与鞑靼已经撕破脸,东陵那边怕是想要趁虚而入,这等小人行径不会是司徒琛的决断,以他的智慧也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贪得无厌的太后,和她背后的支持者在东陵延续了两百年有余的世族魏家。

    “你打算如何应付?”

    “这种事情无需应付。等宇文骁那个小子拿出实力证明我大夏的国力不需要外援就够了。”

    宇文赫答得漫不经心,但这话却是霸道霸气无敌。

    萧如月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险些给喷出来。

    等边关那边宇文骁那个大将军再打一场胜仗,东陵朝廷那边便无法大做文章,也没办法借题发挥了。

    那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原来,宇文赫早就算计好了这一步,才会早早催着唐敬之出发去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也不过如此。

    “老奸巨猾,一肚子坏水。”皇后娘娘犀利点评。

    宇文赫晃晃手指头,恬不知耻道:

    “错了,朕这是一肚子墨水,足智多谋。”

    嗯,果真不要脸。

    皇后娘娘如是想道。

    很快,银临在门口报说晚膳已经准备妥当,萧如月身子疲懒不想动,非要拽着宇文赫帮她更衣不可。

    某君上也是乐此不疲,还觉得与有荣焉。

    少不得一番耳鬓厮磨,如胶似漆。

    出去时,已经想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绿衣红着脸把银箸递到萧如月手边,低声道:“幸好东西都是在灶上热着,否则都凉了。”

    萧如月脸颊微红,俏丽无比,眼角睨了她一眼,一点不害臊道:“某人的德行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绿衣的脸顿时红成了天边晚霞一般,而且这下也不止她一个人尴尬,银临和方维庸在边上,也是极为不好意思地下意识背过身去。

    离的远些的崇阳和沈将军到底是见多识广,脸上还能甭得住,也委实厉害的。

    宇文赫深深看了萧如月一眼:“没想到皇后就是这么看待朕的。今个儿倒是让皇后失望了,晚些回去再继续努力。”

    “……”作为一个皇帝你还真要脸。

    夜深人静。

    宫闱深深。

    一道黑影快若闪电地在宫殿屋顶上跳跃而过,几乎无声无息。

    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想要真的不留下任何痕迹是不可能的。

    很快就有另外两道人影出现,在月色之下追逐着他,三个人在无形间较量着。

    巡逻的羽林卫从宫城之中穿梭,只依稀听见风声呼啸而过,太快,想抓住什么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消失了。

    “奇怪,我是听错了么?”走在最后的羽林卫搔搔头,一脸迷惘。

    被前面的小队长催促道:“磨蹭什么呢,快走了,马上换班了。”

    “哦,来了。”他应了一声连忙追上。

    三道身影已先后从他们身边的宫苑屋顶上飞跃而过,不见影踪。

    一路无声的追逐,直到位于西南边的冷宫时,才有了簌簌声响。三个人先后停下来。

    最先到达的无疑是一身黑袍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流沙阁主燕绝,也是先帝的二皇子宇文觉,他脸上此刻依旧带着金色的面具挡住真容。

    日复一日重复的装扮,想要遮盖住的,不过是他扭曲变形的面容,和他因为药物而与常人不同的身躯。

    后面到的,一个是在夜里还穿白衣的少年,左眼下有颗泪痣,明明是个男孩子,五官却偏偏要比女孩子还要柔美,不知情的还真要以为是哪家顽皮的姑娘女扮男装了。

    正是崇阳无疑。

    还有一位面无表情的男子,抿着嘴唇表情刻板生硬,身上还有些许的从军生涯留下的戾气与匪气,是沈良沈将军。

    他们并肩而立,与裹着黑袍面带金面具的燕绝对峙着,谁都没先动手,就这么彼此盯着。

    崇阳和沈将军有些喘,而燕绝却是半点事没有。从他的从容和气息就能够看出来,他的实力绝对是崇阳他们之上。

    “呵,你们倒是锲而不舍,都追了一路还不肯死心么?非要与本座过两招吃点苦头才肯罢休。”燕绝嘶哑的嗓音冷笑道,在夜色里听着,叫人的鸡皮疙瘩都要爬起来了。

    “与你过招能不能讨到便宜是武功上的高低,但凭你深夜私闯宫禁这一点,我就不能坐视不理。”崇阳到底是个少年,年少气盛得厉害。

    他说完,沈将军才徐徐说道:“像这种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鼠辈,与他说什么深夜私闯宫禁,他怕是连做人的礼义廉耻都不懂。”

    “你!”燕绝一时气结,不过很快便冷笑一声,“你倒是个好样的呀!区区一个送亲的侍卫长,就敢跟本座叫嚣。你不知道你在战场上的那套蛮力对本座一点儿用都没有么?”

    “那要动了手才清楚。”沈将军冷笑一声,随身的佩剑“铛”的一声出鞘,说着话便动起手来了。

    燕绝自然不会是个坐以待毙之人,黑袍舞动着也迎头扑上来。

    两道黑影在月下交错来回,“铛铛铛”的声音不绝于耳,也就冷宫这地方鲜少有人靠近,才能闹了这么大动静还没惹来羽林卫。

    崇阳没有犹豫,也跟着加入了战斗。

    二对一,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崇阳这少年突然觉得自己的加入有些多余,他基本上快连这位流沙阁主的衣袖都碰不到,他的身法太快,手里的剑也太快了。也就只有一个人能与他对着干。

    他的目光落在与燕绝动手却丝毫没有落下风的“沈将军”身上。

    但崇阳并没有退开,虽然他的作用不大,但扰敌还是可以的。他一剑一剑刺出极快,燕绝分神来应付他,便没办法专心对付一个人。

    终于,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巡夜的羽林卫,有人眼尖看见了月光下缠斗的三个人,大喊一声,“什么人!”

    这一喊惊动了更多人,巡夜的几队羽林卫都循声找了过来,燕绝也不傻,眼看着羽林卫包抄过来,回头一剑打开了崇阳的佩剑,借势推了他一掌,便跃入黑暗之中。

    崇阳一个踉跄没站稳,甚至还撞到了身边的“沈将军”,两个人都踉跄了一下,“沈将军”及时拉住了他,羽林卫越来越近,燕绝却从眼前消失了。

    “沈将军”带着他也跟着跃入黑暗,但燕绝已经无处可寻了。

    “君上,崇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请君上处罚。”少年说着便要跪下去。

    “沈将军”却拉住他,“无妨,照计划行事。”

    他说着话,从脖颈那个地方“嘶啦”一下扯出了人皮面具,露出真容来。

    宇文赫那张俊颜落在月光里,轮廓分明。

    羽林卫终于追至冷宫这边来,却一个人影都不见了,有人沉声道:“快报告统领!”

    宫中密室。

    这个地方极为隐蔽,就藏在东北角的一座寝殿之内,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这里来,也想不到这里会藏着一个如此机密的密室。

    此时已经是半夜三更,冯玉婷坐看着蜡烛一点一点燃尽,门口突然传来了几个脚步声,其中两个轻盈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是女子,还有一个比较沉重,是男子。

    “冯女医在这里住的可好?”

    有人凑近来,灯笼照亮了来人的容貌,是白日里来过的皇后娘娘。

    冯玉婷站起身来,冷冷说道:“你不是看见了?你巴不得我不好,又何必来这一套虚的?”

    “不,本宫正是看出你在这里过的不好,想让你睡个舒服的觉,才特意深夜不睡来给你安排个新地方的。”

    冯玉婷闻言脸色一变:“你是想杀我?”

第321章 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你急什么?本宫何时说要杀你了。本宫留着你这条命还有用呢。”萧如月淡淡瞥了她一眼,在灯笼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表情让冯玉婷心生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你……究竟想做什么?”

    “冯女医不是不喜欢这个地方么?本宫给你挪窝。”萧如月说着笑了声,笑声里透出一丝冷意,回头冲身后的人看去,“雅音姐姐,人,我可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她好不容易落到我手上,我定会好好利用的。

    ”浅淡的少女嗓音传来,冯玉婷轻易就能判断出这是梁丘雅音的声音,旁人很难作假,她眼底闪过一抹凛冽,警惕地盯着萧如月:“你是想把我交给她处置么?哼,自己没本事便找来外援,你可真厉害!”

    “本宫是没本事,本宫从来也没说自己本事滔天。本宫身边有雅音姐姐这等高手在,我凭一己之力做不成的事自然交给高人,为何要苦苦为难自己?你当本宫是傻子么?”

    冯玉婷被堵的哑口无言。

    萧如月扶着银临的手退开,真正的沈良就跟着她的身边。

    梁丘雅音上前去开门,进去把锁着铁链的冯玉婷给揪出来。其实这铁链对冯玉婷的作用并不大,真正困住她的是封住她几处大穴的金针。铁链纯粹是萧如月给她找的麻烦,不让她太轻松。

    冯玉婷手铐脚镣地被梁丘雅音拽着往外走,萧如月徐徐跟在后头,门口再没有其他人。

    这件事自是机密,万不会惊动羽林卫来给皇后娘娘护驾的。

    冯玉婷四下张望着,像是在盼望着什么人来似的,梁丘雅音故意从后面重重推了她一把,“是在等你的如意郎君来救你么?他不会来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哼!别得意的太早。”冯玉婷并不死心,走的极慢,马车已在不远处等着了。只要上了马车直接从北门走,就可以出宫了。

    冯玉婷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故意拖拖拉拉的。想拖延时间,盼望着有人杀出来。

    但是没有。

    她不走,梁丘雅音便粗暴地把她拽上了马车。

    陪着一起的是凤隐的人,四名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分立在马车左右,梁丘雅音和萧如月交换了个眼神,便也钻进车里去了。

    马车向北门的方向出去了。

    萧如月徐徐转回来,低低说道:“冯玉婷是枚绝佳的棋子,只要有她在咱们手上一日,就不怕那个过街老鼠一样的流沙阁主不出来。他可还很需要冯玉婷这个女人呢。”

    银临附和道:“娘娘说的是,冯玉婷这个女人的用处还大着呢。不然您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说服她。”

    “其中利害关系本宫都与她说了,至于她要不要听、会不会照做,就要看她只的智慧了。她要是冥顽不灵,那本宫也帮不了她。”萧如月说时还带了声感叹,似乎十分感慨。

    “罢了,咱们回去吧。大半夜的在宫里头晃悠若是被羽林卫瞧见,还以为本宫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呢。”

    萧如月念叨着,让沈将军打着灯笼走在前。她扶着银临的手,银临的另一只手上也打着灯笼。

    两个灯笼配合着今晚的月光,够亮了。

    此时暗处一道黑影几乎无声无息地闪了过去,从宫墙越了过去。

    耳边听见轻微的破风声,沈将军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萧如月一眼:“娘娘,人走了。”

    “嗯,回去吧。”

    人走了,鱼儿上钩了。

    想必宇文赫那边也已经完成了。

    梁丘雅音和冯玉婷所乘坐的马车从北门出去,绕过宫城往别苑那边去。

    此时夜深,寂静无人。

    一路上漆黑无比,只有惨淡月光和马车上的两盏灯笼在照亮。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声响在夜里回荡,尤其响亮。

    马车里,冯玉婷一直瞪着梁丘雅音,她一上车就被点了哑穴,想骂人也骂不出来。

    梁丘雅音反而睨了冯玉婷一眼,“你恨我是吧?我更恨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就你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足够让你死一百次的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沉声铁青着脸的模样,为平淡无奇的少女脸庞添了几分阴森和不可侵犯。

    “可我答应了她不能对你动用私刑,她说要留着你慢慢去对付那位非你不可的先帝二皇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我相信皇后娘娘的决断。她家那位狗皇帝虽然不靠谱,但比起你们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冯玉婷瞪两个眼珠子瞪得青筋暴起,梁丘雅音索性解了她的哑穴,她一下就喊了出来,“梁丘雅音!咱们这辈子见面就只能你死我活,你别以为我怕你,有本事你立刻就杀了我!否则,你不会得逞的。”

    “我说过了,我恨不得立刻宰了你,可我相信君上和皇后,他们是为了真正无辜的黎民百姓。至于你,不过是个靠出卖自己**来换取利益的下贱人,能不赔让本姑娘对你出手。”

    “呸!你以为你自己就好得到哪里去?你真这么厉害,怎么不敢让你那个好好徒儿知道你又一条举世罕见的蛊虫,是怕她管你伸手么?”

    梁丘雅音脸色微微一变,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冯玉婷瞪她,要扑上来咬,梁丘雅音顺手就点了她的穴,让她不能说话不能动。

    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安静下来。

    马车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梁丘姑娘,咱们被包围了。”

    梁丘雅音探出头去了,月光下,街道两边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几十名黑衣人。

    萧如月回到邀凤宫,宇文赫已先她一步回来,身上穿的却还是一身与沈良一模一样的劲装。

    这身衣裳穿着沈将军的身上就是身劲装,可穿在宇文赫身上,便多了一份光彩似的,也不知道是人靠衣装,还是衣装靠人。

    他就这么懒洋洋坐在软塌上,没骨头一样地靠着。瞧着分外慵懒。

    崇阳也搬了张凳子坐着。

    “娘娘。”崇阳见了她,急忙站起来。

    萧如月看了看宇文赫,眉头微微一扬。

    眼角余光落在了崇阳身上,“你见着本宫慌什么?莫不是与君上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

    崇阳脸上顿时一红,“娘娘,属下没有!”

    “本宫怎么觉得你在想一些污污的东西?”萧如月眸光一扫,又没事人一般地嬉笑着。

    崇阳这会儿更尴尬了。

    宇文赫往萧如月脸上戳了一下,转头吩咐他们,“都下去休息吧。”

    “是。”银临他们片刻也没多留。

    不过崇阳在退出去前,还是多看了宇文赫一眼。

    在娘娘进来之前,君上是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让娘娘知道的。

    他自然不敢说君上动了真气,身子大大的不妥。

    但房门关上,萧如月的脸色便正经了不少,往宇文赫身上戳了两下,他无奈地想要躲闪,但似乎牵扯到什么伤口或者内伤,重重咳了两声,“别,别闹了。”

    萧如月这才停手,气呼呼坐在他身边。

    “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燕绝也想必听见了我的说的话,可如此冒险的事情本应让别人去做的,你为何非要自己去假扮沈将军?”

    “朕若不亲自出马,怎么能拖住燕绝那么长时间。”

    宇文赫淡淡笑道,端起茶水浅浅呷了一口。目光落到萧如月脸上时,多了一丝宠溺和柔软,“辛苦你了,半夜三更还要陪着演这么一出戏。”

    萧如月从他怀里拎出那张极薄的人皮面具,“你设这个计,让我半夜去转移冯玉婷,为的是放她出宫,然后让燕绝劳师动众地去半路上截人。又非要这么辛苦地让秋词帮你做了这个人皮面具,假扮成沈将军去与燕绝交手一番,就是为了让他起疑,他会这么轻易就怀疑冯玉婷么?”

    “你想啊,你是暗中谋划要把冯玉婷送出宫交给梁丘姑娘的,这件事知情的人知之甚少。燕绝按照计划早早叫人埋伏在那里去截人,这一切水到渠成。但若是在他见到冯玉婷之前,他先见到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假沈将军试图阻止他,又听见你与银临的那一番话,凭他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起疑?”

    宇文赫说着在萧如月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你别想这么多了,早些歇着吧。”

    宇文赫费尽心思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燕绝相信,因为冯玉婷已有动摇投诚之意,他们才有心转移冯玉婷出宫。

    而以燕绝的狠戾,他不会再相信一个可能已经动摇决心的人,以前他对冯玉婷若是有八分相信,经过这么一出,便连五分都不到了。

    要对付燕绝这种非常之人,就只能用非常之法。他与冯玉婷的合作关系,做法的解决办法就是离间计。

    萧如月点点头,拉着他宽衣,“这身衣裳不合适你。还是换下赶紧就寝吧。”

    宇文赫也由着她折腾去了。

    谁知萧如月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青瓷彩釉的瓶子,倒出颗药丸便往他口中塞,宇文赫自是没防备她的,一下子就给吞了下去。

    宇文赫愣了愣,从软塌上腾地坐起来,“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第322章 顺水推舟

    “可不是嘛,谋杀亲夫本宫才好当女帝。”皇后娘娘双手叉腰一脸理所当然。

    君上完败。

    皇后娘娘旗开得胜。

    要说今晚的这一出,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步步为营。

    这事情还要从宇文赫回到邀凤宫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他与她说了东陵的事情,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其中就说到了方维庸。

    他问萧如月:“近来你可有觉得方维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萧如月原本并未多想,但经由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想到,以往很多事情宇文赫都不会避讳着方维庸的。

    因为方维庸跟在因为身边多年,是他秘密的收藏者。可近来……宇文赫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方维庸,方维庸依旧在他跟前伺候,但重要的事情却不会让他接触了。

    思及此,萧如月便弄明白了几分,问他:“是那位方公公变节了,还是他一直以来就是那边的人?”

    “若是变节,那也怪朕留不住人;倘若一直就是那边的人,那也只能说,咱们识人不清。”宇文赫说的模棱两可,萧如月好笑不已。

    既然不是因为留不住人而变节,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那边的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方维庸可能是中了什么招,兴许身不由己。冯玉婷会的歪门邪道太多,燕绝走的也绝非正道。落入他们的圈套,其实不算太奇怪。

    但这都不是重中之重。

    最重要的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只有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才能脱出困境。

    宇文赫与她说这些的目的,也是如此。

    他们商量了一番,故意透露了要转移冯玉婷的消息,让这消息经由方维庸之口传入燕绝的耳中,才有了今夜的这一番折腾。

    宫城外的大街上,在悄无声息里发生了一场劫夺。

    几十名黑衣人包围了马车,不费吹灰之力就劫走了马车里的冯玉婷。当然,梁丘姑娘也不是吃素了,她与四名护卫本是要决死一战,可混战中,那些黑衣人在听见一声哨笛之后,便带着冯玉婷迅速撤退了。

    从来到去,出现到消失,都极其诡异。

    半晌,梁丘雅音扶着马车吐出了口浊气,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这下可以交差了。”

    夜色渐深。

    忙活了半夜,总算尘埃落定。

    宇文赫早已让银临带人把方维庸送到药庐那边,等着交给梁丘雅音处置了。

    夜色如墨,萧如月枕在宇文赫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黑暗中心满意足地偷偷笑了,睡得犹为踏实。

    翌日早间,宇文赫早起去上早朝,萧如月也起了个早,梳洗打扮一番,邀王婕妤过来商量了些事情。几日未见,王婕妤气色倒是比前几日好多了。

    按她的自己的话说是:“这都是方太医的功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如月总觉得,王婕妤在提到方太医的时候,眼角眉梢竟然有一些许的少女娇羞。

    王婕妤回去之后,萧如月便前往露华殿。她特意穿了身素净的宫装,头上也只戴了支镂空雕刻的水莲缠枝白玉钗。

    端云公主一家的血案真相已明,已经拖不住了。

    太皇太后见萧如月前来,淡淡地吩咐人奉茶,她心里边儿对这个皇后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第一,她这条老命是托了皇后的福才捡回来的,可是这第二,皇帝也是因为她一个人,不顾开枝散叶的大事。这哪儿皇帝独宠一人废黜后宫的。眼下宇文赫就差把后宫里那两三个摆设的妃嫔驱出宫了。

    所以,太皇太后心里对萧如月有些怨,但那日宇文赫当着她的面说的那些话,她也是听进去了的,此时萧如月上门她便什么都没说。

    安静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假装呷了两口茶,才问她道:“皇后不在邀凤宫里头养胎,跑到哀家这露华殿做什么?这里有许嬷嬷照看着,还有许多下人在,杂事就不用劳烦皇后亲自跑一趟了。”

    “太皇太后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祖母,臣妾是孙媳妇,来看望您老人家是理所当然的。”萧如月不卑不亢,从容大方。

    太皇太后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这年头也难为像你这个年纪的丫头会穿得如此素净了。”

    萧如月压着心底的沉抑,若无其事地笑笑没说话。

    太皇太后到底是心里不痛快,又说了好些话酸她,萧如月都不在意,还让许嬷嬷去取琴来,她要给太皇太后献上一曲。

    正聊着,一名年轻的宫女惊慌失措地从外头跑进来,看也不看人,便大喊着:“太皇太后出大事了,端云公主他们一家都……”话没说完,却看见了萧如月在,吓得膝盖一软,一下就给跪在地上了,“皇……皇后娘娘吉祥。”

    “你慌里慌张地跑什么喊什么,端云公主一家怎么了?”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对于这宫女如此毛躁不稳重的做法十分不悦。

    那宫女往萧如月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气也不敢出了。

    宫里都在传,说君上和娘娘下了死命令不准让太皇太后知道这件事,她要是说了,岂不是就……就小命玩儿完了?

    “哀家让你说话你看皇后做什么?说,端云公主怎么了?”

    那宫女还是看着萧如月,萧如月也看着她,静默不语,眼神像一汪深潭平静无波,那宫女才终于壮足了胆子,哆哆嗦嗦道:“回太皇太后,端云公主一家被、被灭门了……”

    “你说什么!”

    太皇太后惊愕地耸了起来,她的动作一滞,双眼一闭便直直往前栽。

    许嬷嬷和银临急忙扶住,大喊一句,“来人,快传太医!”

    萧如月抢步上前,把救心丸喂进太皇太后口中。太皇太后已不省人事。

    不多时,李太医王太医和方太医便都聚齐了。

    几位太医把过脉之后,都纷纷松了口气。

    “太皇太后是一时气血上涌晕厥而已,没什么大碍。”李太医抹了把汗,一副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的觉悟。

    之前他和王太医在琉璃阁负责照顾叶海棠恢复,但自打叶海棠出事之后,他便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会被一个小小的罪名便遣出宫去。

    王太医也是如此。

    “太皇太后身子还算是硬朗的,若换了是寻常人,在这般情况下哪里承受得住?”王太医感慨道。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连忙看向李太医。

    李太医脸上也不太好了,紧张地看着萧如月。

    这么一个看一个的,萧如月脸上神色淡淡,瞥向方太医,“太皇太后的身子的确没有大碍么?”

    方太医恭恭敬敬给萧如月行了一礼,“回皇后娘娘的话,太皇太后在听闻噩耗之后一时情急气血上涌的,若是换了其他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怕是要扛不住。但好在太皇太后身子骨硬朗,加上皇后娘娘您的及时给太皇太后用了那位神医的救心丸,这才保得太皇太后心脉不受损,安全无虞。太皇太后眼下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还是要慢慢调养。”

    “嗯,本宫明白了。”

    李太医和王太医听见方太医的话之后,惊诧地看着萧如月。

    救心丸这种东西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神医又是哪一路高人?皇后娘娘是早就算到太皇太后得到消息会急火攻心,才特意在这儿等的么?

    萧如月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盘算,但并不打算解释,让李太医王太医以及其他闲杂人等都退下,只留下方太医一人。

    “娘娘您是打算守着太皇太后等她老人家醒来么?”方太医站在一旁,疑惑道。

    萧如月作在床边的凳子上,淡淡笑道:“太皇太后再怎么说也是君上的祖母。端云公主青荷郡主他们一家也毕竟是太皇太后的近亲,老人家受此打击,本宫理该陪着。”

    “那救心丸的事情……”

    “那是你家大师伯的心上人昨天晚上交给我的。”

    之前经历过了奶奶的事情,她一直提心吊胆的。雅音姐姐一直也在研究这些药,才有小成,也担心有突发状况,便趁着入宫的机会给她带了一瓶。

    这还真就用上了。

    萧如月坐了一会儿,吩咐绿衣去一趟御书房向宇文赫告知这件事。

    太皇太后施针之后仍没醒,药是萧如月帮着给灌下去的。

    宇文赫那边结束了议事便赶过来,萧景煜和岳相等人也都跟着过来了。

    太皇太后仍在昏睡。

    萧如月站起身来眼前忽然漆黑一片,晃晃悠悠就要倒下,还好宇文赫眼明手快接住了她,扶着她去一旁坐下,“回去歇着吧。”

    萧景煜紧张地想上前问候,但碍于岳相等人都在,不好明着表露关心。

    宇文赫看了银临一眼,让她扶着萧如月去隔壁偏室休息。

    萧景煜便借机跟了过去。

    “小姑姑,您没事吧?太奶奶和祖父都在担心您。”

    “我没事,你回去转达我的问候,还有,让他们不要担心我。”萧如月接过银临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口水,这才缓过来,“最近萧府周围的变化你要自己小心,君上会加派人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萧景煜点了点头,“今日君上已在早朝上宣布,中秋后启程前往青阳县。小姑姑您要怎么和太奶奶说?”

第323章 咄咄逼人

    “娘娘,奴婢去门口候着。”银临见他们姑侄要说话,便退到了门口去。

    “奶奶还不知道这件事吧?”萧如月顿了顿,“这件事我想亲自去与奶奶说。你……暂时别说漏嘴了。奶奶她身子还没能痊愈,别再给急出个好歹来。”

    萧景煜点点头。

    小姑姑说的这些他自然是考虑过的,他也明白有些话他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小姑姑,您也清楚在太奶奶心里你的位置有多重,太奶奶好不容易认回你这个孙女,你一下子说走就走了,太奶奶心里又该难过了。”

    萧如月闻言嗤笑出声,“景煜你可曾想过,早在十年前我就该是个死人了,我原本都不敢我还能活到如今的。如今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们,眼下的这些,无论是奶奶你还是父亲和君上,都是上天给的恩赐了。我很已经很知足了。”

    萧景煜愣了愣,“小姑姑……”

    “十年前你还小。你不知道小姑姑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恨,那时候我想把宇文成练和姚梓妍活撕了的心都有。那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生不如死,在最不堪的时候我曾想过,哪怕一刀给个痛快都是好的。可偏偏他们不杀我,我满怀怨恨宁可耗着一口气想看着他们遭报应,也不愿意就那般屈辱地死去。”

    萧如月说的轻松随意,萧景煜却还是能从她低哑的叙述中,听出了一丝的寒意。

    当年魏王府传出消息说小姑姑因为难产而去世的消息,却说难产不吉利,匆忙下葬。他没能见到小姑姑最后一面,太奶奶爷爷奶奶也都是连小姑姑的一眼都没能见着。只能远远看着棺椁下葬。

    这件事萧家人自不会善罢甘休,但终因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咽下这口气。谁也不知道小姑姑竟然会被宇文成练和姚梓妍那两个畜生,囚禁在魏王府的后院里,往死里折磨了整整五年。

    整整五年。

    若非采薇姑娘到萧府后对他和盘托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每每思及此,他心里便不得安生,备受煎熬。

    萧景煜脸色沉了沉,握着茶杯的手青筋隐约暴起。

    萧如月轻轻拍了他的手背,“景煜,采薇在萧府待的如何?”

    他一愣,这才冷静下来,“采薇姑娘在府里一切都好。她一来,便把府中上上下下都打点得妥妥帖帖。涟漪都说她在采薇姑娘身上学到了好些东西。”

    “那就好。”

    魏王府出事之后整个王府被查封,府里的女眷都依照律法发为奴婢,采薇也不能例外。直到前两日,萧如月才让银临把她从官婢名册中删除,送到了萧府去。

    只有恢复了自由身,她才能重新过上好日子。

    “景煜,马上就中秋了。在和君上出京之前,小姑姑想看着你成亲。”

    萧景煜惊讶地瞪了瞪眼,“小……小姑姑,我……”

    “涟漪在萧府多长时间了,人家可是个清白的姑娘家。自打你被柳家的小妾诬陷、君上帮你洗脱了罪名之后,她可就在咱家了。你能让一个姑娘家一直为你这么等下去?”萧如月瞟了他一眼,徐徐道。

    “没没……我,我是……我是一直想给她个正式名分的。太奶奶也催着了。”

    萧景煜在外面能独当一面,在萧如月面前却还是个害羞的小伙子。

    “回去准备准备吧,我会同君上说的。最起码在中秋那天能喝到侄媳妇儿敬的茶。”

    萧景煜脸上微红,徐徐点头,“我……我会的。涟漪不能这么跟着我平白受委屈。小姑姑若是愿意……那是最好的了。”

    萧如月笑着点点头,“这是好事。小姑姑愿意成人之美。回去之后替我跟奶奶说一声,我会去看她老人家的。”

    “好。”

    太皇太后醒来已经午后的事情。

    老人家徐徐醒来,张口问的第一句,便是:“青荷丫头呢?”

    宇文赫守在床榻前,接了一句:“人已经没了。”

    太皇太后这才定了神。

    方太医给把了脉,确定太皇太后已无大碍,又喝了碗药。身子好了,却管不住她老人家黯然神伤。

    她刨根问底地追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又追问凶手是何人。咬牙切齿地说定要把罪魁祸首捉拿归案才行!

    “前几日还在我跟前活蹦乱跳的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还指望着她能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平安顺遂呢。”

    宇文赫淡淡嗯了一声,没说话。

    太皇太后感慨伤感了好久,随即看向坐在边上的萧如月,目光凌厉非常,“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这么几日,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哀家?你这女人是安的什么心?”

    萧如月一怔,不怒反笑。

    宇文赫脸色便沉了下去。

    “你说话,本宫在问你的话呢。皇帝是独宠你一个,可青荷丫头也是哀家的心头肉!出了这么的事你们瞒了我这么久,到底是何居心?”太皇太后咄咄逼人,态度强硬,一副质问杀人凶手的气势。

    萧如月和宇文赫交换了个眼神,不紧不慢地答道,“那太皇太后是不是还要质问,是不是本宫因为您老人家屡次试图撮合君上和青荷郡主,因而对孙驸马一家怀了什么怨恨之心,从而指使了这次的灭门惨案?”

    “如果您老人家是这么想的,那臣妾恐怕要让您失望了。驸马府的灭门惨案不是臣妾能够办到的,臣妾自认修十辈子也做不到这么心狠手辣。还有一件事,臣妾一直也想说来着,虽然您屡次想让青荷郡主入宫,但只要我清楚君上对她没意思,她就构不成威胁,我何必对她下手,太皇太后以为呢?”

    “你,你这女人是存心想气死我!”

    萧如月喝了口水,面不改色。

    宇文赫走到她身边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皇祖母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偏激,别生气。”

    “不会,我还是明事理的,太皇太后再怎么说毕竟是长辈。”萧如月得顺口。

    就像是提前演练过的似的。

    太皇太后的老脸都涨红了,“皇帝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哀家老糊涂了么?哀家看你是被这个狐狸精给迷了眼了!”

    用力地喊出这句,她老人家便捂着心口喘了喘。

    萧如月站起身,像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行了个礼,“您老年纪大了,也别跟小辈置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臣妾可没那么多救心丸能在您急需要的时候及时送上。至于驸马府的灭门血案,我相信君上会给您一个交待的。就怕到时候您心里接受不了。”

    太皇太后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冲着萧如月干瞪眼。

    宇文赫也颔首道了告退,吩咐许嬷嬷道:“好生照顾太皇太后,若是皇祖母再有个好歹,提头来见!”

    铁面无私地吩咐完,在许嬷嬷和露华殿的一干宫人跪拜之后,他牵着萧如月的手,缓缓跨出了露华殿的大门。

    他们也不乘辇,就这么慢悠悠地散步回去。银临和绿衣崇阳、沈将军他们都跟在后头,离着一段距离,既能保护也相对的不靠那么近。

    方维庸不在这儿,他人在别苑梁丘雅音那儿,明面上是说他身子不舒服,告假出宫去休养了。

    “今个儿又让萧姐姐挨骂了。”宇文赫走着走着脚步一停,目光灼灼地望着萧如月。

    她嫣然一笑,满不在乎道,“每次都是我挨骂,我都挨骂习惯了。好在你的皇祖母太皇太后一点都不像个生病的老人家,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的。本宫就可以放心了。”

    不过是挨几句骂,早已在意料之中,对于她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是是是,都是我让萧姐姐受委屈了。”宇文赫满脸的笑,半点没有在人前面无表情不近人情的皇帝架子。

    萧如月睨了他一眼,“那可不,本宫委屈着呢。离宫之后就是咱们的二人世界了,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好,萧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狗腿子。

    尽会说些好听的有什么用。

    不过,还真很管用。

    京郊。

    小院种着几树桂花,临近中秋,花渐渐开了,满院桂花香。

    冯玉婷走到树下,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再睁开眼,眼角的媚态犹在。

    “楼主。”海石海彦两兄弟出现在她身后,冯玉婷徐徐回头,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今日他们的打扮已不是以往的鞑靼人装束了,而是换成了汉人的打扮,还拿头巾把头发都给遮住了。尽量不把与众不同的脸露出来。

    这副打扮已经把他们接下来的安排公诸于众了。

    “马上就要启程回去了?”

    “是,楼主。”两兄弟异口同声,“可汗那边已经在催了。”

    冯玉婷嗯了一声,“既然要回去,那就走得干脆些。”她说着,目光落在海石脸上,“你心里还在怨恨本座没能把海棠带出宫么?”

    海石迟疑了一下,马上否认道:“不,没……楼主已经尽力了。”

    冯玉婷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她示意他们二人附耳上前,低声嘀咕了几句,就见海石海彦两兄弟面露诧异,异口同声:“果真能如此?”

第324章 她脸红了

    “你们就这么回去向可汗回禀,就说我不日便回去驰援鞑靼的铁骑。助大汗踏破西夏的防线,直逼东陵!”

    海彦点头连带笑,欢欢喜喜地拉着海石走了。

    这下子总算能向可汗交待了。

    走了几步,海石又回头看了冯玉婷几眼,但还是被海彦拉走了。

    冯玉婷又深深吸了口气,花香伴着呼吸,满腹清香。

    她徐徐睁开眼,目光落在一树桂花上,嘴角噙着噬血的冷意:宇文赫,既然我得不到你,那我就要毁掉你!

    我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留给那个女人。

    “原来你在这儿呀。”嘶哑低黯的男性嗓音在身后响起,冯玉婷脊背上微微一凉,但转回身时,面上已是无懈可击的笑容,“绝哥哥,你怎么走路都没个声音,把人家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我还能吓着你了,可是你让我一通好找啊。”黑袍下伸出布满一道道红彤彤伤痕的手,在冯玉婷脸颊上摩挲着。

    她闭上眼,身子贴上去,作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绝哥哥还怕玉儿会再被人掳走了么?”

    “我是怕你跟人跑了。”

    冯玉婷的笑容微微一滞,但马上就恢复过来了,“绝哥哥说的什么话呢,我怎么可能会跟别人跑了?要跑也是跟在你后面跑才对。”

    燕绝布满蜈蚣状红色条状疤痕的手从她脸上慢慢落到了她脖颈上,“你落在你死对头的手上,竟然还能毫发无损。即便没有那个通风报信的棋子,你也能安然无恙,你说你这是多好的运气?”

    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把她细嫩的脖颈捏断了。

    恐惧从心底里窜出来,冯玉婷忙压下心里的恐惧,直勾勾地对上他的视线,“……绝哥哥这是不信我?我和梁丘雅音有不共戴天之仇,司徒敏是她的徒弟,若非绝哥哥出手及时,我此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呢。”

    媚眼如丝勾人魂。

    “你这小妖精总是让人欲罢不能!”燕绝卸下脸上的面具,捏着她的下巴便重重吻上去。

    冯玉婷闷哼了一声,却还是被他高明的手段撩拨地迎合上去,两人就这么在桂花树下旁若无人地亲热起来。

    那些流沙组织的人,还有冯玉婷的红袖楼的人都在不远处墙角后盯着看着,不能光明正大地看,偷看总是可以的。

    却见燕绝把她拦腰一抱,大步走回房去,“嘭”的一声关门的响声之后,一阵寂静。

    墙角的那些人蠢蠢欲动,蹑手蹑脚地想凑上去听,就听见房中传出暧昧无比的呻/吟声。

    光天化日,叫人不禁脸红。

    房里更传出重重的一声警告:“滚!”

    偷听的这些人灰溜溜撤走。

    欢好缠绵,极尽疯狂。

    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缠绵之后,燕绝坐在床边的,他身上一丝不挂,身子的状况便一目了然。他身上布满了红彤彤的伤痕,比脸上手上还吓人,完好的,也只有一条右臂和右半边脸,还有下半身。

    冯玉婷抱着被子遮住了胸前春光,媚眼如丝看着他,“绝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离京?鞑靼那边可在催了。我也让海石海彦两兄弟带了话给可汗。咱们再不下手就会失去先机,往后想再卷土重来怕是难了。”

    燕绝侧过脸瞥了她一眼,眸色一冷,“你何时也学会了对本座指手画脚的毛病了。”

    昨个儿夜里听见的那些话此时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那个宫女和司徒敏说,“冯玉婷这个女人的用处还大着呢。不然您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说服她。”

    而司徒敏也说“其中利害关系本宫都与她说了,至于她要不要听、会不会照做,就要看她只的智慧了。她要是冥顽不灵,那本宫也帮不了她。”

    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思及此,燕绝的眼底闪过一抹戾色,让他本就狰狞的脸庞越发骇人。

    冯玉婷忙堆起笑容,从后边抱住他:“人家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那司徒敏抓了我之后急着转移给梁丘雅音,那就说明他们迫不及待想阻止我正在做的那些事。你想啊,我手上如今有了一枚极好的棋子,那法子已经初有所成,咱们为何不趁热打铁,在这个时候一鼓作气灭了他们的威风,让他们再也嚣张不起来。届时边城一破,鞑靼铁骑来势汹汹,绝哥哥的皇位便唾手可得了。”

    邀凤宫里,萧如月换下了宫装,只穿了身中衣靠在床上,宇文赫就坐在床沿。

    端云公主一家已经安排好,待头七之后下葬。

    而边关也来了飞鸽传书,大将军宇文骁报说:鞑靼大军又有异动,大战一触即发。他还在来信中说,柳原就在他军中,不日便会差人押送回京交由三法司审理。

    “冯玉婷已经被燕绝的人救走了,他们应该不日就会启程去边关了吧?”萧如月率先开口问道。

    宇文赫轻轻点了个头。

    “我都不知道咱们将计就计顺水推舟把冯玉婷放走,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萧如月不禁叹了一声,忧心忡忡。

    宇文赫在她头顶上摸了摸,柔声道:“不把冯玉婷还给他,他一定会孤注一掷拉着所有人给他陪葬。京城的百姓赌不起。”

    萧如月没吭声,宇文赫的话是没错,可是放虎归山也让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安。

    “你忘了你信誓旦旦说的,说怎么放冯玉婷走的就再怎么把她抓回来么?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可不能食言而肥。”宇文赫轻快道,说着捏了萧如月娇俏的鼻头。

    萧如月拍掉他的爪子,紧蹙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当时若不顺水推舟放走冯玉婷,难保燕绝不会做出第二件、第三件像端云公主一家那样的事情;但冯玉婷放出去,燕绝无异于如虎添翼。他们精心编排的戏兴许能起到些许作用,但关键的还不在此。

    燕绝与冯玉婷为了脱身,会尽快离开京城,一旦他们与鞑靼人正式会合,冯玉婷手里的活人蛊就不知道会发挥出多大的威力了。

    一旦边城守不住,大将军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加上太皇太后一直支持大将军登基为帝,只要有心人稍加煽动,便可以让人觉得大将军是因为想要与宇文赫争夺皇位,才会故意放进来鞑靼大军。

    届时内乱就够人头疼的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大将军宇文骁表现出了要以宇文赫马首是瞻的决心。

    这个人也真叫人捉摸不透。

    “宇文赫,你那个弟弟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萧如月抬头看着宇文赫。

    他淡淡一笑说道,“宇文骁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无论他心里是如何考量的,他都没忘了他姓宇文,是大夏的子民。”

    萧如月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夸奖的意味。

    到底是兄弟一心。

    大将军在宇文赫这儿是皇位的继承者,宇文赫自然是信他的。

    水眸之中凝聚着笑意,萧如月拉了拉宇文赫的胳膊,“陪我睡会儿吧。”

    “好。”宇文赫说着话,也宽衣滑进了被窝里。

    昨夜忙了一夜,今日又从一大早折腾到这会儿,她委实是累了。

    宇文赫强有力的臂膀拥着她,听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嗅着最熟悉的气味,萧如月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因着孙驸马府满门遭人灭门这事,太皇太后一直闷闷不乐,一度说中秋的家宴也不要准备了。一大早还让许嬷嬷专门过来邀凤宫。

    萧如月睡了一夜刚起,还尚未梳妆,她拢了拢青丝,朝许嬷嬷瞟了一眼:“许嬷嬷辛苦了,回去就跟太皇太后说,中秋家宴不办不行。”

    “娘娘吩咐的是,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追问起来,奴婢该如何作答?”许嬷嬷自然清楚皇后娘娘的厉害,不敢有违。

    萧如月笑笑道:“就说是本宫说的。”

    许嬷嬷这才领命退下。

    萧如月打了个哈欠,接过绿衣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银临便说道:“娘娘,梁丘姑娘派人来说,方公公身上的蛊已经取出来了,昨个儿夜里就恢复了神智,但这会儿还有些虚弱。他怕还要歇息几日才能回宫。”

    “让他多歇息几日吧,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方维庸所中的是腐尸蛊,这蛊虫会以宿主为食,会极少数会藏身在肉里而非血脉里的蛊虫,会靠着宿主的血肉无限繁殖。

    想驱蛊必须要连蛊带肉生生剜掉,再快也是需要时间恢复。若非发现的及时,再过不了几日方维庸便会成了行尸走肉了。

    萧如月又打了个哈欠,一面让绿衣传膳,一面吩咐银临,“请王婕妤过来一趟。”

    等她的早膳正吃着,王映月也刚好到了。巧的是方太医也一并来了。方太医说是他一早去碧霞宫为王婕妤请脉,正巧邀凤宫的宫人去请王婕妤,他便跟过来,刚好他也是要给皇后娘娘请脉的。

    萧如月吞下口中的粥,不咸不淡道:“本宫倒成了刚好了。”

    “娘娘恕罪!微臣失言。”方太医忙给萧如月跪下,吓得脸色发白。

    萧如月的目光落在王映月脸上,之后才看向方太医,“行了起来吧,本宫不过开句玩笑罢了。”

    王映月忙别开眼去。

    她没看错,王婕妤刚才脸红了。

第325章 萧府的喜事

    方太医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暗暗嘀咕了一句:皇后娘娘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萧如月让他们都坐下,迅速把早膳解决了。

    其实她把王映月叫来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让她针对中秋的宴席再调整调整,比较太皇太后最宝贝的青荷郡主没了,若是办得喜庆,她老人家心里头肯定是过不去的。

    萧如月又说,既然是中秋赏月宴,就简单再简单,把几位股肱之臣以及他们的家眷请进宫来一起过个节便是了。别闹太大的动静,毕竟边关在打仗,这个时候办宴会的目的不是为了铺张浪费,而是要借着过节的气氛,让京城里沉抑的气氛缓和些。

    民心齐,泰山移。不是么?

    若连宫里头都因为一桩驸马府的灭门惨案就弄得凄凄惨惨,岂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而一蹶不振甚至于惧怕了那伙杀人不咋样的强人?

    王映月听得认真入神,一一都记下了。她做事是极为认真的,只有在眼角余光瞥到方太医时,俏脸微红才会走神。

    这一切萧如月都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布置完这些事,王映月便告退了。方太医留下来,给萧如月把了脉,语重心长道:“娘娘这几日过于操劳了,您的体质虽有别于旁的孕妇,但毕竟是十月怀胎马虎不得。还是要多歇息。”

    萧如月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喝了药之后,便拟了道给萧景煜与涟漪赐婚的懿旨,盖了她的皇后金印,换装之后携带着出宫去了。

    “银临,你说方太医为人如何?”

    马车里,萧如月心血来潮似的问了一句。

    “方太医青年才俊,医术高明又心地善良,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银临认真地答道,说完她忽然想到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结结巴巴地问:“娘娘不会是瞄上了方太医要给奴婢做媒吧?方太医可还比我小好几岁呢。”

    “瞧你想到哪儿去了,本宫若是撮合你们,怕是有人要伤心了。”萧如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关于你的姻缘,本宫会再好好看看的,绝不会委屈了你。”

    银临忙推说:“不用了娘娘,奴婢多谢娘娘的好意。但奴婢的确没有那个心思没有那个想法。还请娘娘别再为奴婢操心了。”

    萧如月笑笑,也不知道是答应了不为她操心,还是有新的主意。

    银临暗暗捏了把汗。

    经历过生死大劫的人,怎么会成了娘娘这般心性,真叫人匪夷所思。

    马车很快便到了萧府。

    萧老夫人天天等着盼着的就是萧如月回来探望她,听老管家说萧如月来了,急忙下床。

    这几日她老人家还要休养静养,一直在卧床,这会儿要见着亲孙女儿,她老人家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萧如月进了萧老夫人的房间,让银临他们守在门口,这样说话也方便些。

    “月丫头,你可算来了,奶奶还以为你一回宫便忘了我这个奶奶了呢。”

    “怎么会呢奶奶,宫中杂事太多,一直也脱不开身才没来看您。”萧如月说着话扶萧老夫人坐到床上去,“奶奶您身体还没完全好,别急着下床,还是要好生将养的。”

    萧老夫人沉吟了片刻,“你这会儿也不仅仅是我老太婆的月丫头了,你还是皇后娘娘。如今咱们大夏内忧外患不断,你忙些也是应该的。就像你父亲,他也是每日来看我一回,却还是不肯搬回家来。我知道,他是有秘密不敢对人说,不搬回家来是为了我老婆子考虑,可我还有几天活头呢?”

    老夫人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萧如月想安慰她老人家几句,但想来想去那些安慰对奶奶来说都是没用的。

    她老人家虽然嘴上没说,但很多事情其实她心里都是有数的。毕竟活的时间长了,看的人情世故多了,也就变得洞察人心了。

    “奶奶,月丫头今个儿特意回家来看您,就是想跟你说一桩喜事的。”萧如月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鎏金的册子,“这是加盖了我皇后金印的懿旨,也是为景煜他们主婚的婚书。让景煜和涟漪早日完婚,也好早日了了您老看着景煜成家立业儿女绕膝的心愿。”

    萧老夫人前一刻的阴霾在见到那鎏金的册子之后一扫而光。

    有皇后娘娘为媒,有高堂做主,这桩婚事便是天作之合。

    萧老夫人打开册子看了又看,热泪盈眶,“我老婆子活到了如今这把年纪,四世同堂,还能见到我的重孙子成亲,世上有几人能有我这般的福分。好好好,早日成亲,早日完婚。这是喜事,对咱们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萧老夫人越说越激动。

    萧如月忙安抚了她老人家几句,又让银临找来萧景煜,叫他吩咐下去,沐浴更衣准备香案跪迎懿旨。

    这种形式还是要周全一些的,这才能让人看见萧府受帝后眷顾的荣宠,免得叫人轻易欺辱萧府门庭,暗地里非议萧府无人。

    文山居士接到消息也回了萧府一趟,杜子衡亦跟着他一起回来了。见着萧如月在场,杜子衡的神色还有些不自然。

    他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是女扮男装,在街上撞到了他,还撞落了一地诗词集录。那次也引发后来的一连串联系。

    她还化名司徒无,与他一同参加了科举,金榜题名三元探花郎,官居工部水部司员外郎。

    男装的司徒是个翩如玉的少年郎,手摇折扇风度翩翩;女装的皇后娘娘是个清丽出尘的女娇娥,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不管是男装的司徒还是女装的皇后娘娘,他都难以移开自己的视线。他明知道这是错的,却无论如何都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眼睛……

    加之上一次,他与恩师一同来到萧府,亲自见证了恩师的认祖归宗,亲眼看见她对恩师行礼,乖巧地唤了父亲,他就越发管不住自己了。

    “杜大人如今与文山居士倒是形影不离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咱们家娘娘在这儿才来的。”绿衣盯着杜子衡看了许久,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

    萧如月眼底卷起一抹寒色,“绿衣,休要胡说八道!”压低声呵责道。

    绿衣吓一跳,萧如月是极少这么疾言厉色呵责她的,她一时惊得缓不过神来。

    银临和沈将军交换了个眼神,沈将军把她拽到边上去了,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说道:“祸从口出。”

    绿衣咬了咬唇,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杜子衡向萧如月行礼之后便退到文山居士身边去了,并不知晓他们都说了什么,他只看见了萧如月脸色瞬间一沉,但很快又雨过天晴,还怀疑他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萧府得了加盖有皇后娘娘金印的懿旨,便欢欢喜喜操办起婚事来了。

    文山居士和萧老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而作为主角之一的新娘子涟漪羞得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办喜事有的忙,萧府的人手有限,但因为不能明目张胆的从宫里头调人手过来,萧如月让银临暗地里找几个人过来帮忙。

    从萧家出来,萧如月又走了一趟梁丘雅音那儿,亲自去看了方维庸的状况。也是代表了君上去慰问的。

    方维庸当时中蛊已经不是一日两日,驱蛊的时候必须连蛊带肉剜掉,生生被剜去了一大块肉,如今虽然敷上了止血生肌的灵药,但恢复起来也不那么容易。

    方公公一脸惨淡地看着萧如月,半晌一句话没说。他大抵是在为自己轻易中了招而心生愧疚,但这件事说到底也不能怪他。

    梁丘雅音也跟萧如月说,这个蛊虫是被冯玉婷改良过的,比原来更恶毒更霸道,说着她还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就不怕遭报应!她一定烧香拜佛祈求老天保佑让她别落到我的手上,不然我让她尝尝万蛊噬心的滋味!”

    萧如月便和她一起酣畅淋漓地骂了一通。

    像冯玉婷那般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亡命之徒,迟早会有报应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萧如月走后,方维庸方公公还在闷闷不乐,梁丘雅音搬了张凳子坐到他床边,“你这人老这么意志消沉就没意思了,你瞧瞧你们家君上和皇后娘娘多开明,他们也未曾怪你。”

    方维庸看着她良久,才吐出一句:“梁丘姑娘不必安慰我,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了,这条腿日后不给人添麻烦就算好的了。像我这种人就该去死。”

    梁丘姑娘拍了他的肩膀说道:“你就放心吧,我给你用的可是天底下极其罕见的灵药,去腐生肌绝对管用。你这腿上的伤口一定可以恢复的,有我梁丘神医在,你还怕什么?”

    方公公眼睛一亮:“这药真有这么神奇,是什么伤口都可以恢复么?”

    梁丘雅音顿了顿,听出了他话里的期待,有点尴尬地说,“就算这药能够去腐生肌,也长不出……已经切掉的东西。”

    方维庸默。

第326章 中秋赏烟花

    梁丘雅音默默在心里再补上一句:我其实原本是想说,这药再神奇也只能去腐生肌,可是有些东西没了就长不回来了,谁曾想嘴一快就说错话了。

    她心里对方公公有些愧疚。

    转眼便到了中秋。

    中秋宫宴,岳相、六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等官员都携夫人入宫。

    萧老夫人文山居士和萧景煜还有也都列席,就连涟漪也以萧景煜未过门的夫人的身份一起入宫。

    萧家毕竟是大夏的世族,萧老夫人也颇有威望,尤其是出了宇文成练的事情之后,太皇太后见了萧家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中秋的宫宴到底不喧哗,平平淡淡的就像是一家人随便坐坐聊聊。点了十几盏宫灯照亮了偌大的水榭长廊,君臣一起享用月饼,期盼天下百姓都能阖家团聚,团圆美满。

    期间少不了敬酒的环节,大臣们向宇文赫敬了酒,宇文赫也要向天地敬酒,套话说的都是一套一套的。这样的场合少不了官样文章。

    命妇们说了些中听的话,太皇太后脸上布了好几日的阴霾这才散开了些。

    萧老夫人与太皇太后聊天时倒是听出了她对萧如月的意见,当奶奶的心里气归气,不动声色地给自己的亲孙女说了好一些好话,说什么皇后娘娘私底下对太皇太后赞誉有加,说太皇太后十分开明声明,待人亲和慈爱之类的。老夫人这么多年的处世经验可不是说说而已。

    太皇太后十分受用,对萧如月也终于有了好脸色。

    对此皇后娘娘只想说:姜还是老的辣。

    不怪奶奶一直坚持要进宫了。原来是为了在太皇太后面前扳回一城。

    今个儿虽说没有大操大办,但宫宴上却是一团和气,十分美好。太皇太后因此不顾许嬷嬷的劝阻多喝了两杯果酒,宴席散时已微醺,最后让轿辇来给抬回去露华殿的。

    萧老夫人也是心情好,但她却是不敢多喝,今晚于她老人家来说,还有一场额外的节目,她要保持清醒见证。

    宫宴散后,银临和王婕妤妥贴地安排了各位大人以及家眷离宫事宜。王尚书与夫人还有大公子王其越走的较晚,留下和王婕妤多说了些话。

    萧老夫人、文山居士与萧景煜还有涟漪却是被带到了邀凤宫去叙话了。

    邀凤宫里灯火通明,注定了是个眠的夜晚。

    “趁着这中秋佳节,就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吧。”萧如月不愧是皇后娘娘,说话直来直去,开门见山。

    她说完看着宇文赫,“君上没什么意见吧?”

    宇文赫的大掌在她发上摸了摸,“在这儿的都是一家人。你这个当姑姑的想喝一杯侄媳妇儿茶,我这个姑父也要陪着不是?”

    萧如月忍俊不禁。

    萧老夫人和文山居士对视了一眼,便也都笑了。

    绿衣端了茶水上来,当然,因为萧如月与宇文赫眼下都不能喝茶,茶盏里的茶便给改成了水。

    萧景煜也不含糊,朝着宇文赫和萧如月跟前一跪,端茶敬:“请小姑姑、姑父喝茶。”

    涟漪也是依样画葫芦,小脸羞的呀。

    敬了茶之后,萧如月又分别给了萧景煜和涟漪大红包,还把自己从东陵带来的陪嫁,那支蝶恋花的金步摇给了涟漪当见面礼。这步摇论名贵,当真是世所罕有的,当初要嫁个公主,司徒琛也是下了血本的。

    除了首饰之后,萧如月还拿出了一副百子千孙图送给涟漪:“这是本宫亲手绣的,算不得多贵重的东西,你们好生收着,往后萧家就要靠你们延续血脉开枝散叶了。也愿你们能百子千孙,儿孙满堂。”

    “谢谢娘娘!”涟漪重重磕了个头,“这图是娘娘亲手所绣,已是珍贵无比,涟漪定会好生珍藏!”

    萧如月笑着纠正她,“往后没外人在的时候就和景煜一样,叫我小姑姑吧。以后我们家景煜就靠你照顾了。”

    她到底和景煜是一家人了,有些事自然不会再瞒着她了。

    涟漪羞答答地点点头,“我……我会好好的为……为萧家……开枝散叶的。”

    说完这话,她已是两颊嫣红无比了。

    “好好好,好啊。咱们萧家真是大喜啊。”萧老夫人激动地连说了三个好,脸色比喝了酒还要红润。

    重孙子都要成亲了,她老人家能不高兴么?

    采薇今晚也跟着入了宫,见证了这一幕。

    相比之下,宇文赫这个当皇帝的就吝啬多了,只送了一幅字,上书:琴瑟和鸣,而且加盖了他的印信。

    这份礼物让文山居士和萧景煜感恩戴德,但还是被皇后娘娘在事后嫌弃了许久。

    尤其是文山居士,捧着君上的墨宝连说了三个好,“君上的字苍虬有力,可真算得上是铁画银钩,好字,好字啊!”

    萧景煜也连夸了好几句。

    萧如月心里头暗暗道:宇文赫能用送墨宝解决的事情他绝对不会送值钱的物件儿。

    钱进了他这人口袋里,就没人能往外掏了。他之前敲诈了唐敬之好几笔银子,也没见他对谁慷慨过。

    送走萧老夫人他们已经是戌时过半了。

    萧家人出宫之后,萧如月也放绿衣去找她的崇越小哥哥了。这小丫头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走时还欢欢喜喜的同萧如月说,她绣了个香包要送给崇越呢。

    宫中经过一日的喧闹,又归于夜晚的寂静。

    邀凤宫里安静的仿佛就剩下萧如月和宇文赫两个人了。

    萧如月推开窗立在窗前。

    月上中天,霜满大地。

    今夜的月儿分外圆,分外美。

    “萧姐姐,大家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们了。”宇文赫从背后抱住她,一把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如今虽说开始显怀了,可这腰肢依旧纤细。

    “喝多了酒劲上头了么?”萧如月含笑回头,侧着脸与他对视。

    人多时宇文赫表现的镇定自若,但人一走便像个孩子似的了。

    由于身怀六甲的关系,萧如月今晚滴酒未沾,宇文赫倒是真的喝多了。

    今晚他喝的都不是寻常的酒,而是专门配合他所服药方的药酒,夜晚本就光线昏暗,加上大家喝的高兴,宇文赫案头的酒内容和大家不一样这点,谁都没发觉。他也是因为肆无忌惮才敞开了喝。

    “没喝多,就是不小心喝了两杯秋词酿的浮生醉梦。”宇文赫凑在她耳边低喃,本就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此刻因为喝了酒而越发低哑。

    他的身子贴着萧如月,萧如月一头黑线地推开他,“是谁把秋词的浮生醉梦给带入宫来的?”

    第一次见识了浮生醉梦功效的那段记忆她至今历历在目,招惹不起啊。

    “不知道是谁,可能是秋词自己带进来的吧。”宇文赫答得含糊,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一样。

    萧如月扶额,宇文赫这是真的喝醉了吧?早知道就不应该给他上那么多药酒由着他喝,今晚又是药酒又是浮生醉梦的,这会儿就成这副德行了吧。

    宇文赫再次缠上来,吓得萧如月大叫一声,“不许乱来,你要是敢撒酒疯,小心本宫给你泼冷水。”

    话音才落,宇文赫修长的食指便按在她两片嘴唇上,轻轻柔柔地笑了,“萧姐姐别急,朕带你出宫去看烟花。”

    正说着便横打将萧如月抱起来,她惊叫一声忙抱住宇文赫的脖子,宇文赫施展轻功,抱着她便这么从窗口跳了出去。

    飞檐走壁,高来高去。

    某君上在自己的皇宫里也不走大门了。

    宫门口有人牵马在候着,萧如月尚未看清楚黑暗中的人影是谁,便落在马背上,被宇文赫带着扬长而去。

    因为这是中秋之夜,城中百姓都在欢度中秋,庆祝举家团聚,庙会到这会儿还未散。

    街上人潮依旧可观,卖兔子灯的猜灯谜的,什么的都有。还有歌舞杂耍,热闹非凡。

    街边三三两两的孩童们玩着炮仗,跑着喊着,喜乐得很。

    宇文赫把马儿停在街边,牵着萧如月的手穿过人潮,走到了湖边的石桥上。

    热闹的街市庙会就在不远处,他们这遥遥看着,倒是应了那句灯火阑珊处的景致。

    “这当真有什么烟花么?”早些在宫里时倒是听见了些动静,这会儿都应该已经放完了。

    宫里今年没有放烟花是因为边关在打仗,也因为皇室刚刚出了人命,放烟花的确是不合适。

    “嘘,等等就有了。”宇文赫搂着萧如月,让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湖面上灯火辉煌,美不胜收。人影,灯影,都映照在了湖里。

    此年此月此时此刻,良辰美景如斯。

    一个愣神,宇文赫的薄唇便覆了上来。

    他的吻带着酒气,温热却很温柔。

    缠缠绵绵。

    “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一道光亮应声升空,在高空炸裂照亮了黑夜的天幕,比今夜的满月还要亮。

    随即,巨响一声接一声,烟花纷纷升空。

    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在夜幕绽放,美不胜收。

    “说了带你看烟花的,没骗你吧。”宇文赫凑在萧如月跟前,就跟讨赏的孩子似的。

    萧如月哭笑不得,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第327章 请求剃度出家

    “不行,要亲嘴。”喝醉了酒的宇文赫还真就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指着自己的两片薄唇,就往萧如月唇上印。

    萧如月哪里抵得住这赖皮皇帝的泼皮无赖,一下就沦陷了。

    宇文赫也不忌讳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吻上便情不自禁沉醉其间。

    温柔之中带着掠夺。

    缠绵亦有霸道。

    提着兔子灯的几个孩童从桥上跑过,纷纷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跑的比同伴慢的小姑娘捂着脸哇哇哭:“娘亲说看了人家亲亲会长针眼的。”

    萧如月连忙退开,满面羞红地瞪了宇文赫一眼:“你看你,在外面都敢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这怎么会伤风败俗呢?你可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子。”

    “纠正,本宫可没坐过什么八抬大轿。”

    某君上顿时怂了,跃跃欲试道:“那……朕给你补一个?”

    “君上如此勉强就算了。”

    “不不不,不勉强不勉强。萧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勉强。”

    萧如月哭笑不得。

    又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满城烟花盛放。

    她蓦地想起多年前,她被挂在魏王府柴房里生不如死的瞬间。

    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听见的也是烟花盛放的声音。

    那时候她恨不得撕了宇文成练和姚梓妍那对渣男贱女的皮、生啖他们的肉,那时候的她受尽苦难满腔苦楚与怨恨。

    如今,同是烟花满天,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烟花照亮天际,也照亮了宇文赫的俊美无俦的脸庞,那年那个风雪天,那张被冻红了的少年稚嫩面孔如今已经成熟,比起当年更加俊逸俊美,萧如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小少年,你怎么就会喜欢我了呢?”

    宇文赫一怔,侧过脸看着她,天色明灭之间,他眸中一派温柔:“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呢,怎么办?”

    萧如月哭笑不得。

    烟花仍在绽放,她挽着宇文赫的壁板,依偎在他怀中,贪婪地享受着这不多的温存。

    这个中秋也许是他们最后的一个中秋了。

    这一夜他们并未回宫,半夜三更飞檐走壁去了萧府。

    萧府后宅里属于萧如月的那个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正合了宇文赫任性带着皇后娘娘彻夜不归的心意。

    熟悉的床铺久违多年,萧如月从缎面的被子上轻轻摸过,被子的样式还是十多年前她尚未出阁时的模样,但这被子是新做的,景煜说奶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整理这个房间的东西,真的费尽了苦心了。

    “宇文赫,还有两日咱们就出发了。最后这几日能不能就在这儿住着?”

    “嗯,你喜欢便好。”

    萧如月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我若是赖在萧府不走,想必你也要赖着不走的,清早就要赶进宫去早朝这般来回反复的折腾可不成。”

    宇文赫笑而不语。

    夜深人静,碧霞宫里还亮着灯烛。

    王映月托腮临窗而坐,神态微醺,俏脸也因酒力作用而分外红润诱人。

    送走了爹娘兄长之后,她便回来了,还让荷香她们也都去歇着了。如今酒劲有些上头,却是全无睡意。

    中秋月圆人团圆,见到爹娘和兄长她也是高兴的,可是她更羡慕君上和皇后娘娘璧人成双伉俪情深,他们往那儿一站,不需要多余的话,只要一个眼神,静默相视,便让其他人自惭形秽,任何人都没有毫无插足的可能。

    爹娘他们也是如此。

    这世间于她,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梦太遥远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入了宫门比海深。

    若想走出这宫城的重重禁制,兴许就只有自请出家一条路了。

    王映月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点了盏灯笼便往外走。

    今夜月圆难得,何必困守围城?

    御花园今夕分外明亮,假山与树木掩映在月光下别有韵味与美感。

    王映月酒劲上头,步履有些蹒跚,身子摇摇晃晃的。

    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脸朝地面扑去。

    她绝望的闭上眼,却没有等到预想之中的疼痛。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及时抱住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往怀中一带,王映月整个人落入那人宽厚的怀抱。有些熟悉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

    “姑娘你没事吧?”熟悉的嗓音柔声询问道。

    王映月一愣,忙不迭睁开眼。她,她居然被方太医给抱在怀里了。

    “王婕妤?”方太医借着月光看清楚她的面容,连忙松开手,“微臣冒犯,请王婕妤治罪!”

    王映月的酒意被这一吓醒了大半,也连忙退开,但管不住又一波红晕袭上脸,“我……本宫还没多谢方太医……仗义出手……怎么能怪罪……方太医快起来吧。”

    方太医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方太医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一个人来这御花园做什么?”

    “这……微臣前几日见御花园里有几株药草快成熟了,就禀过皇后娘娘,娘娘说等药草成熟便可采摘入药,今晚中秋月华正盛,是采药的好时机。”

    王映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看见地上的背篓。

    离背篓一步之遥,她的灯笼已经烧掉了一半。

    她刚才那一跤不仅绊倒了方太医的背篓,还把自己的灯笼给摔了。

    “把本宫绊倒的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她随手把散落在地的几株草药给捡了起来。

    方太医忙伸手来接过去,“王婕妤海涵,微臣不知您会突然前来,没把背篓收好险些害您受了伤,微臣该死!”

    无意间两手相碰,王映月脸颊发烫,忙不迭缩回手去。

    方太医也微微一怔,有些不自在。

    “……方太医别这么客气,本宫不还在吃你开的药。”

    “是,是。”

    “时候不早了,方太医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这气氛怪异的厉害,王映月也不敢多留,转身便要走。

    方太医忙叫住她,“娘娘且慢。”提着灯笼便两步上前,“这大晚上的每个灯笼不方便。微臣送娘娘回宫吧。”

    此话一出,王映月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月色下,她的俏脸写满女儿家的娇羞,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怔怔望着方太医看,方太医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有如小鹿乱撞。

    一大早宇文赫与萧如月大摇大摆从后宅的房间里走出来,把老管家给吓了一跳。

    萧景煜从房中出来瞧着这二位,却是欣喜不已,直呼:“小姑姑是何时来的?”

    “昨夜便来了。是在这儿过的夜。”宇文赫淡淡道,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萧景煜却险些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

    他知道君上一贯大胆,但大胆到这种地步,他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

    领着皇后夜不归宿,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风波。

    萧如月挽着宇文赫的胳膊,与他不以为意的态度一致,“景煜,我们赶着回宫。奶奶还未起身小姑姑就不去吵奶奶歇息了,你记得代我向奶奶问好。”

    萧景煜点了点头,却是一直在笑。

    回到邀凤宫,萧如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用过绿衣做的早膳之后便去睡回笼觉了。

    倒是可怜了某君上,刚刚回来便匆匆忙忙换了朝服上朝去了。

    绿衣昨夜也是与崇越好一番交心畅谈,今个儿腰上就多了一枚玉坠。银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崇越一直引以为傲的,他家祖传的东西。

    “小丫头,好事近了呀。”

    绿衣两颊羞红,娇羞地不敢看她,“姐姐说什么呢。”

    银临轻而易举便从她腰间扯下了玉坠,“这东西旁人不认得,我可认得。你们打算何时向娘娘奏请呢?”

    崇越家里早已没人了,这祖传的玉坠便是他唯一的念想,连这东西都给了绿衣,想也知道是何意了。

    绿衣犹豫了一下,“我与他说过了,我想伺候娘娘,还想照顾娘娘腹中的龙嗣。娘娘不远千里从东陵来此,我又是打小与娘娘一起长大的,我怎么能抛下娘娘就这么离开了。再怎么说,也要等到……等到娘娘的小皇子长大再说。”

    她这话是实打实的真心话,银临笑了笑,“那你就忍心让崇越等你那么久?你就不怕这小子变心了?”

    “他敢!”小姑娘瞬间变身母老虎。

    银临“噗嗤”笑出声,绿衣困窘的掩面逃走。

    萧如月睡到了巳时初刻才起,银临便把绿衣的事情禀告上来了。萧如月听完沉吟了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嗯,此事本宫知晓了。”

    银临没看明白自家娘娘是个什么意思,但也不好问,把汤药递上去便要退下了。

    她还没出门,绿衣便来说:“娘娘,王婕妤求见。”

    “宣吧。”

    萧如月喝了口药,被那苦味给惊得巴掌大的小脸一皱,“这药怎么更苦了?”

    “梁丘姑娘昨个儿刚改的方子。”

    萧如月:“……”要不是她和雅音姐姐没仇,她都怀疑这是挟私报复了。

    王王映月被绿衣领了进来,她今日穿的是一袭素衣,发髻也随意挽着,只别了只蓝色烧花的长流苏步摇,十分质朴,一进门二话不说便往地上一跪:“皇后娘娘,臣妾请求剃度出家!”

第328章 吃马儿的虫子

    “这是怎么了?”她这一跪把萧如月也给惊了。

    银临忙要把她扶起来,但王映月坚持不肯起,“皇后娘娘,求您成全臣妾的心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起来好好说。”

    王映月不为所动,“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萧如月登时哭笑不得,“你什么都不说就要本宫照着你的意思做,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若是本宫什么都不问就准了,王尚书和王夫人来追问本宫时,本宫又该如何回答?太皇太后逼问,说我迫害于你,本宫要如何交待?王婕妤坐下喝口茶再说吧。”

    王映月徐徐站起身来。

    边城远在边关,不比皇城繁华热闹,但昨夜是中秋团圆夜,军中的将士们也一起吃了团圆饭,分吃了月饼。

    月是家乡分外圆,然身在军旅,只能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唐敬之这也是第一次在边关过中秋,之前的多少年都是和宇文赫他们一起过的,今年突然间没能和他们一起吃月饼,心里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尤其是,他的雅音小姑娘明明就在京城,他却苦哈哈地被宇文赫踢到边城来当苦力,错过了一起过中秋的机会,想想都来气。

    “唐先生不会是昨晚喝多了才起吧?”唐敬之刚一进大帐,迎面而来的便是大将军的调侃。

    他面上笑容不变,淡淡道:“我在营外走了一圈,又去山中走了一遭。身在军中若非犒赏决不能饮酒,这一点山人还是清楚的。”

    含蓄不露,从容淡定地就把宇文骁给堵死了。

    大将军斜睨了他一眼,好气哦,但又不能收拾他。

    唐敬之心想:你小子跟你那个老狐狸哥哥比还差了点,天底下能让我无话可说的人可不多。

    “不知道唐先生一大早出去有什么斩获?”

    唐敬之看了他一眼,一脸平静道:“山林可能很快就会被夷平了。”

    宇文骁拿着笔的手一抖,险些把墨水甩到他边上的杨俊达脸上去。

    “唐先生什么意思?”

    “大将军的探子难道未曾回禀说最近林中有异动么?”唐敬之不答反问。

    宇文骁搁下笔,负手看着他,“昨日探子的确来报说林中有异动,但唐先生想说什么呢?”

    “山人骑马到了林子那边去,马儿险些被那些虫子给吃了。”

    吃马儿的虫子?宇文骁眉头皱了皱。唐敬之瞧着桌案边缘,“大将军就不想知道那都是些什么虫子?”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虫子是会连马儿都吃的,唐先生可不要危言耸听。”

    “大将军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瞧瞧。”唐敬之是盯着宇文骁说的这话,但说着又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搁在桌上,“大将军若是好奇,也可以打开瓶子瞧瞧。不过,注意安全,千万别被咬了。”

    说完便走了。

    宇文骁瞪着他背影半晌,气呼呼地转而看着杨俊达:“这个唐敬之也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

    杨俊达点头称是,心里暗暗道:唐先生看上去也不像是把您放在眼中的样子。

    “杨、副、将!”宇文骁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眸光顿时锐利起来。

    杨俊达立马就把桌上的小瓷瓶拿起来当挡箭牌:“大将军,你要不要瞧瞧这瓶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宇文骁摇摇头,若无其事拿起笔继续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这塞子还是别打开的好,那位唐先生心思诡秘深不可测,他既然敢把东西搁这儿,说不定他真在里头放了条会咬人的毒虫子。因为一时好奇送了性命,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杨俊达深觉有理,便默默把小瓷瓶给放了回去。

    唐先生的医术他是见识过的,他的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君上把这位唐先生派到边城来,既给军中派来一个医术高明能自如应付各种疑难杂症的高明大夫,又让大将军行事有所收敛这才是所谓的一箭双雕。

    自打唐先生来了之后,大将军就再没动不动就调戏他说要娶他当压宅夫人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帐外,唐敬之把帐内宇文骁和杨俊达二人的对话全都收入耳中,没事人一样从后面绕出来,迈着懒散的步伐、把玩着腰间的流苏,就这么恣意自在地往军医那边走去。

    算宇文骁识相,杨俊达要是真打开瓶子,可就有他们好看的了。

    这几日休战,虽然鞑靼人蠢蠢欲动但毕竟还未正式动手,军医们都忙着备草药,唐敬之一过来便招呼他们把手头的事情都放下到他这边来。

    “唐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唐某就是想问问,军中可有备着防蛇虫鼠蚁的药?”

    军医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边城靠近山林,蛇虫鼠蚁较多,大将军倒是吩咐过要常备的,不知道唐先生此话何意?”

    “拿给我看看。”

    崔军医点点头,便去柜子里取了一包药包出来,拆开后递给唐敬之,“唐先生请看。”

    远在京城的邀凤宫中。

    王映月接过绿衣递过来的茶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又轻轻放下了,“皇后娘娘,臣妾心意已决,还请您成全。”

    她望着萧如月,神色坚定目光坚毅,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模样。

    “能给本宫一个理由么?”萧如月也不急着答复,一口气把药汁仰头喝了个精光,又喝了口水去了去苦味后才淡淡问道。

    王映月闻言便犹豫了,她双手十指交叉搅紧,这个小动作已经暴露了她心里十分纠结的事实。

    “有话但说无妨。”

    王映月迟疑片刻,“扑腾”跪了下来,“臣妾自知君上眼中只有娘娘您一个人,也不敢奢望能得君上的青睐,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名正言顺走出这深宫大院,呼吸到宫城之外自由的空气。请娘娘成全。”

    “别急,先起来再说吧。”萧如月离座扶了她一把,“你想出宫其实有很多种办法,未必只有自请出家这一种。”

    “娘娘,臣妾是想……”

    王映月欲言又止,萧如月摇头示意她先别说,吩咐银临和绿衣都退下。

    今个儿王映月连荷香都没带进来,可想而知她的决心是有多坚定了。

    “这会儿没有外人,就咱们两个,你总可以对本宫说实话了。”待银临她们都出去了,萧如月才冲她柔柔笑道,“你跟本宫说真心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子?”

    “臣妾不敢!娘娘恕罪!”王映月没想到萧如月会问的如此直接,脸色都吓白了。

    萧如月忙拉住又要跪下去的她,“傻丫头,你别动不动就跪啊跪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就没有了么?你有什么话尽可直说,在这儿邀凤宫里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跟本宫说,不会有人出卖你。”

    “再说,你可是王尚书呃王夫人的千金,本宫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我……不是……”

    萧如月笑而不语。

    瞧王婕妤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她就知道她猜的也就**不离十了。

    “本宫猜猜看吧,王婕妤是有了意中人,又不愿意以这个身份与人家相处,心中有愧,想索性出家,一是可以脱离这皇宫、二来也可以绝了你自己的这个念头。”

    萧如月也不等王映月吞吞吐吐了,自个儿就把猜想都说了。

    王映月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双唇蠕动了好几下,到底是没说出话来。

    因为她要说的话、她想说不敢说的话,都被皇后娘娘给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娘娘真是聪慧,臣妾想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

    “你以为本宫是会妖法异术呢。”萧如月噗嗤一笑,“本宫没你想象的那般聪明,但这件事,本宫劝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王映月想也不想便摇摇头。

    “为何?你都想好了,确定了?你就不想问问那个人,看看他心里对你是怎么想的?”

    王映月还是摇头,咬紧下唇,“娘娘,臣妾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敢有此妄想。臣妾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够走出宫城,哪怕青灯古佛常伴一生……都好。”

    萧如月瞧着她那一头如乌云般润泽的秀发,这般三千发丝若真是剃度了岂不可惜?

    她若是答允了,王尚书和王夫人那边回头也要来找她算这笔账的。

    “你想出宫本宫可以帮你,至于其他的,本宫希望你考虑清楚了再做决断。”

    王映月不好再反驳皇后娘娘的话,只得点点头,“臣妾,会慎重考虑的。”

    她走后萧如月托腮想了许久,王映月走时那落寞又不舍的神情她可都看在眼里了。

    这姑娘分明贪恋红尘,却又担心她是嫁过皇帝的人无法再嫁,怕被人嫌弃说闲话。可她却没想过,万一她喜欢上的那个人也对她心动了呢?她就这么出宫去,剃度出家青灯古佛相伴一生,那个人因此发誓终身不娶了,怎么办?

    思及此,萧如月抒了口气。

    还是她有福气的,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让宇文赫这么一直等着她,不离不弃不死不休。

    天底下像宇文赫这等男子虽说不多,但应该也不止这么一个的吧。

    她很想帮帮王尚书的这位千金。

    至情至性之人,珍贵得很呢。

第329章 皇后娘娘驾到

    “唐先生,这药您都看了半天了,是有什么问题么?”看唐敬之把那包防治虫蚁的药来来回回翻了好几番,崔军医都急出汗了。

    唐敬之被他这么一叫,像是被打断了思路,匆匆回神,“这药对付不了山林里的蛇虫鼠蚁,方子还是重新研究吧。”

    说着把药包塞回崔军医手中便径自走了出去。

    留下一群一头雾水满面疑云的军医面面相觑。

    高人总是和寻常人不一样,深不可测啊。

    不过唐先生说着方子有问题,那便要重视了。

    崔军医有模有样地也开始研究手里的药包,好一会儿说道:“这样吧,你们谁跟我去林子里走一趟,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咱们好对症下药。入秋了,再等那些虫蚁挪到咱们这儿觅食就迟了。”

    一个年轻的军医当场就自告奋勇跟着崔军医去了。

    唐敬之从军医帐中出来,走到军营边缘,往山林的方向看了看,复又低头沉思,也不知道他是盘算离开什么,他去马厩牵出自己的马,就出了营门。

    半个时辰后他才回来,一回到帐篷便磨墨铺纸,迅速写了起来。

    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唐敬之一顿,外面的人便进来了,唐敬之正好写完了,抬头一看,进来的正是作小厮打扮的青青。

    “青青,你来的正好,我这儿有封信你飞鸽传书送回京去,晚了怕就迟了。”

    青青被唐敬之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吓着了,愣愣点头,捏着信便出去了。

    唐敬之从怀中拿出又一个瓷瓶,紧盯着瓶身,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儿来。

    这回的事情真有够棘手的。

    京城之中。

    邀凤宫里,送走了王映月之后,萧如月便吩咐绿衣把准备好的点心汤水带上,要去御书房送爱心了。

    离京前就剩下这最后两日了,岳相倒是不肯放过他,宇文赫也不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皇帝,自然也是勤勤恳恳的。

    昨个夜里他起来咳嗽了几声她是听见了的,但他怕她担心,还尽力压着,她也只能假装听不见。

    御书房这会儿还忙得很,萧如月刚到门口就听见,岳相为了后日离京之事在与宇文赫辩驳。

    要说这位宰相也是胆大,不愧是元老。

    小顺子想去通禀,被萧如月叫住。她便和绿衣在门口候着,等他们讨论出个一二三来,才招呼小顺子去通报一声。

    小顺子扯着嗓子嗷了一句:“皇后娘娘驾到”

    御书房里顿时寂静。

    下一刻,门便打开,宇文赫那张俊颜赫然出现在门后。

    “臣妾拜见君上。”萧如月有模有样地朝他福了福。

    宇文赫还不乐意了,“不是说了让你免跪的么?”说着把她扶起来,牵着她走进了御书房。

    岳相和景煜,工部王尚书、刑部邹尚书,以及门下省的主事都纷纷向萧如月行礼。

    景煜忍不住往萧如月这里多看了两眼。

    “臣等告退。”

    岳相最是识趣不过,皇后娘娘登场他便率先退场了。仿佛之前与宇文赫据理力争的人不是他。

    宇文赫也不留人,挥挥手便让他们都先下去了。

    景煜走慢了几步,退出去前小声与萧如月说道:“奶奶说,小姑姑若是得空出宫便再去一趟家里,有好东西给您。”

    萧如月点头说好。

    绿衣也是搁下东西便退出去了。

    偌大的御书房一下就走得剩下宇文赫与萧如月两个人了,某君上这会儿便是肆无忌惮了,抱着萧如月坐在座上,情不自禁地深吻缠绵了一番。

    “别闹……”

    萧如月推了推他,宇文赫这才作罢,冲她挤眉弄眼道:“这儿的确不合适,回去再说。”

    萧如月一脸黑线:“……”你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皇帝。

    “本宫给你带好吃的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萧如月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

    谁知道宇文赫又赖皮地凑过来吻她,吻得她脸颊绯红,上气不接下气,这才罢休,“瞧,朕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说着便打开食盒,径自拿出汤盅来。

    萧如月暗自庆幸,好在她不喜欢往唇上抹胭脂,要不然宇文赫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进肚子里去呢。

    汤其实也是根据药膳的方子炖的,萧如月费尽心思和雅音姐姐参详了一番才最终敲定了,不过动手事宜就交给了这方面的行家绿衣去操办。

    另一个食盒里还有三样点心,正好与药膳汤搭配着吃,都是固本培元养气补血的。

    宇文赫打开盖子嗅了一嗅,便递到萧如月跟前,“喂朕可好?”

    萧如月瞪了瞪眼:“……”你是个奶娃娃么?

    然而她最终是没把这话说出口的,从食盒里拿出小勺子,一口一口喂给他。

    宇文赫给她喂的不耐烦了,又从她手里夺过勺子,一口一口喂给她。

    其实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

    萧如月无奈,喝了几口就不肯喝了。某君上这才勉为其难,自己一口给喝光了。末了他还信手抓起一块糕点咬了口,随即又递到萧如月嘴边。

    端是没有半点皇帝该有的样子,自在洒脱。

    “方才你们在说的拟旨的事情我都听见了。”萧如月勉为其难咬了一口,这才把话题引入正题,“岳相似乎不太同意你拟传位的圣旨。”

    其实萧如月说的很含蓄了,方才岳相的原话是:“君上正值壮年,娘娘又已怀有身孕,君上何以急着立大将军为储君令其接任君位?莫不是想脱身自个儿去逍遥?”

    “老头子嘛,难免古板了些。”宇文赫满不在乎道,“不过他说的是,我正当壮年,就这么留下立储圣旨离京出走,让岳相多想也是情理之中。”

    眼中却还有些许的落寞。

    萧如月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

    但下一刻,宇文赫便一扫眸中落寞,搂着萧如月道:“老头子多想也是无妨,这大夏江山只要还是姓宇文,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是我弟弟和是我儿子有什么要紧的?”

    “是是是,君上视功名如粪土,视皇位如无物。”萧如月难得符合。

    “这话说的不错。”宇文赫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但若被宇文骁听见我说我视皇位如无物他怕是要恼了。我不要的东西丢给他,岂不是显得他很掉价?”

    皇后娘娘一时语塞。

    这话说的太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等萧如月想好怎么反驳他,才发觉,抱着她的人把所有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了。

    宇文赫不知不觉便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他太累了。

    萧如月稍稍调整了坐姿,她靠着椅背,让宇文赫靠在她身上。

    他睡得很熟也很沉,睡颜天真无邪,睡梦中不知在挂心着什么,眉头微蹙,令人心疼。

    萧如月的食指中指轻轻柔柔落在他眉间,细语低喃道:“你是不是太累了,已经迫不及待想放下这个担子了?”

    睡梦中的宇文赫仿佛是听见了她的话,呢喃答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有我……”

    他却是没醒。

    萧如月柔柔笑了,在他的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就这么盯着他的睡颜看,不知不觉间她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过去险些错过了午膳。

    宇文赫破天荒让把午膳送到御书房来。

    这对萧如月来说,也算是个新奇的体验了。

    用过午膳之后,萧如月陪宇文赫坐了一会儿便回邀凤宫继续歇息,宇文赫则接着忙他案头的那些奏折。

    未时许。

    萧如月换了身便装,带上沈良和银临绿衣便出宫了。

    出宫前她在绣房里倒腾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走时带着一个不太大的荷包,鼓鼓囊囊的,也不晓得里头是装了什么。

    萧如月率先回了一趟萧家,萧老夫人说有东西给她不是说说的,而是真的有。

    萧老夫人让涟漪从她的柜子里拿出三套小衣服来,这是萧老夫人亲手做的,要给她宝贝孙女腹中的孩子穿的。

    “我一共做了三套,你家的娃儿先来的,就让他占便宜些。等景煜和涟漪什么时候有孩子了,我老太婆也把这份给补上。”

    涟漪满面羞,都不出声了。

    萧如月激动地热泪盈眶,奶奶多大年纪了,还亲自做这小衣服给她的孩子,奶奶是有预感她这一次走了,很可能就不再回来了么?

    但这话她不敢说,只能再三说:“那我就替肚子里的这个小兔崽子谢谢太奶奶的心意了。”

    萧老夫人笑得心满意足,眼里头又含着泪光。

    她不为官、也不参政,但孙女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别人不了解她还不知道么?若非有一大堆不能说的隐情,这丫头又何至于一直对她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

    有些话呀,年轻人不说,她便当做不知道吧。

    萧如月告辞时,萧老夫人也没挽留,只说:“有空多回来家里坐坐。”

    “知道了奶奶。”

    绿衣捧着精致的小衣服倒是兴奋得紧,“老夫人倒是提醒了我,回头我也要好好准备几样小主子出生后能吃得上的东西。”

    萧如月闻言笑了笑,笑容里难掩一丝丝的苦涩味道。

第330章 托付

    从萧府出来,萧如月又去了甘露寺。

    甘露寺还是一日既往香火鼎盛,香客不分男女老幼,虔诚拜佛。

    慧岸大师这会儿就静静站在大雄宝殿里,旁观着香客们拜佛祈愿求签。慧岸大师惯来低调,平素很少出现,大抵也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慧岸大师吧。

    萧如月向慧岸大师淡淡颔首,便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三叩头之后上了香,又再磕头。

    如此一番之后,便拿起了签筒,默默念了一番之后才摇了起来。

    “啪。”一支竹质的签落在了地上。

    萧如月探过身子捡起来一看,上上签,清澈如许的水眸中便多了一抹笑意。

    她扶着银临的手站起来,往慧岸大师那里走去,

    大师见了她,微微一笑,“娘娘又来了。”

    这位大师博闻强识,会认得她,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萧如月一愣,随即笑着把竹签递了过去,“劳烦大师解签。”

    “随贫僧来。”

    萧如月一行几个人便随慧岸大师出了大雄宝殿,来到解签文的摊子前。

    慧岸大师对照签头序号在签文册子上查找,不一会儿便寻到了对应的签文,提笔在空白宣纸上写下了四个字:称心如意。

    绿衣眼睛一亮,问萧如月道:“不知道娘娘求的是什么。”

    “心中所想,日夜忧思。”萧如月只答了这四个字。

    银临心里头便大致明白了,娘娘与君上伉俪情深,她日夜忧思的还能有什么?

    沈良一直默不作声,但瞧他的神色,大抵也听明白了。

    绿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是上上签,那肯定就是佛祖答应娘娘的所求了。对吧,大师?”

    慧岸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说道:“女施主放下仇怨回归本心,种善因得善果。佛祖慈悲为怀,定会帮助良善之人渡过难关的。”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阿弥陀佛。”

    慧岸大师笑而不语。

    萧如月收好签文,就收在衣襟里,紧贴着胸口。

    她向佛祖祈求能与宇文赫今生今世生生世世相伴相依,佛祖答应了。

    无论是从前或今后,宇文赫到哪儿她到哪儿。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绝不会放开手。

    “大师,告辞了。”萧如月学着慧岸大师的姿势,双手合十还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慧岸大师的声音仿佛凌空而来,“心是一块田,种什么,得什么。”

    萧如月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慧岸大师一样,心领神会。

    他们一行四个人渐行渐远,在梵唱声声里走出了山门,却不知有一道他们熟悉的人影从大雄宝殿一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走到山门口的沈良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

    “沈将军,怎么了?”萧如月也跟着停下。

    “没什么,可能是错觉吧。”沈良摇摇头,没把心头的异样说出来。

    一行人便这么下山去了。

    大雄宝殿阴影里走出来的人走到了阳光下,站在他身边的,是披着袈裟的甘露寺主持慧能大师。

    “君上为何不与娘娘打个招呼?”慧能大师笑道,摸着灰白的胡须,满脸慈爱。

    “无妨,回宫之后还是会见的。但在这里不能见。她若是知晓我偷偷跑出来,还不知道要念叨我多久呢。”宇文赫也是笑着答道。

    慧能大师笑笑摇头,“皇后娘娘实乃奇女子。”

    “若非她这奇女子,我师父还不晓得何时才肯与我相见呢。多亏了她。”宇文赫一提起萧如月,满面笑容,“多谢大师特意派人送信一趟,让我得见家师一面,多谢了。”

    “君上不必挂怀,老衲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往后我那不让人省心的师父,还请大师费心了。”

    慧能大师闻言往后山禅院的方向看去,笑着点了点头,“谢先生想在鄙寺住多久都成,只要他老人家愿意。”

    宇文赫心里暗暗道: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那个任性随意的师父在想什么做什么,都不好按照常人的思维推理,常常出人意表,不过既然他如今愿意在甘露寺住着,那便住着吧。

    后山禅院里。

    穿着身蓝色布衣、一头白发的老人家正盘腿坐在大树下与人对弈,他对面的人正是朝中德高望重说话十分有分量的钱御史钱老大人。

    “谢先生忽然搬到这甘露寺来,莫不是想念那野小子又不好意思承认,才出此下策的吧?”钱御史下了一颗白子,便看着对面的老人家道。

    这老人家准确来说也不算老,他头发虽然全白了,但他的容貌瞧着似乎比钱御史还要年轻个十来岁。

    “胡说八道什么,谁想念那个臭小子了?当年问也不问过我这个师父的同意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他以为他的命是地里面捡来的,根本不爱惜,想丢就丢、想玩坏就玩坏。我谢云鹤才没有他这种傻瓜一样的徒弟。”

    “谢先生别口是心非了,你明明就宝贝这个徒弟宝贝得要死。这么多年来你一共收了四个徒弟,为了这个关门弟子你更是豁出棺材本去的,这些年不肯见他不就是因为赌气嘛。这回面也见了,没气了吧?”

    谢云鹤谢先生手里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扔,就准备撒泼了,“你还下不下棋了,废话那么多!不下赶紧走,我找慧能大和尚陪我对弈一盘。”

    钱御史也坐不住了,指着棋盘很不淡定地拍桌子,“你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明明输了还找借口赖,你有本事把刚才的棋子给我放回原处去!”

    “凭什么!我还不下了呢!”谢先生从蒲团上跳起来,掌风一催,棋盘便整个掀翻过去了。

    上好的云子哗啦啦掉了满桌子,还有的从桌沿滚了下去。

    始作俑者谢云鹤谢先生却是穿上鞋子就大步流星而去了。

    钱御史看着棋盘,大骂了几句:“谢云鹤你不但为老不尊,你还悔棋!你臭不要脸!”

    “我就为老不尊我就臭不要脸怎么了,打架么?!”谢先生的声音远远传来,像隔空传音,却中气十足。

    “……”钱御史默。

    这个为老不尊又爱耍赖的人真的是当年名震天下一时无人能及的东陵国师谢云鹤么?!

    这根本就是个老顽童!

    许久之后,他又徐徐笑了。

    君上能这谢先生这样的师父,是君上之幸,大夏之幸。

    他弯下腰,慢慢逐一捡起棋子。

    萧如月从甘露寺出来,沈良驾车要回宫,萧如月却忽然叫住他,“先别回去,去相府一趟。”

    这个时辰,岳相应该快回府了。

    银临绿衣他们几个闻言都有所不解,但也没反驳,沈良便驾车往相府去了。

    “皇后娘娘凤驾幸临,臣妇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萧如月用令牌直接进了相府,直到他们坐在了相府的大厅里,岳夫人才收到消息慌忙前来,急急忙忙便给萧如月跪下行礼。

    “夫人快起。”

    萧如月递给银临一个眼神,她便把岳夫人给扶了起来。

    “夫人,是本宫未事前通知便来了,还希望夫人不怪本宫打扰了府上的清净。”

    “不敢,不敢。”岳夫人连声说道,紧忙又吩咐管家奉茶。

    “夫人别忙了,本宫喝水就好了,您请坐。”萧如月微微一笑,柔柔道,“本宫这次造访相府在有些要找岳相,待岳相回来便可。夫人若有旁的要紧之事,尽可去料理。”

    岳夫人连连说是,奉茶上来之后又让下人上了点心,萧如月的盏中倒是白水。不过岳夫人也不敢放着皇后娘娘在此自己个儿去忙碌,便一直陪着。

    坐了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岳相便回府了。一见皇后娘娘在府里,还是专程来等他的,岳相诚惶诚恐。

    “娘娘有事吩咐宣召老臣进宫便是了,怎么敢劳烦娘娘亲自登门?”

    “相爷别客气,到书房说话吧。”萧如月说着已经率先站起身,“绿衣,东西拿过来。”

    绿衣把从宫里带来的盒子双手捧给萧如月,她接过去便往外走。

    岳相也不敢迟疑,忙跟了上去。

    书房里,只有萧如月和岳相二人,再无外人在。

    “岳相,本宫想托付你一样东西。”

    岳相忙作揖,“老臣不敢,娘娘但说无妨。”

    萧如月把盒子递到了岳相的面前,“这里面是一件要紧的东西,本宫想托付给岳相看管。再在适当的时机送出去。”

    “这是……”岳相迟疑着接了过去,想打开却还犹豫。

    “是本宫的绣品。”萧如月淡淡道,“九月初八是东陵皇帝陛下的生辰,届时大夏必定是要献礼的。本宫有个安排,届时就请岳相照此执行……”

    她说着凑到岳相耳边悄声嘀咕起来。

    岳相愣了愣,听着萧如月的话,绕着老谋深算的岳相也露出吃惊的表情,“娘娘……这未免太过于……”大胆了吧?

    “相爷当知道,兵行险招。到那时候,只能如此。”萧如月果断道。

    “那君上可知此事?”岳相仍旧不放心。

    萧如月沉吟片刻:“君上那边本宫会去说的。”

    不过,这只是说说而已,她怎么能跟宇文赫说呢?

第331章 美梦

    宇文赫若是知道她这计划……

    怕就不好解释了。

    萧如月心里打定了主意,转身便走。

    岳相要追出来,她郑重其事道:“相爷,这般重要的东西本宫可就交到你手上了。您任重而道远,一切就拜托了。”

    岳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追出去不是,不送也不是。

    迟疑了半晌,目送皇后娘娘的背影走远,他抱着长条形的盒子返回书房,久久未出。

    在相府一逗留,萧如月回宫便有些迟了,险些赶不上在宫门落锁前入宫。

    回到邀凤宫时,天几乎要黑了。

    在外头跑了大半日她也委实累了,头发没拆脸也没洗脸,只把外袍脱掉便倒头睡了。

    正要进入佳境,迷迷糊糊里被人给抱了起来,还有个恼人的声音在她耳朵边上叨叨,“你怎么越发不讲究了。好歹也是个皇后,如此做派成何体统?”

    她把在她脸上摩挲的爪子拍掉,一头迈进软软的被子里,躺得四仰八叉。

    某君上心想:萧姐姐真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哪里还有个皇后该有的样子。

    真性情!

    萧如月美梦正酣却一点都不耽误宇文赫把她拎去沐浴,被从头到脚洗刷干净了,她仍不醒。

    半夜里才醒来吃了半锅粥,接着又睡。

    一觉到天亮。

    转眼便是出行日。

    宇文赫一大早带着萧如月上早朝,当朝宣布今日出发,此后由岳相监国,六部及大理寺等各司各部皆要听从调派,不得任意违抗监国大臣之名。同时也命各司各部与监国的岳相互相监督,以求公平公正。

    散朝之后,他们便去秉过太皇太后,随后就出发了。

    太皇太后自打中秋那一晚被萧老夫人一通洗脑之后,太皇太后对萧如月便客气多了,也不再摆脸色,宇文赫和萧如月在露华殿辞行时,太皇太后支支吾吾地说了好些话,最后还是道歉了。

    在萧如月出门前,她还拉着萧如月的手说道:“这段时日哀家已经想清楚了。往后我老太婆再也不逼着皇帝扩充后宫了。你们小两口好好的过,多生几个胖娃娃便好。”

    萧如月笑着点点头。

    她自不会真与太皇太后计较什么。

    她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的。

    只不过往后她与宇文赫还会不会回来,便不得而知了。

    宇文赫出行向来提倡简单隆重,这一行人轻车简从的。除了萧如月和宇文赫,还有负责照顾萧如月饮食起居以及保护她安全的绿衣、银临、沈良三人,还有崇阳、崇越二人以及一批护卫,和随驾去青阳县的王尚书以及工部水部司的其他两名官员。

    对了,还有随行的大夫梁丘雅音姑娘。

    出城时,百姓夹道相送,王夫人和大公子王其越都到城门口送行,就连王映月也前来相送。

    太皇太后已经准许了王映月出宫修行的奏请,送走萧如月和王尚书他们之后,她也要去城外庵堂修行了。这些萧如月都为她打点好了。事先与王尚书王夫人说了,王映月去了之后带发修行,他们倒也是同意的。

    与王尚书叙话片刻,王映月又来给萧如月请安送别。

    “皇后娘娘,你们这一走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们要保重啊。”

    “放心吧,倒是你一个人在桃花庵本宫有些不放心。”

    王映月迟疑了一下说道,“娘娘,荷香她不愿意回尚书府,也要随我去桃花庵修行。”

    萧如月闻言笑了,“荷香倒是个忠心的丫头。有她给你做伴照顾你,本宫就放心了,你就在桃花庵住着,那边的师太都会照顾你的。”

    王映月点点头,“这都要多谢皇后娘娘成全。若非您的成全,我这一辈子怕就要终老于宫墙之内了。”

    萧如月眉头一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宇文赫身上,“说到底这件事也是本宫的不是,若非本宫出现把你们的君上抢了,说不定你这会儿也能有个孩子。”

    她一说这话王映月的脸色都变了,“娘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臣妾绝没有敢埋怨您的意思!君上的心里只有您一个人,在您没来之前,君上也是如此,这、这件事臣妾并不怨任何人……”

    她急得就差跪下了。

    萧如月忙拉住她,“本宫与你开玩笑的,你别急。去了桃花庵好好照顾自己。至于你的心上人,本宫会帮你想办法的。”

    说到“心上人”三个字,王映月脸上马上泛起红云,“娘娘,臣妾去了桃花庵之后会照顾自己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看缘分了。您,不用特意帮我的。”

    “不不不,不算特意帮你。举手之劳罢了。”萧如月想到某位太医,面上笑容越发灿烂。

    王映月一时茫然。

    送别的场面便是如此,你说几句我说几句,聊着聊着便几乎忘了时辰,萧如月这边已把事情逐一交待清楚,还特意吩咐前来送行的方太医道:“你与秋词辛苦一趟,陪王夫人和王大公子把王婕妤送到桃花庵再回。”

    “是,娘娘。”

    方太医答得掷地有声,说着又嘀咕道,“娘娘,往后是不是就不能再叫王婕妤了?”

    “可不是,瞧本宫这记性,去了桃花庵便要改口叫修士了。”萧如月说着,一直在观察着方太医的神色。

    这方太医是个正人君子,此时眼睛里也闪烁着掩盖不住的喜悦,皇后娘娘心满意足地想道:这回总算不是乱点鸳鸯谱了。

    萧如月又和秋词说了几句,这才冲宇文赫那边招呼道:“君上,时候差不多了。”

    “好。”宇文赫也回应了她,便迅速结束了和杜子衡、崔敬轩还有文山居士以及萧景煜他们的话题,转身来找她。

    来送行的人确实多。

    众人一番寒暄告别之后,宇文赫他们的车马终于出了京城。

    萧如月眼下的情况骑不得马,宇文赫便把马车铺的软软地,让她路上还能躺着休息。这马车大抵是整个队伍之中最突出的一样东西了。

    这会儿不急着赶路,宇文赫便在车里陪着萧如月聊天。聊着聊着,他便说道:

    “你那日出宫,还特意去找了岳相托付了他什么东西吧。”

    “你……都知道了?”萧如月正喝水,险些给自己的口水噎到了。

    宇文赫眉头轻挑,“萧姐姐以为呢?”

    萧如月眨巴眨巴眼,“是……岳相与你说的?”

    “岳相忠心且耿直,答应了皇后娘娘你的事情便绝不会反悔,他怎么可能与朕说?”

    “那方才你们说了那么久都是在说什么?难不成在商量给岳相的孙子安排什么功名么?”

    宇文赫忍俊不禁,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行了,你不说朕也不问,八成也是为了下个月东陵陛下你那位皇兄的生辰贺礼之事吧。”

    他说的云淡风轻,萧如月却险些吐血。

    他分明什么都知道。

    宇文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嗯,自打你作为和亲公主到大夏开始便一直在准备那幅‘山河社稷图’,朕再迟钝也不至于一无所知。不过,等闲暇时咱们再来探讨探讨,那图上究竟都有什么东西。”

    萧如月没吭声了,默默把小巧的杯子放回小方桌上去。

    随后便闭目养神了。

    不过,即使她不说宇文赫心里也清楚。

    作为生辰贺礼献给东陵皇帝陛下的山河社稷图,绣的自然是东陵的山河社稷。

    东陵的山山水水都在那图里了。东陵版图辽阔,山河万里。萧姐姐辛辛苦苦折腾几个月绣出这图,不过是想告诫东陵那位野心勃勃的冯太后,和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魏家人,让他们知道收敛。

    她是想让他们知道:这图她能绣出一副便能绣出第二幅。

    山河社稷图,若是这山河归了别的姓,这图也要跟着改姓了。

    萧姐姐想的长远,打从一开始便想好了今日。

    真不愧对她如今的身份。

    车子一晃,萧如月便整个人歪倒在他身上。宇文赫登时哭笑不得。

    山河社稷图虽好,但要绣出东陵的山山水水,岂是轻易能完成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拥紧怀中已然熟睡的萧如月。

    萧如月一开始是假寐的,她是怕宇文赫追问。

    但到了后面,车子晃晃悠悠的加上车里边儿垫子软乎乎地飞非常舒服,她便不自觉睡过去了。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到她和宇文赫骑马在草原上任意驰骋,蓝天白云绿草成茵。

    梦境一转,他们又到了一片辽阔的湖边,夕阳西下,湖面上波光粼粼,他们就站在湖边小屋前,欣赏满湖落霞。

    总之这个梦很长很久很美好,她从青年看到了垂暮之年,那时候已有儿孙满堂,重孙子都能叫着太爷爷太奶奶了。

    梦的最后最后,她是和宇文赫双双携手躺在偌大的床上,就这么一齐离开。

    今生今世,相依相伴。

    热泪从眼角滑落。

    谁知道马车一颠簸,她便从美梦中醒了过来。

    嗯,这里是预告预告:

    离京前去修筑河堤,说是体察民情,实则是为了日后禅位做准备。

    让位,总好过是龙驭宾天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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