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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全文阅读

作者:凉歌     江山为聘txt下载     江山为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2章 妥协,万万不能

    她咬咬牙,愤愤不平:“哼,强龙不压地头蛇,暂且不与你计较。”

    宇文赫笑笑不语,颇有“梁丘姑娘若要计较,某随时奉陪”之意。

    萧如月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当然,她很识趣的不开口替然后一方帮腔。

    说话的功夫,唐敬之已到梁丘雅音身边,“先不去太白楼了,有个地方需要你去帮忙。”

    说着,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抓住了她的手臂飞快出了别苑门。

    远远的还能听见雅音姐姐的声音:“喂喂喂……到底去哪儿啊走这么急……”

    萧如月不明所以,但心里暗暗觉得,唐敬之走这么急,当是有十分要紧之事要去做。

    她正要向宇文赫询问,正好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一脸严肃地道:“君上,有要紧的事情回禀。”

    宇文赫示意他上前,他在宇文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便退开了。

    宇文赫听完神色一敛,说道:“我们也不去太白楼,去另外一个地方。”

    “去哪儿?”

    “天牢。”

    天牢之地,萧如月不是第一次来了。

    上次来这儿,还是因为景煜被柳原的小妾诬陷欲行非礼,这回来,却是大有不同。

    方才宇文赫不知接到什么消息,便带着她急忙往天牢赶来,身上已出了身臭汗。瞧他的模样,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天牢这个地方,不知为何,莫名阴森森的,时下正值炎夏酷暑,天牢里闷热中透出一股凉意,她背后拔凉拔凉的。

    宇文赫拥了一下她的肩头,“不舒服么?”

    “没事。”萧如月摇摇头,大抵只是错觉。

    刚进天牢,代理大理寺卿陶景洪和崔敬轩便迎上来接驾。

    萧如月出宫时为了方便,是作男装打扮,

    陶景洪和崔敬轩见到萧如月同时,惊讶了一下,这位工部水部司的员外郎不是身子不好,在家养病么?怎么会和君上一起?

    但当着宇文赫的面,他们不好开口问。

    萧如月也权当没有这回事,与他们颔首,彼此问候了一句,就当她只是工部水部司的司徒大人。

    陶景洪和崔敬轩行大礼,宇文赫叫他们免了虚礼,陶景洪他们才起身,回话道,“君上,据秋家父子交待,巡防营中混入了鞑靼的奸细。他说,这些人都是魏王让他安排进去的。”

    宇文赫眉头微微一紧,问道:“秋家父子在何处?”

    陶景洪和崔敬轩指了个方向。

    宇文赫说道:“前面带路。”

    陶景洪在前头带路,萧如月和崔敬轩走在了后头,崔敬轩忍不住气愤地说道:“这些个官吏吃着百姓俸禄不知为民分忧,反而结党营私意图谋反,他们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萧如月苦笑,“圣贤书哪里比得上权势金钱与美人的诱惑。”

    一个一品大员月俸才多少银子,要想人前风光显贵,人后不下点功夫怎么能成?

    崔敬轩生气道:“不知廉耻。”

    萧如月听出他话里的愤世嫉俗,不由得笑了。

    这位同榜出身的,嗯,同僚,性格耿直的厉害。

    宇文赫闻声回头看来,崔敬轩像有些忌讳,这才没继续说。

    萧如月却不在意。别人对君上又畏又惧,她嘛,她与他之间是相敬相亲。夫妻之间,何以用畏惧来沟通感情呢。

    她忽然很好奇,崔大人这般的人,他的夫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等事情过去,定要寻个名目把崔夫人请进宫好好叙叙话。

    这般想着,她已随着宇文赫一行人走进了天牢深处。

    往日里意气风发的诸位朝廷命官,如今呆在牢房里,个个怏怏郁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瞧着可怜,但有句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些人在与宇文成练狼狈为奸,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吃着民脂民膏之时,从未想过他们的行为会给无辜的黎民百姓们带来何种后果,如今有这下场,全是他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西夏的天牢自建成至今,关过这么多官员的,十分罕见。上一次是二十多年前,冯、叶两家的大案,如今是魏王谋反案。

    秋尚书父子关在一间牢房里,神色黯淡,与平日里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的跋扈模样大相径庭,听见有脚步声进来,欢喜地看过来。

    可待看清来人是宇文赫之后,顿时面如死灰。

    父子俩齐刷刷跪下来,隔着粗细均匀的栅栏重重叩头,“君上饶命啊!”

    一路走进来,其他的一些下狱官员见着宇文赫,也不敢出声,一个个朝着这边磕头。大抵是清楚自己罪孽深重罪证确凿,喊冤也喊不出口吧。

    这秋家父子惯来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说不定还会玩些花样出来。

    宇文赫扫了牢房里的秋家父子一眼,回头吩咐跟在最后面的天牢牢头,“开门。”

    牢头忙上前开了锁,推开牢门。

    宇文赫也不进去,秋家父子二人爬到牢房门口,也不敢出来,就跪在那儿,从门口探出个头来。

    “君上,罪臣该死,但罪臣还可以戴罪立功,求君上给我父子二人一个机会啊。”秋金升哀嚎道。

    秋尚书连连点头。想也知道,在危急关头,他是听他儿子的。

    如今秋尚书的模样,比萧如月之前见到时,要老了十来岁,一个人养尊处优惯了,下了天牢之后,即便没有经过酷刑,日子也无法与从前相提并论,自然就显老了。

    说到酷刑,自打魏王案事发至今,那些魏王同党被捉拿归案,竟是一个也没被用过刑。

    这会儿三品以上官员都在天牢里,其余的或皇亲国戚、或官阶低一些的官员,被分别关在大理寺与刑部的牢狱中。

    二十多年的太平日子过去了,今年注定太平不了。

    “你说戴罪立功是么,朕倒是想听听,你们父子要如何戴罪立功。”

    狱卒送过来张太师椅,宇文赫懒懒落座,其余人等分立左右。他面无表情,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多也是听不出半点喜怒。

    这位君王的心思,从来就难以捉摸,如今更甚。

    秋金升额头上汗涔涔,他扯着袖子抹了把汗,五体投地,战战兢兢的道:“君上,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但罪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鞑靼奸细混入我巡防营中,知情不报。”

    宇文赫冷笑一声:“哦?所以秋大人的意思是,想用混入巡防营的奸细名单来交换你父子俩的性命么?”

    秋金升被说中心事,浑身一震,忙不迭叩头求饶,“罪臣不敢!罪臣不敢!”

    秋尚书也跟着叩头求饶,口口声声的不敢。

    宇文赫冷着脸不作声。

    这对父子是最口不对心的,没有之一。

    秋金升伏跪在地,低声说道:“那些混进巡防营的奸细,都是在大夏生活多年的人,单是从平日里的交往,很难分辨出来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身手了得,若不及时揪出来,给了鞑靼人以可趁之机,后果不堪设想。”

    秋金升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理直气壮正气凛然。

    萧如月闻言在心中暗自冷笑。

    分明是你们把鞑靼奸细引入军中,如今却在这里冠冕堂皇地大放厥词,并且想要以此为要挟来换回自己的命。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天牢里异常的静。

    死寂一般。

    宇文赫他冷着脸,轻轻哼了一声,秋家父子几乎就跪不住了。

    敢威胁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堂堂一国之君,岂有被这等宵小威胁、被其牵着鼻子走的道理。

    君上不发话,谁也没敢吭声。

    宇文赫蓦地站起身,回头看了陶景洪一眼:“秋尚书与秋员外涉案罪名可已落实清楚?”

    “回君上的话,秋尚书及秋员外郎所涉罪状均已查实,条条清楚,证据确凿。”陶景洪鞠了个躬,恭恭敬敬地回话道。

    “嗯。那就按大夏律法处置,不必再行上奏。”宇文赫云淡风轻地丢下这话,便率先迈开腿离去。

    “君上!”秋家父子异口同声惊呼。

    萧如月看了一眼秋金升,他已是面如死灰。

    胆敢以自己犯下的罪状去要挟宇文赫,秋家父子的路,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走出天牢,萧如月顿时觉得空气清新了许多,但外头也更加炎热就是了。

    宇文赫还沉着脸,陶景洪和崔敬轩感受到了天子的怒意,不敢吭声。

    鞑靼奸细混入巡防营之事可大可小,倘若那些个奸细只是巡查军士也就罢了,若是将领,后果当真不可设想。

    但谁也不敢质疑君上的决定。

    让一个君王向罪臣妥协,那是万万不能。

    这不仅仅是尊严。

    “你们都觉得若从秋家父子口中得知名单,寻将起来可省下不少功夫?”宇文赫忽然说道。

    陶景洪忙道不敢。崔敬轩那牛脾气倒是没吭声。

    “你们是此番三司会审的主要骨干,当知道,凭他们父子的所做所为,不是一纸名单就可以换回命的。”宇文赫淡淡道,仍旧听不出喜怒。

    话外之音是:朕不会接受任何威胁。

    陶景洪这下彻底把那个侥幸的念头从心底里除去了。

    秋家父子为人狡诈,他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出来。倘若他还想留着什么留作后手呢?这种人留着,后患无穷。

第213章 不是你的错

    “秋家父子他们还干了什么?”萧如月不解地问道。

    这些事宇文赫并未过多地告诉她,因为她怀有身孕的关系,宇文赫不愿意她过多参与其间,怕她劳心劳力,再对她和孩子造成伤害。

    而作为一个休假多时的官员,且并未直接参与到案件中去,不知大案的具体内情也是正常。

    故而,她这一问很妥当,没毛病。

    崔敬轩便解释道:“姓秋的父子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兵部的员外郎,军中事务多要经过他们的手。经过他手的一些兵器铁器,被他暗中销往了鞑靼,又在那边低价收购了劣质的兵器,高价再转卖给军中,以牟取暴利。”

    萧如月听完只想糊秋家父子一脸的巴掌印。

    身为兵部尚书和兵部员外郎,他们父子竟然干出这等事情,想当初秋美人不是还下毒谋害王婕妤又嫁祸给她么?

    三代人皆是如此,足可说明,秋家一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一丘之貉。

    不可饶恕。

    巡防营混入了鞑靼的奸细,还是经由秋家父子安排进去的。而秋老头子不过是于巡防营统领蔡荃有恩,就能做这么多动作;倘若他有心在军中动什么手脚,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所以,可想而知宇文赫此时有多恼怒。

    萧如月看着宇文赫的侧脸,本想上去拍拍他的肩,但碍于陶景洪和崔敬轩这么大的两个人活生生站在这儿,她若真是拍了宇文赫的肩膀,就是做出会让人产生不好联想的动作,只好作罢了。

    宇文赫沉吟了片刻,也不急着回宫,吩咐前往刑部。

    陶景洪和崔敬轩都是文官,出入均是坐轿子,而宇文赫方才赶来,是坐的马车,这会儿赶着去刑部,宇文赫便让陶景洪和崔敬轩都上了车。

    上车时,宇文赫很自然的拉了萧如月一把,崔敬轩瞧着他们互动的模样,心里不禁生出怪异的念头,但这念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到刑部后,三司会审的三个主要人物聚齐,刑部尚书邹凯和德高望重的钱御史,还有陶景洪,以及刑部的官员崔敬轩,把这件案子的进展以及一一汇报。

    钱御史年纪不轻,须发皆白,却是精神烁健。

    萧如月坐在边上,特别像一个乱入的局外人,但她是跟着君上来的,她在边上并没有人觉得不对,她偶尔说几句,邹大人还深以为然,频频夸奖她,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啊。

    趁着三司细说案情之时,宇文赫写了亲笔信,召来崇阳,令他带上熟知鞑靼人生活习性的可靠之人,飞马送给京城附近驻军的两位将领,务必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寻出军中的奸细。事情十万火急。

    明明已经是火烧眉毛,萧如月在边上研磨铺纸,却见他纸上寥寥数语言简意赅,落笔从容。他吩咐崇阳时,从他脸上也看不出半分焦急神色。

    这个男人的心是有多大?

    日落之时,邹凯邹尚书和钱御史以及陶景洪他们还说的如火如荼。说完了从犯,正在讨论主犯,纷纷建言献策,说是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主犯魏王宇文成练给揪出来。

    刑部到底是个老大人,深谙犯人那一套藏身之法,说的头头是道,崔敬轩和陶景洪听的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崔敬轩,萧如月见过他若干次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佩服到如此地步。瞧他那模样,恨不得拜邹大人为师,日夜取经了。

    宇文赫却没有因为刑部邹尚书的一席话而开怀,他的眉头始终收紧。

    夜幕降临,天色一片漆黑。

    繁星满天,吹过来的晚风也都带着凉意。被这风一吹,白日里的暑气顿消。

    这会儿酉时过了三刻,天色已晚,宫门早已过了落锁的时辰。晚膳的时辰也是过了。

    众人忙碌一天,早已是饥肠辘辘。尤其是萧如月这个怀有身孕的特殊人物。

    此时赶回宫已是来不及了,邹大人正忐忑着是不是应该留君上用晚膳,又不敢开口,宇文赫便开口要邹尚书准备几个菜,他要留在此用膳,不赶回宫了。

    邹凯受宠若惊,“微臣这就去准备。太白楼或者春和斋的菜色都十分……”话未说完,便被钱御史的话打断,“邹尚书,君上在宫中吃惯了那些个大鱼大肉,偶尔唤个口味,太白楼或者什么地方都没必要了,家常菜不是正好。听说尊夫人做的一手好菜呢。”

    萧如月本在翻看卷宗分散注意力,却因为钱御史这句话而看了过去。听着钱御史这话,怎么也不像一个朝臣对君上该有的态度。

    宇文赫看了眼身边的萧如月,似乎看懂了她眼中的疑惑,但并未回答,仅是点头称善。

    邹凯愣了愣,随即吩咐师爷去请夫人下厨,准备了几个家常的菜。膳食虽说普通,却十分家常,萧如月吃的津津有味,宇文赫见菜色合她胃口,这才松了口气。

    菜上齐之后,宇文赫请邹夫人也一起上桌。

    邹夫人看上去便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子,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做的一手好菜,人也漂亮利落。但在君前,到底有些拘谨。

    崔敬轩这是第二次与君上同桌用膳,上一次是琼林宴,隔着老远,这回就这么一张圆桌,他心中也是忐忑惶恐的。

    桌上最泰然的,当属钱御史与萧如月了,萧如月不受宇文赫身份的影响,敞开了吃,并不顾忌。钱御史也是十分自在,只当是在后生晚辈们一同用膳,不卑不亢。

    对此,萧如月与钱御史都不约而同的刮目相看,彼此心中都有了个谱儿了。

    邹尚书着实替这位年轻后生捏了把汗,在君上面前如此爽朗放得开,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

    但综合起来,这顿晚膳用的颇为愉快。

    用过膳之后,萧如月眼皮子越发的重,坐着都想打瞌睡,一不小心眼皮子就合上了,猛一回神,才惊觉方才拿在手上的卷宗掉地上了,忙弯腰去捡。

    崔敬轩皱了皱眉,不太赞同道:“司徒年纪轻轻便如此娇气,君上也未见喊累,你倒打上瞌睡了。”

    经过一下午交流,崔敬轩对这位年纪轻轻世家出身的同榜同僚已刮目相看,但好感被她这一瞌睡,又给消耗的差不多了。

    萧如月苦笑,她很想辩解说,身怀六甲本就体力不就时常瞌睡,今儿奔波了一整日,会瞌睡也是常事。搁了往日在邀凤宫里,她半日都在睡。

    但这些话她实在无法辩解。她这会儿是工部水部司的员外郎司徒无,不是大夏中宫之主啊。

    思及此,她利索地剜了宇文赫一记眼刀子。

    崔敬轩摇摇头,把卷宗放回原处。

    宇文赫正与钱御史和邹尚书在说什么,听见崔敬轩的话,停顿住,回头看来。

    崔敬轩被君上忽然这么一盯,头皮发麻。

    宇文赫的目光很快从崔敬轩脸上扫过,钱御史还在耳边说着,他见萧如月神色越发疲惫,忽然站起身打断了邹尚书说了一半的话。

    邹尚书吓一跳,却听宇文赫交待说,“余下之事写成折子明日呈上殿,到朝上再谈。”

    邹尚书一脸惶惶,“下官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邹卿家不必多想。余下之事写成折子便可。”说罢,便带着萧如月离开。

    萧如月又要瞌睡,被宇文赫带起来,一下就醒了。

    钱御史望着离去的两道身影,想到君上对那个后生的态度,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他拍拍邹尚书的肩膀,“不是你的错。”君上这是别有打算。

    上了马车,萧如月那根紧绷的弦就松了,她软软靠在宇文赫怀中,眼皮子沉沉地往下掉。

    宇文赫微微叹了口气,“今个儿让你受累了。明日你就留在宫中吧,是我考虑不周全,带你四处奔……”波字尚未出口,他低头一看,怀中的人儿已然睡熟。

    当真是累坏了呢。

    宇文赫在萧如月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萧如月嘤咛一声,在他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睡去。

    宇文赫暗笑,又心疼。

    马车快到宫门口,驾车的崇阳出示了令牌,便叫开了宫门,一路畅通无阻回到邀凤宫。

    宇文赫特意吩咐任何人不得发出吵闹,以免惊扰了皇后娘娘的睡梦,下车时,宇文赫抱她出来都分外谨慎。

    夜色渐深。

    萧如月尚在睡梦中,却好似知晓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大床,放开手脚,豪迈地张着大字型,过一会儿便翻个身,继续睡去。

    宇文赫被她这睡相惹得笑意连连。

    素日里的她,与此时真是有天壤之别。

    宇文赫坐在床沿看着,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眼。

    “宇文赫,饿……”睡梦中的萧如月嘤咛着,砸吧嘴,还吞口水。她的手不知道怎么地就抱住了宇文赫的手臂,磨着牙就咬了上来。

    “乖,这是手不能吃,你想吃等你醒了,要什么都给你吃。”宇文赫安慰道。

    萧如月似乎是听见了,砸砸嘴,倒是安静下来了。

    宇文赫眉目尽是温柔,唇际的笑容暖热得可以化开坚冰。

    就在此时,银临从外头走进来,她的脚步很轻,但脸色不是很好,压低嗓音道:“君上,梁丘姑娘和唐神医回来了。”

第214章 极其不要脸

    宇文赫点点头,给萧如月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萧如月浑然不知,又翻了个身,睡梦中估摸着还在惦记着什么美食,呢喃梦呓念叨着好吃。

    梁丘雅音和唐敬之在配殿候着,两个人看上去倒算平静,但他们微蹙的眉头,却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被冯玉婷抢了先手?”宇文赫开门见山道,这个结果并不难想见。

    唐敬之点了个头,没说什么。

    梁丘雅音撇撇嘴,有些不爽,“冯玉婷那个女人果真狡猾多端。”说完扭头看了唐敬之一眼,“号称腿长跑得快又如何?还不是这样的结果。”

    气嘟嘟的模样,让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唐敬之摸摸鼻子,朝宇文赫递了一抹:“你看吧,就是如此的。”的眼神。

    宇文赫“嗯”了一声,自顾坐下。唐敬之和梁丘雅音也是自觉落座,说起今日之事。

    各府之中红袖楼的细作均已擒获,以不同名目带离宅邸,各府之中的女眷倒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然服下了梁丘雅音特制的药丸,以免打草惊蛇。但毒性却未能全解。目前所制的解药,是压制蛊虫继续扩散,若要真正解蛊,还需要从冯玉婷的手上,得到最后一味解药。

    凤隐的人带着解药分别赶往各府之后,唐敬之和梁丘雅音生怕冯玉婷还有后招,便策马赶往花月楼。不想去时已晚,冯玉婷的人,已然撤走。

    冯玉婷的行踪本就隐秘,即便有凤隐的人一直监视,但凭她的本事,带着几个心腹之人化整为零,却并非难事。梁丘雅音好不容易寻到她的踪迹,正要追上去,却被一群不知从哪里杀出来的人马拦住了去路,被困住不得分身,待缓过来,冯玉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追不上了。

    说到此,梁丘雅音气得拍桌,“那些和冯玉婷沆瀣一气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是‘流沙’的人。”一道轻柔婉约的女声由门口传来。

    配殿内的几个人闻声看去,门口身着一袭鸦青色常服、随意将及腰长发编成麻花辫的妙龄女子,不是萧如月又是何人?

    “怎么这么快醒了?”宇文赫率先站起身朝她走去,抬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又说道:“今个儿累了一整天的,是谁吵醒了你?”

    说罢眼角瞪了门口守着的方维庸。

    方维庸无辜的紧,老老实实低下头不做辩解。

    “也不是,是我自个儿肚子饿了,起来觅食的。”萧如月笑道,“已经让绿衣去给我做好吃的了。”

    宇文赫牵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带着她走过去落座。

    梁丘雅音好生把她打量了一番,煞有介事道:“换了是我,也喜欢你,不喜欢那个老妖婆。如此货真价实年轻貌美的皮囊,不施粉黛也如此勾魂夺魄。哪个男人不喜欢?”

    萧如月顿了一顿,立时就明白她话里指的人是谁,笑道:“你怎么不说冯玉婷媚态横生,什么都不用什么也不用做,便能把男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梁丘雅音耸耸眉,示意在场的宇文赫和唐敬之,大有:“至少对他们就没用。”的意思。

    萧如月心照不宣,不点破。接着之前的话说道:“说到‘流沙’,我也很好奇,那位见首不见尾的流沙阁主究竟是何许人也?他与宇文成练合作多年,如今却临阵倒戈,替冯玉婷做事,这是怎么回事?”

    “并不是临阵倒戈。”唐敬之说道,“从种种迹象表明,流沙阁主与宇文成练的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更有甚者,可以说是流沙阁主利用宇文成练这个傻王爷,拿着宇文成练的钱,在西夏发展自己的势力,如今宇文成练东窗事发,他才露出了本来面目。”

    萧如月略微思考了片刻,看向身边的宇文赫,“所以说,流沙阁主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冯玉婷那边的人。或者说,冯玉婷与流沙阁主,打从一开始就是互为臂膀的关系。他们才是真正的合作伙伴。”

    而宇文成练那个蠢货,由头至尾都只是被他们利用操控的工具罢了。

    梁丘雅音张了张嘴,没接话。她读出了萧如月话中的自责和滔天的怒火。

    萧如月攥紧了拳头,心头一股怒火熊熊烧了起来。

    曾几何时,她把宇文成练这个由头至尾就是被人利用操控的棋子,当成了她的全世界供在心上,放在高处,一切以他为尊。她还把姚梓妍当成了最好的姐妹,对她掏心掏肺,无所不谈。

    最后她被弃如敝屣不说,生产之夜,亲生子被当着她的面活活掐死,她更被锁在柴房里生不出如死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了那五年!

    当年的她怎么会蠢到那种地步!全心全意信了宇文成练和姚梓妍这种利欲熏心的人,不但害死了自己和孩子,更害得父母亲枉死。

    萧如月,当年你到底是被什么样的猪油给蒙了心啊!

    萧如月,你那时候究竟是蠢到了何种地步,竟然分不清楚真心或假意!

    过往一幕一幕在眼前重现,清晰如昨日。

    萧如月眸中恨意滔天,寒意汹涌,怒火仿佛能将整个人世界熄灭。

    大掌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小手包在其中。

    她被揽入温暖宽厚的怀抱,宇文赫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

    “别恼别怒,也别自责。”宇文赫抱她抱的很紧,“恨早就够了。那种人不值得你去恨。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萧如月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宇文赫

    滔天怒意,在被抱住的那一刻,莫名就烟消云散了。

    他的怀抱,让她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就松了。

    这世上,值得她珍惜的人在这儿,宇文成练和姚梓妍,他们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而在背后操纵一切的冯玉婷、叶海棠,以及那位从未露过面的流沙阁主,他们更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人,不会白死。

    过往的仇恨不可能一笔勾销。

    但是,和宇文赫在一起,她便觉得,这世间的爱远远胜过了恨。

    宇文赫与她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了然她的心事。

    他的嘴角高高扬起,是释然,也是欣慰。

    “放心,我在。”

    ……

    “咳咳!”两声咳嗽不合时宜地响起。

    萧如月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了出来,猛然回神,才发觉唐敬之和雅音姐姐一直都在。

    这便尴尬了。

    “君上和皇后娘娘若要亲热,也待我们走后再关上门去亲热。当着我们两个大活人的面,如此旁若无人地搂搂抱抱,是不是不太合适?”唐敬之促狭地眨眨眼,全没个正形。

    “这话不假。说着违及江山火烧眉毛的大事,你们帝后都能分神去亲热,我看你们西夏的江山,危矣。”雅音姐姐难得与他统一战线,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模样。

    萧如月脸颊上泛起潮红,小女儿家娇羞似的往宇文赫怀中避了一避,宇文赫一手揽着她,挺直腰杆,大言不惭:“这江山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来都能拿走的。若有人想贪图,只怕有命肖想无命享受。”

    这话胸有成竹底气十足,真真是极其不要脸皮子的。

    但在宇文赫口中说来,偏偏就是这般令人信服。

    唐敬之说道:“倘若,宇文成练的失踪是流沙阁主所为,那他们岂不是想用他再点什么,捞最后一票?”

    宇文赫闻言,嘴角徐徐扬起一个弧度,“宇文成练也就只配被他们物尽其用了。”与面对萧如月时温柔深情的模样截然不同,笑中带着讥讽与嘲弄,森冷无情。

    伤害萧姐姐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他是谁。

    宇文成练如是、姚梓妍如是,冯玉婷与那个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流沙阁主更是如此。什么流沙阁主,脸都不敢露出来的鼠辈,配称什么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有些人,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只要他们的目标是我,就不怕他们会龟缩在壳里边儿不出来。”宇文赫老神在在,仿佛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萧如月蓦地听见这句,心里生出不太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冯玉婷、流沙阁主等人固然是心头大患,但不值得你冒险。”

    “傻瓜,都说富贵险中求,对付这些人,若不兵行险招,如何有取胜之机?”宇文赫揉揉萧如月的头。

    “何况,眼下的威胁,并不只有与鞑靼勾结的冯玉婷而已,最最令人担忧的,是手握重兵、对皇位虎视眈眈已久的大将军宇文骁。”

    此事,宜速战速决。

    萧如月点点头。

    若说冯玉婷等人的邪魔歪道令她担忧,手握重兵的文骁更是叫人不安。他手里握着大夏一半的兵权,荆州事发,宇文赫令钦差前去边关宣旨,他肯配合还罢了,他若不肯,一时闹将起来,冯玉婷联合鞑靼、他起兵,届时内忧外患,大夏社稷危矣。

    为今之计,就是让冯玉婷的险恶计划,消弭于无形,才能腾出手来对付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宇文骁。

第215章 正是男人最心动的模样

    萧如月向梁丘雅音和唐敬之看去。

    唐先生最是善解人意,风度翩翩地微微一笑道,“冯玉婷之事就交给我,还有,交给梁丘姑娘。我勉强也算是得了梁丘一族的恩惠,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用济世救人的医术来残害无辜,坏了梁丘一族的名声。”

    梁丘雅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勉强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她捏紧拳头,心里暗暗在说,冯玉婷那个女人别被我逮住,否则姑奶奶挑了她手筋脚筋把她泡缸里,让她也尝尝看被别人不当人的滋味。简直岂有此理!

    正说着话,绿衣端着一碎肉锅粥进来了。

    她才进门,粥的香气就飘散了,锅盖盖得紧紧的,也不影响香气的四散。

    萧如月闻到香味,腹中响起一阵阵的“咕噜咕噜”声,真是饿惨了。

    此时,京城郊外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

    海彦从一间房中走出,正好看见冯玉婷带着海石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楼主。”

    “人呢?”冯玉婷示意他身后的那个房间。

    海彦看了一眼,回话道:“楼主您放心吧,祭品正睡的香呢。这几日她一直在睡,几乎没醒来过。”

    “她就算不醒也要好生看着。这几日正是关键时刻,若是半点闪失,坏了本座和可汗的全盘计划,小心你的狗命。”冯玉婷眼角冷冷一瞥,寒光慑人。

    海彦闭嘴了。

    冯玉婷进房间去看了一眼,确定姚梓妍真如海彦说的一般,正熟睡着,这才放心地离开。

    海彦在后边儿,嘴里呢喃着,为何要让他来看管这个女人,换别人不成么?

    冯玉婷耳朵很尖,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本座信的过的就你们几个,你不想干,换红丹来如何?”

    红丹与这个女人有仇,若换了她来……

    海彦蓦地缩了一下脖子,这么大的个子,做出这样的动作显得滑稽,但他的畏惧和恐惧是真真实实的。

    冯玉婷径自离去。进了前院,红丹便跟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道:“楼主,确定没有人追来。尾巴清的很干净。”

    红丹被勒令,必须远离姚梓妍。所以她进不了后院。

    “嗯,凭他们也追不上来。”冯玉婷冷笑,一想起白日里,梁丘雅音明明看见她却追不过来时,那副气得跳脚的模样,她心里就十分畅快。

    梁丘雅音,你奈何不了我的。

    当年我能把你骗得团团转,如今也同样能把你耍得团团转。

    你以为你收了个司徒敏就能够借着她的手来对付本座么?我可不信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去。

    思及此,她唤住红丹:“红丹,你连夜入宫,让二楼主小心提防,别着了别人的道。”

    红丹应下来,离去时,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魏王妃姚梓妍,你逃不了的。

    只要我不离开,就还有机会。你且等着,被你杀了的红汀还在地底下等着你去找她忏悔恕罪呢。

    红丹离去的脚步很快,也很坚定。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

    海石在红丹走了之后,斗胆问道:“楼主,您让公主独自留在宫中,真的没关系么?万一那个皇后真的对公主下手,岂不是……”

    “她是本座的好妹妹,本座比你更紧张她。”冯玉婷嘴角掠过一丝冷意,打断海石的话,“既然决定了担起这个责任,她就想到过后果。你舍不得你的公主,本座明日便可安排你进宫去陪她。”

    “进宫?”海石眼睛一亮。

    冯玉婷那双媚态横生的眼睛横了他一眼,“能进宫的男人,只有无根的。这是后宫的规矩。”

    海石脸上先是一红,跟着发白,冯玉婷哼了一声,他大气都不出了。

    爱慕海棠么?

    凭你,也配。

    冯玉婷抬腿兀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嘴角叼着嘲讽,身后的海石不敢跟上来。

    房中点了两盏灯,很亮了。

    她进了房便看见背对着门站着的黑衣人。

    一袭宽袍广袖的大黑袍,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连鞋子都是黑色的。他背上袖上以金丝线绣着展翅高飞的雄鹰,看上去高贵而神秘。

    冯玉婷顿时笑逐颜开,像少女怀春一般,朝着那背影奔过去,飞扑从背后抱住那人,“绝哥哥!”

    那人“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

    冯玉婷松开手,他便徐徐转来,脸上还带着金色的面具。

    这不正是流沙阁主么?

    冯玉婷脸上满是少女一般的笑容,与她这十八岁少女一般的面容倒是相得益彰,唯一不足的是,无论她笑的再天真,都会令人觉得她眼里过于沧桑,这双眼年轻不起来。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摘黑衣人流沙阁主的面具,他竟然也没有阻止。

    冯玉婷轻而易举就拿下了面具。

    金色面具之下,赫然出现一张骇人的脸。

    左半边脸似乎是被火烧伤的一般,红彤彤的伤痕像蜈蚣一样布满半张脸,交错,非常惊悚。

    右半边脸完好无损,看上去是三十出头的男子模样,眉眼挺立,很出色。若是完好的一张脸,定是许许多多女子的梦中情人。

    半边完好半边狰狞,这个人应当是经历过非同一般的痛苦。

    冯玉婷却像是早并未看见左半边脸的狰狞恐怖,欣然抱住他,在左边脸颊的伤痕上面用力亲了一口。

    男人,也就是流沙阁主,也对此习以为常,搂着她,狠狠吻上朱唇,纠缠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放开。

    冯玉婷面颊带红,看上去与寻常少女当真无异了。

    她被流沙阁主抱在怀中,坐在床沿,娇羞地咬着唇,柔声问道:“绝哥哥,你怎么来了?你的人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

    “你入京这么久都未曾见过你,想你了。”沙哑的声音说着情话,也是分外动听的。

    “这个时候出京不会被发现么?城中如今戒严了呢。”

    “无妨,那些个守城的虾兵蟹将,还拦不住我。”流沙阁主说着,话里有绝对的自信和张扬。

    冯玉婷煞有介事的点头,“那是,那些人如何能与绝哥哥的身手相提并论。对了,那个宇文成练呢?是不是还在地牢里边儿关着呢?”

    流沙阁主顿了顿,嘴角噙着笑容,“嗯,还关着呢。不过那个蠢货已经答应合作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静待时机即可。”

    冯玉婷从他怀中坐起来,拍掌就好,“那真是太好了,绝哥哥筹划多年,大事指日可待了。人家这边也只差最后一步了呢。鞑靼的那个蠢货还以为我真要帮他夺取西夏的疆土,他真是傻的可怜。”

    说时情真意切,心中是否真是这般想着,就另当别论了。

    “就知道你这小妖精有办法将那些蠢材耍得团团转,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咱们办事。”流沙阁主赞赏道,忽然推倒在床上,碾压上朱唇,大手也迅速除去冯玉婷身上的衣裳。

    “每次见着你,都这么叫人欲罢不能。”

    冯玉婷再配合不过,欲拒还迎,欲说还休,正是男人最心动的模样。

    流沙阁主广袖一挥,床帐落了下来。

    霎时间,遮住了床上的一切不可告人。

    春光无限好。

    正缠绵。

    夜色中,一道人影飞檐走壁潜入了后宫,堪称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了明处巡逻、暗处盯梢的所有耳目,成功潜入了琉璃阁。

    那黑衣人忽然闯入,叶海棠半点没觉得意外,瞧见她拉下黑巾露出的真面目,这才稍稍扬了眉头,“是姐姐叫你来的?”

    “是,二楼主。楼主让属下转达,一切小心,务必提防司徒敏等人的暗箭,切勿中了圈套。”

    叶海棠皱了皱眉,但嘴上仍说道:“知道了,告诉姐姐,我会万事小心。还有,跟姐姐说,她她在宫外一切也要多加小心,可千万别被有心人给抓住了把柄。”

    红丹点点头,面无表情。

    “红汀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吧?”

    红丹正要走,叶海棠忽然叫住她,“每日眼睁睁看着姚梓妍那该死的贱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你却不能对她动手,心里很憋火很想杀人吧。”

    红丹忍着怒火,手上攥紧了拳头。

    “可是姐姐不会让你动手的,如今姚梓妍那个贱人是姐姐手中的王牌,事成与否就全看这个女人的了。今个儿姐姐又警告你了吧?”叶海棠盯着她,在她身边走了一圈,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若有所思,说出的也是别有用意。

    红丹在花月楼多年,风月这一行本就是看人脸色赏饭吃的,她能把花月楼经营得有声有色,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她定定对上叶海棠的视线,拿开红袖楼中尊卑的身份,开诚布公道:“不知二楼主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姐姐的为人吧?她想要的东西,没人可以抢走;她不要的,也绝没有人能够留下。”

    红丹点点头,表示对此深有体会。

    只有最底下最基层那些无知的女子,才会天真的以为她们伟大的楼主真的是要带领她们杀遍天下负心汉为自己报仇。

    冯玉婷的目的,不过是打着消灭负心汉的旗帜,采阴补阳,用男人的精气练功,以达到自己容颜不老的美梦。

第216章 细如牛毛的蛊虫

    而她的手段,也是无比残忍,谁敢不从她的命令,便是个死;若敢反抗,更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榨干后便弃如敝屣。死不足惜。

    姚梓妍是如此,红汀的死更是如此。

    还有许许多多像这样被牺牲掉的,曾经以冯玉婷和叶海棠这两位楼主为天的无辜女子,她们都深信这两个人能够带给她们幸福,最后不过是从火坑爬出,跳入了无底的火海。

    最终被焚烧得尸骨无存。

    她身为下者,自然能深刻体会其中的酸楚和残忍,但叶海棠是高高在上的二楼主,她不老的容颜是诸多姐妹的追求和向往,她的眼中其他人皆命如草芥,死也不值一看,红汀之死就是最好的证明。红汀跟随她多年,连红汀死了,她叶海棠也没为红汀流过半滴眼泪。

    如今,她却要挑起这个话头,像是要撇清干系,就不得不叫人怀疑她的目的不纯了。

    “二楼主与大楼主情同姐妹,一气连枝,如今对属下说这些话?属下不懂。”红丹放低姿态。

    叶海棠重重一哼,冷笑道:“连你都知道我和她情同姐妹一气连枝,可她一心一意的想做成大事,可曾为我考虑过?我喜爱的男人,她也要来抢,这也叫做情同姐妹么?我可不曾见她把她的那个男人分给我享用。”

    红丹不吭声,静默立在那儿。

    叶海棠咬牙切齿,好似有许多话想骂,最后却只喃喃在口中念叨了几句,什么也没说出来。

    红丹向她鞠了一躬,转身便走,却被一只手捏住了右手腕,她侧脸看去,叶海棠信誓旦旦道:“你帮我看着她,我也会帮你找机会杀了那个贱人,让你替你的好妹妹报仇。”

    “二楼主也知道诺不轻许诺不轻信。大楼主的决定不是你就能更改的,替妹妹报仇这件事,属下会自行想办法,就不牢二楼主费心了。”

    一次失败,她已经从高高在上的红袖楼二楼主的尊贵身份跌下神坛,红丹自然不会对她客气。

    如今在红袖楼中谁不知道,二楼主那般明艳动人的女人竟然变成了老太婆了,以后怕是再也风光不了了。

    红丹蒙上黑巾,“嗖”地从窗口跃了出去,眨眼便失去的踪影。

    遭了梁丘雅音和司徒敏那个贱人的暗算,如今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敢来嘲笑她了!

    叶海棠气得磨牙,那张姣好的面容也因愤怒火大而扭曲变形,她抓起一个花瓶便要砸下去,幸好被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娘娘,这会儿夜已深,又是特殊时期,若闹出动静,情况不太妙……啊!”

    “啪!”

    叶海棠想也不想,挥手就冲来人扇了一巴掌。

    她正在气头上,这一巴掌力气自是不小。

    用了十足力气的一巴掌甩在脸上,有很强烈的回响,亚娜这一巴掌打懵了,身子晃了晃没站稳,叶海棠丢开花瓶,她还顾着不能让花瓶落地,吓一跳扑过去接住花瓶,在地上滚了好几滚,脑袋撞到了桌角,才停下来。

    脑袋一阵眩晕,亚娜半晌也爬不起来。

    “哼,没用的东西!跟着本宫这么久了还是这么不中用!”叶海棠甩甩打疼了的手,从她身上跨了过去,愤愤入了房内。

    口中还念叨着,“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废物!”

    好一会儿。

    亚娜一手抱着花瓶一手扶着桌子缓慢站起身,撞伤的地方在头顶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了一个大包,疼的她发晕。

    她晃了晃脑袋,把花瓶放回原处,端着参汤,又出去了。

    大楼主怎么会想的到,红丹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避不开她这个耳目。

    秋词姐说的是啊,虽说人无法生而平等,但凭什么像畜生一样被人糟蹋践踏?

    往日的恩情,在那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之后,都足以还清了。

    大楼主为了救娘娘而拿她试药,看着她痛不欲生也不肯为她施救,她好几次差点就死了。

    娘娘她们都以为她是靠自己过了毒发,其实并不然。是秋词姐姐救的她,是皇后娘娘出手救的她。

    她不是石头,谁对她是真心的好谁只是利用她,她能分得清楚,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秋词夤夜过来的邀凤宫,说起亚娜的伤势,话里话外全是惋惜。

    她虽已上过了药,但她在叶海棠那儿反复被折磨,怕是没几天日子过了。

    萧如月也禁不住叹了口气,当初秋词一开始的确是带着目的接近的亚娜,可她最终也是被亚娜的悲惨身世所动容。

    亚娜不肯透露自己主子的秘密,萧如月也不会强人所难,但自从冯玉婷入宫,她便一次一次在生死线徘徊,全是萧如月出手相救,是非善恶,她心中自有一把尺。

    而亚娜这些年一直服用红袖楼的药丸,身体底子早就掏的差不多,被冯玉婷与叶海棠的几番折腾,更是雪上加霜。

    即便她尝试着几次替亚娜解毒,但都是治标不治本。好不容易帮亚娜捡回条小命,又被冯玉婷往死里整,猫有九条命也不够这么折腾的。

    如今,离油尽灯枯也不远了。

    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她自认自己再没有从前那般泛滥的慈悲之心,但悲天悯人兴许是天性,亚娜的遭遇,让她无法不为之动容。

    世间人心善恶皆有数,但能做到像冯玉婷与叶海棠这般极致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当真是极少数。

    “娘娘,您恨么?”秋词问道。

    萧如月被她这一问,有些不解,“这一问何来?”

    “自打您入宫,叶海棠便视您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三番要置您与死地,更是害得您的……”她盯着萧如月的肚子看,迅速跳过这个细节,接着说道:“您恨她,么?”

    萧如月微微一笑,“恨,怎么会不恨?叶海棠欠了我好几条命呢。”

    父母亲是因姚梓妍和宇文成练而死没错,但若是没有叶海棠与冯玉婷的教唆操控,爹娘兴许根本不会死。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凶手,没谁是无辜的。

    秋词悲她的笑容晃晕了眼,这笑容让她莫名发寒,背上泛起阵阵凉意,“娘娘,您……”

    “本宫是小人,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如月笑靥如花。

    叶海棠虽然恢复了青春貌美,武功却是没了。尤其是一身内力,根本聚不起来了。如今更少了冯玉婷在身边,她的处境,堪忧啊。否则冯玉婷也不需要专门让花月楼那位八面玲珑的鸨娘深夜进宫跑这一趟了。

    冯玉婷看似升天入地无所不能,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么?

    既然你要玩女人的手段,那本宫也就用女人的手段陪你玩玩了。

    萧如月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很快就又恢复了笑容,她答应过宇文赫的,要开心的过日子。

    决不能因为仇人活的逍遥自在,而让自己过不好。

    复仇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仇人看着你活得自在洒脱无人能及,她却只能羡慕嫉妒恨。

    “那些虫子,亚娜都放出去了吧。”萧如月右手屈指轻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声音清亮脆响,直击人心底。

    秋词回道:“亚娜说,都放出去了。”

    萧如月满意的点点头。

    蛊虫如今是她最好的武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说说而已。

    冯玉婷和叶海棠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用蛊用毒害人,那她就用蛊虫以还击。

    白日里她给了秋词几条虫子,让亚娜放进叶海棠的房间。那些虫子名为毫蛊,细如毫发,本身无毒,但最擅长沾衣附体,无色无味,还会寄居与其他蛊虫身上,借此繁衍生息。

    冯玉婷与叶海棠常年养蛊,身上从不缺各种蛊虫,她们的身体便成了毫蛊最好的生存之所。那位花月楼的鸨娘红丹,也是红袖楼的一员,她身上也少不了有几样蛊虫,毫蛊定然趋之若鹜。

    放出去的这些毫蛊都是从她的玉蚕蛊身上养出来的,玉蚕蛊与毫蛊之间有共鸣,只要毫蛊粘上了红丹的身,只要红丹去寻冯玉婷,她就能找到冯玉婷的所在。

    余下的,交给雅音姐姐和宇文赫,足矣。

    萧如月眼中终于真正有了笑意,眉梢也轻松地扬起了。

    宇文赫深夜召了岳相和钱御史他们入宫,有大事相商,怕她累着才不让她跟去,临走前还要她好好休息,她倒是睡了会儿,秋词一来她便醒了。

    秋词走后,萧如月没了睡意,让绿衣再点盏灯,她想看会儿书。

    雅音姐姐的书,当真是字字珠玑,百看不厌。

    但此时她又有些看不进去。脑子里转悠的,全是朝堂上那些事。

    以钦差身份赴荆州查案的柳原、以及荆州的刺史和通判均已被捕,正在押送入京的途中。

    但宇文骁却是最大的未知数。

    从宇文赫的描述中,以及她从朝臣门口中了解到的,宇文骁此人骁勇善战,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宇文骁被逼急了,决心要反,闹将起来,宇文赫这个高坐明堂的皇帝未必是他的对手。

第217章 打呼噜的皇后娘娘

    她不是怀疑宇文赫的身手。

    她从未怀疑过宇文赫的身手能力。宇文赫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他武功奇高,轻功也是绝佳。但宇文骁是大将军,身手定也不会差,而且宇文骁常年在军中,若要比在将士们之中的威望,宇文骁无疑比身为皇帝的宇文赫更有优势。

    这些,也都是宇文赫所担心的。

    她真是越来越想见见那位大名如雷贯耳的大将军了。

    萧如月脑中纷乱的很,绿衣给她端来碗粥,“娘娘,君上还没那么快回来,您吃点东西再等吧。”

    贴心的绿衣姑娘很清楚自家娘娘如今是个随时会饿的状态,灶上的火不敢停。

    早些时候熬的一大锅粥,被娘娘一个人就吃掉了半锅,余下的被君上和雅音姑娘给分了,可怜的唐神医只吃到了小半碗,瞧上去十分的哀怨,临走前还一直念叨着:“绿衣姑娘,下回给我多留两口。”

    当时她都没好意思说,其实她仍留了小灶给娘娘,以备不时之需。这不,这就派上用场了吧。

    亏得那个时候没开口。

    绿衣为自己的机灵暗自高兴,却未看见萧如月那两条跳跃的秀眉。

    这姑娘是人认为,她在等宇文赫么?

    嗯,这样也好。

    萧如月笑吟吟的吃着粥,绿衣在边上念叨着:“这世道到底是不太平,宫里头的这些坏人什么时候才能清干净,我就想有几天太平日子过。”

    “这还不容易,你去庙里道观里烧香拜佛,祈求佛祖或者三清祖师降下一个雷来,把坏人全给劈了。”萧如月吃着粥,拨空回了她一句。

    绿衣姑娘就不乐意了,嘟嘟嘴,“娘娘,您快些吃完歇息吧。君上待会儿回来见您还醒着,奴婢又该挨说了。”

    “君上见皇后娘娘在吃粥自己却没有,便不会生气了么?”

    说着话,宇文赫的宝蓝色平头履已踏进了门。

    绿衣吓得一激灵,站着竟然抖了好几抖,萧如月生生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险些连手里的碗都端不住。

    宇文赫生就一双大长腿,不费吹灰之力,几步便来到萧如月跟前,接过她手上险些飞出去的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也不看绿衣那丫头了,径自舀起一口便喂到了萧如月嘴边。

    萧如月吃着粥,眼睛却是盯着绿衣的。

    绿衣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似的,畏畏缩缩地往后缩,脚丫子一点一点往后挪,一丁点声响都不敢弄出来。

    萧如月盯着她看,都舍不得眨眼睛。

    宇文赫循着萧如月的目光回头,绿衣立时吓得动也不敢动。

    萧如月忍俊不禁。

    宇文赫摆摆手,绿衣两眼放光,跟得了特赦的天牢死囚似的,顾不得其他,飞奔而出,跑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忙转回来手忙脚乱行个礼,“奴婢告退。”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人都走了。好歹是你从东陵带过来的贴心人,怎么还戏弄她。”宇文赫无奈笑叹。

    萧如月终于放开了笑,笑得花枝乱颤,“你不觉得,这深宫无趣的生活都因为绿衣而变得生动许多了么。”

    “有你在,哪里都好。”宇文赫又舀了口粥送到她嘴边,随口说出的话也如此令人如沐春风。

    萧如月的一顿,双掌握住他的手,“夫君,您这么会说话,是是师从何人?妾身也想见见那师父的金面。”

    宇文赫柔柔一笑,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深深的弧度,“见着你,过去二十多三十年看的话本子才算派上了用场。小时候在树林子里听别人说话,更肉麻更煽情的还有,怕你说夫君下……流。”

    萧如月“噗嗤”一笑,张嘴吃了粥。

    一碗粥本也没多少,宇文赫见她吃的香,忍不住也尝了两口,便给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剩下了。

    银临进来收碗,不知为何也是一副生怕君上会责怪的谨慎模样。

    萧如月最是放松,吃了些许东西进肚子里,便懒洋洋躺下来,夜里有风,这般躺着很是舒服,她便不肯动了。

    宇文赫抱她回了床上,她伸伸腿,大大咧咧地伸手伸腿四仰八叉,全然没个公主或者皇后该有的样子。

    床倒是大得很,任由萧如月折腾,宇文赫自个儿宽衣,躺到了她身边去。

    萧如月一直在翻,也不规矩,中衣是刚好合身的,她一翻动便露出了肚脐眼儿,宇文赫见状忙给她拉好衣摆,薄被也迅速盖好。

    “好生睡着,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怕着凉。”

    萧如月翻起来,趴在床上“咯咯”地笑着,只用两个手肘支起身子与宇文赫对视,“天气这么热,不至于着凉的。夫君,这会儿下朝了,不是在大殿上,别绷着了,多拘束啊。”

    “真是拿你没办法。”宇文赫捏了捏她的脸,把她按在怀中不让她再乱动了。

    萧如月的身子有些凉,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之前的几番变故,她身上总有些凉,但身子却没毛病,这样的大热天,抱她在怀中,甚是消暑。

    酷暑的日子她也是极少流汗的,还是今日在外头一直奔波,才出了身汗,回来后沐浴更衣完毕,却是一滴汗也没有了。

    萧如月在宇文赫怀中扭了扭,他闷哼了声,像是起了反应,却也不肯松开,萧如月不想他难受,加上眼皮子有些沉了,她便放弃了。

    先前毫无睡意,但这会儿往宇文赫的怀中直接一靠,睡意便汹涌而来。

    她揉了揉眼睛,忽而想起一件事,拽着宇文赫胸前的布料,呢喃问道:“之前,十三跟我说,你搜罗了一些能人志士,建起起了一个叫‘蓝图’的组织,后来,她又说,你手底下的人有个精致的称呼、称‘凤隐’,你到底是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身为一个皇帝,培养秘密势力,你这般作为若传将出去,文武百官定要觉得你是个**独裁的皇帝。”

    她眼睛已睁不开,说话条理却还清晰。

    宇文赫在脑袋上揉了揉,笑道,“它是蓝图,也是凤隐。”宇文赫徐徐笑,在她唇角轻轻啄了一下,“于朕是凤隐,于萧姐姐你,是蓝图。”

    “嗯,原来如此……”萧如月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迷迷糊糊应着,她的声音越发微弱,抓在宇文赫胸前的手也松了。

    不过片刻,她都开始打呼噜了。

    宇文赫听着呼噜声,哭笑不得。

    一国之母打呼噜?嗯,若是传将出去,也会是件天大的趣闻。

    不过,这等闺房之乐,他只会留给自己慢慢欣赏,好好回味。绝不会给旁人觊觎的机会。

    这一夜萧如月睡得极香,不可避免地做了梦。

    梦中风轻云淡,山河宁定,她同宇文赫趁着春日晴好出游,各自骑马,手牵手,悠哉踏过绿草茵茵,欣赏纸鸢满天。

    她是从梦中笑醒的。

    醒过来一看,身边的位置早已凉了。再往外头一望,日光刺眼的紧,想来时辰已是不早了。她并不知道,今早她那宠妻无度的夫君去上早朝前,依依不舍,抱着她在她额头吻了好几次才肯走的。

    萧如月伸个懒腰,正要招呼人进来,门正好在这时候从外头推进来。

    绿衣探个脑袋进来,“娘娘您醒了。”奉上傻笑。

    萧如月回以清晨清新的笑容,绿衣磨磨蹭蹭地挪进来伺候她梳洗打扮。往日是银临伺候梳妆的时候多,而绿衣多半是在准备膳食的。今个儿倒是调换了。

    绿衣递上漱口水和盆子,又沾湿了帕子递给萧如月,让她细细净面。而后便开始梳头了。

    萧如月让绿衣往简单了收拾,怀了身孕,不愿梳那些个繁重的发髻。最终绿衣给她盘头,头上只别了两支白玉水莲缠枝簪子,这便算是完事了。

    配上萧如月身上这件藕粉色上襦,宝蓝色下裙,十分素净干净,于炎炎盛夏中,实乃不可多得的清凉。半点也瞧不出皇后的架子。

    头这才盘好,银临便掐着时辰过来了。她端来个朱漆大方盘,上头有白瓷海碗装着的一大碗白粥用,四样小菜则是用绿釉重瓣莲花小碟装盘,一双象牙箸、一双细长银箸,一支与海碗同样花纹的瓷调羹,一支银质小勺。

    萧如月腹中饥饿,东西一放下,便迫不及待开动吃了起来。

    银临在边上欲言又止,好几次这般,萧如月抬眸看她,“出了急事,还是大事?”

    银临没回声,萧如月又问,“是朝上出事了?”

    “……娘娘料事如神。”银临颇有些尴尬。

    萧如月秀眉收了收,“说吧。”

    银临这才说将起来。

    原来,今早的朝会上收到荆州发现飞马送来的六百里加急,柳原以及荆州的刺史和通判在押赴进京的路上,遭遇劫囚,荆州刺史殒命,通判重伤,柳原被劫,下落不明。

    朝上一时哗然。

    自宇文成练谋反案发至今,罪行重大的从犯们悉数入狱,各部各司均有人替上了重要的位置,朝中一切运转如常。

    京中百姓由最初的人心惶惶,到如今已是人心初定,魏王案牵涉甚广是不错,但君上有旨:有罪者按律处置,无辜者均不连坐。

    魏王府中那上百号下人,及各府的奴仆们,生生从鬼门关捡回了自己的一条小命,对君上是感恩戴德之至。

    却不想这个时候起了这等波澜。

第218章 寻常百姓家的幸福

    劫囚非小事,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萧如月搁下筷子,手里头捏着瓷调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着白粥,眸中思绪飞速闪过,随即都消失不见。

    “主上因劫囚之事勃然大怒,早朝这会儿还没散呢。”银临说道,满脸的担忧。

    萧如月看了她一眼,继续沉吟着,努力想要想通其中的关节。

    劫囚之事,会是什么人做的?

    是宇文骁么?还是宇文成练?

    大将军的话,应该不会。他若是要反,登高一呼即可,何必多此一举劫什么囚?再说,以他的雷霆手段,想封住柳原这种人物的嘴,绝不会是劫囚,而是会直接下狠手,让柳原与那位荆州刺史一道归西,也不会留下荆州通判这么大一个证。

    事情倘若是宇文成练做的,这目的就直白了,直直是冲着柳原去的。他如此大费周章定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或者说,是为了某个别人谁也代替不了的目的。

    是什么事情重要到,让他不惜劫囚也要把柳原带走?而且还把荆州刺史灭了口,却唯独留下荆州通判?

    不对,这不对。

    萧如月追问道:“劫囚具体是怎么发生的?何时,在何地被劫?对方来了多少人,身手如何,随从官兵侍卫损伤多少?”

    银临备她猛然问了这么多,仔细回想着朝上传下来的话,一一转述。

    “是前两日的夜里出的事押送官军早就算好那些人会夜里来袭,早有防备,但不曾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暗中下毒,连驿馆里的驿丞、马夫等人,连同马匹全部中招,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对方派来十几个黑衣蒙面的高手,个个身手不凡,他们没杀官兵,而是绑了柳原等三人,当着众官军的面杀了荆州刺史,又刺伤了,而后带走了柳原。官军与驿丞等人,等到天亮才恢复意识,马夫从后门爬出去呼救,这才由路人报给衙门,一面找了大夫,一面送来六百里加急文书。”

    萧如月闻言皱眉。

    她总觉得事情有哪里透着古怪。

    若是宇文成练劫囚,抢走柳原是为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大张旗鼓带走了柳原,怎么可能只杀了一个荆州刺史灭口?那二三十个官军一旦恢复力气,可不是好对付的?他真的大可不必留下荆州通判那个活口的。这不合理。说他是良心发现不伤害无辜?鬼想信宇文成练这种人还有良心。

    若说半夜劫囚之事是宇文骁做的,他杀了径自刺史却留下荆州通判,也不像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会做出来的事情。他若想杀人,更不会留下活口给人以把柄。

    她总觉得,这次劫囚目的不单单是要带走柳原、杀个荆州刺史那般简单,更像是……要故意做给人看的。

    萧如月脑子里灵光一闪,蓦地想起更重要的事:“对了,今日朝上还发生了什么大事?”

    若单单是因为有人截杀了荆州刺史、劫走了柳原,朝会不至于到这会儿仍未散的。定是还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了。

    银临目光躲闪,看样子真的是了。

    “还有什么?说。”

    银临不敢再迟疑,照实都说了。

    “今早天一亮,城中坊市之间皆张贴了所谓的檄文,檄文以魏王的口吻自述,称他从未有谋反之心,一切的一切,皆是遭有心人陷害,希望君上看在血缘至亲的份儿上,给他一个洗清罪名的机会。不要祸起萧墙骨肉相残。”

    又把那檄文背了几句,当真是情真意切。

    萧如月听完不禁冷笑。

    如今证据确凿,只差捉拿他这个罪魁祸首归案,宇文成练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什么遭人陷害,这岂不是在指桑骂槐,说是君上在背后操纵三司给他罗织罪名?

    还说什么看在血缘至亲的份儿,莫要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让骨肉相残,他还想打着皇叔的旗号到什么时候。

    有心人,哪里来的有心人?他说的是在背后指使他做这一切的,那两个有心人吧。说的冠冕堂皇看似很有道理,却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若是心中无鬼,当初何须带着人拒捕逃跑?当真是冤枉的,王府之中的无数珍品如何解释?他说他是冤枉的,难不成这么多年来党同伐异排除异己的,全都是别人做了栽赃给他的?这个栽赃也太费心费力了。

    这一样一样,哪个不是在自打嘴巴?

    一大早就被这番言论恶心到,萧如月彻底没了胃口,让绿衣把东西撤下。

    绿衣迟疑了片刻,“娘娘,你要不多吃两口吧?”她的样子颇为担忧。

    见到娘娘脸色变了,她哪里能不担心。

    萧如月冲她微微笑着摇摇头,“无妨,晚些再吃点别的。”

    听了她这句保证,绿衣这才放下心来,端走了朱漆方盘。

    若没有这檄文一出,萧如月还不能确定究竟是谁去劫的囚、杀的人,如今一看,劫囚的定是宇文成练无疑。或者说,是流沙阁主给他的人让他去劫的囚。

    若真如他所说,一切都是别人的栽赃陷害,他是无辜的,那他又何须劫囚?

    前后不一,自相矛盾。

    萧如月思来想去,打定了主意,吩咐道:“银临,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檄文事件有何下文,还有劫囚案的细节。”

    银临怔了怔,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觉悟。

    “娘娘,这会儿还未下朝。要不等君上下朝了,您再……”亲口问问君上可好?

    “等他回来问他?”

    银临准备好的台词,被萧如月抬眸一扫,后面半句话老老实实给吞了回去,点点头。

    萧如月露齿笑了,“不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在意多说还是少说了。”

    银临神色怏怏,认命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彩茵进来报说,王婕妤来了。

    萧如月吩咐有请,套了件月白色的昙花大袖衫,便出去了。

    王婕妤过来,无非是说说这段日**中的事情,将大小事情逐一禀报上来,小事她可定夺,大事便要听皇后娘娘的裁决。

    萧如月对王婕妤的能力是认可的,这位婕妤不愧是王家的女儿,心思细腻,为人厚道,处理事情不偏不倚,虽然不及她母亲的那份沉稳大气,但也不差,她如今差的只是一番历练。

    萧如月喝着参茶,偶尔点头,并不做声,一面听着,一面在等银临的消息。

    她这会儿更关心朝上的消息。

    王婕妤见她半晌也没开口,说着便顿了顿,战战兢兢地看着她,“皇后娘娘?臣妾是否有哪里做的不好?”

    萧如月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这才意识到自己晃神了,浅笑着摇头,“没有。王婕妤你做的很好。不愧是王家门庭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王夫人没少在王婕妤身上花心思吧。”

    门庭与家人被夸,王婕妤自然是欣喜的,但说到母亲在她身上花心思,她又不禁惆怅起来,“父亲原本是希望我能寻个普通人家的。”

    “普通人家好,虽然平凡,但也幸福。”

    “可不是嘛。我父亲常说啊,寻常百姓家最是幸福,不像帝王家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字未出口,王婕妤见荷香冲她挤眉弄眼,这才猛然发觉自己说了什么,惊得从椅子里站起来,“噗通”便给萧如月跪下去了。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失言!”

    “慌什么,你说的又没错。”萧如月抿了口参茶,搁下手里头的青瓷绿釉锦鲤茶杯,“起来吧。荷香,还不把你家主子扶起来。王婕妤的膝盖磕着青砖你也不觉得疼。”

    荷香尴尬的紧,但皇后娘娘有命,只得把主子给扶起来。

    萧如月也不管王婕妤与荷香是怎么想的,望着外头明朗耀眼的日光,微微眯起了眸子,“帝王家是人世间最有权势富贵的地方,但也是世间最残酷之地。祸起萧墙,骨肉相残,至亲为了权势反目,最后怕都是要杀红眼了。”

    见王婕妤的脸色一白,她顿了顿,“寻常百姓家多好,男耕女织,和和美美,日子虽说平淡,却是千金难买的幸福。若是苦于,本宫还真想去当那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过几天舒心日子。”

    说到这,她眸中寒意褪去,眸光温柔如水。

    若是可以,她真想和宇文赫两个人一起离开这纷纷扰扰的宫城,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届时,生儿育女,男耕女织,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好。

    她最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降生在一个干净的地方。

    王婕妤嘴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荷香也是一脸的惊愕,皇后娘娘口中竟然会说出这般的话,真叫人难以置信。

    当然,在萧如月身边伺候的绿衣和彩茵,也同样都是一副受惊的表情。尤其是绿衣,那个表情别提多纠结了。

    娘娘,您这些话当着君上的面说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王婕妤的面儿说,传将出去,外人会怎么想您呢。

    萧如月回头看了绿衣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担心。却不当回事,径自拉着王婕妤说话,“对了,上回本宫送给王夫人的帕子,夫人可还喜欢?那绣样是本宫挑了好久才决定的呢。”

    王婕妤原本混沌的思绪,被萧如月的这一句话带的,想起了一桩事情,立刻清明起来。

第219章 史上最肥的蛊虫

    上回皇后娘娘宣召母亲入宫后,赏赐了许多的东西,也包括了那条皇后娘娘亲手绣的绣帕。

    那一日,母亲便一直念叨着什么,似乎对那条帕子耿耿于怀。

    母亲在离宫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若有机会,定要打听皇后娘娘的刺绣样式是从何处得来、打听皇后娘娘的绣工师从何人。

    她正愁着该如何开口向皇后娘娘打听,却不想,皇后娘娘如今主动提起来了。

    这正是最好的机会。

    王婕妤暗暗想着,堆起笑脸来,“皇后娘娘,上回臣妾的母亲得了皇后娘娘您的赏赐之后,还一直在嘱咐臣妾,一定要向皇后娘娘道谢,那方帕子臣妾的母亲很喜欢。皇后娘娘绣工精湛,我母亲也十分钦佩呢。”

    “王夫人夸奖了。本宫打小便学不好这些,还是来了大夏之后,听闻魏王妃绣工精湛,才心血来潮跟着魏王妃学了一段时间的刺绣。”萧如月一听她的话,便听出了她的画外音。

    这也是因为,她之前送给王夫人绣帕时,便已经算好了这一步。

    王夫人比她想象中的更能沉得住气,但终于是沉不住气了,想通过王婕妤来打听。

    王婕妤愣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忙说道:“原来如此,臣妾早就听闻,魏王妃的绣工乃天下一绝,世间少有人能及。不想皇后娘娘随魏王妃也学了一身精湛的绣工。不知臣妾可否向娘娘请教一二?”

    母亲说,皇后娘娘的绣工与她一位故人像了十之**;母亲还说,那位故人于她有如同再造的大恩。母亲更说,她那位故人早已不在人世,不知,皇后娘娘会否与她的家人有关。

    母亲说这话时的表情很严肃,也很郑重,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母亲从未如此过,母亲为人好强,绝不求人,这次却向她开口,她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王婕妤自知不是皇后娘娘的对手,她的打算是,如今打听不出来不要紧,且先想法子赖在邀凤宫里头。只要找到机会留下,总会有机会从皇后娘娘这儿打听到些许线索的。

    王婕妤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带了一抹笑容,说道,“不瞒皇后娘娘说,臣妾也很喜欢娘娘送给臣妾母亲的那方帕子,不知可否向皇后娘娘学习?”

    “王婕妤若是喜欢本宫绣的帕子,本宫这边有现成的,可以送你。为何非要自个儿亲手绣的不可?”萧如月淡笑着,堵回了她的话。

    王婕妤揪紧手中的帕子,有些紧张,她并不擅长这些事,但母亲交待的事,岂有半途而废之礼?

    她纠结了一会儿,壮着胆子抬起头,望着萧如月说道:“臣妾入宫之后,再不能在承欢父母膝下。娘娘从东陵远嫁而来,当也明白,这是臣妾唯一能尽的心意了。”

    说着,便给萧如月跪下了。

    她这一跪,十足的真诚。

    不能承欢父母膝下是真的,为此伤心难过也是真的;母亲报恩心切,思念故人心切,她想替母亲完全心愿也是真的。这些,半点不掺假。

    萧如月手抚着茶杯,看着跪在下首的王婕妤,徐徐笑了。

    “王婕妤要尽孝心,本宫怎地忍心拂了你的心意?”

    王婕妤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说了什么,怔愣地仰起头,“多谢娘娘!”重重便磕了个头。

    荷香心疼自家主子。

    但对于皇后娘娘,她慢慢觉得,这位娘娘与她想象中的,好似全然不同。

    王婕妤走后,萧如月又躺回床上去,绿衣知她早膳没吃几口,给她端来一屉包子。原来她是早有后手。

    早朝直到巳时才散。

    银临跑回来说,早朝上局势纷乱,君上脸色很不好。

    萧如月在床上躺着,也睡不着,银临一说她便起来了,梳洗了一下,让银临重新给她盘了个头,这才弄好,下朝后的宇文赫便直奔邀凤宫来了。

    风风火火,崇越、崇阳也一并来了。

    “出什么事了?”萧如月以口型问了跟在宇文赫身后的两个少年。

    崇越、崇阳纷纷摇头。他们的摇头不是表示不知内情,而是表达了“不可说”。

    宇文赫不想由他们的口来说,也罢。

    萧如月也不追问,拉着面无表情的宇文赫坐下,其他人很识相,悉数退下了。

    “怎么了?在朝上被那群老顽固气坏了?”萧如月开门见山,也不隐瞒自己知道些许状况的事实。

    宇文赫闻言看了她一眼,眸中光芒闪了闪,倒是晶亮,“银临都告诉你了。你是怎么看?”

    “银临说,今个儿一大早有人在坊与市间张贴了所谓的求情檄文,意图借着骨肉亲情的幌子,为罪人洗白;她也说了柳原被劫走、荆州刺史被杀、荆州通判重伤一事,但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朝上诸位大臣是怎么评价的。”

    萧如月摊手,言下之意说,其余你的来说。

    宇文赫“嗯”了一声,也不恼,伸手将萧如月揽在怀中,“列位臣工对檄文很感兴趣,有人表示说,说不定魏王案其中真的另有隐情。”

    “嗯,都怪檄文写的太暧昧,撰写这篇檄文的人,很懂如何收买人心。”萧如月表示对其人的佩服。

    她顿了顿,又问:“就没人说说劫囚之事么?”

    “自然是有的。”

    “那他们怎么说。”

    “展开了强烈的讨论,说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人犯被杀、被劫,官军却未伤分毫,这些官军很有可能与劫囚之人有所勾结。”

    萧如月作思考状,“满朝文武都变得爱动脑筋了。好像要把刑部的活儿都给抢去了才满意。”

    尤其是,单凭人犯被劫、被杀,官军一个未损。就断定官军和劫囚的犯人有勾结,实在太过武断。

    若是站在明哲保身的立场,她也不敢说,押送犯人的官军就一定是无辜的,毕竟在未经调查确证之前,谁也不能打包票。

    但站在她的立场,押送柳原、荆州刺史、荆州通判三人的官军是从京中派去的,她信不过别人,也信得过崇越手底下的羽林卫。

    所以,这件事的是非曲直,必须亲眼见过那些官军,才能弄清楚。但眼下,那些官军们中毒,身上余毒未清,被当地衙门安排着就地休整,朝廷必然要派钦差前去。

    思及此,萧如月看着宇文赫,“我推荐崔敬轩。”

    宇文赫唇际噙着笑意,越发深浓,“知朕者,皇后也。”

    他考虑的人选,也是崔敬轩。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却耿直正直的刑部官员。他去查案,最合适不过。

    萧如月笑,赏了他一记香吻。

    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乎因为那些糟老头子而生气。不对,原先朝上那些糟老头子多半与魏王案有关,如今不是在天牢,就是在大理寺和刑部的大牢里。

    朝上多了许多的年轻官员。大夏这是正在换血啊。

    两人在房中说了会儿话,宇文赫出来时,与方才的面无表情已是截然不同。

    银临、崇阳、崇越等人对皇后娘娘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如月欣然收下他们的钦佩,送走了宇文赫之后,转回房中。

    “这么着急让人喊我回来是所谓何事?”

    萧如月才坐下,便见一个人影从窗口飘了进来。

    雅音姐姐又不走正门了。

    她无奈叹气,“喊你来自然是有天大的事情要找你的。雅音姐姐找到冯玉婷的所在了么?”

    梁丘雅音摇头,“这个女人很狡猾,一直在故布疑阵,她背后是有高人相助是。”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萧如月好奇道。

    梁丘雅音皱眉,“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之前布置在她身上的香蜜也被她发现了。她了解我的手段,我很难找到她。”

    这是大实话。

    萧如月笑笑,拿出贴身放着的的寒玉匣。

    玉蚕蛊最近吃的多,睡的也多,肥的寒玉匣都快装不进去它了。好在它的身子柔弱无骨,能够伸缩,蜷成一团也可以,这才勉强塞在里边儿。

    “这肥虫子,真的是我给的那条?”梁丘雅音瞪大眼睛。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蛊虫养成菜虫子似的。

    “蛊虫不能让它吃饱,吃饱了便会生出惰性,不听使唤了。”雅音姐姐郑重其事道。

    萧如月露出迷惘的表情,用手指戳了戳玉蚕蛊肥胖的身子,睡着的虫子蠕动起来,慢慢展开,一会儿便满出了寒玉匣。

    皇后娘娘黑线:果然给吃太多了。以后要给它节食。

    “肥虫子,本宫喂了你那么多好东西,可不是让你每天懒洋洋睡觉的。”萧如月又戳了玉蚕蛊两下,这虫子看着肥硕笨重,却是“腾”的就翻了个身。

    十分敏捷。

    萧如月她们生生被这胖虫子给逗笑了。

    玉蚕蛊又翻了一下,迅速爬进萧如月手心里。比想象中的要懂事呢。

    萧如月捧着虫子,一脸严肃地对梁丘雅音说道:“雅音姐姐,如果我说我能够找到冯玉婷在何处,你信么?”

    “靠这条肥虫子?”雅音姐姐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笑了,但这不是嘲笑萧如月,而是被肥虫子玉蚕蛊给逗笑的。

    她真的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肥的玉蚕蛊。

    史无前例。

    绝无仅有。

    萧如月面上不见半点打趣神色,郑重点头,贴着玉蚕蛊喃喃念了几句,肥虫子忽然迅速甩动它肥硕的身子。

    “啪!”就见它尾巴的两节骤然断裂开来。

第220章 当绊脚石都不够格

    “这是做什么?”

    雅音姐姐吓一跳。

    萧如月拿起玉蚕蛊断掉的两节放到雅音姐姐手心里,“这是断尾。之前无意间见过玉蚕蛊蜕皮断尾,我才知道可以这样的。”

    雅音姐姐吃一惊。

    又听见萧如月说,“我在那个花月楼鸨娘的身上放了毫蛊,毫蛊是在玉蚕蛊的身上养出来的,用玉蚕蛊就能追踪到她的行踪。她一定会去见冯玉婷的。接下来,就全看姐姐你的了。”

    雅音姐姐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你是说,你养出了毫蛊那种稀罕玩意儿?”

    萧如月眨眨眼,指了指她手心里的胖虫子,“它上一次断尾来着,我无意间发现的那些小家伙。”

    “……”雅音姐姐风中石化。

    萧如月见她表情僵化,弱弱地揉揉她的肩,“姐姐,我也知道这是天杀的狗屎运。你莫要想太多的,你以前没养出来,或许只是机缘未到。你……”

    “月丫头,你不愧是我相中的人啊!”不等萧如月安慰完,僵化的梁丘姑娘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赞赏笑声,“简直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

    这回换了皇后娘娘风中凌乱了。

    敢情,雅音姐姐刚才不是因为伤心,是因为激动的?那她不是白白说了那些安慰她的话了。

    “月丫头我告诉你,从来没有一个养蛊人会像你这样养蛊,他们都是饿着虫子,让它半饥半饱,以确保在需要它们的关键时刻,能够以食物为诱饵,诱导蛊虫为自己所用。结果你……”

    雅音姐姐说着几乎笑岔气了,“真是误打误撞,给你开启了新世界。我养了多少年,也没等到我的玉蚕蛊主动断尾,辛辛苦苦忙进忙出也没养出过毫蛊,你真是……奇才。”

    萧如月一脸黑线。

    雅音姐姐你这是夸还是骂?

    某个虚长几十年,仍然顶着一张十六七岁小姑娘的脸孔的梁丘姑娘,抱着肚子笑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握着那节玉蚕蛊的断尾,扶着桌子站起来。

    皇后娘娘黑线,拉下脸道:“雅音姐姐要是不稀罕,本宫可就要收回了。”

    “不不不,我这是高兴的,为你高兴。”梁丘姑娘连声道,“你要知道,你真的是一个奇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知道有毫蛊却是从未见过,你知道我有多稀罕它么。”

    萧如月撇撇嘴,假装没听出她话中的赞许,“总之,冯玉婷就交给雅音姐姐了。”

    “嗯,那个恶心的女人胆敢惦记你的夫君,姐姐会帮你收拾她的。”梁丘姑娘信誓旦旦。

    萧如月横了她一眼,“那万一她要是看上了唐先生怎么办?”

    雅音姐姐的笑容为之一顿,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阴森森的,“姓唐的要是愿意被勾走,我也不能拦着不是。”

    萧如月确信,唐敬之唐神医要是真与冯玉婷多说几句话,雅音姐姐可能真的会把他……嗯,毒哑。

    用过午膳,萧如月将王尚书送来的图纸打开来仔细参详研究。

    眼下她还顶着工部水部司员外郎的身份,虽说告假在家“养病”,但王尚书十分眷顾也非常信任她这个下属,一直派人把最新出炉的水坝图纸往别苑里送。

    别苑的人收到后,自然会把图纸给送进宫,转送到她手中。她看完,会写出自己的意见和见解,再和图纸一并送回到工部去。

    所以,即便没有穿上官服去工部上岗,却半点也没偷得闲暇。

    至今她也想不明白,宇文赫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非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叫她女扮男装去考什么科举,还让她入朝为官。

    这个秘密一旦揭破,定是要山摇地动的。

    他这是要给自己的皇位埋下祸患啊。

    可是,她竟然也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不过,不怕。宇文赫是君上,她是皇后。出了任何事,她都会陪他一起担着。

    萧如月看着图纸,心里面想的,满满都是宇文赫那张时而正经八百、时而面无表情,时而温柔似水的俊颜。

    若在你心上,天涯近咫尺。

    有你在,处处可为家。

    宇文赫,这辈子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红丹在客栈休息了半日,换了装,趁着青天白日的,雇了轿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瞧她那阵仗,谁能想到,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罗刹?谁又能想到,她会与满城通缉的魏王妃有关系?

    她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已经落入了梁丘姑娘的掌握中。

    雅音姐姐从萧如月那儿得到了胖虫子玉蚕蛊的断尾,一路寻踪找到了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断尾离开了母体仍然鲜活,伸缩自如,还会蠕动,与一条完整的虫子全无二致。简直不要太好用。

    梁丘姑娘已经在打算着,等找到了冯玉婷,她要把这节胖虫子的断尾据为己有才行。

    不过半日光阴,坊市间张贴出来的魏王自白檄文,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偌大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街头乞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百姓间议论纷纷,有人开始讨论,魏王会不会真是被冤枉的,要不是冤枉的,他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喊冤?

    也有人说,这个魏王干了这么多缺德事,桩桩件件公诸于众,怎么可能都是别人栽赃陷害的。再说了,这些个皇亲国戚有哪个是干净的?他说他是冤枉的,他就真是冤枉的么?说不定他就是装可怜。

    还有人说,这个魏王分明就是罪大恶极,他若真是无辜,之前何必带着下属拒捕逃跑?当时君上也没下斩立决的命令,只下令将他抓捕归案,魏王再怎么说也是君上的亲叔叔,君上还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么?那会儿做贼心虚跑了,如今又跑回来装可怜收买人心,手段真真卑劣无耻。

    总之,说什么的人都有,但民心动摇却是事实。

    坊间百姓对这些大案重案一向是一知半解,人云亦云,对其中关节并不清楚。如今出了什么魏王檄文,便是给百姓的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这效果,正是流沙阁主与宇文成练最乐意看见的。

    当然,城中的那些所谓檄文,也是他们的手笔。

    此时京中某处宅院的地下暗牢里,宇文成练举起酒杯,敬对面戴着金色面具的流沙阁主,“阁主果然好手段,这么一来,宇文赫想对我赶尽杀绝也要好好想想了。”

    “王爷可别高兴的太早了。”流沙阁主沙哑的嗓音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这还只是开始,小小的流言蜚语动摇不来宇文赫对你赶尽杀绝的决心。仅凭这点流言的杀伤力,也奈何不来宇文赫分毫。”

    宇文成练嘴边的笑容为之一僵,咬咬牙,握住酒杯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忍辱负重,纡尊降贵在在这个地牢里吃尽苦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走出去,能够将宇文赫那个不可一世的庶出杂种踩在脚底下!若是不能将宇文赫弄死,若是不能登上帝位,那他受的苦,谁来赔偿?!

    宇文成练愤怒,却不能发作,他咬紧牙关,几乎要把杯子捏碎了。

    许久,才忍住了心口的滔天怒火,从牙缝间挤出话来,“那要怎么做?只要能绊倒宇文赫,本王全力配合!”

    对,全力配合。

    宇文成练,只有宇文赫倒了,你才可以出去。

    你要记住,你有今日的苦难,全是拜他所赐!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不好过,宇文赫你也休想好过!

    司徒敏,你迟早都会是我的,你等着吧!等我把宇文赫从龙椅上拉下来,等我当上了皇帝,就让你当我的皇后!

    宇文成练迸发出光芒和狂喜,诠释着他那漫无边际的野心。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金色面具下那双阴鹜的眼给一览无余。

    宇文成练的野心和贪婪他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个人贪婪全写在脸上了。

    论城府,论手段,他宇文成练哪一样都没法儿与宇文赫相提并论,他这辈子就是做梦都当不上皇帝的。

    他以为全力配合便能出去?他以为全力配合,把宇文赫拉下马他就可以爬上去了?真真是天真极了。

    有本座在,怎么可能轮得到你呢?宇文成练,我的魏王爷。

    你啊,充其量就是本座等上帝位的一个阶梯,你连绊脚石都不够资格。

    流沙阁主端起酒杯,出其不意碰了一下宇文成练的杯子,发出“叮”的脆响,他不理会也宇文成练的反应,仰头满口饮尽。

    ……

    日落月沉,一日便这么过去了。

    一早起来,坊市围墙上又多了新的文章。

    昨日的文章说的言辞恳切,今日的更是情真意切,把魏王含冤遭害的境况描绘得绘声绘色。

    不知情的百姓很容易便信以为真,纷纷为之惋惜可怜。

    坊间便传出新的谣言,说是,昨日魏王在文章中提了祸起萧墙骨肉相残,指不定真是有什么有钱有势之人故意陷害呢。可是,有什么人权势比魏王这个皇叔还厉害的呢?那不就剩下君上一个了么?

    城中流言满天飞,越发激烈。

    一时间,可谓满城风雨。

第221章 挑拨离间

    “简直岂有此理!”

    消息传回露华殿,太皇太后震怒,拍案而起。

    “坊间那些流言真越来越不像话了。赫儿堂堂一国之君岂是他们可以随便议论的!”

    端云公主一大早便领着郡主入宫,坊间传闻也被她一并带入宫来。

    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将坊间传闻都细说了一遍,才惹得太皇太后震怒。她却是一副,不知情者的无辜模样,好似她从不知太皇太后对此事浑然不知。

    加上青荷郡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的演说,太皇太后越发怒不可遏。

    “是魏王那个混账东西自己个儿做了亏心事,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如今让赫儿来背这个黑锅,岂有此理!”

    身边的人连声附和,太皇太后脸色越发难看,“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勾结外邦企图篡夺祖宗基业。我大夏出过他这般的孽障!他有什么资格喊冤枉?!”

    “来人,去把皇后叫来。”太皇太后越想越生气,拍桌怒道。

    露华殿的人来传太后懿旨前,有小太监先行前来通报消息。

    萧如月还在用早膳,刚吃了半碗粥,银临把人领进来,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跪着说道:“皇后娘娘,坊间传闻传进了露华殿,太皇太后震怒。片刻便会有人来传召您前去觐见。”

    萧如月的手一顿,外头的消息她好不容易把消息压下来,不许任何人往露华殿里传,是何人如此唯恐天下不乱?

    她看了银临一眼,问那小太监道,“今儿个是谁人进宫探望太皇太后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端云公主和青荷郡主,一大早便进宫了。”小太监不明所以回道。

    萧如月“嗯”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二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皇后娘娘,嬷嬷交代要转告娘娘,端云公主来者不善。”

    萧如月点头称善,“嬷嬷思虑周全,本宫记下了,你且先下去吧!”

    嬷嬷不愧是宇文赫安排的人。

    今个儿太皇太后那儿这一关,估摸着是不好过了。

    露华殿来报信的小太监走后,萧如月转看银临,“今儿个一早,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银临:“奴婢不敢欺瞒娘娘。今日一大早,又贴出了新的所谓檄文。”说着,将宫外传回的消息都一一禀报给萧如月。

    萧如月吃完余下的半碗粥,对镜梳妆收拾了一番,今日她穿了一件淡紫色对襟上襦,搭了一条胭脂色团花软烟罗工褶褶裙,挽了一条与下裙同样团花的蓝色披帛。

    她面上肌肤本是极好的,白里透着红,但又扑了一层薄薄的水粉,朱唇正中点了胭脂,正是个咬唇妆。既有了皇后的稳重,也不失年轻女子的活力。炎炎夏日里,淡妆浅色不黏不腻。

    头上照常梳了个凌云髻,簪上华贵的七尾凤钗,加上两支青翠的镂空雕小荷初露的玉簪,稳妥了。

    这才收拾妥当,露华殿的人便来了。

    听完懿旨,萧如月淡淡一笑,吩咐摆驾露华殿。

    萧如月到时,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正在轮番安慰太皇太后,不住的让她老人家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凤体安康最为紧要。

    萧如月上前见礼,太皇太后顿了顿,“且先坐下,哀家有话问你。”

    “是,皇祖母。”萧如月扶着银临的手起身。

    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也向萧如月行礼,她摆摆手,道,“免礼平身。”目光间多有打量。

    端云公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可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若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何必要偏挑这个时候进宫?

    “皇后,端云,和青荷丫头一早入宫,跟哀家说了些话,不知是否属实?”等萧如月落座之后,太皇太后才问道。

    萧如月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解地问道:“不知道端云公主与清河郡主都与太皇太后说了什么?”

    “坊间有些不实的传闻,对皇帝十分不利。皇后为何一直瞒着哀家?”皇太后开门见山道,“今儿个若非端云与青荷丫头入宫来看哀家,无意间说起,你还想瞒着哀家都什么时候??”

    太皇太后微微皱了眉头,话有些许的责备。

    萧如月见状忙站起身,作惶恐状,回话道,“皇祖母,坊间百姓不知案件真情,因听信谣言,而传出一些不利于君上的传言,孙媳儿怕您老人家听了生气,便不敢说与您听。”

    端云公主闻言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说:“你分明是有意欺瞒。”

    萧如月的一双水漾眸子从端云公主身上扫过,对她莫名有些敌意的眼神,不以为然。

    青荷郡主看热闹不嫌事多,还要补上一句,“皇后如此所为,君上难道就不说什么?”

    萧如月闻言,秀眉微微一动,面带微笑,转脸望着座上的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谣言者,均言不副实,多是为了煽动人心,唯恐天下不乱。君上他也是担心您老人家的身子,才不让臣妾告诉您的。”

    一句话便将青荷郡主懂堵了个哑口无言。

    青荷郡主气的瞪眼,还想说什么,被端云公主一个眼神阻止了,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在边上伺候的银临和绿衣见这一幕,对视了一眼:青荷郡主根本不是娘娘的对手。

    太皇太后把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的表现都看在眼中,沉吟片刻,还是有些恼,“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该瞒着哀家。”

    说这话时,颇有些不高兴。

    萧如月也不犟嘴,乖巧应下,“是,是臣妾考虑不周,是臣妾不该瞒着太皇太后您。以后若是再有这般不实的谣言出现,臣妾定会在第一时间,告知太皇太后您老人家。”

    太皇太后点点头,神色松动,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谣言这东西的确是见仁见智。皇后不与哀家说,也是对的。再有这等事,你与哀家打个招呼便是了。起来吧,别跪着了。”

    “是,皇祖母。孙媳妇儿记下了。”萧如月谢了恩,扶着银临的手又坐下了。

    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母女二人面面相觑,嚼了半个时辰的舌根,好不容易把那些难听的话都搬进宫来,竟然抵不过皇后的三言两语?

    她们自然不清楚太皇太后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个事情,她们也不知太皇太后是如何才能从魏王宇文成练手中脱险的。宇文赫怕这些事情传出去动摇民心,影响大局,自始至终都未曾对外宣布过。

    寻常百姓可没有皇家人这么强大的承受能力,若给他们知道,连太皇太后都能假冒,还有什么是不能假冒的。天底下还不得人心惶惶了。

    太皇太后与端云公主虽是母女,有些秘密却是连端云公主也不能得知的。

    萧如月与太皇太后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太皇太后最初的怒火已消了泰半。

    其实,图在被端云公主挑拨得着急上火,喊人去传皇后之后,便有些后悔了,这会儿许茹芸三言两语说明了缘由,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气不起来了。

    “皇祖母,端云公主和青荷郡主难得入宫一趟,今个儿午膳就留在露华殿用了吧。孙媳儿去吩咐膳房,准备几个端云公主和青荷郡主喜欢的菜,这会儿外头越发热了,赶着点出宫别再中暑了。”

    “皇后说的是,端云,青荷丫头,你们难得入宫一趟,中午便留下陪哀家用膳。皇后帮忙张罗着,你们那就陪哀家聊聊天,拉拉家常,晚些凉快了再回去。”太皇太后对萧如月的决定十分赞同,当即拍手叫好。

    端云公主脸上的神色有些微妙,像是没想到萧如月会有此举。

    青荷郡主闻言也怔了怔,正想说什么,端云公主便抢先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本宫许久未曾陪母后用过膳了,有劳皇后娘娘张罗。”

    “公主客气了。”萧如月回以微笑,转头吩咐银临,“你亲自去一趟御膳房,吩咐厨子们,今儿个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在露华殿用膳,要仔细准备,莫要怠慢了公主与郡主。御膳房主厨在宫中多年,是稳妥的老人,应当知道端云公主的喜好,让他好好做,可别弄砸了。”

    说着话,压低嗓音迅速吩咐了一句,“查查他们近来都与哪些人过从甚密。”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母女俩无故选在这个时候进宫,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何况,他们挑拨离间的野心昭然若揭。

    “奴婢遵命。”银临语出双关,已明白了主子的吩咐。

    她向太皇太后等人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看着银临远去的背影,萧如月暗暗想着,事情别是她想的那般便好。

    绿衣近前一步,在萧如月身边伺候。萧如月回头看了她一眼,吩咐说道:“绿衣,你去把你做的点心拿上来给太皇太后和公主郡主尝尝看。”

    太皇太后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绿衣是又做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么?”

    “是的呢,皇祖母。”萧如月说道,“前两日方太医去邀凤宫给孙媳儿把脉,提到您近来有些上火,又怕您吃不惯那些苦药,绿衣便想法子做了几个点心,和茶水。今个儿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难得过来,正好也一起尝尝看。”

第222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太皇太后显得十分高兴,点头称善。

    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母女二人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绿衣退出去一会儿,便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食盒。

    原来彩茵一直在外头侯着,送了东西便回去了。正好也回去向君上禀告说,皇后娘娘今个儿就不回邀凤宫了。

    绿衣把食盒打开,一打开食盒便有香气扑鼻,里头有三样点心,晶莹剔透,精巧可爱。还有一个蓝色锦缎盒子。

    萧如月拿出盒子,打开,里头是晒干的金银花、夏枯草、桑葚叶等药材做成的花茶。她拿着锦缎盒子便递给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拿热水泡开,端来即可。”

    嬷嬷自是懂事,接过东西道了声:“遵命。”便下去泡茶去了。

    降火解暑的花茶端上来,太皇太后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花茶,对绿衣和萧如月是赞不绝口。

    青荷郡主的神色晦暗不明,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的向萧如月那边飘去,眼中的嫉妒和恨意,一闪而逝。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便能博得君上的关注?凭什么她可以把君上迷的神魂颠倒,令他无视后宫佳丽貌美如花,独宠一人。凭什么她可以当皇后?!

    她谭青荷哪一点不如她司徒敏?论相识,她与君上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论身份地位,她也是堂堂郡主;论样貌长相,她自认不输给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凭什么就可以在宫中作威作福,俨然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什么德行!

    萧如月将她的反应收入眼中,若无其事的笑着,吃着。

    端云公主给青荷郡主夹了块糕点,推着她的手提醒道,“绿衣姑娘做的点心,难得一尝,多吃点。”

    青荷郡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

    太皇太后说,笑着说道,“可别吃太多了。留着肚子用午膳。今个儿少不了你们俩爱吃的菜。”

    端云公主连声称是,又连声夸奖萧如月,夸说,“皇后娘娘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如此善解人意,不愧是东陵的公主,蕙质兰心,秀外慧中。比那个鞑靼公主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萧如月只是笑。

    端云公主又说,“也不知会是哪位娘娘,替君上生下长子嫡孙。”

    不知是哪位娘娘替君上生下长子,嫡孙。这分明是话里有话。

    含沙射影的提醒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坐不长久了。

    萧如月嘴角的笑意更浓,端云公主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的女儿一定就能入宫,一定就能登上后位呢?

    就算没有她萧如月,这个后位,也有很多人排着队欲要竞争上岗呢。

    露华殿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悄悄上演。

    此时,大殿上也是波涛暗涌。

    宣布了任命钦差前往查勘劫囚案之后,朝上便因为魏王檄文吵翻了。

    那所谓的檄文贴遍京城各坊各市,是个人都没法儿不看见。满朝文武也各自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有人说,魏王的所谓檄文分明话里话外含沙射影,影射君上陷害他,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有人说,魏王用心良苦,此举虽不合时宜,但情有可原。双方争论不休,俨然成了集市上泼妇争抢物品一般泼辣无赖。

    宇文赫高高在上,看着他们争吵不休,文武百官越吵越凶,逐渐白日化。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那些替魏王辩解的,究竟是几个意思?都以为他这个皇帝是空架子,虚设的么?他下旨称不连坐无辜,可没说连元凶首恶都可以无罪释放!

    “嘭!”争吵不休中,殿上一支观赏用的楠木烛台骤然断裂倒了下来。

    争吵不休的百官全都被这响声吓了一跳,循声看去,正好看见君上冷若万年不化冰山的俊颜,顿时噤若寒蝉。

    “朕是待你们太过宽容了吧?”宇文赫冷冷哼道,“何时开始,朕的满朝文武竟然会蠢到为了一纸从何处传出都不知道的所谓檄文在朝会上吵吵嚷嚷?魏王案证据确凿是朕虚构的还是朕刻意陷害的?幕后操纵者若真是朕的皇叔,他若真是无辜,为何不敢出来与朕当面对质,而是要散布这种动摇民心,动摇国本的谣言!你们读的圣贤书呢?你们的脑子呢!”

    一番话寥寥数句,掷地有声。

    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出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

    “今个儿就议论到这了。都回去自个儿好好想想,这到底真是魏王叔的无辜自白,还是那有心人的圈套。”

    宇文赫丢下这话,便离座大步流星而去,头也不回。挺拔的身姿,健硕的体态,稳健的步伐,无不都在彰显他的魅力与气魄。就连背影也正气凛然。

    方维庸忙道:“退朝!”随即大步跟上。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有人低下头,自惭形秽,不久便径自离去;有人摇摇头,叹息着,也退出了大殿。

    但并不是所有朝臣都退出去了。岳相与三司的三位大人,都留在大殿未走,萧景煜也尚未离开,还有工部王尚书、崔敬轩与杜子衡等人,都留在殿上,面面相觑。其中其中一位满面胡茬个头奇高的大个子武将,尤其惹眼。

    小顺子走过来,向诸位大人恭敬地行了礼,说道:“诸位大人请随我来。”

    诸位大人随他而去,转眼便到了御书房。

    正要进门便见,君上先一步回的御书房,端了杯茶坐在案后,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与朝上那个震怒的君上,判若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赫也不急着解释,盯着众位大人中那位满面胡茬的大个子武将说道,“泰山,让巡防营加强巡逻,尤其是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莫要给有心人钻了空子。”

    大个子武将张泰山双手作礼,回话道:“臣遵旨。”

    他似乎有些驼背,站不直身形已经很高大了,声音更是洪亮如钟,在殿上却是未曾加入争吵的。若是他开腔,那些文官哪里还有说话的机会?

    君上点了个头,表示满意,呷了口茶,“诸位臣工就说说吧,这贴满全城的所谓魏王檄文,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岳相看了看萧景煜,又与三司都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朗声道:“老臣觉得,所谓魏王檄文,不可尽信。”

    三司也纷纷附和,“臣附议。”

    宇文赫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心中有个想法已然形成。

    露华殿里。

    银临去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去而复返。

    回来便禀报道:“皇后娘娘,奴婢已将一切都吩咐下去了。总厨今个儿不在,换了位不熟悉端云公主的厨子在主事,奴婢带了位过去在公主府照顾青荷郡主的嬷嬷,那嬷嬷最是清楚公主与郡主的喜好了。厨子们这会儿已经在准备了。”

    萧如月闻言浅笑着点了点头,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的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皇后果然不是什么善茬,早前能给她们台阶下,这会儿也能削了她们面子。她这是在警告她们,最好收敛自己,别惹恼了她,否则她随时都能收拾了她们么?

    端云公主暗暗攥紧了绣帕,青荷郡主大袖衫下的手也攥成了拳头,皆看着萧如月。

    萧如月没事人一般,笑意轻浅的对太皇太后说着:“皇祖母,臣妾吩咐银临顺便去御书房通报了,等君上忙完,也会赶过来了。”

    “嗯,皇后考虑的周全。”太皇太后对她颇为满意的。

    御书房中议政如火如荼。有羽林卫副统领亲自守着御书房的大门,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皇后娘娘差遣了银临前来报信说,今个儿因为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入宫的关系,要留在露华殿用午膳,请君上政事忙完去露华殿。

    君上答应了一声,差遣方维庸先行一步赶去露华殿,看看太皇太后与皇后那边可有什么需要帮忙准备的。

    这会儿已经是巳时,太阳已经在头顶上发威了,天气炎热的紧,走出门便有热浪扑面而来。

    方维庸打伞走到露华殿来,已是满头大汗。许嬷嬷给端了碗冰镇酸梅汤,让他解解渴,去去暑气。

    一碗酸梅汤下去,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露华殿中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方维庸前来帮忙的,萧如月特意让银临去一趟御书房,又要方维庸来跑这一趟,是有目的的。

    方维庸见到端云公主母女,心中明朗了许多,与萧如月交换了个眼神,表明已领悟了皇后娘娘的用意。

    萧如月笑笑,太皇太后拉着方维庸问了一些朝上的事情,问说,君上是否对檄文之事非常恼怒,方维庸便板起脸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回道:“君上震怒,令三司与京兆尹、巡防营各府各部务必尽快查出,究竟是何人在背地里假借魏王的名义,企图操纵百姓民心。”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表示必须严肃处理,决不能给有心人以可趁之机。又言道:“那些人云亦云之人,真真可笑。”

    一句话,便让同在露华殿里的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的脸,绿了又白。

第223章 期盼已久的重孙子

    青荷郡主气得直瞪太皇太后,端云公主忙用手肘撞了她一把,青荷郡主暗自咬牙,把这笔账记到了萧如月的头上。

    都是这个女人,太皇太后平常多疼爱她,可是这个女人一出现,太皇太后跟前就没她说话的地方了!

    方维庸来时匆匆,喝了碗酸梅汤,说了些话,便又匆匆离开。

    太皇太后感慨道:“人心隔肚皮,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青荷郡主正在喝酸梅汤,听了太皇太后这句话,抓着碗的手青筋暴起,脸都要扭曲了。

    萧如月眼角瞥见她这副模样,眼底有一抹嘲讽稍纵即逝。

    银临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已吩咐人去查看,相信很快便能有结果。”

    萧如月“嗯”了一声,心中已有了底。

    等到了巳时末刻,接近午时,宇文赫才姗姗来迟,他换下了朝服,神采奕奕,俊颜并未因为这炎炎酷暑而有半分倦怠,也丝毫看不出在朝上时的危险勿近。

    “孙儿拜见皇祖母。”

    “起来吧,自家人没那么多礼节。”太皇太后慈爱道,宇文赫便起了身。

    端云公主和青荷郡主她们行了大礼,宇文赫道了:“免礼平身。”这才向端云公主问了好。

    宇文赫坐到了萧如月身边,她面前摆了碗喝了一半的酸梅汤,也不等许嬷嬷去给他盛一碗新的,宇文赫顺手便端起来喝了。

    青荷郡主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恨得眼里都要滴出血来了。

    萧如月只当没看到,从银临手中接过扇子,徐徐替宇文赫打扇。宇文赫道了句谢,便和太皇太后聊起了家常。

    端云公主偶尔插话,这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妥帖和谐,除了青荷郡主那双恨毒了的眼睛。

    午膳在宇文赫进门不久,便送来了。

    六菜一汤,三个菜是端云公主和青荷郡主爱吃的,两个是宇文赫爱吃的,一个是专门给太皇太后准备的,还有一个消暑的七味冬瓜汤。

    银临做的这个安排很合适。

    宫内一向倡导节俭,并不主张铺张浪费。所以,贵精不贵多。

    就单说这个七味冬瓜汤。冬瓜汤的主要材料虽然是冬瓜等东西,做工却是十分讲究的。用的猪骨熬汤,熬半个时辰,再放上冬瓜与其他材料,一起大火炖一刻钟,中火炖一刻钟,最后再小火慢炖。

    冬瓜汤里边儿加了张方子,是方太医给的,去暑气,益肝肾,壮筋骨,面面俱全。

    青荷郡主却是不知其中关节所在,在公主府里头骄奢惯了,见只上了六菜一汤,低声嘟喃了两句,太皇太后随即皱了眉头。

    端云公主瞪了女儿一眼,忙道:“小丫头胡言乱语的,君上、母后勿怪。”

    太皇太后不作声了。

    萧如月但笑不语,宇文赫同她四目相接交换了个眼神,仿佛开席。

    太皇太后也就当这一篇翻过去了。

    席间,端云公主与太皇太后聊着聊着,不知怎地便提到说:“君上将近而立之年,如今尚无子嗣,是不是应该广纳后宫,以期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皇太后一听便来了兴致,当即赞同道:“可不是嘛,皇帝年纪不小了,如今却未有子嗣,哀家还想抱重孙子呢。”

    说着,期待地看着萧如月,“皇后,你入宫时间也不短了,可曾有好消息?”

    萧如月手上顿了顿,转头看了宇文赫。

    却见宇文赫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她便搁下银箸,正经八百地看着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这个好消息原本是应该要第一个告诉您的。但最近诸事繁杂,正值多事之秋,孙媳妇儿不想多生事端,才瞒着没有告诉您。”

    太皇太后先是愣了愣,随即惊喜地道:“你,你是说……”

    宇文赫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但见萧如月面上笑意不改,更是碍于是人前,他什么也没说,淡淡笑着,点了头。

    宇文赫握住了萧如月的手,“之前没说,是担心胎儿太小。这会儿也是时候告知皇祖母您了。”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分明平静,却有无法忽视的珍惜和疼爱的味道。

    太皇太后狂喜,拍桌笑道:“这么说,哀家真的要有重孙子了!皇后真是好样的!”

    说着,又喃喃念着,“哀家真的有重孙子了。”别提多高兴了。

    她重复念了好几遍,忽然吩咐身边的许嬷嬷道,“去,快去,把哀家床头那盒陪嫁的首饰拿过来!”

    “是,太皇太后。”许嬷嬷应声便要前去,萧如月叫住道,“皇祖母,先用膳。其他的先不急。”

    太皇太后才想起,午膳只用了一半呢,便连声称好。说着,“用完膳再去看,也是可以的。”

    宇文赫哈哈大笑着,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夹了菜。

    而开了话头的端云公主,在桌子底下攥紧了拳头,心里头懊恼不已。

    原本一切的都是算计好的,没想到平白都便宜了这个女人了。怀了龙嗣还这么能沉得住气。

    好啊,藏的可真够深的!

    青荷郡主更是不用说了,抓着筷子的手,都快将银质的筷子给捏断了。所幸她手劲儿不够。

    今日本是要进宫给司徒敏难堪的,为何变成了处处为她铺路!她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午膳后面便速战速决了,太皇太后求重孙子心切,听闻皇后怀孕,哪里还能坐得住。也顾不上什么用膳的那些个规矩,迅速吃了个饱,便召了太医过来。

    来的人,是李太医王太医怀孕方太医。

    李太医、王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了,方太医年纪轻轻,入太医院的时间也短,但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太皇太后最是信任他们三个人,非要他们当着她的面给皇后把脉,太医们皆道皇后娘娘与腹中胎儿一切安好,十分健康。太皇太后更加喜笑颜开。

    “赏赏赏,通通有赏!”老人家一高兴,连声说要赏,人逢喜事精神爽,中气十足,就要许嬷嬷重重打赏了三位太医。

    三位太医欣然领赏。

    太医们退下之后,太皇太后又吩咐许嬷嬷把陪嫁的首饰盒拿出来,里头全是她珍藏多年的宝贝,不单单有她陪嫁的,还有先帝在世时,赏赐下来的几样珍宝。太皇太后都疼惜如命。

    太皇太后开了妆奁,拿出了一只圆润的金镯子。桌子款式简单大方,看似平淡无奇,仔细一看,却能看见上头雕了一整只衔泥的燕子,展翅高飞,栩栩如生。做工极为精细。

    “这是哀家年少时最喜爱的一个物件儿呢。”太皇太后拉过萧如月的手,把镯子轻轻戴了她手上,“这是先帝赏赐给哀家的第一件东西,虽然上头刻的不是凤凰,却是哀家珍藏一生的宝贝。”

    “皇祖母,这也太珍贵了,孙媳妇儿不敢收……”萧如月惶惶,想要脱下来,却被太皇太后给推了回去,“给你的便是给的,莫要推辞。”

    萧如月便不好说什么了。

    太皇太后又才妆奁中拿出一只翡翠镯子。

    那是上好的翡翠,绿中带着天然的纹路,剔透,玲珑,一眼看去便知是十分稀罕的玩意儿。她也要戴在萧如月的手上,萧如月忙道:“皇祖母,孙媳妇儿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这翡翠戴在孙媳儿的手上,怕是不妥的。”

    “那就先收着。左右是要送你的。”太皇太后不容拒绝道。又连着拿出几样珍品,几十年前宫廷第一能工巧匠所制作的掐金点翠金步摇,各式各样,真是琳琅满目。

    瞧太皇太后珍视的模样,不难看出这些物件儿一件一件对她来说有多珍贵。

    端云公主母女站在一旁看着,纷纷露出的怨毒的目光。尤其是平日里看上去温婉的端云公主,此时眼里头都要喷出火了。

    母女几十年,这些东西她连摸都不能摸,今个儿老太婆却这么慷慨,说送便送给了一个外人!说到底,东陵的公主到底别人家的,谁晓得她是安的什么心,难不成她就真的比自己的女儿好?

    青荷郡主显然也是如此想的,打小太皇太后虽然疼爱她,可从不让她碰这个首饰盒一下的。此时见太皇太后打开首饰盒让萧如月自个儿挑,还把最珍贵的几样都送了她,心里不怒火滔天才怪。

    萧如月无意间对上青荷郡主的目光,微微敛了敛眉,太皇太后还以为她是不喜欢,她连忙道:“不是不是,孙媳怎么会不喜欢,实在是太贵重了。”

    太皇太后也不给她推辞的机会了,让许嬷嬷去拿了个锦盒,将她挑出来的几样,该装的都装起来。送是送定了,不容拒绝。

    萧如月无奈,只得说,“那孙媳便替皇祖母先收着,哪天皇祖母想起来想要戴了,孙媳再给您送回来便是了。”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如今她满心的都是惦记着重孙子和未来储君,萧如月说什么都是好的。

    萧如月这才把东西给收下了。

    但她心中始终不安。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今个儿入宫,什么都没得到,她不怕她们对付她,只怕有些人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第224章 你点的火,负责灭

    太皇太后说的那句话是对的,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那些外表看似无害的人,在这一层皮囊下包藏着的,是怎样的险恶用心。

    宇文成练和姚梓妍便是最好的例子。

    论长相,宇文成练生得斯文俊秀、温文儒雅,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个翩翩佳公子;姚梓妍也是容貌较好,这个年纪还如此年轻,不知是多少女子羡慕的对象。

    可实际上呢,他们一个狼子野,一个蛇蝎心肠,皮相生得再好看也掩盖不了他们肮脏的内心。

    叶海棠与冯玉婷更是。她们纵然拥有十**年轻女子的样貌又如何,即便她们青春永驻,二三十年半点未曾老去又如何?强行靠药物留下的青春,迟早也会被收回。

    她们手里头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恶贯满盈,罪大恶极。

    不过,她相信这世间定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坏人不会长久的。

    萧如月收回目光,深深看了宇文赫一眼。他回应了一抹微笑,但似乎在生气,黑眸之中氤氲了些许不悦。

    若是按照太皇太后原本的作息,用过午膳后她老人家是要午休的,今个儿比较特殊,她老人家正在兴头上,拉着萧如月说了许多身怀六甲必须注意的事项,半点也不困倦。

    萧如月也是赏脸,让银临把太皇太后说的那些该注意的事项都逐一记下来,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到了未时,宇文赫便带着萧如月先行回去歇息,太皇太后还依依不舍的,宇文赫便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皇祖母,大人可以不休息,小的总要休息的。”

    太皇太后恍然大悟,忙说:“快快快,皇后快回去歇息。”

    萧如月哭笑不得。

    出了露华殿,步辇已在外头候着,萧如月被宇文赫撵上了步辇,给抬回了邀凤宫。

    方维庸看出来君上并没有表面上看见的那般高兴,察觉苗头不对,便识趣地让大家都别跟进去了。银临也是个机灵的,闻着味儿不对,给绿衣使了个眼色,绿衣要跨进门槛的脚丫子忙给收了回来,退了两步,溜走。

    偌大一室,只有萧如月与宇文赫二人。

    她坐在软塌上,他坐在不远处的桌旁。

    四目相对。

    静谧如许。

    半晌。

    “君上想说什么?”萧如月率先打破了沉默。

    宇文赫的墨色瞳眸里闪过些许的不悦,眉头也跟着拧了拧,“为何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君上是指,本宫对太皇太后说出怀孕的真相么?”萧如月一脸的无辜,说话的口吻甚是官方板正。

    宇文赫的两道剑眉拧得更紧,一言不发。只这么盯着她,双眸如炬如电,若换了一般人,早就要跪地求饶了。

    萧如月咬了咬下唇,无辜地眨了眨她那双黑白分明澄澈通透的眸子,与宇文赫对视,同时像个孩子似的,一点一点往他那边挪过去。忽然蹦起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去。

    宇文赫反应极快,一下便将她整个人抱住,“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像什么样子。”没忘了要教训一句,嘴角分明却挂着无奈和宠溺。

    萧如月抿嘴偷笑,鼓着腮帮子装无辜,凑上去在他脸颊上迅速吻了一下,他就连假装绷着脸也绷不住了。

    索性叹了口气,无奈道,“敏儿,别拿自己冒险。你可知你怀孕这个消息一出,会有多少人都盯着你?”

    “知道。”萧如月诚恳点头,明眸皓齿分外动人,一点悔意也没有,认错态度,极差。

    宇文赫恼得捏了她的鼻子,“知道你还胡来。那对母女并非善类。他们挑了这个时候入宫,又‘恰巧’失口说了宫外的事情,一件事是巧合,若干件事都凑在一起,怎么可能如此凑巧。”

    萧如月又重重点了个头,“你不是也怀疑端云公主母女可能与冯玉婷等人有牵连嘛。”

    宇文赫失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既然知道你还拿自己冒险。露华殿里虽说多是自己人,但有端云公主母女在,一切都不保险。你以为皇祖母知道你怀了她老人家的重孙子,还能忍住不昭告天下么?”

    宇文赫既是生气,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从今日起,你哪儿也不许去了,乖乖留在邀凤宫里,朕会让青青和银临贴身盯着你。”

    “我不。”萧如月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宇文赫两道剑眉拧到了一起,俨然是一字眉,“宫里宫外危机四伏,你还想往哪儿跑?”

    萧如月抿嘴,倒是不说话了。

    她从宇文赫怀中爬出来,走到床边去,脱去碍手碍脚的大袖衫,又解下裙子,再脱去上襦,便只剩下一身薄薄的中衣。

    白色的绡丝料子,清凉贴合肌肤,自带凉意,在这炎炎夏日里穿,最是舒服不过。但是,料子过于轻与薄,单一层布料,将她的迷人曲线勾勒无遗,让她的身段若隐若现。

    宇文赫看着这一幕,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两下,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几步箭步上前,抓起薄被盖在她身上,“小妖精,你是故意的。”

    皇后娘娘吐吐舌头,我就是故意的。

    某君上顿时内伤。

    宇文赫把使坏的皇后娘娘给包在被窝里,推进里面去,自己也迅速脱去碍事的外裳,跟着躺下来。

    萧如月刚想翻个身子,便被他按住,“老实点。”

    “闷。”来自被窝里柔弱的抗议。

    幸好她不是那么轻易出汗,若换成别人给包成这样那还得了。

    宇文赫这才稍微松了手,让她钻出来,萧如月大大吸了口气,转头便横了他一眼,“好好午睡,不许有歪心思。君上国事繁忙,要休息好才能有力气与那些有心人周旋。”

    她不需要刻意矫揉造作,眉眼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媚态,却又清新且自然。

    宇文赫被心上人这般有意无意的撩拨着,再也压抑不住心里头的那股邪火,“蹭”地一下翻坐起来。

    萧如月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身子便覆了上来。

    “君、君上,您这是想干……干什么……”

    萧如月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心跳得极快,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你点的火,你负责浇灭它。”

    宇文赫伏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嗓音沙哑而充满了磁性,这是极致的诱惑。

    “可,可是……孩子还小呢,万一伤着……”

    “放心,朕会轻点。”

    “可是君上……唔……”

    萧如月还想抗拒,宇文赫的唇却已碾压上来,她余下的话全数被他吞入口中。

    ……

    唔,不可说。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嘘,外头有蝉鸣声,一声接一声。

    皇后娘娘有孕的消息,不出一时三刻便传遍了后宫,而后又不知怎地便传出了宫。

    萧如月一觉醒来,便听见外头的下人高声在议论,皇后娘娘将来是会生下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全是在说,皇后娘娘第一胎要是生下小皇子,那定是太子无疑了。君上独宠皇后娘娘一人,娘娘的孩子不当太子谁当太子。

    有是又在议论,万一生的是个小公主呢?立马就有人说,“生的公主怎么了,哪怕是公主也是娘娘所出,君上也同样会捧在手心里。你们没瞧见君上疼爱娘娘的模样么。”

    众人皆深以为然。

    萧如月一时无语。

    她只是睡了个午觉,撑死也就一个时辰,醒来怎么就又变天了?

    她被宇文赫那匹饿狼折腾了许久,最后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还是他抱着她去沐浴,给她换了身衣裳。她迷迷糊糊记得,宇文赫揽着她睡下来,再后面,她便记不得了。

    萧如月动了动身子,腰酸的厉害,两只手也几乎抬不起来。想到宇文赫折腾她那会儿说的话,心中不禁对宇文赫嗤之以鼻。

    他还说他会轻点儿,就是这么轻的。她这会儿全身都像散架了一样。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饿了太久,他是恨不得一顿就给补回来。

    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撩拨他了,免得死得太难看。

    萧如月想想就后怕,打了个冷颤。

    银临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进来,刚好见皇后娘娘从床上爬起来。

    惊了一下,忙道:“娘娘,是奴婢把您吵醒了么?”

    萧如月往外指了指,“宫里头这是变天了么?”

    银临不好意思看她,低下头,“娘娘,这……奴婢这就让他们别说了。”

    “行了,让他们说去吧,嘴长在他们身上,你还能把他们的嘴缝上不成。”萧如月叫住她,慵懒地靠在床上,也不打算揪住那个问题不放了。

    这本就是她的目的,讨论的越热闹越好。

    “端云公主和青荷郡主呢?她们可曾出宫?”

    “端云公主母女在申时便出了宫。据露华殿的人说,君上和皇后娘娘走后,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便说困倦,借口午睡而离开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也没多想,带着兴奋与激动沉入梦乡,醒来后便把叶海棠、王婕妤等几位贵人都叫到了露华殿去。”

    “叶海棠也去了。”萧如月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银临见她皱眉,忙说道,“娘娘放心吧,咱们的人看着,她没机会对太皇太后或者王婕妤下手的。”

    萧如月这才放心。她起来更衣,又吩咐绿衣去准备吃的。绿衣心知娘娘从来都是心血来潮便会吃东西,早有准备,萧如月最开心不过。正吃着,外头便有下人报说

    “娘娘,叶贵妃求见。”

第225章 冯玉婷的藏身之所

    真是说人人来,说鬼鬼到。

    萧如月顿了一下,与银临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有些人真的不能随便提。

    不过呢,既然是送上门来的肥肉,没理由不吃。

    萧如月吃了口香脆的豆子,搁下银箸,说道:“宣。”

    叶海棠带着亚娜进来时,正好与撤走残羹剩饭的彩茵擦身而过。彩茵吓得贴着门站着,动都不敢动了。

    叶海棠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和算计,但很快消失。若无其事冲她笑了一笑,彩茵这才放松了些,屈膝福了一福,端着东西赶忙走开了。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叶海棠跨进门来,先向萧如月见了大礼。

    “叶贵妃不必多礼,起来坐吧。”萧如月淡淡说道,语气倒是颇为客气,听不出一丝半点的怒意。

    当然,表面上客气,不代表她心里也客气。这个女人敢自己送上门来,她可是不会客气的。

    叶海棠扶着亚娜的手起来,抬眸便瞧见见萧如月的装扮。

    她乌黑油亮的头发随意编了个麻花辫,再挽成髻,只用一支玉簪固定着。身上套着的是上午去见太皇太后时的那身,但是没穿上大袖衫,脸上也是刚洗过,胭脂水粉半点没有,素颜朝天,显得十分随意。

    白皙水润的肌肤却是一览无余,脸颊上白里透着红,光滑娇嫩,叫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眉如青黛,眸若春水,鼻梁挺俏,小巧的唇如樱桃般饱满,不点而朱。

    这才是真真实实的青春靓丽,倾国倾城之娇颜。

    岁月是女子最大的天敌,哪怕是用了药,也无法抵挡岁月的侵蚀,皇后娘娘这天然无雕饰的娇美皮囊,简直是最大的罪恶!

    叶海棠心里头一紧,暗暗咬牙。但她隐藏的很好,她坐下来,手里头紧紧攥着拳头,藏在袖中。脸上挤出一抹诧异,愧疚地道:“臣妾方才见那宫女撤走的膳食还有大半,是不是臣妾打扰娘娘用膳了?”

    “没有,只是想到要见你,便没了胃口,才叫下人把膳食端走了。本宫一会儿闹起来会怕糟蹋了东西。”萧如月的语气依旧温和,这些话不带脏字,却是字字带刺。

    叶海棠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看样子,维持了许久的表面和平司徒敏她是不想要了。

    “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盯着萧如月看,目带凶光。

    萧如月扯嘴角笑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叶贵妃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但不等叶海棠说话,她又说道:“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头,自打本宫入宫以来,你屡次针对于我,几次三番或借着姚梓妍的手、或亲自下手,欲置我于死地,皆是铩羽而归。还反而把自己折腾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你……”叶海棠没想到萧如月会这么直接,一时间竟是被噎住了,脸色绿了转红,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司徒敏,你说话客气点儿!”

    “本宫只对该客气的人说客气话。对你,自然不必。”萧如月对她的恼羞成怒不以为然,扶着银临的手站起身。

    这么一个房间里,却已经有两名高手在她身边,身边的银临,以及一直在房梁上的青青。她没什么可怕的。

    当然,青青也不是一直在房梁上的。只要君上一出现,她就会很识趣的下来,然后悄悄地离开。生怕会看见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毕竟,君上与皇后娘娘的恩爱是出了名的。

    叶海棠被她这么当面数落,怒由心起,当即就冷笑道:“皇后娘娘不过是仗着君上的宠爱怀了子嗣,这个孩子能否平安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吧?”

    “看样子叶贵妃你还是没死心呢。”萧如月回敬她一记冷笑,“先前你几次三番对本宫下手,都没能成功,这一次也会如此。可你能活到今日,知不知道应该感谢谁?你之前那副惨状,本宫若想置你于死地,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本宫说话么?”

    叶海棠原本沉着脸,听到萧如月这番话便笑了,“皇后娘娘你别忘了,不管我做了多少事情、不管我对付你多少次,你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事是我做的。本宫是西夏的贵妃,更是鞑靼的公主,你若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

    “你说本宫三番四次害你?本宫是如何害你的?谁人看见了?证据呢?你一没有认证、二没有物证,你凭何一口咬定是本宫加害于你?你就不怕本宫反告你一个诬告之罪么?”

    叶海棠咄咄逼人,越说气焰越发嚣张。

    萧如月一时无话,因她的这番话而短暂沉默。

    小宫女奉茶上来,见气氛沉郁,放下茶水便赶忙退下了。

    叶海棠却是越发张狂了,“皇后娘娘也哑口无言了吧。正如你所说,本宫几次险些置你于死地,还害死了你的孩子,你若是有证据,绝不容留着本宫到这会儿还在你跟前活蹦乱跳。”

    萧如月冷眼扫过去,“叶海棠,你莫要太嚣张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哦,皇后娘娘是不是还要说人在做天在看。”叶海棠笃定了萧如月手头上未有证据,定拿她毫无办法,便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本宫也信这世上有神明。可那些神明都是瞎的!”

    “娘娘。”亚娜见叶海棠太过激动,便想劝她,不想叶海棠回头冷冷瞪了她一眼:“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亚娜讪讪退了回去。

    叶海棠转来盯着萧如月,阴森森地笑道,“这世上要是有什么神明,我叶海棠怎么会从堂堂的官家小姐沦为官妓?我娘说,我模样生得好,身段也好,我将来是要嫁给皇帝的女人。可我却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堪和羞辱,凭什么!同样身为女人,你凭什么就能生来锦绣,凭什么你就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能顺顺利利的当上皇后,轻而易举夺取君上的注目!”

    萧如月拧着眉头,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叶海棠有些不对。

    银临也察觉到了,疑惑地看着萧如月。

    萧如月摇摇头,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见机行事。

    银临心领神会,紧盯着叶海棠,生怕她会有异动。

    萧如月总觉得,今日会有大事要发生。

    今日在露华殿中时,被端云公主那么一挑拨之后,她故意向太皇太后说出她怀有身孕一事,一来是想试探端云公主与青荷郡主的反应;而来,借着这个机会推波助澜,引叶海棠上钩,好逐个击破。

    冯玉婷太沉得住气了,无法找到突破口,雅音姐姐还不确定已经寻到冯玉婷的踪迹,那就要从叶海棠身上下手。

    如今的叶海棠与从前的叶海棠已截然不同。如今的她,没了底气,多了惶恐,她一直在伺机而动,只要她逮到机会便会不顾一切扑上来。

    她这会儿出现在邀凤宫,便是最好的证明。

    此时,京城郊外。

    红丹穿着骑马装,骑了匹高头大马,沿着大路一路奔驰。

    梁丘雅音远远跟着。

    红丹不愧是在风月场所打滚多年的人物,做事考虑周全。她生怕自己的行踪会暴露,出城之后并未直接去找冯玉婷回复,而是又在城郊盘桓了一夜,确定了自己没有被任何人追踪,才放心大胆地去找冯玉婷的藏身之地。

    幸好梁丘雅音轻功极好,也十分懂得隐藏自己,更吃得来苦,在树上整整窝了一夜,才打消了她的猜忌。更是幸亏,这是夏日,夜里正是凉爽的时候,若换了是在冬季,在外头过一夜还不得活活被冻死。

    今天上午,红丹便又换了身装束,骑马绕过十几里路,从东城那边的郊外一直绕到了北边来。

    这见鬼的天气,真是快把人晒干了。梁丘雅音手里虽然有玉蚕蛊在,但她生怕一时大意会更丢,脑子里的弦一直都绷着没敢放松。

    这天杀的鬼天气,找到冯玉婷那个老妖婆,姑奶奶非把她切了宰了晾在城头上晒成人干不可!

    梁丘雅音一边追踪,心中一边在呐喊。

    眼看着红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她才摸出玉蚕蛊的断尾,根据提示,策马追了上去。

    绕城郊跑了一大圈,最终又回到了城东。

    梁丘雅音在不远处便认出了红丹骑的马。栓马的院子,离昨天晚上她住的地方不太远。但这地方,应该也不是冯玉婷真正的所在。

    梁丘雅音弃了马,往村里头又走了一段,远远地便看见巷子尽头的小院。

    是那里了么?

    她小心翼翼地躲起来,好在附近都是荒废的民房,有地方可藏身。她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出没之后,便她在小院外沿着墙根走了一圈。

    不走不知道,一走吓一跳。

    这个地方非常不对。墙,比寻常的农家小院要厚许多,里头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贴着耳朵在院墙上听了一会儿,里面明明有人,却鲜少有走动和说话的声音,这个小院子,从外表看,看似毫不起眼,里头埋伏着的全都是高手。

    她贴着墙听了好一会儿,便确定了,这儿就是冯玉婷的藏身之所!

    无疑!

第226章 活人蛊

    邀凤宫里。

    萧如月凝重的神色放松了些,搁下茶盏,说道:“叶贵妃是做梦未醒,还是喝酒说的醉话?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人是打从一出生就顺顺利利无病无痛的?”

    “你以为别人都是顺顺当当的,你以为本宫生来便是金枝玉叶,轻而易举便得到了一切。你未曾走过我的路,又怎知我的喜怒哀乐?”

    “哼,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如今你不但宠冠后宫,你还怀了君上的子嗣,独占鳌头不说,得势更可长长久久。你又怎能体会别人的痛苦!”叶海棠对她嗤之以鼻。

    萧如月不恼反笑,“本宫的确不能体会叶贵妃你的痛苦。活了几十年了,为了留住容颜,令青春不老,你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吧?”

    叶海棠闻言,脸色骤变,“你……梁丘雅音连这些都与你说了!”

    “不用说,本宫也能看出来。”萧如月皮笑肉不笑,眼底的寒霜如腊月屋檐上的积雪,冷意彻骨。

    “叶贵妃这张脸能维持多久呢?原本练着采阳补阴的邪功,靠着‘回春不老丹’,还能维持些年,可是,经过之前的一番重创,你怕是已经不行了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彻彻底底永远永远地变成一个满头白发、满脸褶子的老太婆,再也变不回来了!”

    叶海棠恼羞成怒,她紧盯着萧如月,伺机而动。

    萧如月一把捏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叶贵妃,你的那些手段对如今的本宫已全然无效了。你还不明白么?”

    “你!”叶海棠的脸色彻底白了,她奋力挣开萧如月的手,萧如月晃了晃站不稳,松开她连退了两步,险些摔了。

    她没了那身武功,力气还不小。

    绿衣忙扶住萧如月,银临见自家主子安全后,一个闪身便冲过去按住了叶海棠,“叶贵妃这是要在邀凤宫内公然行刺皇后娘娘么?”

    “你个狗奴才,你有什么资格碰本宫,松开!”叶海棠到底是**湖,这个时候也不肯服软,气势汹汹地冲银临吼道。

    萧如月给了银临一个眼神,银临便松开她,退回来。

    亚娜连忙上前去扶她的主子,谁知道叶海棠刚一站稳,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耳光响亮。

    亚娜脸上立时一个掌印红痕清晰可见,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娘娘……”亚娜捂着自己的左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海棠,却只遭到她不屑地唾弃,“废物!看看别人,再看看你,养你干什么用。”

    亚娜的眼泪都飚出来了。

    萧如月的火气一下也给挑了起来,手重重拍在了桌上,喊了一声,“彩茵,过来带亚娜下去擦药。”

    “皇后娘娘管的这么宽,连本宫的人都要管么?”叶海棠冷哼道。

    萧如月也毫不客气地回敬她一句冷声:“亚娜是你的人没错,可你别忘了这是大夏的后宫。本宫统领后宫,你的人,也归本宫管!”

    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叶海棠顿时黑了脸。咬咬牙,眼睁睁看着胆小的彩茵进来把亚娜给拉了出去。

    彩茵看叶海棠的眼神,活像是见了恶鬼,避之唯恐不及。

    “叶海棠,你听好了。本宫一直留着你,是因为还不到与鞑靼翻脸的时候,要留着你这个名义上的鞑靼的公主,拖延时间。你要是自己个儿非要上赶着找死,本宫一定会成全你!”

    “司徒敏!”叶海棠终于尖声大叫。

    “本宫的名讳,可不是你随便叫的。”萧如月嘴角扬起一抹冷意,命令道:“银临,掌嘴!”

    “你敢!”叶海棠瞪眼。

    “你觉得我敢不敢呢?”萧如月笑靥如花。

    忽然,她面色一沉,转头递给银临一个眼神。

    银临心领神会,两步上前,左右开弓,冲着叶海棠的脸连续扇了好几下。

    她的手劲够大,下手也毫不留情,叶海棠那张脸哪里禁得住这么打,不一会儿便肿成了猪头了。

    叶海棠捂着两边脸,想骂人却疼得几乎张不开嘴,两片嘴唇颤抖着,看着好不滑稽。

    银临还要再打,萧如月抬手制止了她,银临这才罢手。

    叶海棠想骂人却怕疼,张不开嘴,捂着脸气得直跺脚,就只剩下瞪眼这一个动作了。

    但这在萧如月看来毫无威慑力。

    萧如月斜眼睨她,“叶贵妃,今个儿是给你一个教训。本宫的名讳,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叫的。在这大夏除了君上与太皇太后之外,谁人也没资格对本宫直呼其名。你若是记不住,本宫不介意见你一次,‘提醒’你一次。”

    “提醒”两个字刻意加重了语调。

    叶海棠气得脸上涨红,连脖子都红了,怒而转身离去。走时故意甩袖扫落桌上的茶盏,银临眼明手快,伸手就接住了茶盏,叶海棠见状更加恼怒,出去时把房门摔得巨响。

    好一会儿。

    绿衣率先爆发出一阵笑声。

    “娘娘你看她,都气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的一张脸,她就……哈哈哈……”

    银临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嘛,脸都肿成猪头了!”

    两人笑得起劲,扭头一看,皇后娘娘绷着张俏脸,似乎还没撒完怒气,她们俩便偃旗息鼓了。

    “看本宫做什么,她本来就很好笑。”皇后娘娘板着脸道,嘴角却徐徐弯了起来。

    绿衣再也没忍住,哈哈大笑,笑得捧腹,站都站不住了。

    萧如月也觉得好笑,但不至于笑成她这样,她慢悠悠走坐下,端起茶盏本想喝一口,凑到嘴边才发觉茶都凉了,便搁下了。

    今个儿她原本只是想设个圈套吊叶海棠上钩,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更没想到,她不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是被她最亲爱的好姐姐给送过来的。

    到叶海棠彻底爆发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冯玉婷特意派人来吩咐叶海棠,要她沉住气不许轻举妄动,分明是在故意激怒叶海棠,想制造她的躁动情绪。

    这个当口,她一无所有,连冯玉婷都不在身边,你越不让她怎么样她越要怎么样。

    冯玉婷,你果然够狠。

    连你多年的好姐妹你都舍得往火坑里推,看样子,你为达目的就没什么是不可牺牲的了。

    姚梓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好像做了很长的一场梦。梦里面,她被人捆着,绑着,有人往她嘴里灌药水,有人准备了很大很大的浴桶,把她扔进去煮。

    好热,好热!

    她觉得整个身子都要爆开了,头疼,哪里都疼。

    就这么醒来了。

    她艰难地撑开眼皮,目光所及,是宽大的木桶、药材和水,她一下便醒了过来!

    她整被人泡在水里,周围不但攀升的温度,让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被煮的恐惧。

    这不是做梦!

    这都是真的!

    姚梓妍想挣扎,可是她手脚都被捆着,完全动不了。

    她想喊,可怎么也喊不出来。她嘴巴里明明没有塞任何东西,可喉咙里就是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入水中,一动也不能动。

    就在她要彻底被水淹没之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拽了起来!

    姚梓妍大口喘着粗气,抬头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红丹!

    “不想死就别出声。”红丹压低声音道。

    姚梓妍用尽力气也只能点头,她就算想出声,也发不出声音来。

    红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姚梓妍从水里边儿拽了出来。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但红丹一刻也不敢怠慢,拽着她便往外拖。

    姚梓妍想问她干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想喊疼,怕被拖着走,却发觉,被一路拖出了门,她也不觉得疼。

    她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个大木桶,柴火烧的十分的旺,寻常人怎么可能熬过这样的蒸煮?

    她下意识看自己的手,却发现,手上不知何时长满了绿绿的一层东西,像青苔,却比青苔还恶心!

    在姚梓妍出神之际,红丹费尽力气已把她拽到了墙角的地方。

    “贱人,我告诉你,今日我不是想救你,我是不希望更多的人受害!楼主要拿你当祭品,养活人蛊。你要是被那一桶药材煮透了,你就彻底变成行尸走肉了!”

    姚梓妍害怕极了,她想动,却发觉身子根本不受她控制,她想哭,眼睛却干涩的厉害,明明心里惊恐难过,却怎么也挤不出一点泪来。

    我不要变成行尸走肉!

    我不要!

    她在内心呐喊着。

    红丹从腰间抽出匕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好不容易支开看守的海彦,姚梓妍,就算我不要你替红汀偿命,也绝不能把你留给楼主去祸害更多人!你死了,活人蛊就养不成了!”

    姚梓妍拼命摇头,红丹的匕首已刺了下来。瞄准她心口深深扎进去,姚梓妍惊恐万分,却发觉,她,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红丹拔出匕首,伤口处流出来的,却是暗红夹杂了黑色与绿色的血。

    她瞪大了眼,被这血恶心到了。

    “你这样是杀不了她的。”就在她踌躇之际,一个少女清脆的嗓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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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962/ 第一时间欣赏江山为聘最新章节! 作者:凉歌所写的《江山为聘》为转载作品,江山为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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