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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全文阅读

作者:凉歌     江山为聘txt下载     江山为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2章 明日会很精彩

    王婕妤讶异于皇后娘娘的热络,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扶着荷香的手站起了身,恭敬地低眉顺眼道,“皇后娘娘传召臣妾前来,未知有何吩咐?”

    见萧如月静观不语,她心中便生出了几分忐忑,斗胆问道,“还是,是臣妾这些日子以来,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

    “王婕妤误会了,你做的很好,并无不妥。本宫唤你前来,也不是要问罪于你。”萧如月柔声微笑道,“相反的,这些天来,你帮忙打理后宫事务,经你手的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帖帖,本宫要嘉奖于你。”

    “这……这都是娘娘您吩咐的,臣妾办好是分内之事,臣妾不敢邀功。”

    “那可不成。有过则罚,有功则赏,本宫向来分得清楚。难不成王婕妤是想让本宫成为言而无信之人?”

    萧如月这话分明是笑着说的,但王婕妤却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与压迫扑面而来,到了嘴边的话,全数又咽了回去。

    她双膝一软,刚站起来,便又朝萧如月跪了下去,“臣妾不敢,臣妾该死。”

    萧如月径自吩咐道:“王婕妤协理后宫有功,赏。”

    “是。”银临答应着,取来萧如月的妆匣。

    她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一等女侍,打赏这些事自然是她来处置的。

    “赏八宝莲华钏一支、珊瑚手钏一双,羊脂玉手镯一对。云锦三匹,天丝两匹,锦缎八匹。”萧如月随口说着,泰然自若。

    银临便在旁一一记录,且一一拿出萧如月所吩咐的东西。

    王婕妤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些东西,随意一样,都不是她能够得到的。

    云锦,是十分稀罕的珍品,作为贡品,也只有君上与皇后娘娘才有资格享用,天丝虽比不上云锦珍贵,可也是珍宝。

    还有,那珊瑚手钏何其珍贵,那是南方小国进贡的珍品,据说全天底下也就只有几对,皇后娘娘母家东陵自然物产吩咐,可在大夏,这东西便是珍贵如登天摘月。

    羊脂玉手镯更是稀罕的不得了,这羊脂玉产自西北面的小国,是软玉中的精品,晶莹洁白,细腻滋润,状如凝脂、白玉近乎无暇,乃是珍品中的珍品!

    尤其是那八宝莲华钏,那是宫中的能工巧匠耗时一月才打造出来的精品,是君上为皇后娘娘特意准备的,一共只有三支!

    这一件又一件的奇珍异宝,就这么赏赐给她,她何德何能承受这莫大的荣耀!

    王婕妤咬咬牙,重重磕了个头,“娘娘,臣妾才疏学浅,所做之事不过分内小事,不敢受此重赏。”

    荷香也跟着跪下磕头,自家主子面色凝重,看着是慌张的厉害,她也不敢多言。

    萧如月倒也不恼,沉吟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一般,“原来王婕妤是担心有人质疑本宫对你的嘉赏。”

    王婕妤:“娘娘,臣妾并非……”此意。

    “王婕妤为人谦逊,居功不自伟,本宫明白。”可萧如月不待她把话说完,便笑着打断道

    “不过本宫一贯赏罚分明,有功则赏有过者罚,这个原则不会变,若有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本宫也会让他们明白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王婕妤也尽可放心。”

    最后一句话,在王婕妤听来,皇后娘娘不像是要安抚她,反而是在警告她。

    王婕妤眼皮子不禁跟着颤了颤,所幸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否则若被皇后娘娘瞧见,怕又是麻烦了。

    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银临已经干脆利落的从萧如月的妆匣之中挑出了她所吩咐的那几样珍宝,随后又吩咐彩茵去库房之中取来云锦、天丝和锦缎。

    王婕妤深知今日这赏赐无论如何无法拒绝,便跪地迎赏,郑重磕了个头,严肃道:“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

    “都是自家姐妹,往后就不必如此多礼了。荷香,快些扶你家主子起来。”萧如月脸上的笑容一刻也不曾变过,温柔和煦,牲畜无害。

    王婕妤:“谢皇后娘娘。”

    荷香扶着王婕妤起身,一双眼不着痕迹往萧如月那儿飘了飘,心中不禁暗暗盘算,今日这个皇后娘娘是怎么回事?

    无缘无故说什么婕妤协理后宫有功,要赏,而且赏的是都是绝顶的好物件,俗话说的好,无辜献殷勤非奸即盗。

    怕就怕皇后娘娘又要对小姐不利了。

    然而,萧如月的态度又让人挑不出刺,她只好把这个疑惑压在心底里。

    萧如月赐了王婕妤座,让绿衣奉茶上来,便和王婕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了。

    聊的都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说说宫中最近的小事。

    越聊越起劲,邀凤宫内笑声连迭。

    “储秀宫那个偷东西的小宫女都已经把偷来的珍珠给藏的那般隐秘,王婕妤你到底是怎么想到,她是给藏到花瓶里去的?”萧如月捻起绿衣递上来的小酥饼咬了一小口,笑得欢畅。

    王婕妤很不好意思地捂嘴偷笑,“因为我小时候就曾把我母亲的珍珠给藏在家里的大花瓶里。我一看储秀宫的花瓶,便瞧出来了。”

    她年纪不大,笑起来充满了天真烂漫。与素日里死气沉沉的模样大相径庭。

    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大抵是因为,人笑起来整个人都散发出别样的光芒了吧。

    那花瓶较大,不好搬动,寻常根本不会有人去动,即便每日例行打扫,也只会用掸子扫尘。不管她说什么,这份心思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的。

    事实也证明,王夫人教出了一个很好的女儿。

    萧如月赞赏地点点头,“王婕妤真是才思敏捷,往后宫中的事情还要你多多帮忙打理了。”

    “臣妾会尽我所能,多谢皇后娘娘信任。”王婕妤也不知皇后娘娘这是何意,便只好应下。

    萧如月笑笑,又吃了块小酥饼,又呷了口茶。

    “都说有其女必有其母,王婕妤如此聪慧,王夫人功不可没。”

    王婕妤听皇后娘娘提起母亲,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但表面上还能暂时保持平静道,“娘娘谬赞了,臣妾愧受。”

    “本宫见过王夫人两次,王夫人与王婕妤一般聪慧且大方,实在是位可亲的长辈。本宫想在明日邀请王夫人进宫来,不知道王婕妤意下如何?”萧如月手中端着茶盏,若有所指地看了眼王婕妤。

    王婕妤刚好也捧起茶盏,却因为萧如月的话,手抖了一抖,险些抓不住杯子。

    “皇后娘娘,我母亲……臣妾只是做了皇后娘娘您交待的事情,这都是分内之事,不敢邀功讨赏。娘娘您已经给了臣妾如此厚赏,臣妾怎能再次以此邀功……还,还请皇后娘娘能够收回成命。”

    说着话,王婕妤忙放下茶盏,跪了下去。

    “你说这话本宫就不高兴了,”萧如月拉下脸,“本宫一贯赏罚分明,王婕妤你协理后宫有功,本宫便赏你;你的你母亲王夫人将你教导得如此出色,本宫赏赐王夫人也是应当,这份赏赐,是你母亲应受的,你又拒绝何来?”

    王婕妤一时间被噎得无言以对。

    荷香看着这一幕,心里才恍然大悟:皇后娘娘说了这么多,原谅是处心积虑想要对夫人不利。

    可是,夫人身上有什么是皇后娘娘可图的?她想不明白,但也不敢出声,见王婕妤跪着,也不能出声说什么,便跪下来跟王婕妤一起跪着。

    “胡闹,你家主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萧如月却是呵责荷香道,皱着眉头十分不悦,“动不动就跪,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也是有黄金的,这么随随便便都被自己给跪没了。银临,把王婕妤扶起来。”

    银临应了一声,便上前去,也不顾王婕妤的感受,便将人给拉起来了。当然,银临能控制好自己的力气,也不至于多大弄伤了王婕妤。

    “就这么定了,银临,明日派车去王尚书府上,就说是本宫邀请王夫人进宫。”

    “是的,奴婢明白。”

    事成定局。

    王婕妤目瞪口呆,她竟然一点反对的余地都没有。

    “王婕妤与母亲很长时间没见,也怪想念的吧。明日你们母女便能好好聚聚,聊聊心事了。”

    王婕妤:“……”

    “好了,今个儿先不聊王夫人了,绿衣做的点心可是连御厨都赞不绝口的,王婕妤,你多吃一点,要是喜欢的话,待会儿本宫让绿衣准备点给你带回去吃。”

    王婕妤木木地回了句:“是。”又口头谢了几句恩,夹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心里满满皆是担忧:皇后娘娘突然要母亲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萧如月想到明日王夫人进宫的情景,不禁莞尔。

    “对了银临,魏王妃上次来谢恩过之后,便没再进宫了吧。明个儿让魏王妃也进宫来吧,人多热闹。”萧如月饮了口茶水,徐徐吩咐道。

    王婕妤暗自心惊。

    萧如月却是笑的越发好看。

    明日啊……

    冯玉婷会来,姚梓妍会来,王夫人也要进宫。

    这些人一下子都到齐了。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充满了趣味,她打从心里充满了期待呢。

    明日的情况,应当会很精彩。

第183章 是在撒娇么

    送走王婕妤后,萧如月打发银临她们出去,自个儿回了房中。

    坐在软塌上翻着书看,没一会儿便觉得困倦,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

    宇文赫回来时,只见萧如月一个人卧在软塌上睡熟了,身上连个毯子也没盖。

    虽是夏日,但清风徐来,她这般睡着,很容易着凉的。

    宇文赫怕抱她起来会惊喜她,便取了个薄被给她盖上,正要去换下朝服,萧如月睫毛颤了颤,却是醒了。

    “回来了。”萧如月睁开眼,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宇文赫便在她身边坐下来,习惯性地把她搂在怀里,“怎么在这儿睡了,床明明就在那边。”

    萧如月也是条件反射,顺势便靠在宇文赫怀中,目光无焦距地迷茫着,呢喃道:“只是觉得倦了,不知怎地就睡着了。”

    “……”这迷糊的毛病真的一点没改。

    宇文赫伸手捏捏她的脸,“幸好是已经入夏,要是天冷着凉了可怎么办?”

    萧如月兴许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双手环在宇文赫腰上,脸就靠在他肩上,对着他“嘿嘿”傻笑,“这已经入夏了,不会着凉的。”

    这睡眼惺忪的模样,在宇文赫眼中看来,实在是憨态可掬。

    他嘴角一弯,在萧如月唇上快速啄了一下。

    惹得萧如月“呀”的一声惊呼。

    他的笑容越发张扬了。

    这令皇后娘娘十分不爽,抗拒着推了一下他,推不动。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两个人这样互相依偎的姿势,他不动如山,无法撼动。

    萧如月也就放弃了,报复似的也在他唇上飞速啄了一下,骄傲地扬着小脸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然而,她的骄傲炫耀,却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嗓音颇有些低哑而显得像是在撒娇。

    宇文赫心头一动,按住她后脑勺,重重吻了上去。

    萧如月瞪大了眸子,整个人顿时都醒了。

    宇文赫的大掌覆上她水眸,“闭上。”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她对他的命令,真的是言听计从了。

    气息交换,辗转缠绵。

    宇文赫久久不肯停。

    一吻绵长。

    他正是以这种不容置疑的霸道手段告诉她,不专心是要受罚的。

    一吻终了。

    萧如月靠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息。

    “敏儿害羞了?怕什么,更亲密的事情咱们都做过无数次了。”她双颊驼红,又羞又恼。

    “说什么呢!”粉拳砸在他胸口,砸了好几下。宇文赫反倒是十分受用,在她额头又蜻蜓点水般地烙下一吻,“说的大实话呢。你不喜欢么?”

    外头夏阳暖暖,衬得一室春光正好。

    这还不到用午膳的时辰,宇文赫拉着萧如月又亲又抱戏耍了好一番,萧如月屡屡说不过他,最后干脆踹了他一脚。

    “你今个儿怎么回来这么早,这几日你不是何岳相还有景煜他们在商量鞑靼特使在京的事宜么?就不怕被人说你是昏君误朝事?”

    “怕什么,要说要是说你这红颜祸水害得从此君王不早朝。”宇文赫无赖道。

    “说谁红颜祸水呢!”萧如月前所未有的一记大白眼,此时贡献给了宇文赫,“滚!”

    “不滚,你就是红颜祸水。也只有你,才能是朕的红颜祸水。”宇文赫的手搭在萧如月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柔如丝黑如墨的及腰长发,神色愉悦深情。

    “那个鞑靼使团的事情有景煜打理,还不用朕亲自出马。一个冯玉婷罢了,翻不出什么大浪。”

    “那可不好说,她与叶海棠一丘之貉,那女人惯会兴风作浪了。万一背后给你捅刀子呢。”

    “说的好像她这会儿就没在背后捅刀子似的。”宇文赫嫌弃地捏她的脸。

    萧如月更嫌弃,利落地闪过他的“攻击”,瞪眼:“你什么毛病,干什么老是捏我的脸?都给你捏变形了。”

    “爱你才会捏你。这偌大的后宫,只有你才有这福分被朕捏脸。”因为机器无赖地说着又在萧如月的脸上捏了一把。

    这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胜雪,手感真真是极好的,比那煮熟的蛋白似乎还要滑嫩几分,叫人怎能不爱不释手呢?

    “这么说来,臣妾还要多谢君上的捏脸之恩了?”萧如月皮笑肉不笑,一双美目凌厉盯着宇文赫。

    宇文赫你个臭不要脸的。

    你要敢说一个“是”试试看!

    “不不不,能捏萧姐姐的脸,是朕三世修来的福气。”宇文赫从来是个知情识趣惯会看脸色的好狗腿子,一见自家娘子要翻脸,笑的别提多谄媚了。

    萧如月哼了哼,这还差不多。

    “朕再不济也是一朝天子,能与朕有肌肤之亲,那也是娘子你三世修来的缘分,你说是吧?”

    “……”宇文赫,你还敢更不要脸一点么?

    萧如月脸上是大大的“嫌弃”两个字。

    “在要脸和要你之间,我选择要你。”某皇帝不嫌丢人,自己又往上贴。

    萧如月冷脸:“在要脸和要你之间,我选择不要你!谁稀罕三世修来被你捏脸的福分。”

    某君上好不哀怨。

    拽着皇后娘娘的衣角,一副受虐小媳妇的模样,“我稀罕嘛。”

    “你……”萧如月一口气上来,险些被自己噎死。

    你真是不嫌丢人啊宇文赫!你你你,你好歹是个皇帝啊!

    宇文赫邪肆地扬了剑眉,萧如月深知他露出这个表情就没什么好事,顿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下一刻,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身体的变化,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别闹。”萧如月推了他一下,没推动,“昨个儿闹的那么晚,大白天的,你别没个正形……”

    宇文赫笑意深浓,墨眸深邃地盯着她,她都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了。

    宇文赫说道:“是累坏了么?那也成,朕陪你多躺一会儿便是。”

    他抱着萧如月,身子一侧,便在她身边侧着身子躺下来了。

    他呼吸时喷出的温热气体,全都落在她颈间,

    萧如月脸上越发热,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撑着手坐起身子,眼前忽然一阵发黑,头晕目眩。便又倒回了宇文赫怀中。

    宇文赫接住她,剑眉微微收紧,“怎么了,你身子不舒服?梁丘姑娘和唐敬之都不在,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找什么太医,我自己就是……”萧如月说着话,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余下的话全都消失在嘴边。

    她上一次来葵水是什么时候?该不会是……

    “怎么了?”宇文赫见她如此失常地脸色大变,眉头蹙的更紧,横打将她抱起放回大床上去,朗声吩咐门口的人道:“方维庸,传方太医过来!快!”

    门口的方维庸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君上有吩咐,他一刻不敢耽误,高声应了声“是”之后,便吩咐人去太医院传方太医了。

    “别急,我应该……没事的。”萧如月抓着被子,欲言又止。

    却甚至不敢抬头正眼去看宇文赫。

    “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病症?”宇文赫的语调一下冷了许多,脸上也沉了下来,“你身子出了什么状况?是梁丘姑娘给你的玉蚕蛊出问题了,还是又遭叶海棠暗算了?身子不爽为何要瞒我!”

    最后一句,隐隐氤氲着怒气。

    萧如月宛若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低着头不敢看他。低声呢喃道:“根本不是那样的……”

    两个人的距离非常近,她自言自语的呢喃,都落入了宇文赫的耳中,他铁青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冷冷道:“不是那样是哪样?”

    见萧如月不答,宇文赫哼了一句,“你还有什么瞒着朕的,是要自己一次都说出来,还是要朕一件一件地问?”

    他说这话时,脸色入千年不化的冰山,此时若有人来多说一句话惹他不顺心,萧如月完全不怀疑他会杀人。

    长本事了,身子不舒服竟然敢瞒着他?!她可还把他当夫君了!

    她心虚的很,暗暗吞了吞唾沫,拽了拽宇文赫的衣角,“不是你想的那样,待会儿方太医来了之后,让他把脉便……便知晓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会如此心虚,是因为她心里没底。

    萧如月这会儿心里怦怦跳个不停,连给自己把脉的勇气都没有。

    她抓着宇文赫衣角的手不肯放,宇文赫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盯了她好一会儿,冷着脸把她按回了床上躺好,“不许乱动,有什么话都等方太医来了再说。你若是敢刻意欺瞒什么,看朕怎么收拾你!”

    萧如月难得乖巧地点点头,不再反驳也不顶嘴。

    萧如月与他四目相对,一双清透明亮的水眸睁得大大的,干净得仿佛初生的婴孩,别人一眼便能望进她的心灵深处。小嘴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重重咬上一口。

    宇文赫心头没由来一震。

    随即哭笑不得。

    她这是在撒娇么?

    宇文赫拉下脸,“撒娇也没用。”

    萧如月一度沮丧,但很快又扬起笑容,“也许是好事呢,别气嘛。”

    还真是在撒娇。

    君上的内心顿时澎湃洋溢,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第184章 桃花下的二次相遇

    当然,他的脸上半分也不会表现出来。

    依旧冷着俊颜哼道:“等方太医来了再说,你给朕乖乖闭上眼睛休息!”

    “遵命!”萧如月掷地有声,末了还调皮地吐吐舌头。

    兴许也是身子困倦疲乏,她双手抓着被子,双眼一闭,却是浅浅睡了过去。

    ……

    方太医接到传召,是皇后娘娘出了状况,他拎着药箱便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微臣叩见君上娘娘……”

    “先看看皇后是怎么回事。”不等匆忙赶来的方太医跪下去行大礼,宇文赫便把他拽到了床前。

    此时纱幔已放下。

    萧如月也醒了。

    她从幔帐中伸出右手,方太医瞧着君上那沉如锅底灰般的脸色,把脉时心惊胆战的。

    生怕一个不小心,君上便会提剑砍下来。

    一室静寂。

    方太医年轻的脸皮先是一白,而后转青,接着泛起红晕,惊骇地耸起来看着幔帐的方向。

    这反应惊到了在场众人。

    宇文赫第一个冲上去,捏住了方太医的手:“敏儿她怎么了!”

    “没,皇后娘娘很好。”方太医胆怯地退了一步,不敢直面宇文赫的黑眸,君上这阵势太吓人了,他哪里敢抬头。

    当初他若是知道进宫当太医会有这么可怕的遭遇,打死他也不要听唐敬之那个老不修的进宫来!

    “她要是没事,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宇文赫显然不信他的话。

    方太医低着头,挣不脱宇文赫的手,又往幔帐的方向瞧了一眼,“皇后娘娘,您……”

    “君上,先放开方太医,你吓着他了。”幔帐里传出萧如月轻柔的声音,宇文赫甩开方太医的手,两步上前,坐到了床沿。

    萧如月拉住了宇文赫的手,宇文赫反手便将她娇嫩的小手握在大掌中。

    黑眸之中忧心忡忡。

    生怕萧如月下一刻便会说出一句噩耗。

    却见萧如月微微一笑。

    便听得帐外的方太医双膝跪下,郑重磕头道:“恭喜君上贺喜君上,皇后娘娘已怀了龙嗣。”

    “龙嗣”两个字分明轻飘飘毫无分量,却像有千斤重,一下撞入宇文赫心中。

    浑身跟着一震!

    他瞳孔一缩,惊诧地望着萧如月,黑眸之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方太医说的,是真的……”宇文赫低沉悦耳的嗓音之中,有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飘然。

    萧如月用力回握他的手,“嗯。”

    “我们有孩子了?!”

    “嗯。”

    宇文赫震惊加惊喜。

    萧如月则满面娇羞。

    “……”

    这个好消息来的也太突然了!

    在场的方维庸、银临、绿衣与青青等人,全都懵了。

    方太医尚跪在地,毕竟君上只顾着皇后娘娘,根本没顾上他。

    宇文赫把萧如月抱在怀中,久久不肯放。

    上一次那个孩子来的意外,走的匆忙。甚至伤透了敏儿的心。

    这一次,孩子又来了。

    这孩子是上天的恩赐。

    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有一丁点的意外。

    萧如月:“……”你抱得太紧了,本宫好不容易怀了个娃,这是要被你活活给勒死了。

    良久。

    “君上。”萧如月轻轻推了他一下。

    宇文赫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双眸望着她,深沉如墨浩瀚如星空,“这一次,朕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到半点伤害。”

    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照顾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占着那个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

    他语调如此坚定笃定,还有不容置疑的骄傲。

    萧如月点了点头,“嗯,我信你。”

    宇文赫在她红唇上轻轻一啄,便让她躺了回去。

    站起身,转向床前的众人。

    “出了这扇门,皇后娘娘什么事都没有。若有人说错一个字,小心你们的舌头!”

    众人点头如捣粟。

    眼下局势之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够描绘的,皇后娘娘怀有身孕一事若是传开,恐怕后患无穷。

    宇文赫往方太医那扫了一眼,“方太医,替皇后娘娘调理身子这件事交给你,你明白应该怎么做的。”

    “微臣明白!”方太医恨不得磕头表忠心。

    他总觉得,君上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好,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

    众人退下之后。

    宇文赫的表情不是很愉悦。

    因为方太医临走前叮嘱宇文赫道:“君上,皇后娘娘怀孕才一月左右,近期……咳咳,怕是不宜侍寝。”

    宇文赫那时候脸都黑了,大概杀人的心都有了。

    幸亏方太医跑的快。

    “君上若是怕独守空房,本宫一点不介意你去传召后宫佳丽。”萧如月酸了他一句。

    宇文赫即刻拉下脸来,“你不介意,朕很介意!”

    说着,捏着她的下巴,迫使萧如月与自己对视,“小丫头,你再这么胡说八道,朕可不管你是不是怀有身孕了。”

    言下之意是:这会儿就能办了你。

    萧如月横了他一眼,怒了,“死小子,你管谁叫小丫头呢!姑奶奶那会儿救你的时候,你你还是个小屁孩呢。”

    “小、屁、孩?”宇文赫加重了这三个字的读音,“你说谁是小屁孩?”

    不就是你咯。

    这五个字萧如月险些脱口而出,但也会的目光着实阴险的很,他阴森森地盯着她,摆明了:“你敢再说一句小屁孩,今个儿有你好看的!”

    萧如月缩了缩头,大眼无辜地眨了眨,说不尽的惹人怜爱,“人家怀的可你的孩子呢,夫君。”

    宇文赫瞬间服软,想瞪她都瞪不动了。

    这招撒娇太阴险了!

    萧如月在心里暗暗呐喊着胜利:撒娇果然好用,百试百灵。

    “败给你了。”宇文赫叹气,守在萧如月的床沿坐了下来,握着她纤细如嫩姜的纤长十指,目光深情:“敏儿,这个孩子,一定会安然无恙地生下来的。”

    萧如月笑如春风轻拂面,“嗯,我说了,我信你的。”

    宇文赫重重点头,抱起萧如月,把她整个小小的身子都搂在怀抱中,像是怎么也抱不够。

    “丫头,计划必须提前了。”

    “嗯?”萧如月愣了一下。

    稍稍一想,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收拾宇文成练与姚梓妍等人的计划。

    “原本朕还想让他们多活几日,既然你意外怀了身孕,就决不能给他们任何一点翻身的机会!”宇文赫抱紧萧如月,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想起那个因为叶海棠而来不到这世上的孩子、想到那时候萧如月因此而痛不欲生,他就恨不能一刀一刀剐了那个女人!

    宇文成练,姚梓妍,这些当初害得他的萧姐姐身惨死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今局势如此紧张,牵一发而动全身,别因为我而破坏了你的计划。倘若有个闪失,我……”萧如月担忧地望着他,生怕是他一时冲动,会影响了全局。

    “傻姑娘,所有的计划都是因为你才有意义,若你有什么闪失,我做这些都毫无意义了。”

    宇文赫不疾不徐地打断她的话,如星空般浩瀚无底的黑眸凝视着她,“萧姐姐,都说朕是一国之君,天之子,可是,你就是我的一切。没有你,这个皇帝再好也没有意义。”

    “我……”

    萧如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话。

    她何德何能让宇文赫对她如此痴情专心?

    就凭那时候,大雪之中她救了他一命么?

    “不止。你我的缘分,远不止那个时候的初遇。”宇文赫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

    他的笑容深邃,却又充满了暖意。

    “我们的第二次见面,远在你遇上宇文成练之前。那一年三月,城外桃花庵的桃花开得正好。你说你与你的姐妹一起去赏花,最后走散了,一个人迷失在桃林之中……”

    宇文赫的嗓音舒缓低沉,随着他的叙述,萧如月脑海中沉睡许久的记忆,在这一刻恍然复苏。

    是了,那是十四年前。

    那一年的三月,桃花庵的桃花开得分外妖娆,她上香时被花迷了眼,心动地拉着姚梓妍陪着她一起去桃花庵赏花。

    那时,她还未曾遇见宇文成练。

    可是,桃花庵的桃花林占地甚广,花树繁盛,她醉心与赏花,转头便寻不见姚梓妍的身影。独自一人在山林之中寻觅路径,谁知却因为不太认路而越走越远。

    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已偏离了大路,走到了山中。

    后来,天色越晚,她孤身一人迷失荒山,无助得坐在大石上嚎啕大哭。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地方哭?”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清新的男音,少年般稚气未脱,话中又透着成熟的味道。

    她一时忘了哭泣,循声看去。

    不远处,渐暗的日光下,有个戴着银质面具的人手持玉箫站在不远处,那人身穿一袭湛蓝的流云纹袍子,身上无刺绣,腰间也只系了条与袍子同色的腰带,并未多余配饰。

    他的身形掩映在桃花之间,有日光映衬,宛若神祗降临。

    萧如月一时看痴了,“你……你又是何人?”

    “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儿来了?你的朋友家人呢?”

    银质面具下传来与方才同样的嗓音,萧如月才确定,他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个老气横秋的少年。

第185章 我已经离不开你

    瞧他的身板与打扮,以及他的做派,萧如月猜测,他大抵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小公子,为了好玩才戴上的面具。

    终于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萧如月不知怎地,眼泪稀里哗啦地掉,哇哇大哭。

    那少年便慌了,把玉箫往腰间一别,忙不迭跑过来安慰她,“你不认得回家的路,我送你回去便是了,你快别哭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哭的停不下来。

    天色越发的暗,转眼便全黑了。

    待萧如月缓过来劲,只能对着夜幕空叹气,欲哭无泪。

    “你放心吧,本公子能带你出去。”少年在她肩上轻轻一拍,郑重道。

    他的声音很轻,大抵是在变声,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低沉和缓,不知为何充满了说服力。

    她就信了。

    少年从身上掏出一个青釉瓷盒,盒子一打开,里头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一出,四周的黑暗瞬间被驱散。

    少年便一手拿着夜明珠,一手牵着她的,朝着桃林深处走去。

    ……

    最后发生了什么呢?

    记忆到后面越发模糊。

    萧如月此时对上宇文赫的目光,脸上一阵发热。

    是了,那个时候,她走累了。少年索性蹲下来对她说:“我背你。”

    男女有别,她自然是拒绝的。

    然而他却说,“我比你可小了好几岁呢。你就当作是弟弟背姐姐了。这荒山野岭的,你是想在这儿被野兽吃了,还是守着你的男女大防?”

    见她犹豫,少年又补了一句:“山里可不比城中,天一黑,什么野兽都会跑出来的。”

    萧如月那时候到底是年少,未经世事,被他这么一说,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耳边的风声仿佛都变成了野兽的低吼。

    她“啊”的大叫一声,勇猛地一跃扑上少年的后背。

    少年低声发笑,背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兴许是走了一天太累,也兴许是他的背太过温暖,她只觉得疲倦涌来,便睡了过去。

    ……

    后来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醒过来时已经在桃花庵的客房里了。

    姚梓妍告诉她说:大家一直在寻她,却寻不见她,最后是庵堂的师太发现的她在后门昏睡过去了,便把她给送到禅房休息。

    那日因为天色已晚回不了城,她们便留宿在桃花庵,但自那之后,她却怎么也寻不到那个救了她的少年。

    后来,这件事便成了她心头的一个秘密,她对谁也没有说过。

    而今回想起当年的事情,萧如月心中感慨颇深。

    “那时候你是如何把我送回去的?又为何不告而别?”她握着宇文赫的手,眉头紧锁。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宇文赫拍拍萧如月的手,拥她在怀中,萧如月便顺从地倚靠着他。

    “那时我随师父在山中修行,那日会遇见你,纯属意外。”宇文赫说道,说起当年的事情,他正是云淡风轻,“那时候,我便已经认出了你来,但是我张不开口与你说明我的身份。”

    她是他的恩人,他希望能等有朝一日,他变成很厉害的人,再当面感谢她的恩情。

    却不想,越错越远。

    当年,他只当是她嫁了个自己喜欢的人,盼望她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便跟随师父去了塞外大漠游历,一走好几年。

    等他收到消息魏王妃薨世的消息时,已经是几年后了,那时为时已晚。

    他马不停蹄赶回了大夏,听到的,却是魏王早已另娶他人、萧家二老惨死与盗匪之手的消息。书礼传家的萧家,随着萧如月的死,也仿佛一夜轰然倒塌。

    事情太过巧合,太过蹊跷,他无法相信,一个深爱自己结发妻子的男人会在妻子难产过世之后不久就另娶。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追着线索一路追查下去,顺藤摸瓜,终于发现了宇文成练那温文儒雅的假面具下,隐藏的丑恶嘴脸!

    也是他一直锲而不舍,才终于查到王府后院的秘密。可当他潜入王府营救,却还是晚了一步。

    大年夜,她绝望的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双目圆睁,怎么也不能瞑目。

    尸骨僵硬,却早已看不出半分人样。

    他懊悔,他懊恼!

    他若是早些成长起来,他若是早些强大,便能够看穿宇文成练虚伪的嘴脸,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走入宇文成练的温柔陷阱!

    他恨不能替她去死!

    他恨不能用自己的这条命,去换她回来!

    却是无能为力!

    无论过去多久,他只要想到那时他目光所及的一切,他都恨不能将宇文成练当场凌迟!

    他心心念念的恩人,他视若珍宝的人,却被宇文成练当成了草!

    “朕,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宇文赫眸中寒光大盛,握着萧如月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直到她喊疼,他才恍然回神。

    眼前的人,微微皱着眉头,水眸氤氲着雾气与担忧,他的心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悸动,情不自禁地低头含住了萧如月的朱唇。

    他疯狂地吻着她,辗转索取,像怎么也吻不够。

    她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不是废墟之中那副毫无人样的尸骨。

    至今他仍记得,她骨瘦如柴宛若饿鬼的模样,铁索嵌进她的血肉之躯,与血肉相生长在一起,怎么也取不下来。最后他是用剑片斩断了铁索,成年带着她的尸骨离开!

    那夜,他带走了尸骨,又放了一把火,魏王府后院被烧得精光,只余下一堆废墟。

    那夜她死不瞑目的模样,那夜大火烧起的模样,历历在目。

    他害怕,他怕会再一次失去她!

    疯狂之后,宇文赫抱着萧如月,大口大口地喘息。

    “萧姐姐,我不能失去你!”

    他抱他抱的很紧,很紧。

    他把当年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

    说他如何发现的宇文成练的狼子野心,说他是怎样从王府带出她的尸骨,他愤慨,他恨意深浓。

    她却心惊肉跳。

    萧如月从来不知道,宇文赫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

    今日若不是他亲口说出,她这一世都不知道真相。

    “萧姐姐,我存活于这世上,便是为了你。倘若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低哑的嗓音在萧如月的耳际萦绕。宇文赫的大掌,在她脸上摩挲着,仿佛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我,不能失去你。”

    “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萧如月双手捧起他的脸庞,与宇文赫四目相对,“老天爷既然知道我有血海深仇未报,让我活了下来,我便不会轻易辜负这份心意。”

    她坚定地说道,说着便笑了,“你知道么?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夫君。”

    萧如月的笑容有些娇羞,却不生涩,她捧着宇文赫的脸,把自己的红唇送了上去,轻轻地吻着宇文赫的薄唇。

    “从前如大梦一场,萧如月已不存在于这世上,如今的我是司徒敏,是你的皇后。只要我不愿意,任何人都休想把我从你身边带走。你知道我的本事。”

    她说着,狡黠地眨眨眼。

    宇文赫笑了,眸中的冰冷慢慢在消退。

    凝重的气氛,被她一搅和,便没截然不同了。

    “朕知道你的本事,朕也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再来伤害你!”宇文赫的大掌摩挲着萧如月细腻的脸庞,他嘴角徐徐扬起,是这世间最温暖的笑意。

    宇文赫说道:“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其余的事情,都交给夫君来处置。”

    “嗯,都交给你。我相信,你会尽你的一切,来保护我们这个好不容易到来的孩子。”萧如月乖巧地答应着,温柔婉约,笑意轻浅。

    宇文赫也笑了。

    胆敢威胁到他的妻儿,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可想看看自己的埋骨地?”宇文赫收敛了心里的心思,手中把玩着的发丝。

    萧如月犹豫了片刻,点了头。

    “那好,等你身子好些了,夫君再带你出宫走走。”

    “嗯。”

    尸骨葬在城外,葬在山上。面朝皇城,仿佛是在盯着这城里发生的一切。

    当年王府大火被宇文成练三言两语给糊弄了过去。他怎么可能会承认,原本早在五年之前就难产而死去的萧如月会饿死在柴房,他也不会承认,他连一个死人的的尸骨都看不住,更遑论承认那场大火是被外人潜入而故意为之。

    这天,宇文赫又把他的国事政务搬到了邀凤宫,就是为了就近照看着萧如月,她想拦都拦不住,便只能任由他去了。

    萧如月喝了帖安胎药,倒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

    她睡到了卯时才起。银临等人清楚她怀有身孕需要休息不敢打扰,是萧如月自个儿起的。

    今日,冯玉婷便要盯着鞑靼女医的身份进宫了。而在那儿之前,她还要先见一见王夫人和姚梓妍。

    王夫人昨日听闻皇后娘娘邀请她入宫时,心里有几分诧异。

    因为萧如月女扮男装在工部任职之事她是知道的,皇后娘娘传召她入宫的真实目的,她也能猜个七八成,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皇后娘娘会突然以女儿协理后宫表现出色的名义召她入宫受赏,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第186章 借刀杀人

    “但愿我是想多了。”王夫人自我安慰道。

    但她相信,皇后娘娘不是一个轻易放弃之人。

    当初皇后娘娘以工部水部司员外郎司徒无的身份第一次等王家门时对她说的话,她至今记忆犹新。

    “王家若肯与本宫合作,王婕妤在后宫的日子,自然会比如今好过几倍。”

    她心中自觉愧对女儿映月,却不能拉上王家当垫背的。

    相公能走到今日,全是因为一心为国事,从不参与结党营私那些破事,若是王家投靠了皇后娘娘一方,必定会带来无穷后患。

    只是,皇后娘娘那边……娘娘她会借着映月协理后宫表现出色为由召她入宫,怕也是与今日鞑靼国女医要入宫觐见有关系的。

    叶贵妃被软禁在琉璃阁多事,当初叶贵妃的事情,她多少都有听说,无论是事实还是风言风语,她都相信,错不在皇后娘娘身上。

    王夫人精心装扮了一番,便坐上马车入宫。

    这个时候,王尚书早已在朝堂上了。

    萧如月起来之后,梳洗打扮了一番,银临替她挽了凌云近香髻,水嫩肌肤如凝脂般,在脸上只装点了淡淡的胭脂水粉,便已是颠倒众生。

    她换了身鸦青色的襦裙,但有些畏冷,便加了件大袖衫。

    萧如月以为今日会先见到王夫人,不曾想,来得最早的,是姚梓妍。

    萧如月用过早膳之后,正吩咐银临撤下碗盘,便听得外头下人来报:魏王妃求见。

    姚梓妍,她来的可真快。

    萧如月握着锦帕擦拭嘴角的手顿了顿,嘴角一边扬起颇高的弧度,意味分明。

    朱唇轻启,轻轻说了一个字:“传。”

    片刻之后,姚梓妍带着采薇跟在彩茵后头进来,姚梓妍一如既往浓妆艳抹,精心装扮,眼下却有一圈乌青,连用最好的脂粉也无法掩饰。

    “臣妇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秋功德,福寿康宁。”姚梓妍恭敬拜倒,五体投地。

    这大概是萧如月以司徒敏身份入主中宫以来,姚梓妍行的最大最诚恳的礼。

    然而,今日的她却是有些精神恍惚,精气神不佳。

    否则她也不会对着年纪轻轻花一般年华的皇后娘娘说什么福寿康宁千秋功德了。

    “魏王妃昨个儿是没休息好?”萧如月吩咐了绿衣去准备茶水,好以暇整地打量着在采薇搀扶下站起身的姚梓妍。

    其实,她已经不能用没休息好来形容了。

    萧如月方才匆忙瞥了一眼姚梓妍,瞧见她脸上的憔悴和眼下一圈无法用脂粉遮挡的乌青,可等姚梓妍抬起头后她这么一看,姚梓妍整个人都萎靡了,像花儿开到盛之后渐渐枯萎。

    她脸上扑了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她的倦容和眼底的疲惫。

    坐在椅子上,边上还有采薇扶着,整个人都没有一丁点神采。

    照理说,哪怕是被相思蛊折磨,情况也不至于恶化的这么快。

    “魏王府这是怎么了,才一段时日未见,怎地成了这副模样?”萧如月微微凝眉,吩咐银临道,“快,去传方太医过来给魏王妃瞧瞧。”

    “皇后娘娘不必麻烦了。”姚梓妍略带疲倦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说着话,慢慢站了起来,“臣妇的情况,太医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哦?不知道魏王妃此话何解?”

    姚梓妍低下头,不再看萧如月了。

    萧如月心里顿时了然。

    原来是因为冯玉婷要回来了,这副鬼样子是为了让冯玉婷在人前显露本事而做的铺垫么?

    冯玉婷想的倒是周到。

    姚梓妍为了取得冯玉婷的信任,这回也是下了血本的。活命的机会嘛,谁都想抓住,她能理解。

    萧如月淡淡摆摆手,表示不想挡人家的生路。

    她叫住正要离去的银临,交待道:“给魏王妃准备个房间好好休息,再有一个时辰,鞑靼国的女医便要来了,鞑靼国既然能差遣那位女医来医治叶贵妃的疯病癔症,想必对魏王妃的疑难杂症也能有办法。你说是吧,魏王妃?”

    姚梓妍低着头本是在笑,头顶上传来萧如月清然温和的笑声,她背上微微一僵,嘴角的笑意一时也跟着僵住。

    果真,她的目的就是瞒不过司徒敏的眼睛。

    但是,姚梓妍的笑意只有那一刻的僵硬,很快就恢复了神采。

    她抬起头来,双眸望着萧如月,用有别于她那一脸憔悴的精锐目光盯着萧如月,“皇后娘娘聪明绝顶,想必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臣妇这病来的蹊跷,问遍城中大夫,他们均看不出结果,宫中御医也请了几个,结果也是一样。臣妇并非故意谢绝娘娘的好意,只是不想麻烦娘娘替臣妇辛苦白担心一场。”

    “是不是麻烦是不是辛苦白担心一场,本宫心中有数。魏王妃如此善解人意,难怪魏王爷会对王妃你钟情多年。”萧如月话中有话,水漾明眸稍稍一瞥,眸中有寒意与嘲讽一闪而逝。

    “而且,尽管京城中许多大夫都对魏王妃你的病情束手无策,甚至有些太医瞧不出个所以然,但方太医师从药王谷,年少英杰,他对魏王妃的病能有办法也说不定呢。”

    话音未落,姚梓妍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很快又殒灭。

    怎么可能,一个小小的太医还妄想着与冯玉婷那个老不死的老妖婆作对?

    那个方太医年纪轻轻,怎么与冯玉婷斗?

    心中的希冀被不屑取代,姚梓妍的脸色白了一白,抿嘴不语。

    “魏王妃先不用急着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让方太医过来替你瞧了病情再作决断也不迟。”萧如月接过绿衣递上来的参茶,浅浅抿了一口。

    眼下的她在怀孕初期,必须格外小心,已不适合饮用寻常的茶水,绿衣便配合着方太医开的药方,想好了一整套专门给她泡制各种花茶参茶以供饮用的方案。这个做法萧如月是赞成的,否则素日里只能喝白水,日子岂不乏味?

    姚梓妍咬了咬唇,不吭声,便是不反对了。

    萧如月吩咐彩茵迅速去太医院走一趟,彩茵不敢怠慢,应声便小跑着出去了。

    很快,方太医就到了。效率之高,令人称敬。

    方太医是除了萧如月、宇文赫与他们身边亲近几个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萧如月怀有身孕的人,他清楚眼下宫中与朝堂的局势,于是谨小慎微,随时待命。

    彩茵一到太医院,尚未开口,方太医便拎着药箱直奔邀凤宫了。

    只是没想到,彩茵姑娘一路跑着去把他请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出了问题,而是为了气色极差,脸色蜡黄的魏王妃?

    方太医拧了拧眉,走到姚梓妍跟前,先行了一礼,才道:“微臣可否请王妃先卸妆?”

    “……”姚梓妍眉毛用力拧起来,眼神凶残的要杀人!

    “王妃,下官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您脸上涂了如此厚的脂粉,微臣瞧不见您真实的气色,无法准确判断您的病情,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姚梓妍额头青筋暴起,手捏成了拳头。

    这什么方太医,字字句句分明都是在嘲笑她用厚厚的脂粉都掩盖不了憔悴!

    再看看座上略施粉黛已光芒四射的皇后娘娘,姚梓妍心中恨毒了!

    萧如月却像感觉不到她的恨意和怨毒似的,轻言浅笑地安抚道:“魏王妃,妆容可再装点,还是身子比较重要。你若是介意,待会儿本宫请内庭给送一套全新的胭脂水粉供魏王妃您重新妆点便是了。”

    她葱白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的青釉如意茶盏,水眸微凝,似在笑,又似不怒自威。

    到这个地步,姚梓妍已是进退不得,骑虎难下。

    她愿意卸妆要卸,不愿意也要卸。

    当然,她自己不乐意主动的话,萧如月一点儿不介意让银临采取粗暴一点的态度,强行帮她。

    姚梓妍犹豫了片刻,这片刻之间她观察了萧如月的神色,便明白自己的处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不是萧如月请太医给她瞧病诊脉这么简单。

    司徒敏,是想挖出她身上的秘密!

    姚梓妍面色憔悴中,凝练出些许凛冽,“那臣妇就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了。”

    司徒敏多半早就猜出她背后有人,司徒敏想挖出她身上的秘密,眼前的一切,就是她在宣告:她司徒敏想要做到的事情,一定会不择手段。

    也幸好有司徒敏的强硬手段,才让她再次明白过来。

    冯玉婷那个女人不能全信,那日冯玉婷给她吃的东西,这几日来折磨得她夜不成寐生不如死。

    既然司徒敏想知道她背后的人的身份,她何妨成全她?

    借着司徒敏的手,来抗争冯玉婷。

    即便不成功,也不会有损失。

    她已经是这副德行了,还怕什么呢?

    思及此,姚梓妍视死如归地接过彩茵递过去的热手巾,在铜镜前仔细地擦洗掉自己脸上的脂粉。

    过了一会儿,没有脂粉掩盖的容颜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绿衣这个二货,第一个瞪大了眼珠子,险些就爆笑了。

    姚梓妍忍着狠狠瞪她的冲动,平静地朝方太医伸出手,“那就有劳方太医了。”

    她却是没有瞧见,在她洗掉脂粉时,萧如月向采薇投去的那一抹笑容。

第187章 春秋大梦

    姚梓妍脸上涂了厚厚的粉都遮不住她的憔悴,卸了妆粉之后,蜡黄色的脸便暴露无遗。

    这模样哪里还有往昔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魏王妃半点的影子,分明就是个坊间俗话说的黄脸婆。

    绿衣捂住嘴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当然,她家皇后娘娘给了她一眼神让她自己个儿体会,她哪里还敢造次。

    方太医把脉把了许久,迟迟不出声。

    姚梓妍的一只手捏紧了绣帕,心中忐忑,脸上更是纠结。

    良久。

    方太医分别把过姚梓妍两只手的脉别又经过长时间沉默之后,才站起身来,向萧如月大礼拜了一拜,“皇后娘娘,魏王妃的病情……”

    姚梓妍蜡黄的脸顿时白了一道。

    萧如月果决道:“方太医尽管直言,无需支吾。”

    “是,皇后娘娘。”方太医挺直腰杆,板起脸,一副要公事公办的模样,一板一眼地说道:“魏王妃没有生病,只是虚耗过度,气血虚亏,需要补气养血和静养,问题不大。”

    啊?

    这个结果,简直万万没想到。

    一室清寂。

    众人面面相觑。

    “……”姚梓妍的脸从白转青到涨红,眼底有波涛汹涌如海浪一般的恨意。

    这是什么太医,摆明是与司徒敏串通一气要拿她寻开心看她难堪的!

    说什么虚耗过度,是嘲笑她床笫之事行为过度不加节制不分对象么?!

    “方太医你确定?”萧如月提高了音调,摆出了不相信这个结果的姿态。

    她的确是不信的。

    以姚梓妍目前的情况来说,她体内有蛊有毒,尤其是服用了多年的“回春不老丹”,毒性早已累积深入五脏六腑与经脉之间,无法清除;而相思蛊也在她体内,一旦爆发,也可以顷刻夺人性命。

    方太医却说,姚梓妍没有中毒,只是虚耗过度。

    这个虚耗嘛,就要看是哪方面的虚耗了。

    方太医当下就郑重其事地跪下来,对天发誓:“臣可以用太医的操守发誓,魏王妃的确是虚耗过度气虚血亏,需要静养进补,没有大碍!”

    他如此信誓旦旦,萧如月也就不说什么了。

    姚梓妍铁青着一张蜡黄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能拿方太医怎么样,手紧紧捏着拳头,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

    绿衣即便看着姚梓妍那张脸再想笑,受这氛围的影响,笑的冲动也乖乖给憋了回去。

    气氛沉郁得很怕。

    方太医信誓旦旦,一脸正气;姚梓妍杀气腾腾,颇为凶残。

    “魏王妃,既然连方太医都说你身子没什么大碍,只需进补静养即可,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萧如月的浅笑打断了这局面。

    她站起身来,吩咐银临道:“没听见方太医说的话了么?还不请魏王妃入内,去取新的胭脂水粉过来给魏王妃梳妆打扮。”

    “奴婢遵命。”银临恭敬地朝萧如月一拜,便吩咐彩茵去取胭脂水粉,自个儿则走到了姚梓妍的跟前,依礼福了一福,道:“王妃,请随奴婢来。”

    姚梓妍目光怨毒地朝萧如月扫了一眼,司徒敏,若不是你,本宫今日便不用受这奇耻大辱!

    你等着,你今日加诸给我的,我迟早都要一样一样地让你十倍百倍还回来!

    她却不想,萧如月面上带笑,眸光却像淬了毒一般。

    四目相对,姚梓妍只觉得那两道寒光刺透了她的心,她两腿发软打颤,连后脊背都在发凉。

    毋庸置疑,她已败下阵来。

    入了内室,银临便退了出来,留下姚梓妍与采薇两个人,美其名曰是不打扰魏王妃梳妆,实际上嘛,总要给魏王妃一个发泄的口子不是?

    “司徒敏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来历!”在银临出去之后,姚梓妍双手握拳重重捶了梳妆台面,低吼道。

    梳妆台上的檀木梳子被她用力一拍的力道震得弹起来,又重重跌下去,其他的胭脂水粉都是用白瓷釉上彩的瓷盒装着,更加轻了,同样都被姚梓妍捶梳妆台的那一下震得扬起来。

    “王妃,慎言啊!”采薇紧张地压低嗓音提醒道。

    采薇很紧张,很慌张道,“咱们这可是在邀凤宫之中,您这般直呼皇后娘娘的名讳,若是被人听见了,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姚梓妍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采薇便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执拗劝道:“王妃恕罪,可采薇不敢不说。王妃是个大志向的人,万万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栽在皇后娘娘手上啊。”

    她的模样很委屈。

    姚梓妍满脸的怒容因为她这一番话慢慢淡化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姚梓妍蜡黄憔悴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采薇不愧是对本妃忠心耿耿,冲着你这份心,本妃便不与你计较了。你且记住,他朝你若敢对本妃有异心,本妃绝对要你连今日这一份一起还来!”

    这笑容若是挂在素日里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也就罢了,虽然瞧着不顺眼但至少脸是赏心悦目的;如果挂在这么一张憔悴的脸上,简直是惊悚。

    采薇心中被恶心了一道,忍着反胃的冲动,也回应了一抹充满惊喜的笑容,“奴婢多谢王妃娘娘体恤,奴婢一心为王妃您着想,绝不敢有二心!”

    姚梓妍哼了一声,算是对她的话表示了认同。

    彩茵很快把全新未开封的胭脂水粉送了进来。

    “魏王妃,这都是按照皇后娘娘吩咐的,给您拿的最好的。您眼前瞧见的这些,与我们家娘娘平日里用的胭脂香粉,全是一模一样的。”

    彩茵说话是天真烂漫的。

    姚梓妍听见她这番说辞,眼底闪烁着得意的神采,脸上却是未露分毫,语气更是平平,“臣妇在这里就先谢过皇后娘娘赏赐了。”

    “奴婢告退。”彩茵傻笑着,便退出了去,顺手带上了门。

    屋子里又只余下姚梓妍与采薇二人。

    姚梓妍命令采薇将彩茵拿来的胭脂水粉逐一打开,她要逐样检查。

    瓷盒一一打开,各种香气从粉盒之中飘散出来,淡淡的,却莫名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甜美好闻,清淡不腻。

    姚梓妍深深嗅了一口气,“嘭”地用力盖上一个瓷盒,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怪君上都被她迷得团团转,给自己用这么好的东西,她还真舍得下本钱!”姚梓妍嘲讽道。

    “……”采薇露出困惑的神情。

    结果便被姚梓妍横了一眼,“你懂什么?你当真以为这样成色的胭脂香粉会是宫中那些人能够做出来的么?这些东西,连红袖楼烟水阁里那些制作胭脂的高手都未必能做的出来!”

    以她这么多年来同红袖楼打交道的经验来看,红袖楼多年以制作胭脂水粉为幌子,在各地建立据点,但手艺也达不到这个水准。

    当初,冯玉婷曾拿出她自己在用的,堪称红袖楼最好的胭脂,成色都比司徒敏的这随便一盒要差了两分。

    司徒敏啊司徒敏,你居然为了拉拢我,连自己的宝贝也舍得用上。看样子,冯玉婷那个老妖婆要进宫的事情,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嘛。

    姚梓妍的嘴角扯了扯,恶意满满。

    司徒敏,今日你借着替我把脉治病为由,先羞辱了我一番,如今又拿出这稀罕的胭脂水粉来讨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方法,我姚梓妍不会上当的!

    你要的东西还在我手中,我绝不会轻易就服了你的软。

    ……

    就在姚梓妍居于暗室,心中暗暗谋划之时,在外头悠哉喝茶的萧如月,也自有对策。

    萧如月已给方太医赐了坐,方太医一脸无辜地表示,他的确未在姚梓妍的脉象之中看出中毒的继续,不知为何,她的脉象变得非常奇怪。

    这番话说完,萧如月便陷入短暂的沉思。

    是方太医的话提醒了她。

    这两日她正看到雅音姐姐的手札中提到一处事情,说是有一种药物,可以暂时抑制体内的毒性,令其呈现血亏之症。

    那药是什么,她没能记下来,要去翻看手札才能得知。但依照姚梓妍的状况来看,冯玉婷应该是给她服用了那样药物。

    雅音姐姐曾说过,极端的药物,都会带来极端的后果。

    越是效果显著立竿见影的法子,后遗症越是严重,不可逆转。

    冯玉婷应该是察觉到姚梓妍体内的“回春不老丹”毒性积累太过严重,随时会失控,才会用的这个法子想要缓和缓和,且借机宣传自己的医术高明以哗众取宠。

    这些人,从来拿人当棋子。

    可笑姚梓妍,至今还在做着有朝一日让所有人俯首称臣的春秋大梦。

    她都不知道该笑姚梓妍天真,还是笑她蠢。

    真不知道当初的她如何会被姚梓妍这般的蠢货耍得团团转,甚至对她的话字字信以为真。

    当年真是蠢啊,蠢得无药可救。

    萧如月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请进隐约浮起。

    银临忙唤道:“娘娘,怎么了!”

    “……”萧如月闻声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

    “娘娘,您别恼了,您眼下的身子,可要紧的很啊。”绿衣猜测皇后娘娘大抵是因为魏王妃而联想到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劝,咬了咬唇,采取曲线救国策略。

第188章 再见已逝故人手艺

    “放心吧,她还不值得本宫为之动怒。”萧如月原本的那一点负面情绪,全因绿衣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了。

    绿衣说的很对,眼下她自己比谁都重要。

    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她不惜一切也要护着这个孩子安然出生。

    “娘娘……”绿衣见她又在发呆,以为自己是说错了话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心中由来忐忑。

    欲言又止。

    萧如月冲她安抚一笑,心中已有盘算。

    姚梓妍此人见了棺材不落泪,撞了南墙不回头,绝不会乖乖受死。那么,就只有让她的信心彻底溃败,让她再无还手之力,姚梓妍才会照着她安排的路走。

    姚梓妍手上应该还有最关键的一本账册副本,事已至此,君上既然决定要提前计划,那她也要加紧行动才行。

    如此想着,萧如月转向银临,在她耳边交待了几句,银临连连点头。

    “银临,待会儿便要麻烦你让那个人辛苦一趟了。”

    “奴婢明白。”

    她们打哑谜,绿衣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一头雾水,一脸懵懂。

    同样没听明白的还有青青,但青青坐在房梁上,外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便淡定多了。

    她想的是,反正眼下不知道,迟早会知道的,不急。

    嗯,是不必急。

    总会知道的。

    姚梓妍在采薇的巧手帮忙之后,重新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不知道是不是萧如月的胭脂水粉格外好的关系,姚梓妍整个人的气色瞧着都好了许多。

    不一会儿,银临送了安神茶进来。

    “王妃,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给您准备的,娘娘担心您休息不好,嘱托奴婢看着您喝了安神茶,请您先好好休息。鞑靼国特使进宫时,奴婢会来唤醒您的。”

    姚梓妍沉吟片刻,像是在考量什么,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便做出了决定,接过银临递过来的安神茶,一口满饮。

    喝下安神茶的姚梓妍很快便褪去繁复衣饰躺下歇息,银临也退了出去,之留下采薇在照应。

    这时候,王夫人正好由下人领着进了邀凤宫。

    “臣妇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王夫人恭恭敬敬地伏跪向萧如月行礼。

    萧如月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浅笑着招呼她起身,“王夫人不必客套,起身赐座。”

    王夫人在贴身丫鬟秋穗的搀扶下起了身,在萧如月指定的位置落座,“多谢皇后娘娘赐座。”

    “王夫人不必客气,王婕妤自从协理后宫以来,帮了本宫不少的忙。如今王婕妤已俨然是本宫的左膀右臂,若是没有王婕妤,本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这些都要感谢王夫人教导有方,让本宫多了这么好一个帮手。”萧如月柔声浅笑。

    笑声轻盈,宛若黄莺出谷。

    王夫人的手心却出了一层薄汗,她心里发虚,不敢去看萧如月的眼睛,“皇后娘娘夸奖了,能够协助娘娘打理后宫,是王婕妤的福分。臣妇不敢居功。”

    “王夫人,你再谦虚就过头了哦。王婕妤是你的女儿,若非幼禀庭训,受夫人你的教导熏陶,怎么能有如今这温婉能干的王婕妤呢。”萧如月面不改色地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温柔的嗓音,听起来毫无威胁,但王夫人却从她软绵绵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一丝杀气。

    “本宫今日请你进宫来,可不是为了听夫人你的谦虚的。”

    萧如月说着眸子微眯,一丝寒意从无辜的水眸透了出来,兵不血刃。

    王夫人蓦地一震,浑身紧绷,“皇后娘娘,臣妇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王夫人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映月在宫中,她的一举一动全都掌握在皇后娘娘的手中。皇后娘娘手握生杀大权,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毫无还击的能力。

    哪怕,她也掌握了皇后娘娘女扮男装以司徒无的身份成为工部水部司员外郎的事实,倘若君上要护短到底,王家毫无胜算。

    谁知萧如月下一刻又重展笑颜,“本宫说的是,今日召王夫人进宫,是要论功行赏,不是什么清算总账。夫人莫要误会,也无需紧张。”

    王夫人心里并不敢就这么放松,她紧盯着萧如月,生怕错过皇后娘娘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从而错过一些不该错过的事情。

    萧如月嘴角微扬,朱唇轻启,“银临,把王夫人的那份赏赐拿过来。”

    “是,娘娘。”银临应声离开,转身入了内室。

    很快,银临便端着一个盖了红布的托盘走到王夫人跟前。

    绿衣帮着揭开了红布,托盘上的首饰便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银临:“王夫人教女有方,赏:八宝浮雕如意缠枝华胜一支,金镶玉步摇一对,象牙箸四副。天丝绣帕一方。”

    银临在宫中多年,咬字发音恰到好处,她的嗓音充分展示了皇室的威严,又不失皇后娘娘的派头,是站在皇后娘娘身边再理想不过的人选了。

    不怪宇文赫要选银临留在她的身边。

    萧如月向她投去赞赏的眼神。

    王夫人盯着托盘上的东西,石化了一般。

    准确说,她的眼睛是盯着叠起来的那方天丝绣帕。

    这绣帕……这绣样这绣工,分明与她的一位故人一模一样!

    她明明已经过世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模一样的手艺!

    “皇后娘娘,这绣帕……”王夫人瞪大了眼睛。

    萧如月挑了挑眉头,“怎么?王夫人觉得这绣帕拿不上台面么?”

    “不,不!臣妇不是这个意思。”王夫人连声否认,但很就收敛了自己的惊诧,她双手接过托盘,行了大礼谢恩后,便盯着天丝绣帕径自发呆。

    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吧?

    王夫人心里一横,仰头望向萧如月,“敢问皇后娘娘,这绣帕是宫中哪位绣娘所绣?”

    “不是绣娘。”萧如月顿了顿,“这是本宫绣的。相信本宫的手艺不会令王夫人失望的。”

    “……”王夫人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啊!

    皇后娘娘的绣工,怎么可能与她如此相似?!

    萧如月打量了王夫人一眼,目光疑惑,已将她所有的异常尽收眼底,但未曾往下深究。

    有些事,急不得。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萧如月又把王婕妤给叫了过来。

    王夫人便与王婕妤在邀凤宫里见了面,母女俩见面,一时激动,但是当着萧如月的面却是不好叙话,便只好压下情绪的波动。

    萧如月倒是不介意,吩咐奉茶,上点心,这架势摆明了是要留客叙话。若换了之前,王夫人心中可能会生出其他的情绪,可自从她看见那方天丝绣帕,便想从皇后娘娘身上追出点什么来。眼睛一刻未曾离开萧如月。

    作为朝廷命妇,如此盯着皇后娘娘看,也是不合适的。

    萧如月眼底闪过淡薄的笑意,隐去心中的思绪。听着王婕妤与王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无关紧要无伤大雅的鸡毛蒜皮大的事。

    坐了有两刻钟,前朝来人,是方维庸亲自带着人过来。进门便先行了跪拜大礼,然后指着带过来的几个人,恭敬道:“皇后娘娘,鞑靼国女医到。”

    萧如月手端茶盏,闻言水眸微眯,不疾不徐望向那几个异装的女子。

    那几个女子都是一样,低头垂手,做出恭敬状,规规矩矩地跪着,实在瞧不出有何差别。

    但,这只是别人瞧不出。

    这几个人一踏进门,萧如月便嗅见一丝属于“回春不老丹”的香甜。

    萧如月:“鞑靼国推崇备至的有妙手回春之功的女医是哪一位?可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嗓音柔软,不失恩威,皇后娘娘的架子端的恰如其分。

    带头身穿翠绿色服饰缓缓抬起头来,她双十年华的面孔,生得姣好,五官端正立体,双眸透出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世故,甚至说是沧桑,其间又隐隐含了一丝媚惑。

    这样的女子,搁在哪里都是出色的。

    “鞑靼国的女医竟生得如此美艳。”萧如月作惊叹状。

    心中同时冷笑,原来这就是冯玉婷啊。

    久闻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久仰!

    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子,不卑不亢道:“多谢皇后娘娘夸奖,也曾有许多人说过,微臣一点都没有个大夫该有的模样呢。”

    听似寻常的一句回话,话里却透出了不恭。

    萧如月何其聪明,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萧如月唇际噙着一抹悠然浅笑,“可不是嘛,天底下的医者要是都生成女医你这般模样,大家没病都想生病了。不知,鞑靼圣手女医该如何称呼?”

    “微臣冯玉婷,叩见大夏皇后娘娘。”冯玉婷说着话,又行了叩拜大礼。

    萧如月扶着银临的手起身离座,走到了冯玉婷的跟前。

    “回春不老丹”的香甜味道在冯玉婷身上萦绕,很淡,闻起来像是胭脂香粉的气味。

    这股气味还混合了其他的药味,很显然,冯玉婷用的“回春不老丹”,与姚梓妍吃的,根本是两码事。

    这个女人应当从当年利用姚梓妍时开始,就早已盘算好,随时把姚梓妍弃若敝屣了。

第189章 重开琉璃阁

    “……”绿衣惊得几乎要掩嘴才能让自己不当众惊讶地叫出来。

    冯玉婷冯玉婷,这个名字她从娘娘和银临姐姐口中听说过无数次了,可没想到,正主居然会是这么年轻的女子!

    她看上去也比娘娘大不了多少,年纪相仿,模样不算出挑却又带着一股奇怪的媚惑,让人忍不住想看她。

    看一眼之后,又想再看一眼。

    萧如月察觉绿衣的惊诧,回头看了她一眼,绿衣未免自己表现太丢人,索性便低下头。

    殿内有其他的宫人,见鞑靼国女医竟然如此年轻,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字嘴型充分表明了她们的诧异。

    冯玉婷自以为美貌,还连了一身媚术。可惜,美则美矣,艳光四射也是不假,偏偏艳过了头。美艳有余婉约不足。

    这副长相,只能迷倒那些心术不正心怀不轨的男人。

    像宇文赫的话,看着冯玉婷这张脸,他八成会觉得倒胃口。

    萧如月示意王婕妤和王夫人,向冯玉婷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夏后宫的婕妤王娘娘,协助本宫打理后宫,与王婕妤一道的,是工部尚书夫人,也是王婕妤的母亲王夫人。”

    冯玉婷一一参拜。她把自己的情绪藏的不错,看上去就是个女医而已。最起码被萧如月刚才故意的一激之后,她收敛了。

    萧如月往姚梓妍休息的房间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她可真想把姚梓妍从被窝里揪起来,不知睡眼惺忪半睡半醒的姚梓妍和冯玉婷忽然打照面,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当然,这只是想想,她绝不会这么做的。

    这里还不是她和冯玉婷真正的战场。

    萧如月红唇微弯,与冯玉婷四目相对,“天下女子美艳者甚多,但像女医这般令人过目不忘的,当真少数。本宫的玩笑话,还请女医不要介怀。”

    “岂敢,岂敢。”冯玉婷态度恭敬。

    心中真实想法,大家心知肚明。

    心照不宣。

    “皇后娘娘,不知道何时才能让微臣去替公主诊病?”

    萧如月瞧了门口一眼,门口的内侍来报说:李太医、王太医到了。

    她敛下眼中的意味不明,抬起头来时,淡然道:“好了,人都来齐了。银临,前头带路,咱们去琉璃阁看看叶贵妃去。”

    萧如月一行人到了琉璃阁门前,宋美人、李才人姗姗来迟,萧如月淡淡瞥了她们一眼,这两个人便吓得打了个哆嗦,噤若寒蝉。

    有胆子比她起的还玩,净想着涂脂抹粉精心打扮去吸引君上的注意,连时间都记不住,还有脸来。

    回头再收拾她们。

    宋美人和李才人又往后缩了缩,但皇后娘娘在这儿,不怒自威,她们硬着头皮也要近前去。

    萧如月转开脸,吩咐方维庸:“重开琉璃阁。”

    “是,皇后娘娘。”方维庸上前,身先士卒推开琉璃阁的大门。

    “吱呀。”

    门有些日子没开,开门声听着都有些晦涩。

    萧如月转头对冯玉婷道:“女医,叶贵妃自打得了癔症,便屡次出现伤人之事,她的模样也是越发吓人,此事在信上已有详述,想必你也是知道。”

    冯玉婷颔首,“微臣明白。公主得了这病,皇后娘娘要封闭宫殿,也是为了安全考量。这个举动,于大家都好。”表现出一派深明大义。

    心中暗自在冷笑:要困住海棠,你只封闭一个小小宫殿算什么,只要有我在,迟早是要把她救出来的!你若真有本事就干脆把海棠杀了。

    哼……就凭你们,还想着要请君入瓮,来个一网打尽么?

    那就看看谁棋高一着更胜一筹了。

    “嗯。多谢女医体谅。”萧如月说的客气,脸上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要不是为了等你来,不能直接弄死叶海棠,本宫如何会只仅仅封闭琉璃阁软禁叶海棠这么简单?

    若要论下棋论谋略,本宫或许不能稳操胜券,但有个人,他绝对没问题。

    说话间,萧如月等人已走过了草木渐深的琉璃阁前庭,。

    冯玉婷若无其事地提到:“皇后娘娘,听闻大夏有位王妃,绣得一手惊世的绣工,又生得美艳动人,驻颜有术。微臣在鞑靼久仰大名已久,不知可否见到?”

    “哦,冯女医说的是魏王府上的魏王妃吧。魏王妃今日一大早便进宫来了,但本宫见她身子有些不爽,便让太医给给了副安神茶,令人安排魏王妃在邀凤宫里歇着了。”

    冯玉婷眼神一凛,萧如月暗自在笑。

    姚梓妍没来,她定是要生气的。冯玉婷能憋这么久才问到她,委实不易了。

    穿过了琉璃阁正殿,来到叶海棠寝宫门外。银临在前头推开门,请萧如月先入,冯玉婷在她后面。

    之后依次是方维庸、银临、绿衣、彩茵,接着是王婕妤与王夫人、后面是宋美人、李美人以及她们随侍的宫女,最后才是鞑靼来的那几个女侍。

    叶海棠惯常夜间不睡白日不起,虽说早已知道今日有鞑靼的国医要来,但此时她依然躺在床上。

    冯玉婷进门便往大床那边望了去,乍见床榻间一头灰白发丝的叶海棠,瞳孔紧缩了缩。眼神仿佛能杀人,虽然她隐藏的很好,萧如月还是感觉到了杀气。

    银临也察觉到了,下意识要护在萧如月身前。

    萧如月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稍纵即逝。她冲银临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色,银临只好先按兵不动。

    叶海棠今日不吵不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无神,比素日里一张利嘴的模样,相差甚大。但瞧着是有几分病人该有的样子。

    憔悴,无神。

    可怜。

    亚娜见有这么多人到来,慌忙跪地行礼。

    她的慌乱,有一大部分是来自萧如月身边的冯玉婷,近距离的萧如月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那不止是慌乱,更多的是,恐惧。

    亚娜对冯玉婷的恐惧。

    萧如月招呼李太医和王太医上前回话,“两位太医,叶贵妃的病一直是你们在照料,想必你们对叶贵妃的情况也最是了解,这位冯玉婷冯姑娘是鞑靼国的国医圣手,此番鞑靼国送冯女医过来,便是专程为了叶贵妃的病而来,你们定要全力协助,好叫叶贵妃尽早痊愈。”

    “是,是,微臣明白,微臣明白。”两位太医异口同声。

    李太医与王太医是太医院里资历最老的太医,医术也是有目共睹的,多年侍奉御前,兢兢业业也没出过大错。这一回摊上叶海棠这么个烫手山芋他们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冯玉婷的到来,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救星降世!

    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李太医与王太医与冯玉婷见了礼,开始详说叶海棠的病症。

    据太医说,在积极治疗之下,叶贵妃癔症的症状已有所缓解,不像以前那般口吐狂言,见人便要打要骂,拦都拦不住;但头发花白,容颜衰败这一点,他们却是无能为力,只能阻止身体不再恶化下去,却是无法回天了。

    说这话时,两位太医根本不敢去看冯玉婷。

    这女人长相看似好看,那双眼却是会勾魂摄魄。

    冯玉婷自年轻时候便开始修习的媚术,媚态早已入骨,多半的男人都逃不过她一个眼神的撩拨。

    如今即使她不是故意为之,但媚态浑然一体,分不开了。

    李太医他们也是一把年纪了,可是看这个小姑娘时,却觉得心神荡漾,不由自主,好似要把控不住自己似的,心里头慌的很。

    萧如月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心中想的是,若是宇文赫来,定不会如此失态。

    表面上,她面上笑意轻浅不变,对冯玉婷询问道,“不知女医对叶贵妃此病有什么想法,这病可有法子医治?”

    “眼下仅凭两位太医的一番说辞,微臣还不能妄下断言。具体病情如何,要待微臣替公主把过脉之后才能得知。”冯玉婷回话道。

    她的目光定在叶海棠身上,萧如月从她的话中硬是听出了一丝心疼的味道。

    冯玉婷对叶海棠么?

    这是姐妹情深?

    她却是不得而知的。

    冯玉婷坐到了床前,玉般的手指搭在叶海棠皮肤松弛发黄的手腕上,神情肃穆。

    沉吟。

    良久。

    冯玉婷才结束了诊脉,徐徐站起身,向萧如月说道:“皇后娘娘,公主的病情复杂,且旷日持久,要治疗恢复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冯女医这话的意思是,你对叶贵妃的病,有法子?”萧如月露出惊喜神情,语调微微提高,尾音上扬。

    情态之逼真,她都要佩服了自己了。

    方才冯玉婷在诊脉时,她的眼睛一直是盯着叶海棠的,一刻不曾离开。

    而叶海棠无神的双眸,在与冯玉婷对视的瞬间,也短暂的闪过一道寒光,但很快又恢复成双目无神的状态。

    这两个人到底是活久了,见惯了大风大浪,体会过人生酸甜苦辣咸等五味,做戏也能入木三分。

    这两人不去梨园当戏子真是可惜了。以她们的心机城府,若是肯套上戏服粉墨登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成为红遍一方的名角。

第190章 不是省油的灯

    在这后宫之地,拳脚都施展不开,倒真是屈才了。

    萧如月暗自冷笑。

    冯玉婷也暗暗哼了一声,大抵是看出了萧如月情态逼真的演技,也表示了不写。

    在她心中,想必也觉得皇后娘娘可以粉墨登场了。

    彼此彼此嘛。

    “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已对公主的病初有眉目,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多少有些底了。”

    冯玉婷信誓旦旦道,从她的口吻听不出一丝女医之外该有的情绪变化,她脸上的焦急,也是恰如其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现在看上去就是一个心急自己家公主的女医,一个担心治不好公主会挨罚丢命的医者。

    明明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却偏偏要扮演什么济世行医的医者,这两者无论是表面上看还是从内里比较,都是有着云泥之别无可比拟的。

    “既然冯女医有了眉目,那叶贵妃的病就拜托给冯女医了。”萧如月的言语不可谓不真挚,表情不可谓不自然。

    她自己都要信了呢,信了她是一个贤德的皇后,在关心病中的妃子能否得到好的救治、关心她能否好起来。

    这样的戏,都要成真了。

    “多谢皇后娘娘信任。不过,叶贵妃是我们鞑靼的公主,微臣无论如何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会治好公主的!”冯玉婷信誓旦旦,目光锐利地宛若淬了毒的针。

    萧如月按了按太阳穴,避开她的目光直视,露出疲倦色,“有冯女医在叶贵妃这,本宫就放心了。本宫身子有些疲乏,李太医、王太医,你们留下好生协助冯女医治疗叶贵妃,无论需要什么,都尽管提。”

    “是。皇后娘娘。”李太医、王太医异口同声。

    有人打头阵,让他们当副手,不管能不能治好,天塌下来都有高个的顶,如此甚好啊。

    “叶贵妃之事就拜托冯女医了。”萧如月临行前还不忘了再叮嘱一句。

    冯玉婷眼底露出些许不屑,但很快就将之掩去,堆起笑容道:“皇后娘娘尽可放心去休息。公主这里一切有微臣在。”

    她说着顿了顿,又道:“如果皇后娘娘愿意,可否让微臣替皇后娘娘您把个脉。娘娘您气色不是很好呢。”

    “是这样啊。”萧如月露出疑虑色,“大抵是最近累着了,昨晚也没能休息好。听闻冯女医要来,本宫也是激动了一晚。不过,替本宫把脉之事不急,带叶贵妃有所好转了再说,眼下叶贵妃的病最是打紧,可不能因为本宫再让冯女医分神了。”

    皇后娘娘的话句句在理,滴水不漏,态度大方得体,挑不出一丝一点的错来。

    冯玉婷后槽牙咬了咬,心中愤愤。

    这个能让海棠吃大亏的东陵公主果然有几分本事,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王夫人看着这二位你一言我一语的你来我往,手心不禁湿了汗。

    能与皇后娘娘如此旗鼓相当,这位鞑靼的女医果真不简单。

    王婕妤即使单纯,看见这一幕也多少明白了什么。她咬了咬唇,一声不吭,静观事态发展。

    眼下这地方,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至于后面的宋美人与李才人,那更是没有她们开口说话的份儿,她们都眼巴巴看着皇后娘娘与冯女医“礼尚往来”,脑子没带出门的她们压根就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别人看她们也跟着看,不过是凑个人数凑个热闹罢了。

    银临便补充了一句:“冯女医全心照料好叶贵妃即可。娘娘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照料着,就不劳冯女医费心了。”

    这句话当真是一语双关。

    银临的话既已说到这个地步,冯玉婷若再追说下去,便是无理取闹了。

    冯玉婷也是清楚,她点点头,道了句:“微臣明白,微臣必将全力以赴治好公主。也请皇后娘娘好生调养身子。”免得到时候我们家海棠好了,你自己却病倒,那可就不好看了。

    萧如月的态度在外人看来,多多少少像是不太信任这位鞑靼来的女医。

    东陵与大夏关系尚可、大夏与鞑靼的关系也尚可,大夏毕竟处于两国之间,它必须寻到平衡点才能安然屹立不倒。

    但东陵与鞑靼关系可就不怎么样了,谁都知道鞑靼对东陵虎视眈眈已久。如今还能按兵不动,就是鞑靼马虽状,但东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娘娘不肯让鞑靼的冯女医把脉,无非是两种情况,一、可能是觉得她来自蛮夷之国,瞧不上她,才不肯给她诊病;二则担心这位鞑靼的女医会趁着诊病的缘由,对她这个东陵的公主暗下黑手。

    不过,这都是在场的人自己个儿猜想的,皇后娘娘心中真正在想什么,自然只有皇后娘娘自个儿心里头清楚了。

    “嗯。”对于冯玉婷的态度,萧如月只是微微颔首,便领着方维庸、银临、绿衣还有王夫人、王婕妤以及宋美人、李才人等人离开。

    彩茵则被留在了琉璃阁里边儿,美其名曰,帮手。

    出了琉璃阁,方维庸便要去前面向宇文赫回话了,刚才在叶海棠房中发生的一切,一定会一字不漏地进他的耳朵。

    不过,萧如月相信她的夫君会更喜欢听她亲口说,只是眼下她身子不能劳累,还是少操点心为妙。

    前脚皇后娘娘她们出了琉璃阁,后脚冯玉婷便遣退了李太医、王太医与彩茵三人。

    人家冯女医是鞑靼的国医,是叶贵妃故乡的人,思乡情切,叶贵妃与家乡人叙话这也是情理之中,挑不出毛病来的。

    这下再没有外人了。

    冯玉婷扶着叶海棠坐起来,两个人紧紧抱了一抱。

    “姐姐!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晚来几日,恐怕咱们这辈子就无缘见面了。”叶海棠冲着冯玉婷撒娇道。

    冯玉婷横了她一眼,却带着宠溺的味道,“胡说什么呢,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有姐姐在,谁还能动的了你!就算是死了,我也去阎王殿里把人拽回来!”

    她倒是一点都不嫌弃叶海棠如今蜡黄脸子满脸褶皱一头白发的骇人模样。

    说起来倒可算得上是真爱了。

    “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叶海棠揽着冯玉婷的手臂撒娇,沙哑的嗓音说着甜腻腻的话,让人听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冯玉婷却是个没事人似的,盈盈笑着,温柔地替叶海棠把头发挽起来,簪好。又替她把碎发塞到了耳后。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早已熟练。

    她温柔地望着叶海棠,像长辈看着小辈,也像情人看着心上人一般。

    在地上的亚娜发出一声低低的**,冯玉婷在她背上狠狠踩一脚,她“呀”地一下,便很快把惨叫声吞了回去。

    自打李太医他们退出去之后,亚娜便伏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唯一仰面朝上的背已全部被冷汗打湿,如今还多了一个脏脏的脚印。

    她的头发也乱糟糟地散下来,贴着满是汗水的脸上。汗水更顺着脸颊,一点一滴地低落在地上,在亚娜跪着的地方的周围,已有一圈水渍。

    那些全是亚娜的汗水。

    叶海棠看了她一眼,便不想理会了。

    这贱婢,也就如今跑跑腿,没什么用了。若不是身边没人差使,她真想捏死这个没用的东西。

    “好了,咱们来说说你的事情,我给你把脉,发现你内息紊乱,脉象乱七八糟,你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人,以你用毒的功夫和你的武功,怎么会遭人算计成这样?自你出事之后,这西夏京城的布局就乱了,你的事情从外头调查都是模棱两可,今个儿你好好说给我听,那个司徒敏到底是什么来路?”

    提到眼中钉肉中刺,叶海棠的眼神狠戾了不少,“这个司徒敏背后有高人撑腰!我一开始不知道,出手对付她几次都被她避过,若不是不知对方底细而致轻敌,我也不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什么高人?!”冯玉婷听出了叶海棠话里的忌惮,心中生出警惕。

    叶海棠定定看着她,“那个人,你绝对想不到。”

    “是那个梁丘雅音!”叶海棠咬牙切齿。

    “是她!”冯玉婷乍闻之下,面色随即一僵,冷笑道,“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了还没吃到教训学乖么?看样子当年给她的教训不够深刻呢!”

    “可不是嘛!司徒敏那个贱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搭上这个老太婆的,竟然三番五次破我的局,还趁机暗算我,把我害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提到梁丘雅音和萧如月,叶海棠恨得是牙痒痒,看她的样子,是真恨不得去把她口中的两个人给撕了。

    然而眼下的局势,她只能过过嘴瘾,并不能对她们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伤害。这从令她更气更恨更不甘!

    “姐姐我尝试着解开梁丘雅音那贱人下的毒,可都无济于事。姐姐,这下我只能靠你了。”

    叶海棠攀着她好姐姐的手臂,哀怨可怜。

    这表情若是挂在她之前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还自罢了,如今这鬼模样,实在配不上“我见犹怜”四个字,与之匹配的,只有“阴森恐怖”。

第191章 脸都要绿了

    她看着冯玉婷许久。

    却只听冯玉婷叹了一声:“唉……”

    叶海棠闻声正襟危坐,浑身紧绷,紧张地看着她,“姐姐,叹气是什么意思!”

    好像她下一刻便会殒命似的。

    冯玉婷眉头蹙了蹙,染上一丝担忧:“海棠,姐姐实话告诉你,你身上的毒,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怎么可能!”

    “刚才的话是说给那个皇后听的,但也是实情。我给你把脉时就发觉,你脉象紊乱,多年来你都服用‘回春不老丹’,毒性有所积累。加上此次你体内掺入其他的毒,已令体质大变,情况复杂,为了你好,姐姐也不敢贸然行事。”

    冯玉婷的表情十分严肃,叶海棠找不到一丝她是说笑打趣的痕迹。

    叶海棠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怒气滔天,破口大骂:“难不成我就一直都是这副鬼样子了么!凭什么我得不到的男人被司徒敏那个贱人占了!凭什么我变成这样了她还好好的!那个贱人!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她当垫背的!”

    “你放心吧,有姐姐在,即便毒不能全部清干净,但恢复到之前的模样还是可以的。”冯玉婷搭着她的手臂,柔声安慰道,“至于那个皇后娘娘嘛……”

    她顿了顿,嘴角邪性地勾了勾,“她占了你想要的男人,姐姐自然会令她付出代价!”

    “还有梁丘雅音在她身边呢。”叶海棠提醒道。

    冯玉婷不在意地摇摇头,得意洋洋道,“以前我还怕她,如今我可不怕。那个女人,当真以为自己了不起,那就尽管来试试看好了。”

    “还有你身上中的毒,梁丘雅音喝那个司徒敏都对你做了什么,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一个字不能漏!”

    冯玉婷仿佛已经掌控了全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就不信,这天底下会有她解不了的毒。

    有了冯玉婷的保证,叶海棠立马就有信心了,她将自己与萧如月之间的交手,以及梁丘雅音出现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对冯玉婷说了。

    冯玉婷把她叙述的事情都一一记录下来,若有所思。

    “用上了护身蛊虫,那就要看看她们用的蛊虫是什么蛊,用什么养的,怎么养……”

    思考了良久,冯玉婷的目光忽然转到伏跪在地上的亚娜身上,“亚娜,你这条命是当初是我海棠妹妹捡回来的,此时到了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亚娜闻言骇然抬头,看见冯玉婷与叶海棠眼中的算计,她浑身发冷,如置身冰窖。

    心里只有绝望:秋词姐姐,你来救我吧。我活不下去了。

    “不怕,我不会让你死的。”冯玉婷的手捏起亚娜的下巴,却更让人不寒而栗。

    亚娜只想逃,却是无处可逃。

    她浑身僵直,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冯玉婷那张脸越凑越近……

    ……

    “娘娘,那个什么女医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只留彩茵一个在琉璃阁,她会不会有危险啊?”

    出了琉璃阁,绿衣就忍不住唠叨起来。不仅如此,她还忧心忡忡的,像是要随时冲回去救人一样。宋美人、李才人她们在出了琉璃阁之后,便被萧如月给遣回去了,这会儿与萧如月一道的,便只有绿衣、银临,还有王夫人王婕妤母女二人以及她们的婢女。

    萧如月唇上凝着笑意,右手把玩着左手腕上的和田玉手镯,明眸璀璨,“你要是担心她,就去把她换出来吧。”

    “我……娘娘你又拿我打趣!”绿衣后知后觉,气的嘟嘴直跺脚。

    “可我说的是真的嘛!那个冯玉婷她……”

    “绿衣,别瞎胡闹,娘娘把彩茵留在那儿就自有娘娘的道理。”

    眼看着心直口快的绿衣张嘴要说漏不该说的话,银临及时打断她,说着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绿衣这才发觉自己又险些因为嘴快坏了事,怏怏闭上嘴。内心已经把自己批判了一百遍。

    让你嘴快,让你胡说八道。后面还有王婕妤和王夫人跟着呢!

    萧如月一众人回到邀凤宫时,姚梓妍正好睡醒,到门口来跪迎皇后娘娘的凤驾。

    萧如月今日一直把玩着她的和田玉手镯,像是上瘾了似的,喝了口水,又摸着那手镯若有所思。

    “皇后娘娘,不知鞑靼来的女医,可曾进宫?”姚梓妍等不及萧如月主动说,只好开口询问。

    邀凤宫里谁也不会告诉她关于鞑靼女医的消息,她也不能明目张胆打听,可从萧如月回来,她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萧如月也不提这事儿,她便心急了。

    冯玉婷那女人蛇蝎心肠心狠手辣,可怕的很。冯玉婷今日进宫若是瞧不见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她上次被冯玉婷喂下去的东西,若不见到冯玉婷本人,从她那里得到解药,她也会有危险。

    无论从哪方面考量,今天她与冯玉婷必须光明正大地见一回。

    “哦,你问那位冯玉婷冯女医啊,她这会儿已在琉璃阁,与两位太医一起商量如何医治叶贵妃的病。怎么,魏王妃是不信方太医的话,觉得是本宫串通了太医来欺骗你,要故意隐瞒你的病情?”

    “不、不是!臣妇不敢有此想法!”姚梓妍赶忙跪下,郑重其事地道,“臣妇只是听闻那位女医的威名已久,有些仰慕,故而才……”

    “哦,原来魏王妃是仰慕那位大大的圣手国医。”萧如月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姚梓妍确信:司徒敏她根本就不会轻易信了这种蹩脚的说辞。

    姚梓妍连忙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妇确实是仰慕那位女医……同样身为女子,臣妇碌碌无为,她却年纪轻轻就成了国医,实在太了不起了。”

    “哦……”萧如月尾音悠长,耐人寻味。

    看样子她去琉璃阁时,提前安排的让璇玑易容成雅音姐姐去吓姚梓妍的行动,奏效了呢。

    姚梓妍这个人啊,果然就是贱骨头。

    不敲打不行。

    琉璃阁里。

    “咣当!”亚娜紧张地后退时,撞到了桌子,桌上有东西放在边缘,被这么一撞便凌空掉下来了。

    这声音听着,却是很厚重。

    亚娜扭头一看,是冯玉婷来时背的那个药箱。

    她咬紧嘴唇,恐惧到了极点。

    冯玉婷带给她的恐惧,无须用言语,便能将她彻底击垮。

    此时,她只要一只手,都能捏死惊弓之鸟濒临崩溃的亚娜。

    “行了,滚吧,这张要死要活的丑脸摆给谁看?”

    就在亚娜彻底绝望之时,冯玉婷却收回自己的手,一点点从精神上折磨人,看着亚娜惊恐绝望的模样,她心里就有满满的成就感。

    亚娜捡回了一条小命,不管身上有没有力气,费尽全力也要爬起来,不顾一切往外跑。

    她跑了两步没站稳跌倒了,站不起来,也不管不顾,就这么一步一步爬出了门。

    后面那扇门里的女人,比恶鬼还要可怕!

    “姐姐,你看你把她吓的。万一吓死了,以后可就没得玩了。”叶海棠“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听着分外惊悚。

    冯玉婷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只是个下人,吓死了也就吓死了。不过我有分寸,留着她还要给你试药呢,我可不会一次弄死她。”

    “折磨人啊,要一点一点来,才够刺激。”

    ……

    亚娜不知道爬了多久,她体力不支,爬不快也爬不远,她只是不敢停下。

    直到一双寻常宫女才穿着的布鞋出现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才停下来。

    “怎么弄成这样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像临近悬崖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喜若狂地仰起头,“秋词姐姐!”她的声音都哑了。

    身穿宫女服饰的秋词把她扶起来,看她双掌因为在地上爬行而磨得血肉模糊,眼眶也红了,“叶贵妃和那位冯女医的心可真狠!”

    “魔鬼!她们是魔鬼!”亚娜念叨着,重复着,嘴唇都在哆嗦。

    秋词一人扶不住她,此时从灌木丛里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萧如月留在琉璃阁的彩茵。

    她与秋词一人一边扶起亚娜,迅速钻入灌木丛去。

    谁也没看见。

    除了地上的血迹水渍之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叶海棠房中的冯玉婷又坐了一会儿,收好自己的药箱,嘱咐叶海棠道:“我还要去一趟邀凤宫,好好会一会那个皇后娘娘!”

    不多时。

    冯玉婷便来到了邀凤宫。

    她的借口很简单,叶贵妃已睡下,她便趁机出来走走,也好向皇后娘娘求解西夏后宫的规矩。

    虽说远来是客,但还要入乡随俗才行。

    冯玉婷来了,姚梓妍自然也在场。

    她们四目相对,该交换的信息,瞬间也就交换完毕了。

    萧如月没事人一样吩咐奉茶上来。

    “早些时候冯女医不是说想见见我们大夏驻颜有术的魏王妃么?正巧我们的魏王妃也说仰慕冯女医呢。”

    萧如月懒洋洋地指着姚梓妍对冯玉婷说道:“这位便是我大夏的魏王妃。按辈分说,魏王是君上皇叔,若是在民间,本宫还要称魏王妃一声‘婶婶’呢。”

    听到“婶婶”两个字,姚梓妍的脸都要绿了。

第192章 换了身份样貌

    看着姚梓妍绿了脸,萧如月就高兴了。

    都是怀孕的人要常笑,对孩子也好。她这会儿就想多笑笑。

    当然,她也不会大笑,就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在姚梓妍发绿的脸色上游走了一圈,在她又愤又恨想杀人的眼神中,闲然浅笑,“不过,魏王妃十年如一日的青春貌美,本宫怎么舍得把魏王妃叫老了呢?”

    姚梓妍:“……”她万万没想到萧如月会来这么一句。

    就连王夫人也是呆了一呆,但很快也露出了笑容,附和道:“可不是嘛,魏王妃驻颜有术,这可是我们大夏出了名的,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千金贵妇都争相要向王妃讨教这驻颜良方呢。”

    魏王妃姚梓妍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而闻听王夫人这番话,萧如月秀眉微扬,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好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了,然后没事人一般地接过银临递过来的银耳莲子羹。

    忙了一早上,确实饿了,但是这有一帮人在,她又不好光明正大地传膳,便只能借由吃点心来补充体力了。

    “对了皇后娘娘,在琉璃阁时,您不是身子有些不适么?可曾叫太医来看过?”

    “娘娘已吩咐了太医,让晚些再过来。”银临代替正在忙着吃东西的萧如月回道。

    冯玉婷看了看萧如月,又看了银临,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但也未就再针对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反而是看着姚梓妍说道:“微臣瞧王妃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近几日休息都不太好?”

    “正是,这些天总会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胃口也不是很好。休息都不太好。我正怀疑是生病还是吃坏了,可找了不少大夫看过,大夫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不,一早进宫时,皇后娘娘还给传了太医看了,也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只说是……是虚耗过度,气虚血亏。”

    姚梓妍说时有意无意看着萧如月的方向,话里意味不明,颇有所指。

    萧如月几不可闻地皱了眉。

    有一会儿。

    冯玉婷沉吟片刻后,便起身向萧如月行礼请示道;“皇后娘娘,微臣想给魏王妃把一把脉,不知道皇后娘娘可否允准?”

    “只要魏王妃不介意,冯女医也不嫌麻烦,本宫不阻拦。”萧如月在说,把余下的小半碗银耳莲子羹三两口给吞下去了。

    然后把空碗给了银临,掏出绣帕优雅地擦拭了嘴角。

    银临则把空碗给了绿衣,绿衣端到门口,交给了小宫女拿下去,回转来。

    这边,冯玉婷在姚梓妍跟前作个揖,便掏出绣帕垫在姚梓妍手腕上,开始把脉了。

    冯玉婷原本神色平和,可是没一会儿,她便皱了眉,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冯女医,怎么了?”站在姚梓妍身边的采薇见冯玉婷脸色有变,紧张地问道。

    真像是一个忠仆那么回事。

    闻言冯玉婷凶狠横了她一眼,采薇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

    姚梓妍心中暗暗在笑,她们所有人都在利用她,萧如月要帮宇文赫得到她手上掌握的宇文成练的罪证;冯玉婷和叶海棠则通过控制她来蛊惑宇文成练,让宇文成练为他们所用。

    她就是个棋子,可最起码,她还有个丫头可以利用。

    采薇啊,如果哪一天你的价值用尽,可千万不要怪我把你抛出去替死。

    弃车保帅,是每个聪明人都会做的。

    “冯女医,我这是怎么了?”又沉默了一会儿,姚梓妍似乎等不及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迫不及待地问道。

    冯玉婷慢慢收回绣帕,折好放回身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词汇,说道:“魏王妃,你……的状况有些复杂。根据微臣从王妃你的脉象中探查的情况来看,你可能是中了苗疆那边神秘的蛊毒。”

    “蛊毒?!”姚梓妍双目圆睁,惊讶的表情演的是入木三分。

    不知情的人真会被她逼真的戏给骗过去了。

    “是的,苗疆的蛊毒。蛊实则是虫子,苗人豢养毒虫以供他们驱使害人,称之为蛊。不知道王妃是从何处惹上的这种东西?”

    冯玉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姚梓妍用惊讶和错愕来表达她的心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我也不知道……我自认未曾与人结怨……”

    这话一定是天底下最瞎的瞎话,没有之一。

    “那就怪了,蛊毒这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找什么虫子就可以的。蛊虫都是苗人经过多年饲养,受他们驱使的虫子,每一只蛊都要耗费养蛊人一番心血,越厉害的蛊虫越难饲养操纵。若非与王妃您有深仇大恨,是谁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加害与你呢?”

    冯玉婷则越说越悬,一脸深思。

    萧如月若非早就知晓这两个人的真面目,也曾亲眼见识过姚梓妍颠倒黑白的能力,她肯定就会信了她们的话。

    而今的情景,不过是她们两个配合一搭一唱的一出戏。在清楚这两个人的真面目之后,听见如此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对话,令人分外恶心。

    可是,冯玉婷大费周章地做这些,目的是什么呢?

    帮助冯玉婷得到她的信任?还是想借此从她这里打探到什么?

    萧如月目前尚未有答案,只好静观其变。

    冯玉婷从一进邀凤宫,就未曾停止过对她的观察。这一点萧如月自己心里清楚。

    眼下她已怀有身孕,虽然只有一个人,不显怀也未有孕吐,但冯玉婷不是寻常人,她会医术更擅长用毒,若被她瞧出个一二,事情恐怕棘手。

    宇文赫说要加快计划,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加快计划的必要性。

    冯玉婷这女人要长居宫中,若不能早日解决,她和孩子,甚至宇文赫,每一天都将在水深火热和提心吊胆之间度过。

    ……

    最终,姚梓妍也没针对冯玉婷所说的她身中蛊毒的事情,编出个一二三四来。

    不知道冯玉婷是真的看出来姚梓妍中了蛊毒,还是只是随口胡诌的呢?

    按理说,以冯玉婷的能力,应该是能看出姚梓妍体内有蛊的。不过,说不定此时她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想利用姚梓妍配合她,而她从来也不想把姚梓妍已身中蛊毒这个真相对姚梓妍说明。

    姚梓妍与冯玉婷离去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

    冯玉婷说琉璃阁那边她要回去看着,得空再来皇后娘娘这里讨教;姚梓妍也说,她要回府歇着。萧如月表示,欢迎冯女医得空过来邀凤宫坐坐,她也想知道鞑靼人的一些趣事,对于姚梓妍,她也说,魏王妃可常进宫,人多热闹。

    最终,萧如月打发银临送冯玉婷出去。

    姚梓妍走在后头,萧如月便离了座。

    “魏王妃且慢,本宫还有几句话要说。”

    萧如月叫住姚梓妍。

    不明所以的姚梓妍回过头,萧如月几步走到她跟前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姚梓妍走的这般近。

    只见萧如月眉目带笑地凑在姚梓妍耳边轻轻道:“本宫只给你三天时间,你手上的东西,拿出来有你的好处;不拿出来,那本宫就自个儿去取了。”

    “即便本宫有力所不能及之处,你阔别多年的故人,应该也会很乐意带着她的孩子,从黄泉爬上来帮着本宫找。”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呢。”

    萧如月的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传入姚梓妍耳中。

    姚梓妍宛若遭雷劈。

    她惊恐万状地对上萧如月的一双明眸,此时,萧如月的眸中,有冷冽有森寒,有宛如从地狱恶鬼般噬血的光芒,仿佛一张口就能吞了她。

    姚梓妍骤然睁大双眼,连连退了两步,“臣、臣妇不知道皇后娘娘说的什么意思……”

    “无妨的,魏王妃今日太累,听不懂本宫的话没关系,你可以回家去好好休息休息,相信当魏王妃回到王府,看见那幅你最引以为傲绣品大作时,便能明白本宫的意思了。”萧如月话里带笑,语出双关。

    姚梓妍震了震,紧紧咬住泛白的下唇,脚步虚晃在采薇的搀扶下走出了邀凤宫。

    怎么可能……

    司徒敏她明明就不是西夏人,她怎么可能知道萧如月……

    不,一定是她有心查出来的,大夏人人皆知魏王的前一任王妃与她是好姐妹!

    对,人人皆知,这不是什么秘密……

    姚梓妍拼命安慰想要说服自己,可一想到,她与皇后对视时,那双眼中的森寒与深不可测,她就不禁打了个冷颤!

    萧如月!

    是萧如月回来了么?!

    不,不可能的!萧如月她早就死了,她怎么可能回来了呢!

    姚梓妍的脚步越来越快,恨不能立刻离开这皇宫。

    看着姚梓妍落荒而逃的背影,萧如月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皇后娘娘,魏王妃她这是……怎么了?”王婕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如月徐徐转身,王婕妤一早上都没说几句话,这会儿小脸有些纠结,大概是不解,为何皇后娘娘在魏王妃耳边说了句什么,就把她给吓得像见鬼了似的。

    不过转念一想,本该死去下黄泉地府的萧如月,此时换了个身份换了个样貌,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姚梓妍她可不就是见鬼了么。

第193章 亲自伺候更衣

    “魏王妃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忘了办,才会走的如此匆忙吧。”萧如月一本正经道。

    她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魏王妃她……”

    “映月,皇后娘娘忙了一早上,至今也没能休息,有什么话改日再说也不迟。让皇后娘娘先休息吧。”

    王婕妤将信将疑,还想再说话,却被王夫人拦住了话头。

    萧如月朝王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王夫人两次帮腔,便足以说明,即便王夫人不想拉上王家站在她这边,至少不会妨碍她。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王婕妤,本宫今日乏了,宫中诸事便交由你打理处置。”萧如月捏了捏鼻翼,露出疲惫色,吩咐银临道:“本宫若不在,便由你与王婕妤共同商议决断。若遇有难决之事,找王婕妤便可。”

    “是,皇后娘娘。”银临应声行礼。

    王婕妤也答应了一声,但却面露惊诧。

    若遇难决之事便找她,皇后娘娘这是要决心放权么?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婕妤而已,哪里敢接皇后娘娘手上的大权……

    王夫人闻言也吃了一惊,皇后娘娘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若是后宫由皇后娘娘打理,叶贵妃等人再怎么样也不敢翻出天去,但若是叫映月接管,她一个小小婕妤,可不像皇后娘娘有君上撑腰,叶贵妃或其他人当真闹将起来,她如何镇得住?

    这……这分明是个陷阱。

    王夫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萧如月却不给她们多言的机会,扶着绿衣离开了。

    一早便起来折腾,这会儿萧如月的确是累了,这并非托词,她还是靠喝了参汤才能撑到这会儿。

    一回屋,她便支撑不住了,让绿衣帮着卸去头上首饰,换下衣裳,往床上一趟,沾枕便睡了过去。

    绿衣见她瞬间睡着,心疼地为她盖了被子掖好被角,便了出去。

    青青已经无声无息来到房内。

    “绿衣姑娘,公主还好么?”

    绿衣一出门便遇见了沈良。

    因为萧如月怀孕的关系,沈良最近都会在宫里,哪里都不去。萧府那边已经有宇文赫安排的其他人去保护了。

    “娘娘还好,只是太累了。等晚些娘娘醒了,再让方太医过来瞧瞧。”绿衣答道,说完不禁皱了皱眉。

    沈良以为是萧如月出了什么状况,忙问道,“公主是不是哪里不妥?”

    “不是不是,”绿衣被沈良沉下来的脸色和他骤然拔高的音调吓到了,连连摆手,“你小点声儿,别再把娘娘给吓醒了。”

    沈良脸色微微一变,“抱歉。”

    绿衣垂眸摇摇头,“我只是担心娘娘如今怀了身孕,还要劳心伤神去防备那些人的明枪暗箭。宫里有个叶贵妃一直将娘娘视为眼中钉,那个魏王妃对娘娘也是各种不怀好意,如今又来了那个什么冯玉婷冯女医,。这个女人看着可比叶贵妃难缠多了,谁知道她们还会不会趁机又对娘娘下毒了。”

    “娘娘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连腹中孩儿都……如今好容易又怀上了,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嗯。”沈良回了个单音,“我会尽我全力,保护好公主的。”

    绿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又念叨了许多,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撒丫子奔了出去。

    口中依稀念着:“他肯定有办法的。”

    绿衣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崇越。

    自打从淮阳回来,崇越便被派了任务,正式到羽林卫中任职,化暗为明,方便就近监视琉璃阁的一举一动,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再不需要偷偷摸摸。

    绿衣知道,这个时候他八成是刚刚巡逻回到班房,小跑着一路奔去。

    他们这些在君上身边的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

    萧如月这一睡便睡了两个时辰,无梦香甜。

    醒来时已错过了午膳,因为没人胆敢吵醒她。

    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想要翻身却被什么压着,已是六月中,天色越发炎热。

    身边的身躯便像是火炉一般。

    萧如月蓦地睁开眼。

    赫然看见宇文赫的那张俊脸近在咫尺。

    墨染似的眉峰如刀,紧闭的双眸斜长,双唇淡薄,睡梦中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正做着什么美梦。

    精壮的手臂环住了她,也限制了她的行动,将她困在他胸膛的方寸之地,无法挪动。

    她稍微试图挣开,一双墨色如玉的眸子便徐徐睁开了。

    略微带了睡意的漆黑瞳眸,一对上萧如月的视线,便凝起了满满的笑意,狭长凤眸中宛若揉了星光,熠熠夺目。

    “醒了。”他的嗓音本就低沉,磁性,此时睡意将醒未醒,又平添了几分暖意和低哑,如醇酒,闻之便能醉人。

    “嗯。”萧如月低低应道。

    宇文赫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让萧如月足以活动身子。她枕在他胸膛,纤纤玉指在隔着薄薄的一层中衣,在上面划着圆圈。

    窗户间隙偷偷逸进来的光线告诉她,这会儿午时已过,她身子还懒洋洋的觉着没力气,也就不急着起来了。

    “何时回来的?怎地也想起来偷懒了?”

    “陪夫人休憩怎能说是偷懒。”宇文赫大言不惭,大掌在萧如月脑袋上揉了揉,揉乱了她的一头秀发。

    “今日一大早便起来忙活,累了吧?听说那个姓冯的女人不是很好应付。若是不喜欢她,往后有什么事让银临去招呼便可,你不必亲自出面了。”

    “那可不成。”萧如月一听宇文赫要让她休息就急了。激动地欲要坐起身,但被宇文赫环住了腰身,尚未起便被带回他身上了。

    萧如月瞪他一眼,“对付那个女人是早晚的事。既然计划提前加快,我面对她的时间更不多了,如今她作为鞑靼送来专门为叶海棠治疗的国医,又有姚梓妍、宇文成练这样的眼线在宫外替她活动,我这个皇后若一味躲着,让一个侍女去出面,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要公开与鞑靼叫板呢。”

    “公开叫板就公开叫板吧,也没什么。朕的皇后喜欢,怎么样都行。”宇文赫说的云淡风轻满不在意。

    你个败家的皇帝!说的好像这皇位跟集市上的青菜萝卜似的想买就卖想卖就卖没啥了不起。

    萧如月恼了,在他腰上的软肉狠狠掐了一下,惹得宇文赫“呀”地大叫,但很快,他便用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目光盯着萧如月看,“娘子莫非是肖想夫君的身体了?可方太医说了,不宜侍寝。”

    “……”萧如月脸上燥热。

    不带这么调戏人的!

    她手上用力,又在宇文赫腰上掐了一把。

    吃奶的劲儿都给使出来了。

    宇文赫:“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你舍得让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爹么?”

    看不出他疼不疼,但是看出来他很能贫嘴。

    萧如月:“……”

    “给朕瞧瞧,手捏疼了没有。”宇文赫捧起萧如月的手起来看。

    白皙修长的纤纤玉指,因为用力而泛红,他把指腹放在唇边吻了吻,望着萧如月,柔声道:“像这种捏人的体力活儿,交给夫君来就好了。你只要说一声,让夫君把自己扒光都可以,莫要动气。”

    萧如月:“……”这个皇帝当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初见时那种冷冽呢,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清冷呢?这会儿都喂了狗了么?!

    萧如月心塞的厉害。

    某君上掀了被子下床,猝不及防把她拦腰抱起。萧如月惊呼,“做什么呢。”

    “你这一通休息已错过了午膳,就算想睡,也得先吃饱了再睡不是。你不为肚子里的孩儿着想总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吧。”宇文赫把她放在软塌上,拿来水蓝色的绡丝八宝奔月齐胸襦裙,萧如月先是不解的眨眨眼,而后便意识到,惊奇地看着他。

    “君上这是要伺候臣妾更衣么?”灵动的水眸中闪烁着狡黠的笑意,古怪精灵的。

    宇文赫晃了晃手指,说道:“这不是君上伺候皇后更衣,是为夫替夫人打点衣装,夫妻闺房之乐。”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早上那身衣裳沾了太多人的气味,尤其是那两个不吉利的女人,我怕你穿上再生病,便叫银临拿去丢了。”

    丢……丢了!

    虽然她觉得有些过了,但某种意义上说,宇文赫的担忧不无道理。

    对此萧如月竟然无言以对,默认了他的行为。

    冯玉婷那个女人城府之深,从她当初只是个官妓,到如今经营起了红袖楼这么大的事业,和利用宇文成练姚梓妍等人要来篡夺西夏江山的行径,便可见一斑。

    今早冯玉婷的一切行为,也都在昭显着什么,步步为营,处处谋划。

    但她觉得,冯玉婷还有什么是她没看透的。

    萧如月脑子里快速闪过个影子,但没抓住那是什么。

    肩上一凉,竟是宇文赫便动手来除她身上的粉色中衣。

    宇文赫还真是说到做到。

    她想推开他,但接收到他璀璨如星光熠熠的目光,萧如月便不动了,由着他折腾。

    火热的掌心落在她的肩头,滚烫滚烫的,比外头似火骄阳,更加灼热……

第194章 失魂落魄

    萧如月换妥了衣裳出来,便见到桌上摆着的一桌菜肴。

    原来宇文赫早已吩咐下去将午膳备妥,什么时候皇后娘娘醒了,什么时候端上来。

    他们二人在房内折腾的劲儿外头也能听到动静,以银临和方维庸的机灵,自然知道什么时候把午膳送上来最为妥当。

    萧如月坐到桌旁,宇文赫把椅子挪近了些,往她身边一坐,方维庸、银临、绿衣等人便识趣地都退下了。

    君上与皇后娘娘用膳时,从来不需要多余的人,他们都很有自知之明。

    “对了,今日朕已经找到新的人,三日后便可正式去接管巡防营了。”宇文赫正要动筷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萧如月顿了顿,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们要加快计划,冯玉婷好宇文成练之流也绝不会坐以待毙,这时候就要看谁的东西动作更快了。

    自冯玉婷进宫那日之后,萧如月便没再去过琉璃阁,她一直以身子不适为由留在邀凤宫里。

    方太医来看过,开了个补血的方子,并每日过来请脉。做足了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的样子。

    实则,皇后娘娘好着呢,能吃能睡,不出门的这几日,躲在绣房里一坐便是一日,还不许人跟在旁边看着,连绿衣都不知道她主子到底是在鼓捣些什么。

    当然,她没忘了抽时间研究之前在工部时,正与王尚书商讨的堤坝的事情,认认真真地写了公文画了图纸,让崇阳送去给了王尚书,王尚书见到司徒叫人送来的公文,一面叫好一面赞叹道:“好一个司徒啊,真不愧是我挑中的好孩子,病中都不忘了要办公!我没看错人!”

    说着,他又念叨起来,“就是司徒他这身子骨委实差了些,一病就病了这么久。男子汉大丈夫的,病病弱弱的可不行。往后让他多来家里走动,跟其越一起,两个人都需要练练骑射,好强身健体。”

    王夫人送来茶水时,正好听见丈夫的这番念叨,心里:“……”你若是知道你口中病病弱弱的司徒就是皇后娘娘,你会做何感想?

    因为萧如月“身子不适”这件事,后宫的诸事都落在王婕妤的身上,王夫人这几日没少进宫帮衬。

    她一面想着如何才能彻底打消皇后娘娘让王家与她联手的要求,另一方面又犹豫着,怎么才能得知,皇后娘娘的手艺从何而来。

    还有第三方面,她与皇后娘娘越接触便越觉得,这姑娘心地其实颇为善良,她满腹才华,实在是难得的奇女子。若非君臣有别,她都想把皇后娘娘当女儿看待了。

    映月从哪一方面都是比不上皇后娘娘的,这一点她身为母亲,最为清楚。

    一连七日,冯玉婷都以治疗叶贵妃为由,住在琉璃阁,几乎与叶贵妃同吃同住。这七日里,冯玉婷来过邀凤宫两趟,都被银临以皇后娘娘身子有恙为由给挡了回去。

    不管明里暗里,萧如月都在实践一件事:本宫不待见你。之前的客套,不过是对外邦来使的客气,这是出于礼节罢了。

    冯玉婷吃过两回闭门羹,便不再来了,倒是专心地留在琉璃阁里。

    宫里都在传,鞑靼来的女医不但人长得美,医术也十分高明,与两位太医一同商议叶贵妃的病情,动用了宫廷里珍藏的许多名贵药材一一用之入药不说,更是连金针过穴如此冒险之法也用上了。收效甚佳呢。

    还有人说,都看见叶贵妃可以下床走动,衰老的模样也在慢慢的逆转,变得年轻漂亮很多了呢。

    彩茵每日都会回来报告琉璃阁里的动向,但从她口中能得知的消息有限,跟宫里传的也没什么大的差别,当然,萧如月本也不指望她能带什么消息回来。

    真正能带来琉璃阁里一举一动消息的,是宇文赫一早就安排在琉璃阁的探子。

    这几日冯玉婷明里暗里都十分谨慎小心,做的滴水不漏。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与两位太医一同商议治疗叶海棠的方案是不错,但药方是她开的,金针过穴是她动的手,这方面两位太医的技术不到家,也委实是不方便的。

    所以认真说起来,两位太医不过是挡箭牌。

    实际上在替叶海棠治病的,只有冯玉婷一个,她开的方子太医看过,虽说用药比较奇特,与寻常的方子不同,但也没什么大毛病。

    但这药最后喝没喝进叶海棠的肚子里,或者是,她在叶海棠把药喝进去之前是不是还要在熬好的药汁里头额外加点上什么,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叶海棠的种种,冯玉婷都亲力亲为,一口一个“公主”生怕她的宝贝公主会被别人怠慢了。她的行为,有时候不禁令人发毛。

    今日已是冯玉婷以鞑靼女医身份入宫的第八日,宫中关于叶贵妃治疗成效的讨论越发热烈,口口相传,人尽皆知。

    萧如月吃过午膳,十分难得地,不再去绣房里忙碌,拿起一本书闲然翻阅着,绿衣从御花园的荷塘折了枝粉红的荷花,装在白瓷青釉窄口瓶中拿进来,惊奇地道:“娘娘您今日不进绣房了?”

    “本宫不进绣房你有异议?”

    “不敢不敢。”绿衣狗腿地谄媚道,把新折来的荷花凑到了萧如月跟前,“娘娘您看,我特意去荷塘里折来的,您不知道我为了这朵花废了多大劲呢。”

    “嗯,大中午的去摘花,你的确是辛苦;可你要是不折了它,说不定入秋之后还能自个儿去荷塘里捞莲藕上来吃呢。你这一折,就什么都没有了。”萧如月漫不经心地应道。

    绿衣的笑容僵住,“娘娘,我……”

    “行了,本宫说笑的。御花园又不是农家自个儿种的地方哪里有什么莲藕,”萧如月说着合下手边的书,正经脸打量起绿衣手中的花瓶来,“粉红荷花,用的白瓷青釉瓶,人家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你是白瓷青釉盛碧水、粉嫩荷花分外红,很有见地。”

    “多谢娘娘夸奖!我就说这个瓶子插花铁定好看嘛。”被萧如月这么一夸,绿衣顿时眉开眼笑。

    萧如月没好气白了她一眼,得意忘形。

    绿衣却抱着花瓶一个劲傻笑。

    “别忘了你那日自己急急忙忙跑去找崇越,险些就坏了事了。”萧如月在她头上敲了一把。

    那日她跑去找崇越,人多眼杂的,她又是个口无遮拦的急性子,若非后面被崇阳发觉先一步拦着,真要把天捅破了。

    绿衣尴尬了一下,仍旧傻笑。

    萧如月也是拿她没办法了。

    夜幕降临。

    魏王府中接连几个月来发生的,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格外安宁,书房处。

    宇文成练手上拿着红袖楼楼主字迹娟秀的亲笔信,依稀能嗅见信笺上诱人的香气。就像这字体的主人一样,香气袭人。

    他深刻记得,昨日晚上,那个袅娜的女子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的书房时的情景。

    那时,他正看着账册,府里每个月都要支出大笔现银给“流沙”,但那个流沙阁主却是越发的张狂不可一世,他正气不打一处来,想冲自己面前的亲信季忠好好发一通火,窗户微微一响,窈窕的身姿已在屋内。

    扶着窗的纤手素素,脸上蒙了轻纱令五官影影绰绰,只能看个大概,身子窈窕多姿,是任何男人只消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心向往之的尤物。

    随着她的出现,一股淡淡香气扑鼻,在不小的书房里渐渐飘散开。别说宇文成练了,季忠看她也是看得眼都直了!

    可下一刻,季忠轰然倒地。

    倒地的响声才惊醒了宇文成练,他几乎跳起来,第一时间拔出了书房放置的宝剑,剑锋凌厉,直指那突然闯入的女子。

    “你是什么人!”

    “王爷莫要紧张,只是有外人在不方便说话,本座才让他睡着的。”她身形一晃,不疾不徐地压住了他手里的宝剑,“十余年前咱们是见过的,王爷与我红袖楼合作十余年,怎么连我这个故人都不认得了。”

    故人?!

    宇文成练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难不成你是……”红袖楼的楼主!

    十二年前突然找到他,对他说,她可以帮助他登上皇位的那个女人!

    “正是我,如假包换。”她轻声笑,笑声清脆,素手一扬,面上的轻纱便落了下来。

    宛如少女的容貌便完完全全呈现在宇文成练的面前。

    宇文成练瞪大了眼。

    这张脸,与十二年前他见过的那张脸几乎是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老!反而比当年更加妖气,更加耀眼夺目。

    此时的她,妖媚入骨,媚态浑然天成,那双眼仿佛能勾人魂魄摄人心神,在她脸上看一眼,就怎么也移不开目光了。

    她白皙的手搭在他腕上,只是碰到了肌肤,宇文成练便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做,他就缴械投降了。

    “铛!”宝剑回鞘。

    宇文成练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自己是好端端坐在椅子上了的。

    方才,失魂落魄了一般。

第195章 拒绝宇文成练的要求

    冯玉婷美目望着他,媚态横生,“王爷,此时西夏国内的局势想必你是心知肚明的。此番我亲自到王府来见王爷的目的,王爷也应该很清楚吧。蛰伏待机十二年,时候到了!”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

    听上去铿锵有力,真有那么几分准备厚积薄发的气势。

    可惜,用错了地方。

    宇文成练听见这话,眼睛亮了亮,看着冯玉婷的眸色越深,“十二年前你找上本王时,本王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空闲王爷,如今一晃眼十二年过去了。楼主这些年帮了本王不少的忙呢。”

    外人都以为,那位红袖楼的二楼主才是真正的掌权者,而这个大楼主常年深居简出根本不理事,包括宇文成练在内也都是这个想法。

    他也怕那位二楼主多过于怕冯玉婷。

    但若是他知道,红袖楼的那位二楼主便是宫中的叶贵妃叶海棠,不知道会做何感想?他若是知道,他眼前这位比起叶海棠的心狠手辣,她更加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可言,不知他会不会对她有新的认知?

    “王爷这么瞧着我,人家会不好意思的。”被宇文成练的目光一直盯着,冯玉婷娇羞着别开脸,脸颊微粉。

    宇文成练被她的娇声嗔吟一引,下腹骤然涌起一阵热意滚烫,喉结急切地滑动了两下。手也不受控制地往冯玉婷身上摸去……

    “王爷,本座今晚来可是有大事要与王爷你商议的。”冯玉婷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面上媚态依旧。

    宇文成练犹坠梦中,痴痴盯着那张脸,耳边都是她的声音……

    ……

    “王爷!”墨染的声音有如响雷一般在宇文成练耳边炸开。

    他毫无征兆地吓一跳,从自己的幻想之中清醒过来,手上还抓住那封带着冯玉婷气息的信。

    昨夜,红袖楼主冯玉婷来见他,并与他商议了下一步的行动。

    半个月后,借着叶贵妃恢复如昔重开琉璃阁的契机,引宇文赫在宫中举办宴会。届时便要借着这个机会,与他里应外合逼宫。

    该交待的事情,昨夜她都已经亲自来王府,亲口说明了。今日却还派人送来这封信。

    而信笺上只有五个字

    “按计划行事。”

    字如其人,他吩咐从字迹里看见了窈窕妖娆的美人,一闭上眼,眼前便出现了一幕:美人执笔蘸墨,在纸上书写娟秀的美景。

    这五个字就是在他提醒他,昨夜的那个美人不是虚幻的,她是真真实实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于他共度了一夜**。

    很好,他会按照计划行事的。事关他筹谋多年的大计,他怎么可能会自毁江山?

    他要正式动用“流沙”的人,他必须要有强大的力量,才能突破宫城,拿下宇文赫!

    “王爷,您能听见小人说话么?”墨染见宇文成练目光迷离痴迷,明显是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不禁提高音量道。

    宇文成练闻言冷冷瞪他,“你想说什么?”

    “我们阁主让墨染把令牌交回给王爷。”墨染语调平和道,弯腰鞠躬,双手奉上一块漆黑如铁的令牌。

    “你说什么?流沙阁主竟然拒绝了本王的要求!”宇文成练骤然听见墨染回禀的消息,怒得拍案而起,抬手便甩开了墨染呈上来的漆黑令牌,

    墨染手快抓住了令牌,不慌不忙地放在桌面上,面不改色地向宇文成练拱手道,“王爷,你应该还记得您与阁主之间是有过约定的。我家阁主说,这件事已经超过了他与王爷约定的范围。按照当初签订的契约,王爷要求我们‘流沙’的人突破城防打入宫城,我们阁主是可以拒绝的。”

    他的语调依旧平静,平静的像他在说的不是要谋反篡位,而是今日中午吃什么。

    宇文成练闻言,脸都要扭曲了,“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出资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给你们吃给你们住,如今想让你们办件事,你们便要翻脸不认人了?!”

    “王爷请息怒。阁主他有交待,王爷您若是有任何疑虑,可以亲自去寻他。阁主还在老地方,恭候王爷您的大驾光临。”

    墨染平淡无波地说完这些话,无视宇文成练扭曲狰狞的脸,旋身离去。

    很快,窗口跃出一道人影,转瞬便消失地干干净净。

    宇文成练眼睁睁看着墨染消失,捏紧了拳头,把案头所有的东西全数扫落在地。

    该死的“流沙”!该死的流沙阁主!简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难不成就要因为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功亏一篑么?!

    不,绝不可能,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季忠!”宇文成练大吼一声,“来人,传季忠!”

    门口的下人也不知书房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刻不敢怠慢,很快,就在王府里住着的,宇文成练的亲信季忠接到命令急忙赶来,“王爷……”见到一地狼藉,他也是吓了一跳。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是否有人对王爷不轨,卑职这就让人去搜查刺客。”

    “不用了,没有刺客!”宇文成练打断他正要离去的脚步,“季忠!你马上联系秋家人!让秋家父子即刻到太白楼见本王!”

    宇文成练怒吼道,为今之计,便是借助秋家了。

    而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最不想走的一步棋。

    姓秋的一家子不是用钱就能够打发的,他们就像是无底洞,贪得无厌永不满足!钱权势和名声,他们样样都要,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半个时辰后,宇文成练与秋家父子在太白楼会面。

    不知道谈了什么,整整谈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与秋家父子谈妥走出太白楼的宇文成练,将拳头狠狠砸在了太白楼的墙上。

    迟早,他一定会收拾了这碍事的秋家人!

    想让秋家那个丑女人当宇文赫的皇后?那还不简单。等宇文赫一下台,他们一家子也都会跟着下去,到时候秋家那个丑女人到了地下,说不定就能给宇文赫当皇后了呢。

    至于司徒敏,就是他的了!

    秋老头要的十万两白银,哼,就当做是先暂时寄放在他们秋家的好了!

    只要秋家能替他搞定巡防营,他还怕日后找不回这十万两白银么。秋尚书那个死老头子,他不过是仗着自己身为兵部尚书,正好握着兵部的命脉,又是巡防营蔡荃的恩人,便拿着这一点来作为要挟。

    姓秋的之前早就想以巡防营为要挟,那时候他以为“流沙”能为他所用,一直不予理会,如今若不是因为流沙阁主那个忘恩负义的下人背信弃义,他也不必拉下脸来求这个姓秋的。

    宇文成练在墙上重重捶了三下,怒气很快就消散了。

    他只要一想到,大事将成,他的内心就有无法抑制的冲动和喜悦。

    你们这些人胆敢爬到本王的头上!等本王踩着宇文赫爬上大位,本王登基之日,便是你们这些人的死期!

    ……

    第二日早上,宇文赫去过早朝之后,便换了身装束,带上斗笠,骑马直奔城内的一处小院。

    不起眼的小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的。在院门外下马,敲开院门后把缰绳丢给下人,便大步流星进了院子。

    外头烈日炎炎,但一踏入小院便有一股凉风,清新怡人的很。

    在宇文成练身后,院门很快就关闭了,就像根本没有人来过一般。

    小院内守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宇文成练一路往里走,畅通无阻。

    流沙阁主果真如墨染所言的,在等着宇文成练大驾光临,早就让下人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流沙阁主依旧是宇文成练往日见到的那身打扮,一身漆黑从头包到脚,脸上戴着面具。

    宇文成练忍不住嘲讽一句,“大热的天儿,阁主也不怕悟出痱子来。”

    “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本座不会长痱子。”流沙阁主冷冷道,态度比往日都要冷淡,“倒是王爷,别捂出毛病来。”

    宇文成练脸色不好看,粗鲁的拽下斗笠,冷笑道,“鞑靼特使进京了,入宫面圣了。”

    “嗯,这一点本座自然清楚,鞑靼特使进京多时,人尽皆知。那位医术高明的鞑靼冯女医更是在宫中住了八日,传闻那位冯女医年轻貌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想必王爷也见过了。”

    流沙阁主说着话,似乎是有意无意朝宇文成练看了一眼,这话也是话里有话一语双关的意思。

    宇文成练觉得被人看穿了一切,脸上燥热,“这是本王的私事。今日本王来见阁主,是为了阁主拒绝本王之事而来。”

    流沙阁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玄火令已退回,王爷应当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他说着,盯着宇文成练,又补充道:“当初可是说好了,‘流沙’可以杀进天下人,但独不杀姓宇文之人。今日本座不会帮你杀皇帝,改日哪怕有人开出天价要本座杀了王爷你,本座也不会答应。”

    “……”宇文成练一口气涌到了嘴边,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第196章 皇后说的是

    这个条件当初的确是他亲口答应,并且签字画押生效了的。

    宇文成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当年答应的这么一个条件给堵死了路。

    他恨不得把那张契约给撕了!更想把眼前这个人给掐死。

    可无论是把流沙阁主掐死,还是把契约抢过来,宇文成练都做不到,只能按捺住性子。

    忍一时风平浪静!以后有的是时机收拾他。

    缓了好一会儿,宇文成练终于平复了心绪,盯着流沙阁主道,“所以,就算本王从此与‘流沙’誓不两立,要一锅端了‘流沙’,阁主也是不肯答应么?!”宇文成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那也要王爷能把‘流沙’一锅端了才行啊。”流沙阁主漫不经心道。

    这是威胁,明目张胆的威胁!

    宇文成练心里怒极,却不能对着流沙阁主发。

    这几年“流沙”发展壮大,这个流沙阁主也越来越难驱使,可没想到他竟然敢目中无人到这个程度!

    好,你等着,等本王登上皇位,等你失去利用价值的那天,本王将“流沙”一锅端给你看看,届时我看你怎么嚣张!

    宇文成练扣上斗笠,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像来时一样大步流星地离开。

    流沙阁主,哼,不过是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鼠辈。说什么不杀姓宇文的人,不就是胆小怕事么?

    此处不帮爷,自有帮爷处。没了你和“流沙”,本王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近几日,后宫中关于鞑靼国医冯女医与琉璃阁叶贵妃的传闻越来越多。

    不知道是谁开始传的,都说冯女医热血燃烧,妙手回春,把饱受病痛折磨的叶贵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冯女医一来,已经大有起色。

    这消息不禁在后宫传,也渐渐传出了宫。京城坊间百姓也多有传说走告,如今京城之中没几个人不知道鞑靼国女医住在宫中医治叶贵妃,且收效甚佳的。

    但,叶海棠从未出过琉璃阁一步,萧如月没去琉璃阁的皇后娘娘都没见过治疗中的叶贵妃,外面的人又是如何得知叶贵妃恢复甚好的呢?

    只要稍稍一想,便知其间必有猫腻。

    萧如月也不理会这些传闻,但宫中的传闻却是越演越烈。

    绿衣一早出去,看了崇越之后,又摘了荷花回来,进门便嘟囔着,“宫里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凭什么说我们家娘娘对叶贵妃不尽心?还说派太医给叶贵妃治病都不找两个厉害的。她们是哪只眼睛看出来李太医、王太医不厉害的了?再说了,那个女人心肠那般歹毒,没弄死她算客气的了,给她找太医吊着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嘛。”

    “绿衣,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不太好。”独属于皇后娘娘的如黄莺出谷般清脆细腻的嗓音忽然响起。

    绿衣吓得循声看去,险些把怀中抱着的花瓶给扔了出去!

    “娘、娘娘!您什么时候……”在的。

    “本宫一直都在,是你自个儿打从进门便唠唠叨叨。”萧如月无奈道,用眼角示意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银临和青青,“她们耳朵比本宫的灵,应该也都听见了。”

    绿衣:“……”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把花瓶放好,凑到萧如月的跟前,“娘娘,绿衣也没说错吧。那个叶贵妃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什么冯女医更是妖里妖气的,听好些宫女都在说,宫里的羽林卫见到那个冯女医都走不动道儿了!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绿衣学着羽林卫们见到冯玉婷时,目不转睛目瞪口呆忘乎所以的神态,学的栩栩如生,简直神还原。

    萧如月正喝着参汤,险些一口喷出来,手快地放下汤盅,以绣帕捂嘴了嘴,才没太过失态。

    绿衣尴尬。

    她不知道,她们家皇后娘娘不是因为她学的不好,而是因为她学的太像才笑喷的。

    “你说的没错,冯玉婷那个女人的确是妖里妖气的。她练的是媚术,一身媚骨,专门用来迷惑男人的。男人多数喜好美色,轻易就会被她一个眼神勾走了。只要不是意志特别坚定的,被勾了魂也是情理之中。”

    萧如月优雅地擦拭了嘴角,把绣着茶花的绣帕放到了桌上,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语气淡淡道:“绿衣,你可要看好了你的崇越,否则,等他被冯玉婷勾走,你就有得难过了。”

    绿衣一听,小脸都垮了。像是要哭出来。

    她,长得没那个姓冯的女人好看,也没有她那样的一身妖气,万一……万一崇越真跟她跑了,那岂不是……

    “本宫就是提个醒,你也不用一副你的崇越已经被人抢走了的委屈模样。”萧如月叹口气,“你对你的崇越稍微有点信心可好。他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勾搭走的。”

    “为什么?”绿衣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一句。

    娘娘笃定的口吻真的让人很安心呢。

    萧如月嫣然一笑,“因为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我对他的主子有信心。”

    猝不及防啊。

    绿衣反应过来自家娘娘说了什么,惊奇地捂着嘴。

    银临和青青的反应也是如出一辙的惊诧。

    娘娘,您这么告白君上,君上他知道么?!

    萧如月微微一笑,她的意思像是在说,本宫的夫君本宫当然清楚。

    站在门口的某君上对于皇后娘娘的夸奖,十分受用。

    “朕要不是这个时候来,还听不见敏儿对朕这么有信心呢。”说着话,身穿一袭宝蓝色龙袍的宇文赫信步踏进门来。

    若说玄色龙袍带给他以沉稳内敛,那么宝蓝色的龙袍,便衬托得他神秘莫测。此时的宇文赫,浑身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脸上还挂着浅笑悠然,看上去不像个皇帝,而像个深山中修炼的世外高人,令人捉摸不透,却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

    萧如月乍闻这磁性的嗓音,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身向他迎来,“君上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御书房么?”

    宇文赫笑笑,没答,挥挥手,银临等三人便退下了。

    宇文赫这才拉着萧如月的手走回座上,一下就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一个时辰没见,有没有想朕?”

    萧如月嗔笑,“这几日工部的王尚书大人没少因为雨季河堤的事情在朝上与户部尚书争吵吧?你这个君上不出面主持大局,趁机开溜是不是有些不妥?”

    “朕让他们在御书房先吵着,等吵出个一二三四来,再出面干预。对着一帮老头子有什么意思,他们十个加起来也不及朕一个如花似玉的皇后。”

    宇文赫说得漫不经心,修长的手指在萧如月脸上摸索着,探寻着她的轮廓,他的手上有茧,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会有的。那是他常年练武拿兵器而留下的痕迹。

    这几日,茧子似乎厚了些。

    宇文赫的掌心划过萧如月的脸颊,她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痛,她抓住了他的手:“每日清晨天未亮便起来拉着崇越、崇阳他们一起练剑,也不怕累坏了身子。”

    “练武可强身健体,若没有强健的体魄,如何能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解决掉,又如何能护好你们母子的平安?”宇文赫没把手从她手中抽出,反而与她十指相扣。

    “夫人,对你的夫君要有点信心。像这种步步为营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嗯,我信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宇文赫会心一笑,吻上萧如月的嘴角。只轻轻一吻,而后就紧紧搂着她。

    这样相拥着,就很幸福了。

    萧如月眉目柔和,宇文赫眸中有笑。

    只要能守在一起,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就很好了。

    ……

    宇文赫在邀凤宫待了不到半个时辰,方维庸便来了。

    来时萧如月已靠在宇文赫几乎睡去,但被急急的脚步声惊醒,睡眼惺忪地看去。

    方维庸马上就感受到了君上方向投来的杀人的目光。

    君上,我真不是故意要扰了皇后娘娘的美梦啊。

    他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道:“君上,工部、户部两位尚书已经吵的不可开交,这会儿连兵部的秋尚书也跟着一起……御书房的屋顶要掀翻了。”

    “岳相呢?萧景煜呢?他们就不拦着,就看着他们吵?”宇文赫捏了捏眉心,看得出来确实挺烦的。

    今日他们吵架的内容,大概不仅仅是因为堤坝的事情吧。如果只是因为堤坝,之前宇文赫便交代过,户部要无条件配合工部的安排的。

    萧如月心中大概有了谱,但不出声干预。

    宇文赫看着她,说道:“那几个老头子又给朕惹麻烦了。朕先去看看。”

    “君上,国事要紧。您要是因为在邀凤宫而耽误了国事,朝中那些老头子又该骂我是什么红颜祸水火锅妖姬了。”萧如月笑笑,倒是把这句许久没用的口头禅给用上了。

    宇文赫哭笑不得。

    “是是是,皇后说的是。”

    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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