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在那血珠凝成之后,叶海棠手上的肌肤颜色骤变,像花儿中了毒后迅速枯萎,枯黄色沿着像牙印的那个血痕向四周扩散。
“啊!你对我做了什么!”叶海棠尖声大叫,惊慌失色。
玉蚕蛊已被萧如月稳稳接在掌心里,胖胖的身子还在萧如月掌心里懒洋洋翻了个身,仰起肚皮来,很得意似的。
萧如月迅速把它扣进寒玉匣里头。小家伙还在里头翻腾了两下以表示不满。
这一眨眼的功夫,叶海棠整个手背都已经枯槁萎黄,枯萎还沿着她的手臂向上延伸。
“怎么会这样!啊啊……”她尖叫着,拼命甩手,可是她越甩,枯萎蔓延的速度便越快!
“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司徒敏,我要你的命!”叶海棠尖叫着朝萧如月扑过来。
银临第一时间挡上去,一掌冲叶海棠心口毫不留情打过去。
叶海棠连退了两步,突然瞪大了眼,扭头看去,“你……”
在她身后的梁丘雅音松手退开,叶海棠便连站都站不住了。
她踉跄了几下,背对过来时,背上赫然扎了十来根银针,已有大半截埋入身体,也不知梁丘雅音那时候是如何出的手。
叶海棠恐惧地挽起袖子,只见整只手已经枯萎如风烛残年的老者。
“多年不见,见面礼如何能省?”梁丘雅音笑意轻浅,人皮面具丝毫不妨碍她的表情,她的笑容就这么呈现在沧桑的面容上。
叶海棠重重跌在地上,背后着地,惨叫了一声,便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她的神情应是痛苦至极,却是叫不出来,整个人仿佛抽筋了似的,梁丘雅音在她头上又连扎了两针,叶海棠蹬了两下腿,便不动了,愤恨地瞪着梁丘雅音,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梁丘雅音又是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要了你的命。别说恩人没给你机会。你还有机会翻身,但前提时,你能好好活到那个时候。”
说完便从叶海棠身上跨了过去,径自迎向萧如月,“你怎么会来了,难为你瞧见如此不堪的场景了。”
萧如月摇摇头,往地上看了一眼。叶海棠的脸皮也已经萎靡枯槁,青丝成白发,像是垂垂老矣的老妪。
萧如月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似笑非笑道,“叶贵妃送了我几份大礼,我无以为报,怎能不来回赠一份‘厚礼’。再说了,如花似玉的叶贵妃变成如今这副德行,这可是千载难逢,我怎么能错过?”
“你们,别太嚣张……”叶海棠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声音竟是比锯子还要难听。
萧如月三人已经没人想理会她了,梁丘雅音和银临一左一右搀起萧如月,一跃跳出了窗外,很快便将琉璃阁远远抛在脑后。
谁还理会琉璃阁里动弹不得,连大声呼喊都做不到的那个老妪?
回到邀凤宫,梁丘雅音忍不住问萧如月:“你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怎地突然跑去了琉璃阁?还有你的护身蛊虫,它不是还在药汤里头将养的么?你是如何将之唤醒的。”
“不是雅音姐姐教的我用主人的血么?我给这小家伙放了点血,它便醒了,还替我治愈了伤口。”
萧如月把自己手上的伤口给她看,伤口已经完好愈合,只留下一到粉红色的小疤痕。
梁丘雅音盯着那条小红痕看了又看,啧啧称奇:“你这丫头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这次还真是因祸得福,化血蛊的毒性被玉蚕蛊转化,如此机缘巧合地解了睡西施。现在又白得了这百毒不侵的体质,说起来你可真要感谢叶海棠那个女人了。”
“可不是。”萧如月抽回自己的手,似笑非笑道,“要不是她害死了我孩子,我还真得不到这百毒不侵,和这条神奇的护身蛊虫。所以,今天给叶海棠的谢礼还是太轻了,早知道就让我的宝贝虫子再咬她一口了。”
“玉蚕蛊咬的那一口就够叶海棠受的了。”梁丘雅音闻言却笑了起来。
“你的宝贝虫子的毒液与叶海棠体内的毒素相克,这一口足以毁去她引以为傲的一身毒血,我又在她的十几处大**位都下了针,她,好不了了。”
最后几个字,梁丘雅音加重了语调。
萧如月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
叶海棠的身份特殊,眼下她还不能死,要让她活着还要让她受到惩罚,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生不如死。
玉蚕蛊咬的那一口,足以让叶海棠被自己身上的毒折磨地死去活来,加上被雅音姐姐扎的那十几针,一年半载内她都会是废人一个,更不要说想恢复青春貌美了。
就算最快恢复也要半年。不过,这点时间足够了!
“我先去把这身碍事的衣裳换了再来。”梁丘雅音扯了扯身上这身老人家的衣裳,与萧如月打了个招呼便去换装了。
银临奉茶上来,在梁丘雅音回来时,她便退下了。
房内余下萧如月与梁丘雅音二人,萧如月喝了口茶,淡淡道:“想不到雅音姐姐从前就与叶海棠认识了。”
“嗯,说起来有些年头了。当年她和红袖楼的那位大楼主都是被充为官婢的犯官之后,我也是碰巧遇见,年少轻狂还觉得她们身世凄苦出手相助,后来才知,人心险恶。这件事我一直不太想提,也就没告诉你。”
梁丘雅音轻描淡写,显然是真的不愿多提。
但萧如月还是从她的神情之中瞧出了一丝伤怀。
以雅音姐姐这般豁达之人来说,当年之事定是十分惨烈,令她伤透了心,她才会不愿再提。
而今说来是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当年境况可想而知了。
正如她,当年被丈夫与最好的姐妹背叛,孩儿惨死,她自己更是受尽了折磨,那些过往在如今说来,也是三两句话的事情。
梁丘雅音喝了口茶水,最后还是对萧如月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头次出来游历的她便遇见了官兵押送官婢。
那些官兵不把官婢当人看,不但动辄打骂,甚至把官婢们当成勾栏里的姑娘,随意糟蹋。姑娘们有的贞烈,便自个儿吊死了,还有的为了一口饭吃,委曲求全,委身于豺狼。
叶海棠和她那位所谓的大姐,冯玉婷,她们两个人便是委身于豺狼的两个。
初时她觉得她们可怜,便悄悄救她们出来,还传授她们医术,却不想这两个人根本心术不正,冯玉婷更是早前便不知与何人学过歪门邪道的媚术,更趁她不备,偷走了她的药和药谱。
后来,江湖上便出现了红袖楼。红袖楼说的好听是给不幸的女子提供一个去处,打着铲除负心汉的旗号,却集结了一帮女子练着采阴补阳的邪功,肆意残害无辜。
后来也是越发的邪门。
正巧她又被召了回去,等她再度出来,红袖楼势力已经很大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找机会,这次,只能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萧如月听完万分感慨:“我以为我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着你们的人,却不想,我才是那个什么都被瞒着的人。”
梁丘雅音苦笑,“大抵都是有苦衷吧。”
萧如月虽说认识她多年,但瞧见她以这副十六七岁少女的外貌,用如此沧桑的语调说出这话,她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用过晚膳后,银临便把太皇太后送回了露华殿去。
萧如月也歇了歇。
她和太皇太后好起来的消息一传开,宇文赫便去处理朝政,这一下就被几个老顽固缠得分不开身了,连晚膳都是萧如月派人给送到御书房去的。
琉璃阁里却传出消息说,叶贵妃得了怪病,不但疯疯癫癫说话颠三倒四,见人便要打要骂,却连路都走不动,而且一下老了几十岁,头发全白了。
“娘娘,琉璃阁那边传的可热闹了。都说叶贵妃白天才撒过疯,这会更是疯的严重,连人都不认得了,逮人便骂。她那模样也是丑极了,又老又丑的,像个几十岁的老太婆,我那小姐妹还说,她今个儿一言不合就打死了个宫女,肯定是那个宫女回来找她报仇来了!”
彩茵说的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显然是还记恨着今个儿叶贵妃来邀凤宫闹场的事。
却见萧如月徐徐放下手中的书,正眼打量了她一眼道:“子尚不语怪力乱神,这儿是宫里,别听风就是雨的。”
银临也瞪了她一眼,说道:“这话在娘娘跟前说了也就罢了,若是被君上或者被太皇太后听了去,能有你的好。”
彩茵一怔,吓得忙不迭跪下来,“娘娘恕罪,彩茵知错了。彩茵这不是道听途说就……”
“行了,叶贵妃那边自会有太医去料理,你自个儿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些好,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小心自个儿的脑袋。”银临比了一下抹脖子的动作。
谁不知道宫中最忌讳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有时候她真不知道彩茵是真傻还是假傻。
萧如月唇际噙着淡笑,却是没说什么。眼底划过一道冷意:叶海棠如今的症状,只怕比姚梓妍那时候中了一夕老更严重了。
而且,这毒怕是没有解药吧。
第138章 女人心海底针
而且,叶海棠的那个替身,璇玑也被雅音姐姐弄走了,她一时半会儿的掀不起大风浪来。
姚梓妍若是知道她最忌惮的叶海棠变成了老太婆,不知会有多高兴。
不过,若是宇文成练知道叶海棠出了事,他便会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紧张了吧。
叶海棠是他们计划的核心,一旦叶海棠出了事,宇文成练做了这么久的皇帝梦,也就醒了一半了。
当务之急,一定不能让宇文成练知道叶海棠就是他一直在联系的,红袖楼的楼主。
萧如月让彩茵退下,屋内便剩下她与银临二人,“银临,魏王府那边,君上可有交待了什么?”
“娘娘放心,魏王府那边君上一切都已经安排妥了。一旦魏王有任何异动,咱们的人都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萧如月这才放心,“这么说,十三也在那边了?”
银临被她给问住了,“呃,娘娘,君上对您一心一意,其实君上对十三并没有……”
“你不必慌,本宫没那个意思。”萧如月打断她慌慌张张的解释,“君上的心意本宫自是清楚。十三自打那次私自入京之后便留在了京里,这次这么大的事情,君上肯定会让她得力干将去做的。她值得信赖。”
听萧如月这般说,银临这才松了口气,她还真怕皇后娘娘会多想。
毕竟,十三对主上的心思人尽皆知,皇后娘娘会多想也是人之常情。反而娘娘不多想了,她又觉得不太正常了。
这女人心啊,真是海底针。
叶贵妃得了癔症之事,很快就传出了宫。
宇文成练一直密切关注宫中大小事情,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入他耳朵里。
已是入夜,魏王府里匆匆忙忙来了人,被管事的领进了书房,不多时,便听见书房里传出王爷的惊叫声。
“什么!这是真的!”
“王爷……”宫里来的人被宇文成练的反应吓着了,惊慌地看着他:“这事情千真万确啊!估计明个儿一早,街头巷尾都该知道了。”
这人虽然尽力压低了嗓音,但还是能出来他的声音比一般男人更为尖细,白面无须,分明是个公公。
若是亚娜在这儿,定能一眼便认出,这人是在琉璃阁里负责扫地的奉顺。
“想不到宇文赫还真下得去狠心!”他竟然为了皇后,把叶贵妃都给整倒了。
司徒敏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那位叶贵妃,也是个难得的尤物,就这般疯了真是可惜。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叶贵妃再怎么说也是鞑靼国的公主,当初他与鞑靼有过协议,让宇文赫娶了他们的公主,并且保证他们的公主能够当上皇后。
这会儿这个鞑靼公主说倒便倒了,他要如何像那边交待?
宇文成练沉吟片刻,给了奉顺一袋银子,说道:“你赶紧回宫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曾来过王府。”
“王爷放心,奴才明白的。”有了银子好办事,奉顺满脸的识趣,赶紧把钱袋塞进袖管中,便随管事的离开了。
书房内陷入沉寂。
“吱呀……”寂静之中忽然传来开门声,宇文成练抬头看去,便见是身穿一袭水色裙子的姚梓妍端着食物,摇曳着婀娜腰肢朝他走来。
她见宇文成练似乎有心事,也没有多问,没事人一样走过来。
“这么晚了爱妃怎么来了?”宇文成练捏了捏鼻翼,显得有些疲累。
“王爷如此操劳国事,也该累了,妾身怕王爷饿了,便擅做主张去膳房给您下了碗面。”姚梓妍走到宇文成练身边,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掀开盖子来,里面竟然是碗面,清香四溢。
宇文成练眼睛亮了亮,一把将姚梓妍拉进了怀抱里,“真是辛苦爱妃了。这种事让府里的厨子去做便好,哪里要你这个王妃亲自去做。”
“妾身不辛苦,王爷这么晚了还在处理公事,妾身不过是下碗面,跟王爷的操劳一比,九牛一毛。再说,王爷不在,妾身哪里睡得着?”姚梓妍说着,朝宇文成练抛了记媚眼,她的身子往宇文成练怀里蹭了蹭,宇文成练顿时起了反应。
“这几日本王忙着公事,当真是冷落了爱妃了。”宇文成练板起脸,正襟危坐,好似要展现自己正人君子柳下惠的一面。
姚梓妍也不急,又蹭了两下便起来了,作势要去给他端面条,“王爷,这面要趁热吃,待会便糊……”
“了”字还没出口,却忽然被宇文成练从背后抱住,她“啊”地惊叫一声,宇文成练横打抱起她,便投入了书房的软塌上。
……
等姚梓妍从书房出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姚梓妍跨出书房,理了理发髻,却意外对上了管事的目光,管事的送完奉顺便一直在书房门口候着,里头发生了什么,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姚梓妍衣裳发皱,发髻散乱,脸色潮红,他心一下就动了。
“见……见过王妃。”
姚梓妍朝他抛了一眼,媚眼如丝。
管事顿时骨头都酥了。
“李二,你进来一下。”宇文成练在里头唤道。
管事的连忙应声:“……是,王爷!”话音落便连忙越过姚梓妍进去了。
姚梓妍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以手托了托发髻,若无其事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过不了两刻钟,管事的李二便出现在姚梓妍门口。
姚梓妍给他开了门,他便迅速钻进来了。
“王妃,王爷今个儿晚上还要出去,说是明早再回来。”李二张口便先汇报了消息。
姚梓妍点点头,“这个我早就料到了,他还是贼心不死。还有呢,我去之前,还有什么人去过书房?”
“是,是宫里头来的人。”李二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在门口听了一耳朵,说是宫里的叶贵妃得了癔症,还疯魔了,一下老了许多,还见人便咬。君上已经下令封锁了琉璃阁,在叶贵妃治好病之前,不许琉璃阁里的人随意进出”
姚梓妍闻之神色一变,先是一惊,而后便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叶海棠那个女人,你终于也有这么一天。
你害我的时候,你一定想不到你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下场!我真恨不得此时立刻马上把你掐死啊!
想到这里,姚梓妍嘴角的笑容越发狰狞。
“王王妃……”李二被她的神色吓着,“你可还好?”
“好,本王妃好的很。”姚梓妍回过神来,双手勾在李二的肩头,在他颈后交叠,“你给本王妃带来这么一个大好的消息,你说,我该如何答谢你呢?”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李二心中狂喜,脸上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这是奴才的份内之事,怎么敢担王妃的一个谢字?奴才……”
“既然不要谢礼,那今晚便留下陪着人家。”姚梓妍在他耳边吐着气,李二早就把持不住了。
他还在挣扎着,“可,方才在书房……”
“你家王爷那身子你还不知道么?早就被外头那些女人掏空了。你啊,可要让本王妃舒服了。”说着,便把唇印了上去。
两个人很快交缠在一起。
宇文成练连夜出了王府,便赶往烟水阁。
可烟水阁的大门无论如何都叫不开,他绕到后门进去,像寻常一样到后院去,却发觉烟水阁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白日里分明还都在做生意,怎么到了这会儿便没了?
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每个房间都是空,寝具完好,却没有半个人影。
“奇了怪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宇文成练自言自语,提着灯笼往红汀那边去。
他走到门口,刚伸手要敲门,门就开了。这门根本未曾从里头上栓。
宇文成练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满屋子都是血,吓得他险些跳起来,可等他冷静下来一看,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
这血至少有一两天以上了。
怎么回事!
红汀呢?
他往里一看,里面只有大滩的血迹,却是没有人在。
宇文成练顿了顿,这才发觉不对,转身便要走。骤然间,灯火大盛,许多人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宇文成练拿袖子遮了遮光,缓了一下再放下来,往人群里一看,领头的赫然是京兆尹的捕头,方谦。
那位捕头大抵也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魏王爷,作出大吃一惊的神情,“魏王爷,您这大半夜的不在王府中歇息,跑到烟水阁那个卖胭脂的地方做什么?”
他喊出了这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宇文成练的脸色也变了,冷声质问道:“方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王爷恕罪啊,卑职是京兆尹的捕头,奉命在此守株待兔抓捕杀人嫌犯。谁成想,王爷您大半夜乎出现在这里。”方谦一脸无辜道。
他这话却无疑是火上浇油。
“胡说八道什么!你莫非是在暗示,本王是杀人嫌犯!本王杀了何人!”宇文成练当场翻脸了。
“王爷息怒,王爷恕罪,卑职不敢有这个意思。”方谦连忙给宇文成练鞠了一躬,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似乎并不怕他,“死者正是王爷身后那间房的主人。”
“红汀!”
“王爷真的认识死者啊。”方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139章 美梦
“你这话什么意思!”宇文成练感觉不妙,却已经迟了。被人踩住了尾巴,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方谦带着一班衙役上前,挺直了身板,不卑不亢道:“王爷,卑职皇命在身,还是麻烦王爷随卑职走一趟京兆尹的衙门吧。”
“你敢!”
“请王爷不要为难卑职。”
宇文成练气得直发抖。就算是京兆尹来了,在他宇文成练眼里那也只是一个区区的芝麻绿豆大的官,没想到京兆尹衙门一个小小小捕头竟敢如此对他!
他恨不得把这个方谦一刀宰了,可此时他若是拒绝,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拒捕,他没杀人都会变成杀人了!
于大业万分不利。
宇文成练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最后冷冷一哼,“哼,不就是个小小的京兆尹衙门,本王无愧于心,还怕了你们不成?”
“方谦,你怎么把王爷给……给带来了!”
方谦把宇文成练给带回了京兆尹衙门,这把原本老神在在的府尹吓得险些没从大位上摔下来。
“大人,魏王爷深夜独自一人出现在烟水阁的命案现场,事出蹊跷,卑职也是出于对命案负责,怕错过些什么,这才把魏王爷请过来的。”方谦说的委婉,神态轻松。
府尹丁添寿丁大人就坐不住了,“这这这,魏王爷怎么可能会……这大半夜的……”
“人不是本王杀的。”宇文成练冷冷打断他的话。
丁添寿连忙赔上笑脸,“是是是,王爷如此尊贵,怎么可能会去杀一个买胭脂的小女子。再说了,以王爷的身份,就算想杀人,随便差使个人去便是了。哪里犯得着亲自动手。”
这话一说出口,公堂顿时死寂。
宇文成练脸色难道得比锅底更甚,“丁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丁添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整个人都傻了,“我我我……卑职……”
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画面无比尴尬。
丁添寿最后也不敢把宇文成练收押,一是证据不足,二是他没这个权利。还是方谦追着宇文成练问了好几个问题,才把人给放了。
宇文成练一走,丁添寿都吓软了,瘫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方谦啊方谦,你惹谁不好,为什么非要去惹这个大王峰。咱们惹不起啊。”
“大人,卑职也不想啊,可是我在那儿埋伏了一晚上,是魏王爷自己进来的,也没人逼着他来是不是?”方谦无辜的很,“明日大人要过堂,还要请魏王爷来京兆尹的。”
丁添寿整个人都傻了,看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刻摘了乌纱帽,不当这个京兆尹了也不想得罪魏王宇文成练。
但是转念一想,也是情有可原的。
魏王爷他在朝中势力之大,一手遮天,君上都不一定能抗得过他,这要是把他给得罪了,以后还要不要混了。乌纱帽不保不说,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
方谦派了一队衙役“护送”宇文成练回王府,这动静自是不必说。沿途闹得是人尽皆知啊,谁家都要开了门伸个头出来瞧一眼这才算罢休。
姚梓妍一副刚醒匆忙换装出来的模样,心急火燎地扶着宇文成练坐下,压低声音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成练沉着脸没说话。
管事的李二便去和带头的捕快说话,捕快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大厅的人都听清楚了。
姚梓妍听到:“烟水阁的掌柜的红汀被刺身亡”时,脸色变了变,却是没说什么,吩咐李二把京兆尹的衙役打发回去。
那件事,还是被揭出来了,可没想到,居然会落到宇文成练的头上。
姚梓妍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弄不死宇文成练这白日做梦的花心大萝卜,能弄臭他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那个姓梁的老太婆,会不会把她的事给捅出去。
如今,叶海棠疯了,被关起来了;红汀死了,烟水阁那个地方也就等于废了,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争取到司徒敏作为靠山,否则,她的情况撑不了多久的!
要怎么才能争取到司徒敏呢……
姚梓妍绞尽脑汁的想,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嘴角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这个时辰,邀凤宫里的萧如月已经就寝安歇。
宇文赫回来的晚,不许任何人吵了她休息。便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他早就沐浴更衣过,就是怕回来的晚,她已歇息。
银临悄声退了出去,宇文赫便轻手轻脚脱去了外衣鞋袜,躺到了萧如月身边。
这几日表面上他一直守在这邀凤宫里,她却忙里忙外,总没有好好相处的时间。她也是累坏了。
宇文赫轻轻把手放在了萧如月身上,她一翻身,便整个人落进了宇文赫的怀抱里。
温暖的胸膛,萧如月再熟悉不过了。
她迷迷糊糊醒来,迷糊中对上宇文赫的目光,柔柔一笑,“你回来了。”
“嗯。”宇文赫轻声应道,把她圈紧在怀抱中,“好好睡吧。”
萧如月兴许也是累了,很快又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亮。
她做了个美梦。
梦里面她和宇文赫携手走在一片湖水澄澈的湖边,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多余的人。
天空湛蓝如洗,湖水清澈见底,湖边花红柳绿,微风迎面吹拂,仿佛可以闻见花香。
鸟儿从天空飞过。生机勃勃。
他们就这么牵着手,一直走下去。仿佛要走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但是,身边的宇文赫一起来,她便醒了。
又到了要上早朝的时辰。
宇文赫当了两天不早朝的昏君,今个儿是万万不能继续当昏君了,君上又要勤勤恳恳地早朝去了。
宇文赫见萧如月醒来,想也不想,伸手便把她揽进怀中,“你不早朝,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萧如月推开他,外带着白了他一眼:“皇后娘娘在后宫闲来无事,成日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探花郎今个儿不是要去琼林宴么?”
君上顿时哑口无言。
他抱着萧如月狠狠亲了一口,“娘子辛苦了,朕先去早朝,琼林宴时再见。”说完又抱着她再亲了一口,这才心甘情愿地起身更衣。
萧如月其实很嫌弃他,人家一早醒,还未成漱口你就亲上了!
在心中嫌弃完毕之后,她还是起身,帮着宇文赫更衣,这种事自然是要当妻子的来做才最好,总是由方维庸去做,她老觉得哪里不合适。
宇文赫去上朝之后,萧如月这才传了银临和绿衣进来伺候洗漱。
萧如月让银临替她梳了一个凌云近香髻,又挑了颜色清淡的襦裙,天气越发和暖,衣裳也是越穿越少了,襦裙两层中衣,粉色桃花上襦,袖口襟前绣着花朵儿,两层中裙,后着水绿色下裙,外罩桃枝半臂,配上凌云近香髻,衬得她人面胜桃花。
“娘娘的气色真是越发好了。”绿衣由衷赞叹道,把睡莲诃子替她系了上去,“自打来了这儿,娘娘的气色是一天赛过一天,君上对娘娘又是如此的好,娘娘真是嫁对了呢。“
萧如月闻言横了她一眼:”拍马屁拍的真响。你这话应该在君上在的时候说,他说不定一时高兴,便把崇越赏赐给你了。”
“娘娘,你……”绿衣脸色全红了。
萧如月微微一笑,这小姑娘当真以为她这些时候不过问,就是全然不知道她和崇越的进展了。
要不是她一直留心着,她还真不知道绿衣这么能藏得住,什么都不说,却和崇越私底下悄悄会面,都快暗度陈仓了。
“啧啧啧……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萧如月啧啧称奇,“你放心,待时局好些了,本宫定寻个机会在君上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成全了你们的心愿。”
“娘娘,瞧您说的……”绿衣羞得无地自容了。
萧如月与银临对视了一眼,笑道:“婚姻大事自己做主,你若是不喜欢,本宫可就要替你另择良婿了。”
绿衣闻言脸色都白了。
萧如月忍俊不禁,“逗你的,本宫可舍不得你远嫁,你若不在身边,以后想念你的手艺了找谁去啊。行了,早膳可曾备好,本宫饿了。”
绿衣心虚虚,她点点头,便先出去了,心里还想着:一不小心就被娘娘又给欺负了。
在她出去之后,萧如月收起了打趣的态度,转向银临道:“那个秋美人,也拘着好些天了吧。”
“是的娘娘,拘着好几天了。您是,要处置她了?”银临说到最后,有些不放心。
秋美人再怎么说都是秋家的人,朝中那个老顽固秋尚书是出了名的疼孙女,谁不知道他把这个孙女捧在手掌心,当初就是想让这个孙女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把她送入宫的。
这会儿要是贸然处置了,怕是会……
“你是怕本宫处置了个美人,会惹恼了那位脾气不好的秋尚书么?”萧如月一眼便看穿了银临的心思。
银临也不好反驳,“奴婢知错。”
萧如月摇摇头,“既然决心要处置了她,本宫自然是有了两全对策。”
第140章 罪魁祸首
“娘娘,王婕妤来请安了。”
用过早膳之后,萧如月正翻着书册,彩茵便从外头进来回禀道。
萧如月的手顿了顿,吩咐道:“有请。”
彩茵退出去,过会儿便领着王婕妤与荷香进来了。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奴婢荷香叩见皇后娘娘。”
“嗯,都起来吧。”萧如月淡淡应道,抬头瞧了王婕妤一眼,复又低头看书。
王婕妤也是花一般的年纪,模样也是生得姣好,大家闺秀出身,粉黛略施,着了一袭湛蓝色的宫装,显得清新淡雅,这着装倒是比从前更随心自在些了。
她这回来并不是空手来的,荷香手上还拎着个食盒。
见萧如月态度冷淡,王婕妤连忙从荷香手上接过了食盒,组织起满脸的笑容,说道:“皇后娘娘病了好几日,好容易好起来了,臣妾特意过来请安看望。这是臣妾做的一点小点心,开胃去苦,虽比不上宫中御厨和娘娘宫中绿衣姑娘的手艺,但也是臣妾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娘娘不弃收下。”
说着打开食盒的盖子来,里面是一样绿豆糕,一样观音酥。
“王婕妤有心了。”萧如月只打眼瞧了瞧,便示意银临收了下来,却未曾让王婕妤落座,王婕妤站着也是尴尬。
萧如月又翻了一页书册,这才看了看王婕妤:“王婕妤还干站着做什么,进了邀凤宫不必拘礼,坐下吧,宫里的都是自家姐妹。”这话说的客气,话里却无半点热络。
王婕妤倒也未曾推脱,便寻摸了个位置自个儿坐下了。
荷香对于皇后娘娘给自家主子脸色看这件事很是不爽,暗暗在心中哼了一哼。
王婕妤却是不同了,经过几次的事情,倒是学聪明了,如今的她对于当初不明就里被叶贵妃煽动来邀凤宫闹事那件事,实在悔青了肠子。
萧如月令绿衣去奉茶上来,便接着看她手头上的那本书。
“娘娘今个儿身子觉着如何?臣妾觉着,娘娘重病初愈,还是多歇息为好。”
萧如月闻言动作顿了顿,看了王婕妤一眼:“王婕妤此话何意?”
谁曾想,她就问了这几个字,把王婕妤吓得连忙跪了下来,“臣妾多嘴,臣妾知罪。”
“起来吧。”萧如月淡淡道,把书倒扣在桌上,“本宫没怪你的意思,不必慌张。”
王婕妤犹豫着要不要起来,萧如月却转头吩咐银临道:“你不是还在说抓到了人不知该怎么处置么,正好王婕妤来了,去把人领过来给荷香过过眼,是不是就一目了然了。”
银临忙应了声“是”,便退出去了。
荷香扶了王婕妤一把,主仆二人都是一脸的懵懵。
萧如月看穿了她们主仆二人的心思,微微笑道:“不急,等一会儿便见分晓。”
王婕妤与荷香对视了一眼,倒是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银临回来了,她身后有两个小太监押着个人跟了进来。
“娘娘,人带到了。”银临向萧如月屈膝行礼。
萧如月“嗯”了一声,示意她把人带上前来。
王婕妤与荷香这才看清,那人也是作内侍的装扮,只是被卸下了帽子,又低着头,身上还有些脏污,这才一时看不清。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忽然一个人被推到跟前来,王婕妤心里没底,慌慌的。
萧如月面上笑意从容,说道:“王婕妤不必惊慌,此人是日前无意间在宫中抓到的一个宵小,利用职务便利偷偷私藏了宫中的宝贝出宫售卖,本是死罪。但他招供说还受人指使干过一些其他的坏事,这不,你们来了,正好领来给你们瞧瞧。”
萧如月虽是笑着的,王婕妤却被她这笑容震慑到,她总觉得,皇后娘娘的笑容背后有些什么,她那双澄澈如水般透亮的眸子,竟叫人有些看不懂了。
萧如月顿了顿,冲那小太监道:“抬起头来。”
那小太监缓缓抬起头来。
荷香听皇后娘娘那番话,本是抱着好奇心的,可一瞧见那人的长相,当即倒抽了一口气:“是他!”
“谁?”王婕妤是被她的神色给吓着了。
“就是他!就是给咱们碧霞宫送毒点心的那个人!”荷香激动道,险些要跳起来了。
找这个人找多久了,他总算是出现了!
王婕妤闻言却是脑袋“嗡”地一下,“你确定?”
“千真万确!就是这个人!他险些害得娘娘没命,荷香怎么也不会记错的!”荷香语气笃定,已是怒火滔天,恨不能上去给他一巴掌。
萧如月分别看了荷香与王婕妤一眼,吩咐银临道:“你去把彩茵那丫头也叫进来瞧瞧。”
银临不敢怠慢,彩茵很快就进来了,向萧如月行了礼之后,一脸茫然的顺着指示往那个小太监这边看。
“就是这个人!”这一看一是不得了,反应也没比荷香轻多少,“就是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账,居然冒充君上的人给娘娘送毒燕窝!要不是银临姐姐机智,娘娘连命都没了!我打死你我……”
“行了。”萧如月在她最激动的时候打断道,吩咐银临道,“既然确定是这个人了,那就照宫规办了吧。”
“娘娘,恕奴婢斗胆,奴婢有话要说。”荷香忍住心中的愤怒,挺身而出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
萧如月微微扬了扬眉,没出声。
荷香便觉得皇后娘娘是心虚了,“皇后娘娘,您方才不是说,这个人是受人指使才下毒害人的么?皇后娘娘不问清楚指使之人是谁,草草便将此人收押定刑处置,是不是有意袒护某些人?”
萧如月眉头微敛,王婕妤慌忙把荷香拉住,双膝一软便朝萧如月跪了下去,“皇后娘娘,臣妾御下无方,荷香冲撞之处全是臣妾之过错,请皇后娘娘治罪。”
荷香也是一时脑热,见王婕妤一跪,忙不迭也跟着跪下磕头,“皇后娘娘,全是奴婢的错,不关我家娘娘的事……”
萧如月“嗯”了一声,脸色却已微沉,“既然知错,那就跪着吧。银临。”她忽然唤了一声。
“顶撞本宫,在宫规之中是何罪名?”
“可轻可重。”银临斟酌了半晌,说出这四个字。
萧如月沉吟片刻,面无表情地扫了荷香一眼:“拖出去打十大板子,以儆效尤。”
“那下毒害人的幕后指使秋美人呢?”
“自然是一并处置了。她下毒害人不说,更栽赃嫁祸于他人,我大夏后宫岂能容得这等心胸狭隘居心叵测之女子?”萧如月话中微愠,说着已站起身。
王婕妤听见“秋美人”三个字时,愣了愣,怎么会是秋美人?
荷香的神色也有些奇异,秋美人她明明……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发虚,一时百味杂陈。
萧如月把事情与银临交待完毕,拂袖而去,但走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盯着王婕妤与荷香,徐徐露出一抹笑容
“大夏世家的女子入了宫便如此放肆,莫不是欺本宫的母家远在千里之外,无靠山可支撑?”
王婕妤一下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皇后娘娘……莫非什么都知道。她是未卜先知,还是长了双什么都能看透的眼。
荷香被人拖出去打了十板子,疼得哇哇直叫。回去时走路都走不利索了。
打板子的这会儿功夫,银临已将皇后娘娘的懿旨颁布下去:秋美人指使自己宫中的小太监投毒孩子,更企图栽赃陷害于他人,证据确凿,即刻起打入冷宫,投毒的小太监,赐死。
不到一时三刻,这消息在宫中上下便传遍了。
有人便开始议论,说皇后娘娘病了几日,一好起来便不动声色就来了这么一出,说不定是寻了个替死鬼给自己背锅呢。谁人不知道当初碧霞宫的王婕妤中毒,至今疑云纷纷。
议论之人的用心,可想而知。
皇后娘娘却是满不在意,一笑而过。此时她正在露华殿里陪着太皇太后手谈,也是没什么空闲的功夫听外头的风言风语。
“都说皇后是个雷霆手段的女子,哀家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太皇太后一子落罢,忽而说道。
她到底是邻国的公主,在这位太皇太后眼中,始终是个外人。
萧如月捻起一子,不动声色道:“太皇太后谬赞了,臣媳不过是依照宫规办事。先前王婕妤遭人下毒陷害,此事既已查清,断没有不还她一个公道的道理。”
“那秋美人呢?”太皇太后又道。
萧如月早猜到有此一问,平静地落下了手中的白子,这才答道:“秋美人指使人下毒陷害罪证确凿,臣媳无愧于心。”
“诶,罢了。如今宫中是皇后主事,皇后此番处置,也是在理。”太皇太后叹了口气。
她还担心皇后如此处置秋美人,会令秋家人不快而因此心生怨怪,皇后都不介意,她一个老太婆还操心什么呢?
萧如月去拿白子的手微微一顿,拉住太皇太后的手,诚恳说道:“孙媳妇多谢皇祖母挂心,孙媳妇铭感五内。”
太皇太后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141章 棋局如人生
这分明是个聪慧通达的女子。
却是明知处置秋美人背后的厉害关系,也不肯退让。
太皇太后一时忍不住要佩服她,“哀家年轻时可没有皇后的这份心性。”
萧如月微微一笑,“多谢皇祖母教诲,孙媳妇往后会注意的。”
太皇太后笑笑不语,对萧如月也有了判定:她很聪慧,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有一股打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骨气,这一点,无可比拟。
棋盘上还未过半,太皇太后呷了口茶,便继续执黑子在棋盘上搅弄风云。
萧如月便也耐心陪着下完了一局。
她忽然就想起来那个自小被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秋美人。
秋美人被拘在了邀凤宫里,她去见秋美人,刚一推开门,那个小姑娘便扑了过来,幸好银临手脚快,把她挡下来了。
“你这个女人,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君上早就宠幸我了!都是你这个东陵来的狐狸精迷惑了君上,你这个狐狸精,都是你搞的鬼!”
被银临拦下来的秋美人并不甘心,拼命挣扎,大声嚷嚷着,一副在所不惜豁出去的样子,像是哪怕拼着一死与皇后同归于尽。
银临把她丢给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站到了萧如月的身边。
萧如月示意绿衣搬了张凳子过来,便自顾坐了下去,好以暇整地打量着一脸恨意和狰狞的秋美人。
“秋美人,你恨本宫吧?”
“恨,岂止是恨!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秋美人龇目欲裂,脱不开两个嬷嬷的钳制,只能以怒骂来发泄心中怨怪。
萧如月却是笑容轻浅,不疾不徐道:“可是你恨本宫又如何?你比本宫早入宫多久了,你也是大夏的世家,认识君上许多年了吧,得不到君上的心,你又能怪谁?”
“你……”秋美人先是一愣,而后再度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我喜欢君上那么多年,都是你这个程咬金半路杀出来抢了我的君上!她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狐狸精,专会勾引男人,连君上都没能逃过你的迷惑!你这么害我,要不得好死啊!”
“你错了,本宫从未害过你。”萧如月淡定地纠正她的错处,“本宫一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下毒,二未曾以权势威压逼迫你陷害人,下毒陷害都是你自己做的,缘何要怪到本宫的头上来?”
“你,你还敢狡辩!要不是你这个女人出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么?如果是她,君上就会宠幸我了,她答应帮我得到君上的宠爱的!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
秋美人已无半分理智可言,满心怨恨,字字是责难。
出了事只会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却从未想过明明是自己做错了。
“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来了。”萧如月说道,示意银临动手。
背后指使她的人,给了她一个天大的美梦,把她诱骗入了深坑,而事到如今,她的梦还不肯醒。
两个老妈子押着秋美人往外走,她挣扎着,呐喊着:“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带我去哪里!我不走!不,我要回清宁殿,清宁殿是君上赐我居住的!你们放开我”
萧如月冷淡地提醒她道:“你已触犯宫规,清宁殿没你的地方了。余生去冷宫好生反省吧。”
“不!不可能的!”秋美人陡然瞪大双眼,尖叫起来,她死命挣扎,终于挣脱了两个嬷嬷,一下冲到了萧如月跟前,“你说谎!君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萧如月吓了一跳,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绿衣也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和银临把她给拽开!
“你放肆!你竟敢对皇后娘娘动手动脚!”绿衣气急了,一巴掌险些就下去了。
但还没碰到秋美人,她的手便停住了。她到底不是狠戾的人。
“不!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君上一定不知道是不是!你这个东陵来的狐狸精,你凭什么把我关入冷宫!你们放开我,放开啊!放开”
秋美人一直大叫着,显然从小就学会了一身撒泼的本事。
萧如月冷下脸,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徐徐道:“你以为你到了这步田地了,君上还会愿意见你?实话告诉你,本宫的决定都是君上授意的,君上的意思是,从今往后都不想再看见你。你就安心去冷宫度过你的下半生吧。来人”
她的眼角扫了两个嬷嬷,冷声道:“带走!”
“你骗我,你骗我的,君上他不会这么对我!你骗我!”秋美人一直在挣扎,被两个嬷嬷拖出去的时候,一路都在呐喊着:“你这个狐狸精,你迷惑君上,你害我,你会不得好死的!我在冷宫里等着你”
叫喊声传遍了邀凤宫,叫人听着心里都发怵。
待叫声走远,萧如月才站起身来,绿衣与她对视了一眼,却见她眸中有疲惫的神色,有些心疼地扶住了她。
娘娘本不是心狠的人,这后宫都是什么地方呀。
“娘娘明知她是无理取闹之人,根本不知悔改,为何还要说这些?”银临跟着出了门,也替皇后娘娘心疼的紧。
却见萧如月眼底蒙上一丝怜悯,口中淡淡说道,“有了这些恨,她在冷宫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毕竟,一个人还有执念的话,便不会轻易寻了短见。
处理完秋美人的事,萧如月便领着绿衣来了露华殿,陪太皇太后手谈。
银临则带人去清宁殿善后。
皇后的懿旨到达清宁殿时,众人鸦雀无声。
银临带着人从秋美人房中搜出了凤头簪,清宁殿上下人等也认出了被捆住的那个小太监,哪里还有人敢多说一句什么。
银临处理完了事情,便往露华殿来,此时,棋局已到了尾声。
白子是最后一枚落下的子,萧如月淡然落下白子,棋局上还未见成败,却见她就此收了势,太皇太后的手顿了一下,看着萧如月,目光有些惊讶。
萧如月便起身向太皇太后微微欠了个身:“太皇太后,是臣妾输了。”
太皇太后又看了眼棋盘上的局势,眼底闪过一丝惊奇,但没说什么。
此时,绿衣从外头进来,像是有什么事的模样,但在太皇太后跟前,她也不好说话。
“哀家原本还想留皇后一起用膳,看来只能改日了。”太皇太后在宫里多年,自然能看出绿衣是有些紧要的事情要说,但碍于她在而不好说明,便说道:“皇后打理后宫,诸事繁杂,便先去忙吧,哀家这里有人照看的。”
萧如月点点头,露出微笑,“那臣妾改日再来看望太皇太后。臣妾先行告退。”
她向太皇太后行了礼,便带着银临和绿衣退下了。
之前那个冒牌太皇太后贴身侍奉的人都是叶海棠那边的人,此时已经调往掖庭院,露华殿里的人都是宇文赫重新挑选过的,是太皇太后旧时身边可信的老人了,可以放心。
绿衣的出现也不是偶尔,而是在来之前便设计好了的。
因为,中午的琼林宴她不能缺席。
这会儿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萧如月回到邀凤宫便迅速换下了衣裳、卸下头饰,迅速换上小太监的衣裳贴上人皮面具,扮成出宫办差的小太监,准备妥了一切便出宫了。
出宫的马车在青岩街尾转过去,与另外一辆马车碰头,萧如月从车里面瞧见那辆熟悉的马车,便迅速从马车上下来,准备换车。
掀开帘子准备跳下车时,却瞧见男装打扮的青青就站住车旁边,犹豫地看着她,“……公子。”
“扶我下车。”萧如月冲她伸出手。
青青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脸上扶了一把,让萧如月顺利跳下来,又换到了另外一辆车上。
“出发吧。”时间紧迫。
崇阳一甩鞭子,马车便动了起来,转过街角之后,一路顺着萧如月的来时路奔去。
巳时已过,此时已是午时,时间的确很紧了。
崇阳和青青守在车外,萧如月便在车内,闭目养神,开始演练待会儿琼林宴上会遇见的麻烦。
琼林宴设在了兴庆殿里。
萧如月到时,除了君上,几乎已经全员到齐,也就是说,她这个在场最小的,却是姗姗来迟。
于是,萧如月进门便与诸位大人问了好,寒暄了几句,便随着安排坐到了位置上。
她的右手边依次是岳相、萧景煜、杜子衡,崔敬轩,因为新科三甲才是这次琼林宴上的主角,故而只居于两位大人之下。
萧如月坐定不多时,便听见一声尖细的高喧
“君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下跪。
殿外,一袭玄色龙袍的宇文赫迈着稳步跨进了大殿,五爪金龙盘踞在他襟前,金丝绣线衬托着玄色衣料,竟是比明黄色更加威严大气。
他面无表情,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浑然天成。
宇文赫缓步上座,众臣山呼万岁,他便摆摆手,“平身吧。”
众臣起身,一派和谐。
萧如月落座时,与座上的宇文赫对视了一眼,眼底尽是狡黠的笑意。
第142章 掉进坑里了
君上心里明明很想冲过去把调皮的皇后娘娘抓过来打一通屁股,却还要板着脸坐在上头。
心里委实不爽。
他别了萧如月一眼,大有“晚上回去你就知晓厉害”的意思。
萧如月有恃无恐地回了他一记眼神,便若无其事地坐好。
方维庸看着帝后二人在眉来眼去,也只当是没瞧见,清了清嗓子,朗声宣布开席。
宇文赫率先举起酒杯,其他人这才跟着动手。
先是君臣同饮了一杯,而后便是三甲向君上再敬一杯。
萧如月也同别人一样开怀畅饮,但是,唯有她杯中的不是酒,而是特意调制的糖水。
琼林宴是十分重要的场合,宫女们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一丝不苟。在席间,免不了要有君上说几句官方的话,有老头子们出来卖弄一番,萧如月他们这新科三甲,自然免不了与一帮老头子交际。
崔敬轩实在不善言辞,性格古板又严肃张嘴就容易得罪人,那个老古板的秋老头被他说了两句已经要发火了,萧如月连忙插话进去,平息了战火。
崔敬轩还想再开口,萧如月一脚踩中他脚背,他“啊”了一句,连忙闭嘴。
杜子衡经过上次的事情,如今对萧如月的态度已经平和许多,但是难得见一次,他有很多话想对萧如月说,但是场合不对,也只能搁下。
席间萧如月他们三个跟老臣们倒是学了不少经验之谈,除了秋尚书那个老是爱倚老卖老的老顽固。
岳相德高望重,做为一个学富五车的元老,他的话可谓字字珠玑;萧景煜虽然年轻,但对杜子衡与崔敬轩来说,却是学习的榜样,年纪轻轻便靠着自己的本事位极人臣,这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岂不是令人羡慕不已?
故而,杜子衡与崔敬轩是最喜欢与萧景煜攀谈的,对岳相则是又敬又畏。
萧如月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人,和这个大人说说,与那个大人聊一聊。
工部的王尚书品着酒,忽然夸赞道:“皇后娘娘把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连这御厨的手艺似乎都好了许多。”
萧如月被这突然的一句夸奖弄得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如何。
一个外臣,忽然间这么说,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宇文赫墨瞳微微眯了眯,却见那工部的王尚书,面色如常,好似他只是说了一句很寻常的话。
其他大人被王尚书这么一说,也都附和着:“这菜品的味道确实是有些不同了,皇后娘娘是换了御厨么?”
萧如月耸了耸眉,与宇文赫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
宇文赫露出一丝微笑,说道:“皇后病后初愈,若有打点不妥的地方,众卿家可畅所欲言。”
众臣几乎一致都是在夸赞。
萧如月却瞧见对面的老顽固秋尚书上嘴唇下嘴唇碰了碰,没出声,但那唇语,大概是“不过沽名钓誉。”的意思。
萧如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一个人要是讨厌你看你不顺眼,不管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比如这个秋尚书。
就因为她挡了他孙女儿的皇后梦,所以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萧如月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没趁着秋美人被关进冷宫之前多骂她两句。
这位秋尚书这会儿已经如此讨厌她,若是知道他的宝贝孙女儿被她送入了冷宫,非恨不得扒她的皮不可!
想到秋尚书暴怒后跳脚大骂的模样,萧如月顿时没了吃东西的心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是真的。
崔敬轩对上秋尚书,句句带刺,可是一与萧景煜说话,却换了个人似的,完全变成了虚心请教的好学生。
这到底是文人眼中对莽夫的轻视,还是单纯就因为秋尚书此人真的十分令人厌恶?
萧如月想了想,她更相信是后者。
琼林宴上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君臣倒是出奇的和睦。
萧如月也分外有代入感。
瞧杜子衡侃侃而谈对家国社稷的见解,她深深觉得,宇文赫找到了一个十分可靠的人才。
崔敬轩严谨刻板,倒是个掌管刑律的好料子。相信宇文赫心中早有打算。
工部尚书王大人与萧如月搭了几句话,就像是找到了知音,聊着停不下来了。
萧如月毕竟是学的刺绣出身,萧家以礼传家,但祖母家传却是西夏最著名的能工巧匠,她虽然手艺活不算太精通,但是打小耳濡目染,谈到各种水利工程,却还是略知一二的。
工部王尚书像是挖掘了块宝玉,不住地夸奖道:“好苗子,是块好苗子,小小年纪勤奋肯学,将来必能有一番大作为。”说着,就一手搭在萧如月肩上了。
王尚书此人是个精明人,他也是见过皇后两面的,但不知道是萧如月变装变的巧妙让他认不出来,还是他因为发现了可造之材一时太过兴奋,竟然都没有发现他眼前的这个俊秀少年,就是皇后娘娘,而他,竟然是拍了皇后娘娘的肩膀。
日后等他发觉,会不会觉得心惊胆战?
萧如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陪着笑脸,谦虚的连声道:“王大人抬爱,晚生不敢担。”
王尚书以为年轻人是害羞了,郑重其事道:“探花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可愿入我工部,拜我为师?”
萧如月这回着实是吓到了,她下意识看了宇文赫一眼。
王尚书也跟着往宇文赫那里看去,恍然大悟一般,连忙起身下跪,“君上,微臣想向君上讨要个可造之材,请君上恩准。”
萧如月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跪下还是不跪,便呆呆站着了。
其他大人们也都纷纷停下自己手边的事情看了过来,连同岳相、萧景煜,还有杜子衡与崔敬轩,也都静静看着。
岳相与萧景煜对视了一眼,有些诧异:王尚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上眼的。他挑人,可比科举三甲还挑。
杜子衡与崔敬轩都是吃惊,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座上的君上,万众瞩目。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
半晌。
“王尚书眼高于顶,每次都是朕给了你人,你往外推,这恐怕还是你头一遭主动提出把人往工部领的。”宇文赫语气淡淡,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王尚书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了,额头渗出了冷汗。
在场众臣全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萧如月也暗暗替王尚书捏了一把汗。
“王卿家爱才惜才之心如此急切,还在在琼林宴上就相中了探花郎想往工部领,朕岂有不成全之理?”却见宇文赫态度大转变,说着面上浮出了浅淡的微笑,“朕记得工部水部司有个缺,司徒无就顶了那个缺,王尚书可有异议?”
“臣同意。”
我不同意!
皇后娘娘要抓狂了。
她只是会点皮毛,水部司那么大的担子,她可不敢随便担!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瞪宇文赫,但瞥了他一眼,意思足够明显了。
宇文赫却是面不改色,不以为然。
在场众臣都面露诧异,水部司空缺的事情由来已久,而缺的也不是一个小缺,是水部司主事之一。一个新科的探花郎,直接走马上任,是不是太快了些?
“君上,微臣有本。”秋尚书果然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宇文赫淡淡道:“秋尚书若是觉得探花郎司徒无不适合胜任此职位,那就立即去寻个能够令王尚书满意的得力干将来。”
秋尚书哑口无言。
这件事就连掌管吏部的人都不敢轻易夸下海口。要知道,水部司需要的人才那真是千里挑一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胜任,否则也不会拖这么久,还是个空缺。
他自然是清楚王尚书的脾气秉性,故而,吏部尚书未曾开口,保持沉默。
王尚书倒是为得了个人才暗自窃喜。
萧如月只能扶额。
王尚书朝宇文赫重重磕了个头,“谢君上恩典!”
宇文赫摆摆手道:“是朕要多谢王卿家替国家挑了一个可造之材才是,起来吧。王卿家与探花郎,都重重有赏。”
“……”萧如月无语。
众臣面面相觑:在琼林宴上直接要走人,真是头一遭!君上这态度,摆明了是支持的。
司徒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能耐!
感觉到四面八方的探究眼神,萧如月头皮发麻,她往宇文赫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嘴角扬起笑容,眼底的笑意更甚。
萧如月恍然大悟:她又一次掉进了这狗皇帝挖的坑里。
还能不能愉快做夫妻相亲相爱了!就没见过你这种频频给自己的皇后挖坑让她往里跳的无良皇帝!
萧如月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她却又发作不能,王尚书见她还呆站着,拽了她的袖子一下,“还不快跪下谢恩。”
萧如月憋着气,徐徐跪下磕头,“微臣叩谢君上隆恩,微臣定万死以报君恩!”
“君恩”两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143章 跪搓衣板
宇文赫,你好样的!
三番四次给姑奶奶挖坑让我掉坑里,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座上的某个“狗皇帝”忽然觉得背脊一冷,他好像似乎应该,彻底把皇后娘娘给惹恼了……
宴罢席散,萧如月绕了一圈回到邀凤宫,宇文赫已经换下了那身玄色龙袍,换了一袭寻常的直裰,腰带也没系上,松松垮垮的,浑身散发出一股慵懒的味道。
萧如月看了他一眼,冷淡地打了个招呼,也不行礼,便径自入内换装。
宇文赫特别随性地跟在她后面就进去了。
萧如月刚除去外衣,听闻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大叫起来:“流氓!”
宇文赫的脚步只是一顿,便镇定地往前走,“你我夫妻,有什么没见过的。可要为夫为娘子更衣?”
萧如月顿了一顿,拢好了衣裳,似笑非笑地看着宇文赫:“方才在琼林宴上,听几位大人在说,君上今日早朝上已经正式委任柳原为荆州案钦差,明儿个就要出发前往荆州了?”
“嗯。”
“杜子衡是头名状元,依照惯例,他必定是要入翰林院的。杜子衡那本诗词集录上记着的东西,想必君上都已经掌握了吧。君上可是打算对他另有重用了?”
“诗词集录的规律是掌握了,不过,还有些东西有待调查。届时有结果了,会与你说。”宇文赫尽力解释着,边说边观察萧如月的脸色。
却见萧如月露出一丝浅笑,“结果就不必与我说了,后宫不得干政,要是给满朝文武和太皇太后知道了,那还得了。君上说,是不是呢?”
“这……”
“万一太皇太后再发觉,本宫竟然女扮男装去参加了科考,还拿了个探花,如今更是被王尚书挑中,直接就进了工部水部司,太皇太后非把本宫的皮给扒了不可。君上说,是不是呢?”
宇文赫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敏儿,你有一身才能,不为官造福百姓,真是太可惜了。”
萧如月闻言灿然一笑,宇文赫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就见萧如月脸上笑容顿时转为怒容,指着门口大怒跺脚,“出去!这三日都不准进本宫的寝宫!”
“敏儿……”
“银临,给本宫拿个搓衣板过来!”
外头的银临听见这怒吼也不由得一哆嗦,皇后一怒好可怕。
……
于是,英明神武的君上就这么被皇后娘娘赶出了门不说,还要跪搓衣板。
银临拿着搓衣板的手都在抖啊。
“君上,这……要不……”
“拿来。”宇文赫淡定地伸出手。
银临的手抖啊抖,一直往身后藏,宇文赫眼皮子微微一抬,银临浑身僵直,连动都不敢动了。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把搓衣板交出来了。
然后,邀凤宫上下一干人等,就看见他们那位君临天下的君上,在皇后娘娘的门口,摆好搓衣板就这么跪了下去。
跪下去了!
宇文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震撼惊诧的众人,淡淡道:“不管你们看见了什么,谁都不许往外说一句。你们明白?嗯?”
众人点头如捣粟,哪儿还敢再聚集在此,各自散去。
宫外的秋家此时也已经翻了天了。
“什么!那个皇后竟敢把我们家丫头给关进了冷宫,她凭什么!”以泼辣闻名的秋夫人听闻自家孙女儿出事,气得砸了一桌的东西。
“她,她怎么敢!”老顽固秋尚书到家也才得知,这气得火冒三丈,“我家孙女儿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她竟敢把我孙女儿打入冷宫!”
“不行,本宫非要入宫找皇后好好问个清楚!”秋尚书一拍桌,把刚刚除下来的帽子又给戴回去,就要往外走。
“等等。”秋尚书之子,也就是秋美人之父,兵部员外郎秋金升连忙喊住自己的爹,
“爹,你这时候进宫是想去干什么,你还嫌丫头闹的事情不够大呀。你是不是要惹怒了君上才甘心。当初不让你们送她入宫,你们非要撺掇,说什么她一定是皇后的命,你们倒是看看,事情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你你你,你这逆子,你是怎么跟你老爹说话的!”秋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兔崽子么?老子告诉你,老子既然能把你生出来,就能把你打死!”
秋金升摇摇头,提醒道:“爹,儿子再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不是你说打死就能随便打死的。你讲讲道理,冷静冷静可以么?”
“冷静冷静,冷静什么呀冷静,我孙女儿要被人给欺负死了!”秋夫人都要炸了。
秋金升看了眼自己的娘,又看看他愤怒的爹,再看看自己那个软弱到一出事只会哭的媳妇儿,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难道没看出来么?皇后敢把我们家丫头打入冷宫,那是有君上撑腰的。自打这个皇后入宫以来,便是独宠。你们可曾听说君上宠幸过其他妃嫔?”
“在皇后面前,就连那位美艳的鞑靼公主都黯然失色。这个时候,丫头刚进冷宫,咱们家就跑进宫去找皇后娘娘理论,这岂不是给君上扇了一巴掌是什么?你们觉得,君上是听你们的,还是听皇后的?”
秋尚书闻言,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那就由得她说了算,让我的宝贝孙女儿在冷宫里吃苦受罪么!咱们家丫头什么时候收到过这种委屈,她一个外来的皇后算什么,不就是有东陵撑腰,可这里是大夏,他们东陵皇帝再厉害也管不着!”
“是,这里是大夏,对他们东陵人来说天高皇帝远,可皇后就是皇后。爹,你要明白,这回他们说丫头下毒,还栽赃,这在宫中可是大忌,不像外头,花几个钱就能摆平的。”秋金升说着,目露担忧。
秋夫人却是不以为然,“不就是下个毒,那个什么王婕妤不是没死。王家那个丫头我也认识,长得没我家丫头好看,没胸没屁股,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蛋来,不就是吃了几块有毒的糕点,凭什么就说是我们家丫头指使人下毒的。别给我机会,否则我……”
“住口!”秋夫人的话尚未说完,秋尚书断然怒喝。
她吓了一跳,秋尚书和秋金升都冲她摇头,秋金升还说道:“小心隔墙有耳。”
秋夫人这才悻悻闭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总之,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把丫头给我救出来!要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秋尚书与秋金升父子对视了一眼,已有了共同目标。
他们连声答应,再三保证,她这才罢休,口中低声嘀咕着:“别给我找到机会,要不然王家那个短命丫头我非要让她真去见了阎王不可,什么玩意儿,她也配拿来和我家相提并论!哼”
至始至终,秋金升的夫人,都在哭。
宫城之内的邀凤宫,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因为君上下令,不许任何人往外胡说八道,众人见到君上跪在皇后娘娘门前,吓得都连忙绕道走了,若非必要,根本没人敢往这儿来。
就连崇阳、崇越他们都躲得远远的,看热闹虽然刺激,但小命要紧。
这就苦了绿衣和银临了。她们俩是专门跑腿的,尤其是银临,进进出出的,就见君上在门口跪着,搓衣板还是她拿的,她心里那个七上八下那个忐忑啊。
若是君上日后想起来这茬儿,会不会直接砍了她的脑袋?成熟老练稳重如银临,想到那一幕,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绿衣端着茶水要入内,紧张给向宇文赫行了礼,便迅速开门溜进去,而后迅速关门。
“娘娘,君上都在外头跪了有一个时辰了……”绿衣奉茶上来,满脸为难地看着萧如月。
萧如月的手顿了顿,“哦,他还在啊。”然后就若无其事继续翻阅手上的书。
绿衣:“……”
银临也吞吞吐吐的道:“娘娘,君上他毕竟是万金之躯,若是叫人知道您居然……是不是不太……”
“你们家君上是自己要跪的,再说,他不是下令不许任何人去外面乱说么,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若有邀凤宫之外的人知道此事,你们就等着屁股开花吧。”皇后娘娘语气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翻阅书册的速度更快了。
银临:“……”竟然无言以对。
她和绿衣对视了一眼,选择和青青一起沉默。
萧如月呷了口茶,索性放下书本躺到了床上去,翻个身对着墙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你们心疼你们的君上,我还心疼自己呢。
这不靠谱的皇帝,谁让他真跪了!可他爱跪就跪去吧!
想到门口的人跪搓衣板跪了有半个时辰了,萧如月心烦意乱。
此时门外。
“君上真要在这儿跪下去?”一片沉寂中,一个舒缓的男音忽然闯了进来。
“那不然呢?”宇文赫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唐敬之。”
这个时候,敢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宫来,还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唐敬之大大咧咧的在他旁边蹲了下来,好以暇整道:“君上堂堂一国之尊,万金之躯,却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搓衣板,就不怕传出去丢了面子损了威严?”
第144章 甘之如饴
“自家夫妻间,扯上什么帝王威严。”宇文赫满不在乎道,满满的“我有娘子万事足”的自豪敢与成就感。
这一脸恩爱秀的猝不及防。
唐敬之嫌弃地看着他,心想着:有个娘子了不起啊,还不是被罚跪了搓衣板。
“你上回打欠条的十万两银子还没给我呢。”宇文赫一副“我看穿你心思”的表情。
唐敬之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你……你……”
“你这个财迷心窍的狗皇帝!”宇文赫淡淡地替他说完,“朕财迷又如何?欠条可还在朕的手上呢。你想不认也不难,至多朕拿着这欠条上你们……”
“我给还不行么!”唐敬之生怕他说出什么来,赶忙打断,“不就是十万两银子,我唐敬之还给得起!我保证你明日就能收到十万两银子!”
唐敬之说到最后,简直咬牙切齿。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你只说要十万两银子,可没说这十万两从谁那里出。那我用什么办法弄来银子的,你就管不着了。
宇文赫摊手,摆明了态度:只要你不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唐敬之丢给他一记鄙视的眼神,一晃人就消失不见了。
有宫娥往这边看了一眼,就郁闷了,方才明明听见有说话声的,怎么就没有了呢?
但是,她也没胆子深究,毕竟,跪在皇后娘娘门口的那可是君上啊!
宫娥咽了口唾沫,赶紧溜走。
君上还在那儿跪着。
直到方维庸过来,着急地在他身后转了两圈,宇文赫才懒洋洋地道:“出什么事了,瞧把你给急的。有话就直说。”
“君上,岳相回府后又折回来了,说是有要事须面禀。”方维庸犹豫了一下,便索性说了。
说完却往搓衣板那儿瞧了一眼,心里暗暗想着:要是给外人知晓您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邀凤宫里跪搓衣板,还是在这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国之君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宇文赫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岳相不会入后宫,瞧不见的。即便他瞧见了,朕和自家娘子闹着玩,干外人何事。”
他说着扶着地站起来。跪久了,两条腿都麻了。
方维庸诧异地看着他,“君上您……”
宇文赫却不搭理他,径自朝着门板说道:“敏儿,朕要去处理些政务,处理完了再回来接着跪。”
方维庸差点没站稳!
里面的萧如月刚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闻言全喷了出来。
宇文赫,你还敢不敢更无赖一点!
银临和绿衣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门外的宇文赫弯腰整理了一下裤子,又说道:“敏儿,你若是不说话,我便当你是同意了。”
里面沉寂了一会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萧如月不会有回应时,就听见里头传出皇后娘娘一声发自肺腑的吼声
“滚!”
“你听,皇后都答应了。”宇文赫回头看了方维庸一眼。方维庸却不由得一哆嗦,根本不敢直视主子的眼睛……
虽然魏王和大将军都对皇位虎视眈眈,但是,自他在君上身边伊始,就没见过谁敢这么对君上的。
他斗胆看了眼君上的脸色,却发现……自家主子竟然在傻笑。
一脸甘之如饴。
方维庸险些捂眼:难以置信。
等着外面的脚步声远了,萧如月这才缓了过来。
蓦地对上银临、绿衣的眼神,莫名就“噗嗤”笑了出来。
就连青青也没能忍住。
萧如月的手笑的直抖,茶盏里的人也晃啊晃的,她实在没忍住,终于爆发出一串大笑。
“杜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城东司徒别苑里,薛管家叫住换了便装疾步往外走的杜子衡。
杜子衡的脚步一顿,收敛了心神,面上露出一点笑容,回头说道:“薛管家,是你呀。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晚膳前会回来。”
“可是杜公子,眼下城中不太平,你又是新科状元,目光太过明显,他们的人都认得你,你若是独自一人出了别苑而出了什么事,我等不好向主子交代。”薛管家委婉道。
杜子衡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想到君上,他缓了一会儿,说道:“薛管家放心吧,虽然他们的目标是我,但眼下东西不在我身上,他们纵然找到我,也不会对我如何的。”
“杜公子此言差矣,你是新科状元,主子既然交待了我保护杜公子你,我便不能怠慢,更不能让杜公子你有一点点危险,否则无法向主子交待。”薛管家面色严肃,这话绝不是信口开河的。
杜子衡亲眼在大殿上见过面无表情的君上了。那个身穿便装也难掩高冷气质的男子,换上了龙袍后更加威严,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
直到此时,两度面君的他,只要一想起殿试时候的情景,双手还直哆嗦。
可想而知,薛管家等人对君上,也像他一般又敬又畏。
杜子衡沉吟片刻后,松了口,“也罢,薛管家若是不嫌在下麻烦累赘,便劳烦薛管家陪在下走一趟。”
“杜公子客气了。”薛管家客客气气的拱了拱说,说的客气,却是没有半点卑微,反而在气势上还要生出杜子衡一筹,“杜公子若是不愿看我这老头子碍事,老朽派两个像样的人跟着公子,也是可以的。”
说完,薛管家露出了一丝笑容。
杜子衡暗自揣度:这些身怀绝技的人,若是真要跟踪他,他哪里能察觉。
薛管家会刻意叫住他,甚至说了这么一番话,明摆着是想提醒他:不管他做什么,都休想瞒过君上的眼睛。
难道就连恩师的行踪也……
杜子衡不敢往下想了,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暂时甩在脑后,礼貌地向薛管家作了个揖,“那就麻烦薛管家安排车马人手了。”
“不麻烦,杜公子客气了。”薛管家说完,便喊人准备去了。
杜子衡说明了地点后便上了车,马车最终在太白楼门口停下。
杜子衡下了车,却是走进了隔壁的儒林茶舍。
两名护卫对视了一眼,一人跟了上去。
茶舍里有雅间,跑堂的见杜子衡入内,便热情地迎上来招呼,杜子衡说了句:“寻人”,又报了雅间的雅称,那跑堂的恍然大悟:“那雅间的客人早已等着了,公子请。”
护卫跟在后面上了二楼,杜子衡进雅间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径自进了雅间。护卫守在门口,跑堂的见状,连忙下楼去了。
雅间里是个中年男子,一袭青松石绿的对襟,外罩大袖,他端着茶盏品茗,儒雅潇洒,两鬓花白并不减损他的大家风采,反而添了两分岁月的沧桑,一眼看去便令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他听见开门声,便循声看来,见是杜子衡,放下茶盏轻浅颔首:“来了。”
只见杜子衡走到近前,恭恭敬敬地朝他深深一揖,“学生拜见恩师。”
此时,另外一辆马车停在了太白楼门口。
马车瞧着不起眼,车上的人下来时,头上还戴着斗笠。
他刚要进门,店小二便迎过来招呼,打量了一下他的打扮,疑惑道:“阁下莫不是生客?我们太白楼的规矩,您应当是晓得的。”
戴斗笠的人气得一甩手,拿出一块腰牌,店小二一看,忙低下头:“小的不知是王爷驾到,还望恕罪。”
戴斗笠的人,正是魏王宇文成练,他止住店小二跪下的举动,低声说道:“本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今个儿来此。”
店小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领着他往里走。
上了二楼,进了常进的雅间,宇文成练才拿下斗笠来。吩咐店小二道:“待会儿秋尚书父子若是来了,即刻领来见本王。莫要被别人瞧见了。”
店小二连连称是,便退下了。
宇文成练看着桌上的斗笠,气不打一处来。
那些蠢货害得他要扮成这个模样出门,他们最好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否则,本王要你们好看!
宇文成练怒捶了桌面。
三楼下来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她一身水碧色长袄,搭了条深蓝织金马面,雅而落落大方。
只见店小二从宇文成练的雅间出来后,便往她这走来,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约见魏王的,是秋家父子。”
女子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她看着雅间虚掩的门,低低呢喃道:“看样子,是为了秋美人之事而来。”
忽而,她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主上所料半分不差,这些人,狗急跳墙了。”
此女子,便是太白楼神秘莫测的女掌柜,人称三娘子。
三娘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于是坊间便流出了各种说法,有的说,三娘子是因为貌美如花怕被居心不良之人惦记,才蒙住了脸;有人说,三娘子不敢露出真容,怕是因为丑的惊人,才怕吓着人。
但谁也没有得出结论。
曾经有不少人试图接近三娘子想摘下她的面纱,却从未有人成功过。
三娘子往楼下探了一眼,正好瞧见秋家父子一前一后进了门,三娘子眼底掠过玩味,径自上了三楼。
三楼那地方,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想去就能去得了的。
第145章 绝好的机会
“三姐姐,你就这么从宫里回来了,琉璃阁那边怎么办?”三娘子刚回到三楼,便听见一个戏谑的女声传来。
她循声看去,却见身穿深蓝色劲装的女子就坐在了窗口,若是寻常人,肯定随时都会掉出去,但她面无惧色,神态自若,完全没事人似的。
此人正是英气勃发,不输男子的十三。
三娘子眸中泛起一丝笑意,说道:“琉璃阁的事情主上自有安排,你不去看着那个魏王妃,跑这儿来做什么?”
“出来透透气。”十三说道,“也是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要一小瓶浮生醉梦。”
“你要那个做什么!”
楼下,秋家父子在店小二的引领下,进了宇文成练所在的雅间。
三人对上视线,店小二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宇文成练手中捧着一盏茶,显得有些不耐烦,“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
“王爷,我家孙女儿被皇后打入冷宫一事,您可知情?”秋尚书开门见山问道。
“知情又如何?”宇文成练皱眉,很不想回答。
“王爷,我们丫头可是……”
“王爷,我父亲的意思是,皇后把我家女儿打入冷宫一事,正是一个好时机。”秋尚书才刚开口,便被秋金升打断了。
宇文成练像是听见感兴趣的话题,放下茶盏,“什么好时机?你想说什么?”
“自打皇后入宫,后宫朝堂便风波不断,但君上对娘娘又是百般回护,朝中百官俱对皇后娘娘存有非议。此番又如此仓促拿我家女儿开了刀,若王爷能把握机会,在这上面下功夫,定能杀君上一个措手不及。”
秋金升谨慎地说着,便说边观察宇文成练的神情。
宇文成练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暗藏了些许猥琐和居心叵测的味道。
姓秋的说的对,这真是个好机会啊。
一来,可以杀杀了宇文赫那小子的威风,二来,这是把司徒敏那个小美人弄到手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只有让她对宇文赫彻底死心,她才会乖乖地到他的身边来。
一想到肌肤赛雪嫩若青枝的可人儿,宇文成练莫名就激动起来,身体竟然有反应了。
“王爷您看,皇后那边……”
“秋尚书不是一直想着让你们家的宝贝当皇后的么?怎么会想起来要投诚于本王的?”
秋金升一张口就被宇文成练冷冷打断。
宇文成练冷笑,“秋美**乱后宫,皇后查知真相,她被打入冷宫也是罪有应得。你们如今来投诚本王,不过是想借着本王的手除去皇后,好让你们秋家的女儿成功上位罢了。你们的心里,分明还是以宇文赫为尊,你们真当本王是傻子么?”
“王爷,微臣绝无此意啊!王爷。”秋金升还想再说什么,宇文成练却已戴上了斗笠往外走,甩开追上来的顽固秋老头,“秋美人之事,罪有应得,你们秋家好自为之!本王今日就当没见过你们!”
说完,径自出了门去。
虽然是把美人争到手的好机会,可也不会给这秋家父子上位的机会,姓秋的算什么东西,他们还不配!
秋金升站起来,秋尚书气得低声骂骂咧咧的,秋金升看了他一眼,说道:“爹,你放心吧,魏王此人出了名的虚伪,他此时不答应,不代表他不会去做。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够了。”
秋尚书瞪了儿子一眼,哼了哼,没说话。
儒林茶舍与太白楼仅是一墙之隔。
杜子衡与那儒雅的中年男子对坐,手中各自捧了杯茶品着。
杜子衡在思量着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晌也没想好,倒是他的恩师,那儒雅男子先说话了。
“见到君上了吧,你觉得,他为君如何?”
杜子衡犹豫了片刻,回答道:“如今朝局形势复杂,君上为君如何尚不好下定论,但君上心胸宽广,思虑周全,更非我等能及,那个魏王,根本比不得他十之一二。”
“那比之有一丝在的大将军,又如何?”
“大将军……大将军善战,却未必有君上的容人之能。”杜子衡斟酌着,说罢看着对面的人,又压低了嗓音,“恩师,魏王此人狼子野心,他若为帝,百姓定没有好日子过,大将军好战,若真换了他,这天下难得的太平,怕是也保不住了。”
他的恩师点点头,像是也同意了这个说法,“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去做。你那本诗词集录,应当是在君上手中吧?”
杜子衡愣了愣,点点头不明所以,“恩师是怎么知道的?这事他从未说过呀。
他的恩师却是笑笑,说道:“根据事实,不难推断。君上脾气秉性如此,你啊,无法比拟。”
杜子衡无奈一笑,把近期的事情都与恩师说了起来,事无巨细。
他从儒林茶舍出来,天已经黑了,依照惯例他先走一步,而杜子衡的那位恩师,在他走后,沉入思量许久。
夜色如墨。
萧如月抬眸瞧了眼外头的满天繁星,复又低头看书,手中比划着银针。
绿衣还是照旧点了几盏灯,生怕自家娘娘看书时灯火太暗伤眼,勤快的挑灯。
萧如月早已习惯了她这样考虑仔细,也不说什么。
她正看到一处针刺穴位的篇章,忽而听见有什么东西从窗外落进来的声音,绿衣本还在碎碎念,却是一下就静默无语了。
萧如月疑惑地抬起头,却见是被她下了禁足令的宇文赫,此时身穿一袭宝蓝色劲装,墨色长发全部梳了上去,腰间别了一柄佩剑,英俊潇洒不说,平添了几分江湖侠客的豪气。
这于平时的他截然不同,萧如月愣了愣神,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惊艳。
但这惊艳很快就消散了。
她垂下眸子,作爱搭不理状,“你来做什么?”
“娘子还在生为夫的气么?你恼我可以,但气大伤身,气坏了自己就不值当了。”宇文赫无辜地眨眨眼,十足的无害模样。
这是死皮赖脸模式开启了。
萧如月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噗。”绿衣一时没忍住,但连忙又捂住嘴,“奴婢告退。”然后就脚底抹油,溜。
青青也是识趣的人,也跟在绿衣后头跑了。
萧如月:“……”
宇文赫几个大步走到萧如月跟前来,“娘子,为夫跟你道歉,往后再也不诓你了,可好?”
“原来你还知道你是在诓我呢。”萧如月嫌弃脸。
“作为道歉,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可好?”某君上一脸的期待。
然而,皇后娘娘果断拒绝:“不去。”
“那我求你去,当如何?”
“诚意呢?”萧如月哼了哼。
宇文赫顿了一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这件事为夫替娘子你做主了。”
不由分说就施展轻功从窗口飞出。
萧如月身子一轻,低声“啊”了一句,待她反应过来,已出了宫门。
面前是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驾车的是崇阳。只怕这会儿崇越已经去邀凤宫找绿衣姑娘去了。
车里还有一身便装可以给她换上。
一切准备妥当,把她给拐来就万事俱备了。
宇文赫真是干什么都有所预谋。
上了车,萧如月很快挣脱宇文赫的怀抱,“你究竟想带我去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对于吊胃口的人,萧如月便索性不理他了,闭目养神。
马车停下来时晃了一晃,萧如月打个盹便醒了,她探出头往外看,却瞧见外头甚是热闹。
往那个进出频繁的门一看,门上赫然挂着“太白楼”三个大字的匾额。
这句是大名鼎鼎的太白楼了!
萧如月跳下车,宇文赫跟在后边儿,站在她身后徐徐道:“这个地方,还可以么?”
“嗯哼。”萧如月从鼻腔里哼出这两个字,便径自进去了。
店小二见她眼生,便要上前来,宇文赫却先一步拉住了往里走的萧如月,“我们要见的人在楼上。”
店小二一脸懵懂,却见另外一名机灵的伙计走过来,“行了,这没你的事儿了,这些客人我来招呼。”
这人正是白日里领着宇文成练上楼的人。
那机灵的伙计向宇文赫、萧如月、崇阳等三人颔首,便领着他们上楼。
上了二楼,然后是三楼。
萧如月一下明白过来了。
就连太白楼,也是宇文赫的筹码之一么?
都说太白楼的二楼达官贵人的聚集地,三楼却是女掌柜三娘子的绝对禁地,若未有三娘子的首肯,任何人不能踏上去一步,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据说,宇文成练也曾在此吃过亏。却还不死心,常常出入了太白楼。不为别的,就因为太白楼这地方是京中交换消息最便捷之处。
就在萧如月暗自思量的这一会儿,他们一行四人已上了三楼。
三楼与一楼、二楼截然不同。
上来便见一片开阔。放眼看去,窗边放置了花木,绿意盎然;窗上挂着风铃,迎风轻唱,轻纱窗绫飘逸,几盏琉璃莲花灯按照八卦的位置摆放,交相辉映,光彩熠熠。
这三楼俨然是人间仙境。
美得动人。
美得令人窒息。
萧如月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146章 你是我的
这一切美若仙境。
“这个惊喜,可还满意?”
宇文赫的嗓音在耳边徐徐响起。
萧如月如梦初醒,诧异地看向身边的宇文赫,“你……”
“特意给你准备的。”宇文赫眉眼带笑,尽显温柔,“可还喜欢?”
萧如月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皇后娘娘,主上为了给您这个惊喜,可是精心准备了许久了。”轻盈的女声由身后传来。
萧如月转头一看,楼梯上慢悠悠走上来薄纱蒙面的女子,那女子朝他们看来,眼中似乎有笑意。
萧如月看着她,心里闪过些疑惑,又看了看宇文赫,那女子已经走到跟前来,向宇文赫与萧如月款款一拜,“属下拜见主上,拜见娘娘。”
“你不是一直想见太白楼的女掌柜。”宇文赫指着那女子说道。
“你就是传闻中太白楼的女掌柜,三娘子。”萧如月恍然大悟,还有些惊讶。
与她想象中的,很相近,但又似乎有些不同。
“娘娘,三娘子是外人的叫法。属下名叫秋词。”三娘子秋词站起身来,环顾周围的一切,柔柔笑道:“娘娘可不知道,主上很担心您会不喜欢,让我们几个试了好些时候,才敢带您来。”
说着,她摘下了面纱,“想必娘娘也知道,太白楼三楼很是神秘,从不随便让人上楼。但这些,都是主上想给您留一个地方,才特意下的命令。”
“秋词,你的话太多了。”宇文赫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瞥了秋词一眼。
秋词却是有恃无恐的,向萧如月又欠了欠身,“这里是主上特意为娘娘准备的,属下就不多打扰了,属下先行告退。”
说走便走了。
萧如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宇文赫手底下的人,都是这么的画风清奇么?
“走吧,好好看看这份礼物。”宇文赫牵起她的手,走向最近的一盏琉璃莲花灯。
琉璃莲花灯的光亮美如幻,浮光掠影,暗香飘浮,光影美得太不真实,萧如月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
宇文赫幸好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这是真的火焰,小心烫伤了。”
萧如月吐吐舌头,置身与光影之间,莫名有一种要登仙的飘飘然。
宇文赫又牵着她走到了窗边,夜风吹来纱绫翩飞。纱绫从她脸颊上擦过,柔柔的,软软的,仿佛还有一丝香气。
宇文赫忽然把纱绫展开,她仔细一看,纱绫之间是有绣花的,上面绣着六月天气,万里无云,天空下大湖泛清波,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绣娘工艺之精湛,竟让一朵朵荷花仿佛盛开在纱绫之上,栩栩如生。
风吹起,所有的纱绫都飘了起来,映着琉璃莲花灯的光影,萧如月能看见,每一片纱绫上面都是一副不同的刺绣,风吹起,就像在她的面前展开了一个世界。
这是怎样的一种体会!
尤其是,这些绣花,让她看见了最熟悉的感觉,这每一幅,都是她熟悉的。
萧如月激动地冲过去,一幅一副地看,这都是母亲曾经最引以为傲的绣品!
“你是怎么找来的?”萧如月诧异地回头,宇文赫就跟在她身后。
“这些,自然是从萧府里找到的。不过,岳母大人的真迹还保存着,这些是让绣娘照着原样临摹出来的。”宇文赫说的云淡风轻。
但自小接触刺绣的萧如月最是清楚,这么庞大的工程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还有时间,都是不可估量的。
他到底是花了多少时间准备了这些?
“你……”她看着宇文赫,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下扑进他怀里去。
眼泪忍不住狂飙,止都止不住。
宇文赫愣了一下,便抱住了她,“别哭,是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没说不喜欢。”萧如月带着哭腔娇嗔道,“谁说我不喜欢了。”
眼泪却是掉的稀里哗啦。
任是无赖惯了的宇文赫,此时也只能手足无措地安慰着,扯着袖子帮她拭去眼泪,“别哭别哭。”
萧如月呆呆看着他,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一直以来运筹帷幄之间的无赖皇帝,竟然也有慌慌张张的时候。
在琼林宴上萧如月的确生气,但在看见他老老实实跪搓衣板时便消了大半,此时,什么气都没了。
“你这又哭又笑的,真是能急死人。”宇文赫念叨着,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朕明白,把你拉入朝堂之中有多危险我都明白,但以你的才能,绝不应该屈才于后宫那方寸之地。你是栋梁之才,当个皇后太屈才。”
萧如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所以你这是要物尽其用么?”
她的内心无比复杂。
宇文赫一定是史上第一个非要拉着自己的皇后入朝堂的奇葩皇帝。
哪个皇帝会干这种事!
“朕一直在为这江山社稷当牛做马,皇后难道不要一起分担一些么?”宇文赫理所当然道。
话音才落,挨了萧如月狠狠一脚。
分担你个头啊!
宇文赫惨叫一声,吃痛退开,一脸委屈地看着她,都要哭出来了,“娘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你你你……”这小表情比人家受虐的小媳妇还可怜。
萧如月黑脸,“再不好好说话,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宇文赫马上就站好了,瞬时变了脸,一本正经道,“你说,若是有人想出手,是对深居简出的皇后下手容易,还是在人群中对付一个众人瞩目的新贵容易?”
萧如月登时了悟,“是因为你那位大将军兄弟么?”
宇文赫笑而不语。
萧如月摇摇头,觉得有些荒唐,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到底还是避不开。
宇文赫伸手又把萧如月揽入了怀抱,“丫头,让你受累了。”
“嗯,很累。有赔偿么?”
“有。”宇文赫说道,顿了顿
“用这江山如何?”
萧如月闻言也是一顿,她仰头看着宇文赫,望进他如墨似玉的黑眸中,“你是说真的么?”
“君无戏言。朕好歹是一国之君,怎么会诓骗自己的皇后。”
萧如月作严肃脸,沉吟考虑了片刻,说道:“江山我不要,江山给你,你给我就好。”
“嗯?”
萧如月粲然一笑,“你是我的,你的都是我的。”
话毕,攀着宇文赫的脖颈,便把自己的红唇送了上去。
宇文赫眼中笑意深浓,很快反客为主,不断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夜色正好。
满天星光璀璨。
这两日烟水阁已关了门,不再做生意了,因为出了人命案,烟水阁中一干人等全都不得出京,随时待命等候京兆尹的传唤。
而在烟水阁购买胭脂水粉的达官贵人们,也成了调查的主要对象。
尤其是,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进烟水阁,却被京兆尹捕头方谦逮个正着的宇文成练。
红汀被杀一案,宇文成练无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但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魏王,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杀的人,京兆尹只能紧盯着他,也无法有下一步的行动。
案子便只好拖着,悬而未决。
新科三甲在琼林宴后便被派了差事,探花郎入了工部水部司,年纪轻轻便成了水部司员外郎;榜眼被刑部选中;头名状元依旧例,入了翰林院。
萧如月便忙得不得了,好好的皇后被宇文赫折腾成了水部司的员外郎,天天往外跑,幸好她还未正式上任,只是提前去熟悉环境。但水部司是个马虎不得的地方,她还是累的够呛,加上宫中的大小事情,根本分不开身。
幸好雅音姐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厉害的角色,成了她的替身,每天便负责坐镇宫中。尤其幸运的是,宫中的事务有银临处置,她倒也轻松了不少。
宇文赫没再与她提过杜子衡那本诗词集录,她每日便忙得像陀螺。
转眼,已是端午。
家家户户包粽子,用艾草,喝雄黄酒。戏台上唱着《白娘子》,传唱着许仙与白素贞的爱情故事。
宫中照例是要办家宴的。
由于君上崇尚节俭,一贯不喜铺张浪费,所以这宫宴萧如月也是办的简简单单,力求温馨。
近亲的皇亲们除了远在边关的宇文赫胞弟大将军宇文骁之外,几乎都到了,宇文成练与姚梓妍也不例外。
近来姚梓妍几次想入宫,都被挡在了门外,根本见不到皇后娘娘,今晚是个大好的时机,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再不抓住机会,她就彻底完蛋了。
因此,她早早就准备进宫了,宇文成练今个儿也是非常的积极。至于他想的是什么,天知地知,他心知肚明。
宫宴设在了御花园,才五月初,花园中的牡丹开的正好,国色天香,满园富贵。
一众皇亲悉数到场,君上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还尚未到,皇亲们便悄悄地议论起来了。
半个月来,先是叶贵妃得了癔症;后是秋美人因下毒栽赃之事被揭发而被打入冷宫,后宫诸事闹得沸沸扬扬。
这些事在坊间也早就传开了,皇亲国戚们不议论才怪。
有人说:“都说皇后娘娘是祸国的祸水,可瞧着宫宴办的是井井有条,这也不像啊。”
有个年轻的郡主便反驳道:“这可难说,毕竟是东陵的公主,谁晓得是什么居心。”
她话音才落,便被身边的长辈瞪了一眼,那妇人压低嗓音教训道:“这可是在宫中,休要胡说!”
第147章 青荷郡主
坐在不远处的宇文成练和姚梓妍闻声往这边瞧了一眼。
话音才落,便听见外头传来高喧:“君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正在热议的人纷纷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起身行礼。
山呼万岁。
宇文赫走在了最前头,身穿一袭银色的龙袍,雷打不动的五爪金龙盘踞在他襟前,龙的两只眼仿佛是活的,栩栩如生。那般睥睨天下的气势,令人不敢抬头直视。
他身后跟着恭恭敬敬的方维庸,雷打不动。
其后是萧如月搀扶着太皇太后,萧如月身后跟着银临绿衣,太皇太后身后亦是跟了两个心腹嬷嬷。
今个儿是端午,萧如月穿的是一袭檀色的皇后正服,襟前是朵重瓣叠蕊的国色天香牡丹花,外罩两层天丝大袖衫,脚踏一双同色翘头履,头上梳了个朝天髻,以镂空缠枝金钗固定,额前缀着牡丹华胜,鬓上插上了百鸟朝凤金步摇,随着步伐而轻轻晃动,隆重而不失端庄。
太皇太后也是一袭暗朱色的正服,花白了大半的头发梳了个堕马髻,辅以三支紫玉花钗,三支瑞兽金簪,简单而又庄重。
太皇太后率先落了座,这是家宴,以长辈为先,居于左;宇文赫第二位,在中间;然后才是萧如月,居于右位。
他们都落座之后,宇文赫才让众人平身。众多皇亲国戚这才起身纷纷落座。
因为今晚是家宴,皇亲国戚们回到,后宫为数不多几位妃嫔自然也到场了。
宫中原本就只有萧如月这个皇后,叶海棠一个贵妃,一名婕妤王婕妤,还有三名美人、两位才人,如今叶海棠得意癔症疯病,关在了琉璃阁里;秋美人又犯事被打入冷宫,这会儿后宫就更显得凋零了。
平日里君上除了邀凤宫哪儿都不去,这端午家宴简直是她们见到君上的大好机会,也是献媚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萧如月往几位美人那里瞧了瞧,宋美人和李美人还有余才人和周才人,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看的衣裳都穿出来,才能吸引君上的注目,让他往他们这边看。
然而,宇文赫却是半点往那边流连的意思都没有,招呼了句开席,便径自喝上了酒,把那几个原本就如花似玉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人才人们抛诸脑后。
原本萧如月是要与他同坐的,但考虑到太皇太后在,也就没这么明目张胆的秀恩爱了。
宇文赫心里是有些不爽的,方维庸为其倒酒,往皇后娘娘这边看了一眼,却见萧如月笑容轻浅,方维庸摇摇头,不好说什么。
歌舞助兴也正好开始了。
“太皇太后,我听这曲子十分新鲜,这舞蹈也稀罕的紧,像是新排的,宫中乐坊是信来了排舞的教习么?”忽而听见席间有人说话,正是先前议论皇后的那位郡主。
这位郡主也不是旁人,正是端云公主家的青荷郡主,很得太皇太后的宠爱,但也因为受宠,有些恃宠而骄。
太皇太后闻言循声看去,见是熟面孔,“是青荷丫头啊,快上前来。”
“诶,在呢。”那青荷郡主答应了一声,便拿上自己的酒杯,提溜了裙子离座,凑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去,“皇祖母,许久不见,您可想死人家了。您之前许久不曾召见青荷,青荷想入宫也被君上拦着,说是您身子不爽,不便见。青荷还以为皇祖母是嫌弃青荷讨厌青荷了呢。”
太皇太后稍稍坐正,笑眯眯地把青荷郡主招到身侧坐下,说道:“傻丫头都胡说什么呢,哀家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你。之前哀家的确身子不爽,病了那么长时间,也就顾不上你了。往后您多来宫里走走,陪哀家坐坐说说话。”
青荷郡主脸上原是少女的娇嗔,太皇太后这么一说,她也就满足地笑了。
太皇太后宠爱青荷郡主是人尽皆知的,这会儿都直接给叫到跟前了,许多知道内情的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
众人都纷纷朝皇后这边看,宇文成练和姚梓妍也都往萧如月看来。
萧如月听罢太皇太后与青荷郡主的对话,正捻了块糕点,优雅地咬了一口,便发觉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这些人都一副看戏的模样,不会是因为……萧如月下意识往青荷郡主那边瞧去。
谁知,那位青荷郡主也往萧如月这边看来,一别之前议论萧如月时的鄙夷,朝她露出温柔的一笑。但她眼中,却有些得意的娇态,仿佛抢到了玩具的孩子。
萧如月身侧的银临便适时凑到萧如月耳边,低低说道:“这位青荷郡主也是太皇太后物色许久,想让君上纳入后宫的理想对象之一。”
“原来如此。”萧如月莞尔一笑,神色泰然。
宇文赫果然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不过,她萧如月的男人,岂是什么人说来分享就能得逞的?
萧如月暗自冷笑,隐去心里的不屑,优雅的端起酒杯站起身,转向宇文赫朗声道:“算算时间,臣妾嫁入大夏也有几个月了,这还是头一遭办这个家宴,这宴上,臣妾头一个要敬的,便是君上。”
她一开口,连歌舞都停歇了,皇亲们纷纷看来。
宇文赫第一反应是嘴角微微扬起,而后才若无其事地转来,“皇后敬朕何来?”
“敬君上的照顾,也敬余生,能够相敬如宾多多指教。”
“好。”宇文赫唇际的笑意浓烈了些,杯中酒一口仰尽,萧如月也以袖掩唇,微微抿了一口。
青荷郡主脸色当即就青了一分,让宫女添上酒,也敬宇文赫酒,“君上,青荷敬您国运昌隆,国泰民安。”
宇文赫点点头,也饮了一口。
青荷郡主便洋洋得意。
萧如月点绛的朱唇弯了弯,笑意轻浅,又敬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臣妾祝您老松柏长青,平安康泰。”
青荷郡主不服输,“太皇太后,青荷就祝愿您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
萧如月面上保持微笑,但实际上心里险些没憋住笑。
太皇太后冲萧如月颔首,便拉着青荷郡主的手,连连说了几声好,“青荷丫头的心意哀家收到了,不过今个儿可不是哀家的寿辰呢。”
青荷羞答答地低着头,大概是明白自己说了蠢话。在太皇太后没看见的时候,扭头不甘心地睨了萧如月一眼。
看得出来,这位青荷郡主一点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呢。
萧如月柳眉微挑,倒也不恼,反而朝宇文赫抛出一抹“你瞧,你艳福不浅”的眼神。忽视了不远处对她虎视眈眈的某个渣男的炙热眼神。
青荷郡主喜欢宇文赫是明摆着的,太皇太后有意撮合,也是真的,方才她的试探,正好说明了问题。
太皇太后虽然没有让青荷郡主表现太过,也没有进一步表示,但私底下她的心早就向着青荷郡主,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了。
宇文赫剑眉轻耸,作不以为然状。
太皇太后想把青荷郡主塞给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可不是什么来者不拒之人。尤其是在有了这么一位聪慧且有大才的皇后之后。
宇文赫反而饶有趣味地观察着萧如月,难得瞧见皇后吃醋,正是情趣呢。
歌舞继续热闹,十二名舞姬手持大扇子,时而收时而放,一身轻纱配合着大扇子,恍然如仙宫下来的仙娥,美得动人。
这样的情景中,宇文成练一双眼由头至尾就没离开过萧如月,打从萧如月进场,他便盯着了。
此时萧如月看歌舞看得兴致盎然,眼中无他,也丝毫不影响他对萧如月的注视。
坐在宇文成练身边的姚梓妍,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宇文成练潜藏的东西,心里恨毒了。
当初他对她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当初她又是花了多少功夫费了多少心机才能与他一起,可这个男人,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了,一有权势就越发变本加厉,如今连皇后的主意都敢打,他真是色胆包天了!
可恨的是,皇后生得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小白花,偏生她就要栽在这多小白花的手上,这叫她如何能不恨?
司徒敏凭什么生来就能有这许多的富贵,她凭什么做了那么龌龊的事情还能安然站在君上的身边!
凭什么她姚梓妍就要活得像蝼蚁般卑微,比老鼠还见不得人!
凭什么都是人,凭什么司徒敏她就能得到这么许多!
这叫她如何甘心如何能不恨?
姚梓妍藏在袖中的左手攥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中,这样的疼痛,才能让她忍住不扑上去。
她却不知,坐在上头是萧如月,此时也是如她一般的心情。
恶人终要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当年的血债,迟早要清偿。
姚梓妍,宇文成练,离你们血债血偿的日子,不远了!
让你们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便宜你们了,你们等着,我萧如月绝不会让你们幸福逍遥。
当初你们怎么对的我,我必定会十倍百倍的奉还!
第148章 凤求凰
萧如月敛去眼底的恨意,收回落在宇文成练与姚梓妍身上的目光,深吸了口气。
助兴的舞曲一舞方罢,接着又换了几个舞姬上场,乐师演奏新的乐曲,仍是一派其乐融融。
皇亲们交头接耳,闲聊着家长里短,但不时会扯到些许朝堂的事情,不时眼角瞥了瞥皇后娘娘,又迅速收回。
这场中秋家宴上,萧如月这个皇后无疑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不管她家宴办没办妥,在大夏这帮皇亲国戚的眼中,她始终都是东陵的公主,是一个外人,而且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外人。
尤其自打她入宫以来,后宫与朝堂便风波不断,无论这些事的发生与她是否有直接关系,结果的好坏都会自然而然的归罪到她头上来。
萧如月好在看得开,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她示意银临近前,附耳吩咐了什么,银临不禁往姚梓妍那儿看了一眼,便退下去准备了。
萧如月又往宇文成练的方向瞧了一眼,宇文成练时时刻刻盯着萧如月,她看过来他第一时间便发觉了,马上迎上她的目光,露出讨好深情的微笑。
姚梓妍也很快发觉了宇文成练的异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宇文成练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萧如月压下眸中的冷意,若无其事地转开,抿了口茶水。
太皇太后拉着青荷郡主在说话,两个人的笑声交叠,似乎十分愉悦。他们的谈话内容其实大家都是能听见的,内容多半是歌舞,中间穿插有宇文赫的旧事。
大庭广众之下,说着君上的事迹,她们倒是将尺度把握得挺好。
萧如月细细观察那青荷郡主,她模样生得不错,巴掌大的鹅蛋脸小巧可爱,体态玲珑有致,一袭水绿色宫装把她衬托得青春动人,双螺髻上点缀着花钿玉簪,一支镂空桃花金钗更是夺人眼球。
青荷郡主不可谓不美,她又是端云公主家的女儿,论起血缘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是宇文赫的表妹,自小便是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太皇太后觉得她知根知底,比起外来的什么公主都更合适,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何况,自古便有皇家为了血统纯正而表兄妹结亲的,这事莫说在皇家是常事,就是在民间也是比比皆是。
太皇太后属意自己的外孙女,想要亲上加亲也无可厚非,她也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思及此,萧如月看了宇文赫一眼,宇文赫神色平淡,像是根本没在意太皇太后与青荷郡主说了什么,又像是,她们无论说了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萧如月涂着丹蔻的十指嫩如葱白,曲着食指在面前的桌案上轻轻敲着,目光注视着宇文成练与姚梓妍那边。
没一会儿,便见有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走到了宇文成练身后,附耳说了什么,宇文成练面上闪过一丝喜色,与姚梓妍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姚梓妍本想叫住他,却是叫不住,且碍于场合,只能默不作声。
好一会儿,她往萧如月这边投了一眼,似乎愤愤不已。
场中歌舞一罢,正要轮换人上场时,忽然见青荷郡主举起手站起身来,朗声道:“今个儿端午佳节,臣妹想为君上与诸位长辈献曲一手,以贺佳节。”
“好啊,素闻青荷郡主琴艺过人。能听一曲真是要大饱耳福了。”有位郡王谁夸赞了一句,后面众人便纷纷跟着附和。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说道:“正好,皇祖母许久未曾听青荷丫头抚琴了。来人,把哀家宫里那把绿绮拿过来。”
“谢皇祖母厚爱。”青荷郡主笑容飞扬,真可谓是天之骄女。
下人很快去把露华殿里的“绿绮”古琴取来,绿绮乃是传世百年的名琴,太皇太后爱琴是出了名的,这把琴寻常是不许任何人碰的。
琴搬了上来,青荷郡主向太皇太后福了一福便走入场中,在琴案前端坐下来。
青荷郡主的目光在场中游走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宇文赫的身上。
轻启朱唇,徐徐道:“青荷献丑了。”
御花园中一下便清寂下来。
青荷郡主双手抚琴,琴音徐徐从指间流淌而出,正是鼎鼎有名的《凤求凰》。抚弄琴弦,轻拢慢捻,一音一节全是爱意。
众人心照不宣。
好事者往皇后娘娘那儿瞧去,却见皇后娘娘面色如常,唇际挂着微笑,点着头仿佛轻轻跟着和。
反倒是君上面无表情,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如此良辰美景,如此佳人在前,他却是纹丝不动。
萧如月耳边听着《凤求凰》,却不着痕迹地看着姚梓妍那里。
一名宫娥模样的少女来到姚梓妍身侧,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姚梓妍的神色当即变了变,还慌张地四下瞧了瞧。
只见姚梓妍顿了顿,很快恢复了冷静,低声对身边的采薇说了句什么,便离开了。
走的十分匆忙。
这会儿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青荷郡主身上,谁也不曾注意到,魏王妃竟然在此时离开了。
采薇看了一眼姚梓妍离开的方向,冲萧如月投以一抹微笑。
萧如月也是浅浅一笑,继续和着青荷郡主的曲子轻轻哼着。
《凤求凰》本就是爱意深浓的曲子,由一个待嫁少女手中弹出,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曲中爱意缠绵,深情缱绻,少女心事原本是欲说还休,此时却是大胆豪放,直抒胸臆。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琴音罢,掌声雷动。
青荷郡主起身,满面娇羞的福了福,“青荷献丑了。”
目光朝宇文赫这边投来,又因为害羞,迅速躲开了。
太皇太后看着宇文赫,殷勤的探问道:“君上觉得,青荷丫头的曲子如何?”
“嗯,青荷郡主琴艺甚佳。”宇文赫此时便是个不解风情的糙汉子,颔首夸了句,便完事了。
看得出来,他对这首曲子没有多大的兴致。
太皇太后尚不死心,又追问道:“琴艺不错,那曲子呢?”
“《凤求凰》是首好曲子,千古名篇嘛。”又是一语带过,兴趣缺缺。全然不理会人家的少女心事。
青荷郡主脸上有些尴尬,站在那儿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太皇太后便有些不高兴了,“君上这是什么话?是觉得青荷丫头不好么?”
“皇祖母误会了,青荷郡主的琴艺甚佳,心意也是好的,只是端午弹这《凤求凰》不太合适。”
青荷郡主委屈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了,低低呢喃道:“的确是青荷的错,不分场合选错了曲子。”
宇文赫“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了。
太皇太后便有些恼地瞪了宇文赫,又鬼使神差地扫了萧如月一眼。
萧如月心中顿时委屈。
宇文赫不愿意娶人家小姑娘,最后这罪名还是要她来担。
想必太皇太后心里,已经了,真是天大的冤枉。
就算太皇太后不把她归类成了会吹枕边风的那类人,但青荷郡主这个外孙女受了委屈,她只能担罪名了。
毕竟对太皇太后来说,与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东陵公主孙媳妇一比,自然是外孙女比较亲近,也更为重要了。
萧如月心里很清楚,她抬眸对上太皇太后的视线,柔柔一笑,并无愧疚,也绝不怯懦。
太皇太后哼了一哼,便别过脸去了。
她不会生自己亲孙子的气,外孙女儿又受了委屈,便只好把气撒在萧如月这个外人身上了。
这年头在娘家日子不好过,嫁了人也要甘当背锅侠,可真不容易。
萧如月她轻轻叹了口气,却见宇文赫朝她招招手。
“怎么了?”萧如月凑个脑袋过去,宇文赫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什么都没说。
萧如月大概也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他,是心疼她受委屈了。
太皇太后毕竟是他的祖母,又年事已高,他还是孝顺人,便让她夹在中间成了受气包。
宇文赫望着萧如月,眼中笑意浅浅,还有一丝心疼。
萧如月摇摇头。
那边,下人已撤走了“绿绮”琴,青荷郡主也憋屈着一张小脸回到了太皇太后的身边。
祖孙说了两句话,便见青荷郡主说道:“皇后娘娘素闻东陵女子温柔多情体贴温婉,更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皇后娘娘是东陵的公主,青荷敢问一句,不知东陵女子是否真如传闻一般?青荷可否斗胆请皇后娘娘演奏一曲?”
萧如月乍闻被点名,便抖擞了精神看去,与青荷郡主对上了视线,眸光流转,轻言浅笑道:
“东陵女子的确是温柔婉约,才情甚好,多的是诗词歌赋无一不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能。但本宫却是个愚笨之人,自小学什么都比人家慢。说到琴艺,有青荷郡主珠玉在前,本宫若再卖弄这手粗糙的手艺,便是要贻笑大方了。”
“皇后娘娘怕是过谦了。连君上与太皇太后都夸皇后娘娘是蕙质兰心,皇后娘娘自幼长在东陵大国,青荷这低微的琴艺才是在娘娘面前卖弄了呢。”青荷郡主咬住了便不松口了,打定主意咄咄逼人。
第149章 以退为进
就连底下坐着的那些个皇亲们也纷纷起哄说道:“是呢是呢,听闻皇后娘娘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东陵出了名的才女呢。”
“听过了青荷郡主的曲子,还真想见识见识皇后娘娘来自东陵大国的风采呢。”
一个个紧接着附和,起哄。
萧如月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些人不过就是想看她出丑罢了。
她扭头看着宇文赫,像是求助一般,眸光流转,水波盈盈,当真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宇文赫与她对视了片刻,徐徐道:“皇后打理后宫,任务繁重诸事缠身。既已有青荷郡主表演在前,就不必再让皇后辛苦一遭了。”
这话里话外全是回护。
表面上听来是心疼皇后辛苦,但在别有用心之人耳中听来,便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君上这么回护皇后,莫不是怕皇后会在此出糗?
给了人这么一个错觉,皇亲们便更加踊跃了。
你一言我一语地挑衅着,怂恿着。
于是局面一下便成了,萧如月若不答应便是怯场,她不敢上去演奏一曲,便代表了东陵人所谓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精通全是吹嘘,并没有真材实料。
原本只是她一个皇后要不要献曲一首,却在青荷郡主的推波助澜下,演成了关乎国家声誉的大事。一个不小心,便会引起大骚动。
萧如月的目光飘向远远站在阴影里的沈良,沈良极为爱惜东陵的声誉,这场面若是继续闹将下去,沈将军可就要生气了。
她压下眼底的笑意,眸光盈盈的转向宇文赫道:“君上,既然盛情难却,臣妾也不好辜负了大家的一番期待。臣妾技艺粗糙,但愿意献曲,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宇文赫与她对视,墨色瞳仁中分明闪过了一丝宠溺的味道,却是若无其事道:“既然皇后也觉得好,朕自然没有意见。”
明明就是她使坏给人家挖坑,此时还扮作无辜的小绵羊,真是个坏心眼的丫头。
“多谢君上。”萧如月起身款款拜倒,暗暗瞪了宇文赫一眼:要不是你四处招蜂引蝶,本宫用得着这么辛苦么?
宇文赫虚扶了她一把,剑眉微挑,大有:那就辛苦皇后替朕收拾烂摊子的意思。
萧如月狠狠剜了他几记眼刀子,这才起身。
她唇际噙着笑意,目光越过了宇文赫,瞧见了与太皇太后同坐的青荷郡主。
青荷郡主原本是一脸得意色,她鼓动大家就是想把让这个得意洋洋的皇后下不来台,却不想她竟然在最后一口答应了。
哼,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皇后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思及此,青荷郡主迫不及待开口道:“皇后娘娘也要弹一曲琴曲么?皇祖母的‘绿绮’方才收下去,青荷这就叫人抬上来。”
生怕迟一刻便会给了萧如月喘息的机会似的。
“郡主不忙。”萧如月眼珠子一转,淡淡笑道,“既然郡主方才已经献了曲,这是佳节宴席,又不是宫外头的竞技赛事,本宫便不作重复了。”
“那皇后娘娘打算……”
“君上,臣妾这身衣装多有不便,需得去换身衣裳再来。”
青荷郡主正要追问,却被萧如月先声夺人。
“好,你去吧。”宇文赫执起萧如月的手,在她手背轻轻一吻,深情道,“你可要快些,切不能让皇祖母与诸位长辈久等了。”
“臣妾明白。臣妾告退。”萧如月向他福了一福,便扶着绿衣的手离开了。
步履轻盈,莲步轻移,背影都摇曳生姿。
萧如月的心底是在笑的。
好戏,要上场了。
宇文赫目送她离去,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薄唇挂着笑意,脸颊上的暖意令人羡慕。
却让青荷郡主气得暗暗攥紧了拳头。
没想到竟还是让那个东陵的女人得了便宜。
平常听人说君上对这个皇后多么上心她还不信,今日方知,百闻不如一见!
她到底是有什么好的,竟能让君上如此着迷!
太皇太后见此,轻轻拍了拍青荷郡主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青荷郡主看着太皇太后,点点头,这才稍稍压下了心头的愤愤。
萧如月离了御花园,往邀凤宫的方向走。
“娘娘,您为何这么任由那个青荷郡主这般欺负您?她的琴艺,哪儿能与您相提并论的。”
绿衣瞻前顾后,确定后面没被其他人尾随了,这才放心大胆的说话。
她实在为自家娘娘不值。
那个不知道从哪块地方钻出来的青荷郡,主一上来咄咄逼人,她不过仗着太皇太后的宠爱在撑腰,便一副她才是正室,想要逼宫娘娘的嘴脸,瞧着就不爽。
“绿衣,你须要知道,有时候不争才是争。”萧如月满不在乎,端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轻松。
好似方才在御花园中被众多皇亲国戚逼着表演的人不是她似的。
绿衣不禁拧了两条眉毛。
“你对你家郡主就这么没有信心?你觉得本宫会输给那个锋芒毕露不知天高地厚的青荷郡主?”萧如月在她额头戳了一下,嗔笑道:“傻丫头,以退为进你总该明白吧。”
绿衣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娘娘这是先抑后扬。那就让她先得意一会儿!”
待会儿娘娘出手了,她便笑不出来了。
“行了,走快些,君上那边可还等着咱呢。”萧如月催促道,脚步倒是也快了许多。
她知不管自己走到何处沈良都会默默跟随,便很是放心。
绿衣自是不敢耽搁,也快步走起。
不过,萧如月费尽心思制造这么一个宴席的间隙回邀凤宫,可不单单是为了给咄咄逼人的青荷郡主一个教训而已。
此时邀凤宫里,还有一场好戏在上演。
想必已经演得是如火如荼了吧。
邀凤宫。
萧如月踏进宫门,四下出奇的静。
左右瞧瞧,众人多是趁着今个儿过节,三两姐妹约着去叙话去了,只留下少数人看门。
萧如月径自快步入内。心里暗暗算着时间,果不其然,很快就听见了左厢方向传来的喧哗声。
她蹙了眉,横了边上的宫女一眼:“怎么回事,邀凤宫里怎么会有男子的声音?”
宫女一脸懵懂地摇摇头。
“走,跟本宫去瞧瞧。”萧如月脸色沉了沉,命令道。
领着几名宫女便循声而去。
走廊里,呼叫声激烈,萧如月加快了脚步,两名宫女连忙一路小跑着过去。
只见走廊的尽头有一扇未掩的门扉,两名宫女跑过去,却又满面羞地跑了回来。还“啊”了一声捂脸不敢看了。
“怎么回事?”萧如月疾步上前,刚走到了门口,便被从里头冲出来的神色恐慌衣裳不整的女子给撞了个正着,踉跄着连退了两步。
幸好绿衣在侧,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谁这么冒冒失失的?”萧如月火大,定睛一看,却见那人竟然是魏王妃姚梓妍!
“魏王妃这是做什么?你不在宴上怎么跑到本宫这邀凤宫来了?”萧如月沉下脸,整了整头发。
却见姚梓妍捡着衣裳往房间里头指去,“王……王爷……”
“王爷怎么了?”萧如月将信将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房内有一男一女。
女子躺在床帐内,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而男子则站在床前,他只穿了裤子,他那张脸一眼便能认出来是宇文成练了。
“啊!魏王这是做什么!”萧如月吓得急忙捂眼睛。
随后而来的众宫女纷纷捂住眼。
“魏王爷,你还不快写把衣裳穿上!如此行径成何体统!”萧如月怒喝道。
宇文成练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愣愣地看着萧如月。
“绿衣,快,去叫太医来。”萧如月捂着眼睛又对绿衣说道。
“是。”绿衣匆忙转头便走,都不敢多留片刻。
这种画面,黄花闺女看了是要张针眼的。
耳边响着的穿衣声,直到声音没有了,萧如月才问道,“魏王妃,魏王爷可穿戴整齐了?”
“好,好了……”姚梓妍也像是受惊了一般,支支吾吾道。
萧如月这才移开手,郑重打量起房中的情况,房中乱七八糟,显然经过了一场乱斗。
虽不知道具体经过是什么,但情况之激烈可见一斑。
萧如月转而扶起地上的姚梓妍,“魏王妃,你且将衣裳穿好。”
姚梓妍点了点头,背过身去,慢慢穿好了衣裳。
众多宫女你看我,我看你,都好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没人敢开口问便是了。
好一会儿,姚梓妍才又转回身来,脸上犹自泪珠,楚楚可怜,“皇后娘娘,臣妇……”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萧如月作出担忧的神情问道。
她的目光却落在走廊从门后走出来的银临身上。
此时谁也未曾注意到,还有个银临突然出现。
银临给了她一个眼神,萧如月便心中有数了。
“皇后娘娘,王爷他……他方才就像发狂了似的……”姚梓妍说着,声泪俱下,楚楚可怜,“臣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间……”
萧如月紧蹙着眉头道:“你们这会儿不应该都在御花园的宴席上么?又是如何到的本宫这邀凤宫头来的?”
第150章 祸乱宫闱
“这……臣妇……”姚梓妍低着头,支支吾吾地。
萧如月皱了皱眉,便径自进了屋子。
宇文成练还呆站着,萧如月越过他往里走。
银临便跟在萧如月后面一起进了去。
床上的少女一动不动,神色痛苦,整张脸纠结在一起。
萧如月上前探了她的脉搏和鼻息,脉搏还在跳动,鼻息有些弱,但还好,她只是晕过去了。
但她身上手臂上甚至脸上,全是淤青,触目惊心,加上地上散落一地的衣裳,傻子都能看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如月替她盖好了被子,回头看了宇文成练一眼,冷着脸道:“把这个祸乱宫闱的人给本宫绑了!”
其他人已闻声赶来,皇后娘娘命令一下,谁也不敢耽误,两个小太监拿了绳索上前,便将宇文成练给绑了。
宇文成练也未曾挣扎。
姚梓妍看着宇文成练,咬了咬牙,神色却很坚定,她是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了。
萧如月的目光在她们两人中间来回,最后看着银临道:“去问问看,究竟是何人把魏王和魏王妃给放进邀凤宫来的,动静别闹的太大。”
银临点点头,便下去了,萧如月随即转向姚梓妍,“魏王妃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这件事本宫定会禀知君上与太皇太后,届时,便交给他们两位定夺。你,好自为之。”
姚梓妍咬着下唇,像是在犹豫什么,最终也没吭声。
很快,绿衣便领着方太医前来,见宇文成练被绑着,也不敢多问,低着头便进去了。
“方太医,劳你瞧瞧她的情况。”萧如月指了指床榻上的少女,神色略带忧思。
方太医瞧了一眼,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清楚什么该说该做该看不该问,向萧如月行了礼,便去为那少女诊脉了。
好一会儿,方太医才站起身来,给萧如月鞠了一躬,“娘娘,情况不是很好……”欲言又止。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开个方子,银临你找个可靠的人待会儿跟去抓药。这药就交给你跟着煎,照顾到人好为止。”
方太医和银临纷纷点头。
萧如月又吩咐银临去做些事,顺便把宇文成练拘下,这才转向姚梓妍,“魏王妃该清楚后果的。”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把人冻住。
姚梓妍不禁打了个寒颤。
萧如月瞧也不瞧她一眼,带着绿衣,便径自走了。
刚走到门口,便遇见了从御花园那里来催促的人。
在太皇太后手底下的玉嬷嬷,见着萧如月便劈头盖脸地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与军上都等急了,要老婆子前来催一催。”
催?萧如月想到被绑着的宇文成练,似笑非笑道:“这会儿出了点事,烦请玉嬷嬷回去回禀太皇太后与军事,就说本宫稍候便到。”
“娘娘这是何意?若是临阵怯场,老婆子这就回去禀知太皇太后。”那玉嬷嬷是越发的大胆了,说话时目中无人。还真当自己有太皇太后撑腰,便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萧如月想也不想,抬手气势汹汹便给了她一巴掌,“小小老奴才逞的什么威风?这宫里何时轮到你这老奴才对本宫指手画脚的了。”
玉嬷嬷被她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头昏眼花的。
便听得萧如月冷然笑道,“既然太皇太后叫你来催,那本宫也不好驳了太皇太后的面子。本宫这就去。”
萧如月的话听似云淡风轻,玉嬷嬷背上莫名一凉。
御花园的家宴进行正酣,歌舞轮番上场,十分热闹。
只听得下人宣道:“皇后娘娘到。”
便见萧如月款款而来,她身后更是有两名小太监押着魏王爷,而魏王爷后头还跟着神色狼狈的魏王妃。
乍一见这一幕,在座的诸多皇亲国戚先是一愣:魏王与魏王妃是何时离席的?
而后,便都坐不住了。
资历老一些的长辈们更是当下便耸了起来质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再怎么说魏王宇文成练都是当今君上的亲叔叔,被皇后的人像犯人这般捆着,委实难堪。
萧如月若无其事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没事人似的向宇文赫与太皇太后欠了欠身。
饶是太皇太后,见了这画面也是按捺不住,皱着眉头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岂能把魏王给捆起来了?”
“皇祖母,魏王再怎么说也是君上的亲叔叔,怎能这般无礼相待!”萧如月正要说话,那位与太皇太后坐在一起的青荷郡主便迫不及待先声夺人,严辞厉色,甚有气势。
太皇太后闻言脸色沉了下去,显然是把青荷郡主的话给听进去了,对萧如月越发的不满。
“不急,皇后从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宇文赫此时缓缓道,“皇后能否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萧如月一双明眸如清泉透彻,并无半点惧色,“请君上与太皇太后先行遣退无关下人,这件事关乎皇家声誉。”
宇文赫摆了摆手,方维庸便得了令,命歌舞先停,众宫女太监悉数退下。只余下方维庸等少数心腹伺候在左右。
萧如月这便将自己回邀凤宫后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该说的说不该说,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她说完,便见太皇太后面露难堪,其他的皇亲国戚也是如此。
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的青荷郡主,这会儿像吃了虫子一般恶心。
萧如月又趁机添柴,道:“臣妾本是打算等宴后再将此事回禀,却恰逢太皇太后派去了玉嬷嬷催促臣妾过来,臣妾便只好把魏王一并带过来交由君上与太皇太后发落了。”
“但不知,在邀凤宫内强要了宫女,算不算得上是祸乱宫闱?”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与在场皇亲国戚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宇文赫神色如常,目光落在萧如月脸上,星眸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是在说:你这回玩大了。
萧如月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脸上写满了无辜,无声中辩驳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宇文赫唇际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很快便被隐藏下去。
这丫头,真是愈发大胆了。
不过,我喜欢。
沉默了良久。
众多的皇亲国戚纷纷求亲,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替宇文成练说话的。
太皇太后耳根子便软了似的,对萧如月说道:“皇后主理后宫,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能草率而为。”
“太皇太后,容臣妾说句不好听的话,今个儿魏王爷能在邀凤宫里动了我宫中的下人,明个儿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俗话说的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个儿若轻赦了魏王,皇家颜面何存?天下百姓该如何看待皇亲与大夏律法?”
萧如月态度强硬,并没有让步的打算。
她用行动在说明,即便对方是权势滔天的魏王,是君上的亲叔叔,也要依照宫规来办。
这些话,只要还是说给在场的皇亲国戚听的。
“他再怎么说也是君上的亲叔叔。”太皇太后又是难堪又是不悦,此时境地是进退维谷。
众多皇亲国戚面面相觑,被萧如月一句话噎死,谁都不吭声了。
此时,青荷郡主又偏偏跑出来搅局,说道:“这件事魏王妃是受害者之一,也是当事者,皇后娘娘还未曾问过魏王妃关于事情发生的原委吧。”
萧如月眉头一动,如水目光对上了青荷郡主得意洋洋的神色,青荷郡主当即觉得仿佛一盆冷水当面浇下,她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
气氛又陷入了僵局。
姚梓妍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欲言又止道:“是那宫女她……勾引了王爷,臣妇也不知他王爷与她是何时搭上的,但下人来说,王爷往邀凤宫去了,臣妇觉得事情不对便跟了过去,正好瞧见他们……在邀凤宫里做下了苟且之事。”
“王爷兴许是多喝了几杯,便……便发起了狂,连我也……”
她越说越难为情似的,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太皇太后痛心疾首,“这孽障!糊涂啊!”
分明是祸乱宫闱罪大恶极,经太皇太后的口一说,便成了“糊涂”,这二者之间的差距,简直有天渊之别。
姚梓妍眼底闪过得意神色,脸上仍是难为情羞耻难堪与无助交织的五味杂陈。
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却没能逃过萧如月的眼睛。
姚梓妍,你很得意吧,一场大戏到了你这里,便被你三言两语化解了。你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是不是?
我给你这个得意的机会。
不过,你的机会不多了。接下来,便看谁能笑道最后了。
“太皇太后,君上,王爷他近来状况不是很好,日夜忧思,寝食不安。”姚梓妍又说道,复杂的神色又添了一抹担忧。
此话一出,诸多皇亲国戚一下便来了精神似的。
有人趁机附和道:“君上,太皇太后,魏王平常不是这样的人,莫不是中了什么邪祟?”
“胡说八道,这皇宫内苑,哪里来的邪祟一说!”太皇太后当即冷着脸否决道。
第151章 连环局
说话之人一脸尴尬,讪讪坐了回去。
“那会不会是……像叶贵妃似的,也得了什么癔症?”端云公主揣测道。
太皇太后一下也陷入了沉默,看了看宇文赫,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宇文赫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握着酒杯,沉吟了片刻,方徐徐看向宇文成练。
“方维庸,送魏王下去休息,传太医过来替魏王爷诊治。”
方维庸连忙称是,命人把宇文成练给带走了。
宇文成练此时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堪称只手遮天的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捆成这副德行,这般境况岂止是难堪?
姚梓妍留在原地,低头盯着地上瞧,萧如月与宇文赫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臣妾便先带走魏王妃了。待水落石出,再行定夺。”
青荷郡主作势要叫住她,萧如月便顺势顿住,意有所指地道:“青荷郡主是因为本宫未曾表演而十分遗憾么?无妨,若下次宫宴你还能来,会有机会见到本宫的表演的。”
她话中有话,说完便走。
青荷郡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端午家宴至此不欢而散。
原本应该是和和气气的宴席,横生枝节。
青荷郡主是被她母亲端云公主冷着脸拽走的,“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
太皇太后远远给了青荷郡主与端云公主一记安抚的眼神,青荷郡主心中才稍稍平衡了些。
邀凤宫里。
方维庸传了太医把宇文成练从头到脚给检查了一遍。太医们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魏王很可能是一时神志不清,才致行为失控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
换言之,验证了姚梓妍的说法:这是犯了癔症。
宇文赫垂下眸子,旁人瞧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良久。
宇文赫坐直身子,瞥了宇文成练一眼,徐徐道:“既然魏王叔犯了癔症,那就回王府将养着吧。方维庸,传旨下去,这段时间谁也不许去王府打扰魏王叔的清静,让魏王叔好生休养。”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方维庸答了腔,便出去吩咐人去办了。
宇文成练气得磨牙,敢怒不敢言!
被萧如月人赃并获当场逮住之时,宇文成练,恍然回过神来才发觉是中了圈套。
那时候明明是名邀凤宫的小太监言道,皇后娘娘相邀。
他到后不久,皇后也确实来了。可是,说着话喝着酒,他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也完全不知情。
醒来时,他身边便已经躺着那个遍体鳞伤的宫女。
至于姚梓妍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一切,难不成是被人给设计了?!
宇文成练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盯着萧如月。
萧如月淡淡一笑,十足无辜。
宇文成练很快又打消了念头,不可能,皇后她不是姚梓妍这般的人。皇后娘娘天真烂漫,她岂能是这种工于心计之人?
姚梓妍自始至终都白着脸,可怜兮兮又满面担忧,十足的受害者姿态,又表现了她作为魏王妃对自己夫君的关怀。
萧如月最是看不惯她这种假惺惺的嘴脸,她当年便是被姚梓妍这张会演戏会惺惺作态的脸所欺骗,才会落得那般下场。这个女人惯会做戏。
她此时维护宇文成练也绝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夫妻情深,而是为了保全她自己。
她很聪明,知道宇文成练在一日她便能靠他一日,宇文成练若是倒了,届时树倒猢狲散,她也要完蛋。
姚梓妍手上应当是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至于那东西有多大的价值,就待拿出来后才能够估量其价值了。
但是,她是怎么得知宇文成练出事了的?按理说,叶海棠在宫中的眼线已经被她拔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人能够给她通风报信的了。
难不成……
“魏王得了这样的病,往后便要靠魏王妃的照料了。”萧如月敛下眸中寒意,徐徐道。
姚梓妍暗自咬了咬牙,“嗯。”一声,便不再多说话了。
宇文成练被捆着送出了邀凤宫,姚梓妍一道走了。
萧如月吩咐银临跟上去,嘱咐带话去:“告诉她,本宫给她两条路走,一,把她手上的东西交出来;二,本宫自己动手去取。”
银临点点头,连忙跟上。
太皇太后在宇文成练与姚梓妍走了之后才现身,深深叹了口气,“乌烟瘴气,乌烟瘴气。”
连连说了两声乌烟瘴气。
太皇太后被软禁已久,那个冒牌的太皇太后初时入宫,也曾召见过青荷郡主几次。青荷郡主虽跋扈嚣张,却是个不长心的姑娘,她一心想要入宫为妃,冒牌货便顺着这个话题套话,加上当时有何嬷嬷从中作梗,青荷郡主也就没发觉太皇太后的异常。
到了后来,冒牌货便索性以身子不好的理由越发少见这些皇亲,也才能潜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萧如月递了盏茶过去,诚心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皇祖母的配合。”
太皇太后摇摇头,“哀家的命都是你们救的,这把老骨头能为你们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皇后虽说是东陵的公主,但她已是大夏的皇后了,她相信女子都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的,既然入了大夏的宫门,便是大夏的人。皇后的为人处事她都瞧在眼中,她能信得过。
但她这把老骨头当初是被关在魏王府的,这一点她可不糊涂。
更何况,孙儿这皇位是先帝给的,即便要换人,那也得是骁儿那小子,还轮不上宇文成练这个庶出的小子在这儿蹦。
大是大非面前该帮谁,她能分得清楚。
宇文赫狗腿地替老人家捶背,谄媚道:“皇祖母当时的语气神态,差点让孙儿以为,您真的对敏儿十分不满了呢。”
太皇太后不禁好笑。这个孙儿便是当了皇帝,也没个正形。
但瞧见萧如月时,她心中又不免有些愧疚,“哀家当初的确是有意让青荷……却不想,我大夏的朝局会演变成今日的的局势。”
“臣妾明白的,太皇太后。”萧如月呷了口茶,云淡风轻。
太皇太后走后,宇文赫一并遣退了左右。
忽然就剩下二人独处,萧如月汗毛直立,有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她便被宇文赫抵在了墙脚。
“冲那个混账东西笑是何意?”
“呃……笑也不可以么?”萧如月一脸茫然无害,心中却忍不住想吐槽:君上你这醋吃的真是对我胃口。
宇文赫扯了扯嘴角,“你觉得呢?”
“他是我的仇人,父母大仇不共戴天。他是一定要死的。”萧如月严肃脸,“方才不过是人的自然反应,臣妾没什么意思。”
“那今个儿的事呢?”宇文赫不依不饶。
萧如月躲闪他的视线,有些心虚,“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么,结果是好的。”
“这么大的事儿,事前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幸好那个女人最后关头回护了宇文成练,这场闹剧才得以和平收场,否则,你觉得眼下是对付宇文成练的时机?以他在朝中的势力,若不能一次铲除,后患无穷你可明白?”
宇文赫微愠,话中的恼怒不难听出。
萧如月咬着下唇,抬眸与他对视,小心翼翼地讨好道:“人家事前没有打招呼,君上不一样悉数知情么?谢谢君上派人去通知姚梓妍,让她及时出现回护了宇文成练,阻止了事态扩大。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她思来想去,在宫中能够掌控全局,把控一切的人,便只有宇文赫一个了。
是以,去通知姚梓妍的人,必然是他派去的。
老狐狸。
他不动声色便干了一件不动声色的大事。
“你还有理了。”对于萧如月看穿他的布局,宇文赫一点不奇怪,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你是不是觉得有朕在,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我承认我是一时冲动胡作非为,可是有你在,不怕。不会出大乱子的。”萧如月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宇文赫被她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口吻激得不怒反笑,把她按在墙上狠狠吻了一通。
退开时觉得不够滋味,又吻了上去。
直到萧如月两腿发软喘不过气来了,才肯放开她。
“往后不许再胡闹了,你不管再生气,行动之前也要同我商量。否则事情闹大了,可就没这么好收拾了。”君上板起脸来教训人,还真是像那么一回事。
萧如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保证。绝不会有下回!”就差向天发誓了。
宇文赫闻言横了她一眼,“你敢有下回试试。”
咳咳……
萧如月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我有个问题,你是借的谁的名义去通知的姚梓妍?”
“红袖楼可不止叶海棠一个楼主。”宇文赫的话,意味深长。
可不是嘛,红袖楼可不止有叶海棠这一个楼主,难缠的还在后头。
叶海棠与据点烟水阁接连出事,红袖楼那边肯定很快便收到消息。
而姚梓妍想要自保,定会做两手准备:向她求助,或者向红袖楼那位大楼主先讨巧卖乖恶人先告状抢得先机。
好啊,接下来会有一场恶仗了。
“我接到消息,鞑靼那边听闻他们的公主得了疯病癔症,已派出了他们国中最好的御医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