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让棋十子
自是一夜无眠,等第二天穗玉进来服侍她起身的时候,着实的吓了一跳,连带着手中的盆子都差点抓不稳。只见霍玲珑呆做在一旁,神情呆滞的,连舞衣都没有换。
连忙的走过去,推了推霍玲珑,“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穗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这才回了神,她看着面前一张焦急的小脸,笑了起来,凄苦间带着泪水,直看得穗玉背脊发寒,这在这时,楚月进来,瞧见这个状况,连忙的让穗玉去皇后那边告假,说小主身子不适,这边有她服侍着。
穗玉知道霍玲珑情况不对,也不多问,连忙的向外走去。人一走远,楚月才握住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王爷……”
霍玲珑摇头,下一秒她却先握住楚月的手,“月儿,你去找楚大哥……”既然她不帮他,那么她就逼着他帮她!
……
凤阙殿中,众人齐坐,环儿才来说柔妃身体不适,这会儿云水殿又来禀告说身体不适,众人皆露出不屑的表情来,都说恃宠而骄,便是霍玲珑这样子的,昨夜风头正盛,今天就借病不来请安。锦贵人冷哼一声,说道,“这霍贵人可真娇贵啊!”
也不知道是谁,赶着说道,“可不是,这身体不适,都扎堆的呢。”
话落,众人哄笑起来,柔妃盛宠三年,昨夜竟然败在了霍玲珑手上,可谓是大快人心。
穗玉听着这些刻薄的言语,脸色有些不好,却又不好反驳,只得低头等皇后示下。
皇后虽然心中不悦,但多年的浮尘,她面上未表露分毫,反而露出和蔼的笑容,“起来吧,既然霍贵人不舒服,那便好好地在宫里休息吧。”顿了顿,又招来凝秋,“去太医院一趟,让人瞧瞧霍贵人,看看是不是水土不服,这才进宫不久,就病了俩次,实在是瞧着都心疼……”
凝秋福了福身子,“是。”这才带着穗玉出去。
出了凤阙殿,凝秋不由的问穗玉,“你们家小主严重么?昨夜瞧着好端端的呢。”
穗玉拧着眉头,也想起了霍玲珑的样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回来的时候小主只说有些不舒服,然而今天早上,小主脸上都煞白煞白的……”
凝秋叹了口气,“也难为你了,你们家小主怕是不习惯齐国的冬天吧。”
穗玉点头,“或许吧,我们家小主觉得冷,一般都不肯出门。”
俩个人闲聊着到了太医院,太医听说是皇后来请,立刻的有人恭敬的跟在身后。到了云水殿时,霍玲珑正斜靠在榻上,懒懒的,面上果如穗玉说的,惨白惨白的。
凝秋瞧着这个模样,心中信了几分,这一位是真的病了。她见太医蹙着眉头把脉,便询问,“霍贵人怎么样了?”
那老太医怎么敢说,这霍贵人哪里有什么病,脉细虽弱,却是好好地,完全和这面色相反。踌躇了下,才道,“贵人这是忧思过重,加上之前伤寒还有些未好,才会这般浑身无力。”
凝秋闻言,便笑着对太医说,“那您开些药帮贵人调理调理吧,奴婢还等着向皇后娘娘付命呢。”
霍玲珑听到凝秋的话,对着太医道,“有劳了。”
太医连连称不敢,迅速的帮开了药方,又教着穗玉熬药要注意的事项这才离开。凝秋在太医走后,才对霍玲珑说,“小主好生的养着,奴婢便先回去了。”
霍玲珑轻声的‘嗯’了下,眼睛却未睁开,只紧闭着靠在榻上,眉目紧蹙,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楚月出门送凝秋,到了门口,塞了一份红包到凝秋手上,“姑娘慢走,到了娘娘那边还请帮美言几句,我们家小主着实不是对娘娘不敬,是真的病了。”
凝秋收了红包放在身边,半是笑着道,“放心吧,皇后娘娘仁慈,是不会怪罪的,今儿个让太医过来也是瞧瞧小主是不是水土不服。”
楚月松了一口气,“这便好,恭送姐姐了。”
凝秋点了点头,这才迈步离开。到凤阙殿的时候,众妃已经离开了,皇后把凝秋喊道身边问,“怎么样?”
“是真的病了,瞧那样子,都快病的脱了型了。”凝秋恭敬的回答。
皇后柳眉一挑,“当真?”昨夜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天就病成了那样子?!凝秋听出皇后口中的质疑,赶忙的跪下,“奴婢不敢撒谎,太医也在的,听说是上次的风寒没好的彻底,昨夜是将病根儿又引了出来。”说着,还将楚月给她的红包拿出来,“这是霍贵人身边的丫鬟给奴婢的,让奴婢帮她家小主求情用的。”
皇后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凝秋,“你收着吧,既然太医都如此说了,自然是真病了。”说着,还叹了口气,“这江南女子真是娇弱啊。”
半个多月,霍玲珑一直在云水殿中休息,期间聂沛溟也来过几次,每次见她不是软倒在榻上,就是靠在一旁自己琢磨棋谱,今日也是一样。
她支着下巴在一旁拧眉看棋谱,连聂沛溟进屋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他含笑的走近她,看着她摆布的棋谱,拿起黑子落下,“下这里。”
温润的声音落入耳畔,霍玲珑才反应过来,她抬头,刚好对上他笑意的眸子,愣了下,准备下来行礼,聂沛溟握住她的手,“你身子不好,拘这些虚礼做什么。”
霍玲珑见他如此,也不忸怩,淡然的靠在一旁笑着,“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她还未说完,他已经顺势拉了她的手抱在怀中,在她耳边笑着问:“怪朕这几日不来看你?”
霍玲珑面上一红,“嫔妾怎么敢?”聂沛溟吻了吻她的额间,手不经意的握住了她的,顿时,拧了眉头,“怎么还是这般凉?这屋子里也不冷啊。”说着,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揉着,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这么包裹着她的,很快的,她手上便有了热度。霍玲珑瞧着聂沛溟这么对她的时候,鼻子酸了酸,她靠在他的胸前,“不碍事的,嫔妾自小到了冬天就手脚发凉。”
听她如此说,聂沛溟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这可不是什么好毛病,齐国的冬天很漫长的……”
霍玲珑不言语,只靠在他身边,聂沛溟握住她的手,忽然一笑,然后深深的吻住了她的唇。
红烛闪烁,帷幔间摇曳出俩个人的身影,明黄和浅紫紧紧相拥的,交缠间缠绵无比。
当夜,聂沛溟歇在了云水殿。
因着皇帝来了,满屋子都燃起了烛火,灼灼如白昼。宫人摆下棋牌,聂沛溟兴致很好的让霍玲珑陪着他,霍玲珑捏起手中的白子,娇笑着说,“皇上棋意高超,玲珑自然是不能比拟的。”
聂沛溟看着她眸中闪烁的狡黠,知道她自然有话要说,也由着她,“所以呢?”
“所以,皇上要让嫔妾十个子。”
说完,聂沛溟便哈哈的笑了起来,他掐着她的脸,“这天下之大,也只有你敢朕讨价还价的。”
霍玲珑巧笑着,“那皇上答不答应?”
“那朕还是赢了呢?”
“皇上九五之尊,赢了玲珑,玲珑也不亏。”说着,她故意的顿了顿,“若是嫔妾赢了呢,可是要讨赏的。”说着,将手往聂沛溟面前一摊。
聂沛溟在她手上一拍,笑意盎然的,“等赢了朕再说。”
说罢,棋盘摆上,俩个人各执一子,开始布防攻守,都是心思敏捷的人,更何况霍玲珑这一次是势在必得的要赢,下的格外的用心。起初聂沛溟还是漫不经心的下,杀伐间见霍玲珑用了心思,也沉下心来。
一盘棋下的风云变化,惊心动魄,一个多时辰过去,还未分的胜负。
聂沛溟看着棋盘上的走势,不由的抬头笑道,“哄的朕让你十子,原来是要来讨赏的。”
霍玲珑淡笑不语,只将手中的白子摆下,聂沛溟见她如此执着,跟着拿了一枚黑子落下,瞬间,棋盘上的棋局形势大变,白子悉数落败,满盘皆输,再无一子可反抗。霍玲珑瞬间变了脸色,满目的不可置信。
聂沛溟也不等她反应,推翻了这一盘棋,拥着她入怀,“下棋费神,你啊,身子刚好,该多休息。”他安抚似得拍在了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眼底怜惜更重。都说棋品如人品,她起身棋艺并不差,只是杀气腾腾,太过急于求成了。恍然间,想起了初见时的她,一曲踏春偏生的弹出了悲凉感。
他明白她是走投无路才进宫,但心中的沟壑究竟有多少呢?
他不得而知。
温热的胸膛让霍玲珑回神,她顿了顿方才靠在聂沛溟怀中道,“玲珑输的心服口服,下一次,定然要皇上多再嫔妾几子……”
聂沛溟闻言,瞬间的笑了开来,让站在殿外的人都不由的侧目好奇,是什么事情让一向沉着内敛的皇上笑成了这样?
第十四章:将计就计(1)
霍玲珑怕冷,聂沛溟走后,她仍就呆在屋子里,烦闷的时候便拿了书来看,遇到有特别见解的,便一一的书上做出记号。看了好一会儿,在察觉眼睛干涩的时候才丢下书,开了窗透气。不想,迎面而来一股冰凉。
她定了定心神,才伸出手去,寒凉入骨,原来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入目的整个天地是一片雪白,朱红色的宫墙,绿色的琉璃瓦上都像铺了一层银粉,在这一片装严肃目中到多了几分可爱。
楚月进屋的时候,看到霍玲珑站在窗边,不由的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小主,当心着凉……”
霍玲珑缩回了手,将狐裘的披风裹紧自己时抿唇一笑,“月儿,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呢。”
“是啊。”楚月跟着站到窗边,“不过瞧着这雪,下的也太大了些,以前只道是鹅毛大雪是夸张的形容,今儿个瞧着也不是浮夸。”
“齐京偏北,自是要冷些。”她望着窗外,不由的叹道,“就是这般的阻碍也挡不住该来的……”
……
御书房中,聂沛溟听着来人的禀告,越听眉头蹙的越紧,居然又遭刺杀了!从许京到齐京,这许国的公主不过走了大半个月,居然遭了三次刺杀,究竟是谁,要害这深宫里的公主?!
沉吟了下,问道,“现如今公主在哪里?”
“在县林郡,再过五天,就应该入齐京了。”
“暗中派人保护,不可让公主受伤。”聂沛溟命令道,跪地的将士领命而去。正在这时,有内侍来报,说鸢王求见。聂沛溟整了整面色,沉声道,“命他觐见。”
不一会儿,聂沛鸢大步的走了进来,他身穿深紫朝服,头戴金冠,满面笑容的拜下,“皇上万岁,万万岁。”
聂沛溟见他满面春光的,不由的笑了,“今日你可是有喜事?”
“回皇上,的确是大喜。”聂沛鸢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递给聂沛溟。聂沛溟打开一看,也掩饰不住激动,“这当真……”说罢,顿时住了口,他走下龙椅到聂沛鸢面前,“当真可靠?”
聂沛鸢点头,“点上了绢布上的几处,臣弟派人暗访了些许地方,分毫不差,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派人打探。”
“好、好、好……”聂沛溟连说了三个好,他握住手中的绢布,仿佛有千斤重。
聂沛鸢见他激动,跟着附和道,“四哥,这一次我们真的有机会攻打齐国了。”
聂沛溟沉默不语,只拿着手中的绢布来回的在殿内夺步,一步接着一步的,面上的激动已经褪去,此刻,他已经静下心来,“如今还不是时候,不说前朝被赵相国把控,和亲的公主也才到齐国。”
聂沛鸢知道他一向心思深沉,便不去劝,只是接口道,“四哥,不管攻不攻打许国,赵家这个毒瘤必须拔去,他们把持朝政多年,再这么继续下去,齐国的百年基业危矣。”他落地有声,句句踩在了聂沛溟的心上,不禁的苦笑道,“要绊倒赵家谈何容易,这一次借着霍玲珑,除去了一些人,但都只是无足轻重的,重要的职位还是掌控在他们手中。”
聂沛鸢上前一步,“那我们便快到斩乱麻,趁着这一次再除去几个!”
聂沛溟沉默着,良久,才道,“容朕想一想。”说罢,在聂沛鸢肩上拍了拍,“来日方长,有了这个,便掌握了先机,总有一天,会完成心中所想。”
聂沛鸢点头,“臣弟听四哥的。”
……
下了几天的雪,好不容易放晴了,霍玲珑一早便去凤阙殿皇后请安,等她到的时候,已经有宫妃在围着皇后说话,见她进来,众人不约而同的都住了口。
霍玲珑上前行李拜见,皇后今天心情不错,含笑的道,“平身吧,给霍贵人看座。”
宫人立刻的搬上椅子,在左手边的第四个,和锦贵人面对面。皇后见她坐了,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都说瑞雪兆丰年,本宫瞧着今天冬天宫中可有的忙了,许国公主到了,自然是许国的时节也会参加,到时候国宴宫宴可有的累人哎。”
佟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能者多劳,臣妾们自当等着开席。”
皇后听着这话,不禁的跟着笑了,“这么偷懒也不怕妹妹们笑话,本宫还等着你给许国的公主做表率呢。”
“臣妾懒散惯了,表率自是有皇后娘娘坐镇。”说着,佟贵妃便凑近皇后说了句,“娘娘可知这许国公主品貌如何,皇上的意思是封妃还是贵妃?”
话落,还未等皇后开口,耳朵尖的锦贵人倒是似笑非笑的开口了,“贵妃娘娘这话应该问霍贵人,都是许国人,自然是更了解些呢。”
这话一出口,霍玲珑便冷笑着,这锦贵人还真是喜欢和她做对呢,但凡能开口讽刺一句的机会,她决计不会放过呢。只是自己怎么会让众人看笑话呢,她松开手里的茶盏,神色冷淡,一句话也不说,仿佛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虞嫔看不过去,轻咳了俩声的道,“帝王家的公主,自是品貌双全的。”
谁知,锦贵人依旧不放过,接着道,“虞嫔娘娘清楚的很啊……”
“你……”虞嫔被击的脸上一片白一片红的,适合,皇后挥了手道,“好了好了,人家公主还没有来,就这么在后面议论,有失妇德。”
锦贵人这才悻悻然的住了嘴,霍玲珑冷眼的看着对面的人一眼后,才将目光移到面前的茶点上。而屋中的气氛并未因为刚刚的事情而转弱,大家听皇后和佟贵妃在讨论宴会,也跟着插了几句,直看到皇后有些倦怠了才起身告辞。
出了凤阙殿,霍玲珑因着和虞嫔同住一个宫,便一起走了。
雪后的天地,银装素裹,虞嫔有些愤愤然的说着,“这锦贵人实在是太过了,仗着是皇后的亲妹竟如此不知礼数!”
霍玲珑笑了笑,从那日她送了花膏给虞嫔后,她便时常的来自己屋子里坐坐,然而,讲的最多的就是锦贵人如何在宫中横行,好几次的还对她出言不逊。今日,怕是又添了一笔了。霍玲珑想着便主动的握了虞嫔的手说,“娘娘别和她计较,百种人百样脾气,她年少气甚,爱逞嘴上之快罢了,日后总有吃苦头的一天的。”
虞嫔闻言,叹了口气,“我只是气不过……罢了罢了,懒得和那妮子计较,就当疯狗乱吠了。”
“娘娘能想开便好。”霍玲珑展颜笑开,看的虞嫔一愣,竟然觉得皑皑白雪都不如眼前之人美,不由的感慨,果然是有恩宠在身的人,一颦一笑都能自成风韵,又想起那夜她和柔妃的斗舞,那般的一舞倾天,能有几人呢?她便是再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如此想着,不由的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霍玲珑察觉到她的叹息,却全然当做不知道,反而一路上讲着些趣事,忽然间,虞嫔开口了,“说来也奇怪呢,这些日子倒是不见那柔妃娘娘出门了呢,之前称病了,可瞧着这阵子妹妹都出来散散了,她倒还在屋子里蹲着。”
“或许真的是身体不好吧。”霍玲珑接口道,虞嫔清冷一笑,“谁知道呢?!”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云水殿,虞嫔自是要和她分开走了。霍玲珑侧着往西院走,一到屋子,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勾的霍玲珑都馋了。
她散了披风说,“我们去瞧瞧穗玉这丫头又在弄什么好吃的了。”
楚月笑着,将披风放进里屋后,便扶着霍玲珑到偏房去,门刚推开,就瞧见穗玉手抓着耳边在一旁跳脚,模样实在喜人。禁不住的打趣道,“这是演什么猴子戏呢?”
穗玉听到声音,赶忙的转身,见是霍玲珑和楚月,甜甜一笑,“小主您回来了呀。”
“嗯,你再弄什么,这般香甜?”霍玲珑走近她问,穗玉闻言,乐了,指着地上黑漆漆的事物,“就是这个,地瓜,刚刚烤好的呢,小主要不要尝尝?”
楚月自小跟着师傅行医是知道这种做法的,但唯恐霍玲珑嫌弃,笑着对穗玉说,“你好歹切开,拿器皿装着再给小主啊。”
穗玉一拍头,“是了,我都给忘了。”说着乐呵呵的就要出门去,霍玲珑及时的喊住了她,“穗玉,别去了。我哪里有这么娇贵。何况,地瓜这么吃才有味道。”
穗玉听到她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小主,你吃过这种东西?”
霍玲珑脸上极其不自然的,淡淡的嗯了下。她何止吃过,那会儿一个地瓜对于她都是奢侈的。好在穗玉人单纯,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会儿已经乐呵呵的拿绢布包了地瓜放到桌上。楚月被勾的馋虫也来了,当即三个人窝在了屋子里吃着烤地瓜,虽然是平凡粗糙的食物,倒是让霍玲珑真正的开心了。
来齐宫这么久,这一刻才是最开心、自在的。
第十五章:将计就计(2)
但这般的欢乐并未维持多久,到了晚间,霍玲珑的胃便疼了起来,那翻天覆地的搅痛,吓得穗玉连忙去请太医。李太医诊断了后,直问她吃了什么?
穗玉答道,“小主就是早上用了些小米粥和几只素饺啊,连午膳都没有用。”
太医蹙眉,霍玲珑也跟着不安起来,“您有话直说吧。”
太医略微的踌躇了下,才道,“按照贵人的脉象来看,是腹有积食,从而造成的疼痛,但这位姑娘又说贵人只用了些许食物,所以,所以微臣……”
话没有说完,霍玲珑脸上就红了彻底,而穗玉胆子大了,更是已经笑出了声来。她瞪了穗玉一眼,这才制止住。
略微的轻咳着,“既如此,劳烦太医跑一趟了。”
李太医再没有眼色,也知道是这位主子自己的问题了,不过至于吃什么了,便不是他能问了的了。收敛了些许的尴尬,说道,“那贵人好好休息,微臣开些消食方子。”
刚说完,聂沛溟便已经进屋来了,“怎么好端端的又病了?”
李太医听到声音,连忙的跪下,聂沛溟挥了挥手,坐到了霍玲珑的床榻上问,“贵人怎么回事?”
霍玲珑不等李太医开口,已经拦下了,自己开口,“皇上,嫔妾没事,是丫头们紧张的小题大做了。”说罢,还使了个眼色给李太医。
聂沛溟看了眼霍玲珑,瞧着她笑语盈盈的,又转头看向太医,“当真?”
李太医连忙回答,“回皇上的话,贵人只是身子虚,适当的走动走动便好。”
聂沛溟转身捏了捏她的脸,“再不许见天的躲在屋子了。”众人见状,纷纷的退下,只留他们在屋子里。霍玲珑见人都走了,这才靠入他的怀中,“嫔妾知道了。”
聂沛溟抱着她,手一下一下的拍在她的背上,眉目中已经带了些暖意,“过些日子,忙完许国使节的事情,朕带你去行宫,那里有温泉,温度会宫中暖些。”
霍玲珑身体一僵,却还是苦笑着说,“谢皇上。”然而,她的注意都在许国使节,终于还是要来了。聂沛溟却恍然未觉,只抱着她在怀中。
夜寂静,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缓有力的心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玲珑才觉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皇上,许国的使节已经到齐京么?”
“嗯,到了,明日朕便会派人迎他们入京。”说着,将她扶了起了,烛光闪烁间,她神色无常,倒是让他无话可说了,顿了顿,聂沛溟道,“玲珑,这是国事。”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衣衫上,灰白的常服上依旧是用金线勾边、绣图,这便是帝王啊,她低眉敛目,轻声的道,“嫔妾知道。”
无常的声音,甚至带着轻微的笑,淡淡的,唇角勾起,从他这个角度看着,无比的温婉,可是偏偏的叫他蹙了眉,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四目相对间,聂沛溟问,“你明白?还是说,你不在乎?”
霍玲珑抱着他,腰带上的玉石微微磕手,她却绽开笑颜,主动的投入他的怀抱,“嫔妾只在乎皇上。”温软的声音在耳畔边回荡,聂沛溟勾起唇角,吻了下去,霍玲珑略微的诧异,转瞬间已经反应了过来,手揽着他的脖颈回应着……俩相纠缠间,直到霍玲珑气息不稳,他才放过了她。
当夜,聂沛溟留在了她这里用了晚膳才离开。
霍玲珑站在门前,盯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进屋,一进屋便对穗玉说,“月儿回来了,让她立刻来见我。”
穗玉领命而去,霍玲珑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
滴漏声一下又一下的响着,她停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月才回来。她推开门,一身水蓝披风上满是雪,风帽摘下,鼻尖通红。
她说,“小主,王爷发现了。”
霍玲珑笑着,“那他可有说什么?”他让她好好想想,如今她不仅想清楚了,还做了切实行动呢。
“王爷让您要做就做的高明些,别留一堆烂摊子给他。”
楚月无奈的说完,霍玲珑瞬间大笑了起来,她绝对可以想象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他果然懂她的意思,不错,她就是故意让人去刺杀许国公主的,她知道那些江湖草包是杀不了人的,但带着秦国东西的死人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虽不至于让聂沛溟发动战争,但这一颗猜忌的种子种下去,怕是三国都不安稳吧。
帝王多疑,是通病。
尤其是许国的老头,怕是也很怀疑齐国的态度吧。
明天,许国的公主就要来了,只要入了这后宫,便是尔虞我诈,适者生存了。她倒是要看看,这思云怎么招架后宫中的种种肮脏。
第二天,聂沛鸢奉旨迎接使臣,一早的来到了城外的凉亭里坐着,甚至的为了避寒,还特意的挂起了鲛纱。锦旗飘飘,红绸飞舞,好不庄重。但一排排站在亭子外的官员却是苦不堪言,天气寒冷,各个冻的都要结冰了,甚至有些受不住的一直在搓手。
聂沛鸢坐在那里,身边有火盆靠着,即使开了一道帘幕,也不妨碍亭内的热气翻滚,直让人羡慕嫉妒恨啊,却又无可奈何。
聂沛鸢得皇上信任,众人皆知。
跺了跺脚,忍着寒冷又等了一会儿,正在这时,有传令兵来报,使节团的车马已经到了三里处。聂沛鸢这时才站起来,他敛了眉目,端正姿容,让侍从收了亭内的东西才走到道旁。
果然,不远处有蜿蜒的车架过来。聂沛鸢薄唇里勾出一抹笑来,似笑非笑的,带着官员迎了上去。
邵司鹄穿了一身紫色官服下了马车,笑着向前道,“有劳鸢王殿下亲迎。”
聂沛鸢勾唇,说不出邪魅风流,“一路上舟车劳顿,邵大人辛苦了,本王奉命来迎你和公主,请先到驿馆休息……请……”
邵司鹄眼里流露出一丝阴霾,不动声色的跟着上前。他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个人,将霍玲珑送进了齐国的宫廷!
许国的时节到了京城,安顿在驿馆后,聂沛鸢才宣读圣旨。众人谢恩后,聂沛鸢才派人将思云送到行宫,在成亲之前,那里便作为公主出嫁前的行宫。
思云领旨后,对聂沛鸢道,“王爷,本殿一路上车马劳顿,感染了些风寒,都是邵大人在照料,这一次入行宫,便让邵大人代为护送,一来方便照料本殿,二来少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聂沛鸢眯着眼睛看面前的行为得体的宫装美人,顿了顿,才道,“这自然是好的。”说着,转向了邵司鹄,“有劳邵大人一趟了。”
“鸢王殿下客气了。”邵司鹄拱手回道。
思云懒得看他们打官腔,拖着裙摆便回去了。片刻的休息,邵司鹄便站在殿前躬身道,“公主,行装都准备好了,可以起驾了。”
思云盯着面前的男人,身姿俊逸,眉目如画,他有惊才绝艳的才华,他举止有度高贵无华,要说他的好,她可以数出许多许多,可是,他却从来不正眼看她一眼。
“司鹄……”她轻喊着他的名字,他无动于衷,她又唤了一声,柔弱中带着楚楚可怜,“司鹄……”
他终于抬了头,却是冷声的道,“公主还有何吩咐?”
她掐紧掌心,拼劲最后一丝的勇气开口道,“如果我愿意抛弃这公主之尊,随你天涯海角,你又愿意带我走?”
没有迟疑的,他道,“请公主勿要妄言,已经来到了齐国,您便没有后退的路,俩国邦交在即,还望公主谨慎三思。”顿了顿,“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时辰不早了,还请公主起驾。”说完,躬身站在一旁。
他举止有度,丝毫无错的对答让思云泪如雨下,隐忍了这么久,她终于扛不住了。自小,她是天之骄女,想要什么便是手到擒来,唯独面前的男人,她第一次心动,却被他推开,为了国家,父皇说要和亲远嫁,她嫁了,要求是他陪她走过最后一程,她想,这齐、许路途遥遥,他们朝夕相对,铁石都该动心了吧,到时候,他若愿意,她天涯海角的跟他走!
可是到如今,他都只对她说,“请公主勿要妄言!”
好,好的很啊!
许久,在她觉得精疲力竭的时候,终于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再抬头,依旧是那个高贵的公主。她说,“邵大人,起驾吧。”
说完,一步步的迈着步子往前走,无人知道的是,袖子里,她是如何紧握着拳支撑着皇家威仪。
车轮滚滚,逐渐靠近行宫。思云挑起车帘,看向这不同于许国风貌的土地时,才真正的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地。她已经到了这一地步,是没有退路了,只是齐国的宫廷,她会遇见那个女子吧。
第十六章:将计就计(3)
宫宴当头,皇后免去了这几日的请安,霍玲珑也乐的自在。正在屋中琢磨棋谱的时候,楚月匆匆进来,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微微一滞,手中的棋子掉了下来,砸在了棋盘上,啪嗒一声。
“小主……”
话未等说完,霍玲珑已经抓住楚月的手,“此事当真,你确定是他?”
楚月点头,“错不了的,王爷今天亲自去迎的。”
霍玲珑死死的掐着掌心,邵司鹄,邵司鹄!他居然还有脸来齐国,就这么的有恃无恐么?!好一个邵司鹄!
楚月知道他们间的纠葛,所以当清楚邵司鹄也来了齐京的时候是多么的震惊,她不敢想象如果霍玲珑在宫宴上见到他会是怎样?!刹那的失神,她便发现了霍玲珑的不对劲,连忙的去要掰开她的手,“小主,小主……”奈何霍玲珑力道极大,好半晌,她都掰不开,无法,只得一声声喊着,“霍姐姐,姐姐……”
再大的仇怨终究是隐忍了下来,虽然心间翻天覆地,但她不能现在失控,接下来还有数次见面,她不能让聂沛溟看出端倪来。咬了咬牙,将一切都吞咽下去,她这才问道,“王爷现在何处?”聂沛鸢为了联络方便,将一些眼线交给了楚月。
“应该在御书房复命。”楚月答道。
霍玲珑略微沉吟,“想办法通知王爷,我要见他。”话落,楚月便摇头,“小主,不必了,今日王爷让人传话过来的时候说过,他近日会直接出宫。”
霍玲珑抬手重重的往案几上一拍,他不见她,他怕是早就知道了送亲的是邵司鹄吧!
“既然王爷不愿见我,那么我们就去见王爷,走,我们去御书房。”霍玲珑冷哼着往外跑,楚月见状,急忙的拉住她,“小主,凡事三思而后行,如今你的谣言已经传遍了齐国,再擅自去御书房的话,怕是会愈来愈猛了。”
霍玲珑站定,自嘲的道,“从进宫起谣言就不断,我若是怕了,便不会活到今日。”
楚月正想开口,穗玉忽然进来禀告道,“小主,玉美人过来了。”
霍玲珑错愕,“哪个玉美人?”
穗玉指着东面道,“就是住在东院的玉美人。”
“下去吧,我片刻就来。”对于这个人,霍玲珑只是单纯的有印象,但说到相交到不至于,仅仅因为在同一个殿中才有些脸熟,但有人上门,她自是没有不见的道理,理了理衣衫,略微的平静心神才走出去。
心中存了疑惑,正欲上前时,玉美人已经转身,她看着霍玲珑,面上顿时泛起了红晕,“妹妹这些日子可好……”
霍玲珑迈步上前,面上已经露了笑容,“玉美人怎么想到过来了?”
玉美人闻言,脸更红了,她低头道,“本是一个宫殿的,只怪我平时懒怠,才少有和妹妹走动,是我的不是……”
她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几乎都听不到,霍玲珑看她模样,知道这是有话要说的,便拉了她的手到一旁坐着,“不怪玉美人,平日里我也懒怠的紧。”说着便转头使了眼色对楚月道,“去拿些前日里做蜜枣糕来……”
楚月领命下去,跟着关上了门,玉美人见四下无人,这才含了泪的拉住霍玲珑的手,作势就要跪下来,“妹妹救我。”
霍玲珑着实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玉美人一直抽泣着,手却拉着不放,“妹妹,我没有办法了……我、我不知道该信谁……思来想去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霍玲珑听的云里雾里的,着实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索性的直接的问,“姐姐先别急,说说出了什么事,我们才好商量。”
玉美人闻言,脸色也好了不少,但还是警惕的看了四周才道,“我、我有喜了……”顿了顿,又紧张的道,“妹妹且帮我保密,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过。”
霍玲珑面色一僵,心中是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她有喜了巴巴的和自己说什么意思?顿了顿心神道,“姐姐有喜是好事啊,但这样的事情姐姐怎么想到先告诉我,不是应当先和虞嫔姐姐说么?”
玉美人听她如此说道,知她带着警惕之心,也不怪谁,这样子无缘无故的,谁会帮?!咬唇道,“不敢瞒妹妹,虞嫔娘娘,她不是好人……”说着从怀中掏出锦囊来,“这是虞嫔赐下的,一年四季,她总会以各种理由赐下香囊,平日里我们若是没戴,她还要问几句。”话到最后,已经带了讽刺。
霍玲珑不解,玉美人当着她的面把香囊拆开,浓郁的玫瑰香顿时窜入鼻中,她打开纸包拿给霍玲珑道,“妹妹,你闻闻。”
霍玲珑接过去,闻了下,顿时脸色大变,“麝香!”
玉美人连忙的将她的嘴捂住,低声的道,“是啊,妹妹聪慧,原本我还不知道,这还是那次香囊被我养的猫不小心抓坏了,我才发现的,也怨不得我进宫这几年一直怀不上孩子,都是她捣的鬼!”说起来,眼里便流露出恨意来。
霍玲珑却觉得冷汗涔涔的,怪不得那日她要来试探了,如果不是她说是自己用鲜花熬制的花膏,虞嫔大抵就要送这个香囊给她了吧。
好深的心机!
想着,不由的将香囊丢在地上,玉美人见状,连忙的捡了起来,霍玲珑一下子拿了丢开,“姐姐你还拿着做什么?”
玉美人苦笑,“这东西丢了虞嫔还会再给,好不容易做了个一摸一样的,丢了做什么,我只要不碰里面的麝香就好。”
霍玲珑叹了口气,将地上的纸包捡了起来,全数倒在了茶杯里,这才说道,“姐姐既然坦诚相待,妹妹也不说虚话,今日来想要我做什么?”
她闻言,拉住霍玲珑的手,“我、我想请妹妹帮忙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只要一句,这可以保住我的孩子了。”
“姐姐要我说什么?”
“找个合适的时机和皇上说,让虞嫔照顾我这一胎!”只要下了圣旨,虞嫔若是再对她下毒手,就要担上罪责。
霍玲珑实在不愿意掺和于这些事情里,便说,“姐姐大可以自己和皇上说,这也是他的孩子。”
玉美人面上顿时黯然了,“皇上,对于皇上我早就不奢求什么了,进宫三年多,我也算是看清了,这帝王之爱,是求不得的,现如今我只想有个孩子在身边,别的,都不想了。”
霍玲珑听着,心中着实一痛,不论是当初的玉湘还是如今的玉美人,都要比她清醒的多,知道男人的爱是求不得,唯独她,在付出了那么惨痛代价后才明白!
玉美人抓住她,如同抓住浮木般,眼底全然是希冀,“妹妹,求你帮我……”
霍玲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答应了,“我尽力而为。”
玉美人闻言,大喜,眼泪哗啦啦的掉,霍玲珑实在不忍打破她的希冀,却也跟着说,“姐姐,事情成与不成,我也不能保证。”
“一定会成的,一定会的……皇上那么宠你……”
霍玲珑听着,却是哑口无言。自顾的拿了锦帕为她擦泪,“姐姐多多保重,哭多了对孩子不好。”
一听到孩子,玉美人即刻止住了哭,是了,她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孩子。
“姐姐怀孕,除了我知道还有谁?身边的丫头有知道的么?”
玉美人摇头,“除了妹妹和我的贴身丫头,再没有其他人了,不过那丫头,妹妹放心,是我从家里带进宫的。”
霍玲珑点头,“这就好,姐姐这些时日先瞒着吧,皇上最近国事繁忙,怕是少有时间来殿中了。”
玉美人得到了霍玲珑答应帮忙的承诺,开心的连连点头,自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又坐了会儿,直到看着时辰不早了,才起身离开。踌躇了下,还是开口了,“妹妹这些日子也要当心,外面流言四起,对妹妹极其不利。”
霍玲珑心中咯噔一下,楚月也说起看谣言的事情!顿敢不好,连忙的问,“姐姐在外头听到了什么,都告诉妹妹吧。”
玉美人皱着眉头道,“很多,来来往往不过是那些红颜祸水什么的,但最近这些日子越传越猛了,纷纷将宗江一带的雪灾说成是天降**,说是皇上贪恋女色而遭的惩罚。”她说着看了眼霍玲珑,“而这女色自是指……”
霍玲珑美目一蹬,吓得玉美人连连摆手,“这不是我说的,都是外面传的。”
“我知道,没有误会姐姐。”
玉美人见她面色缓和,这才起身告辞。
霍玲珑送她到门口,瞧见她身影消失了才苦笑不已,已经自顾不暇,麻烦一堆了,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当真是自作孽!
楚月看着人走了,又瞧着霍玲珑这般神色,便上前问了句,“小主,这玉美人所谓何事啊?”
霍玲珑也不瞒她,便简略的和她说了,楚月听了,直皱眉头,霍玲珑知道莽撞了,便握住了她的手道,“别想了,我会见机行事的,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过谣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七章:奉旨出宫
楚月也不瞒,这些日子,她也正想和霍玲珑说这些,“小主你入宫的时候便是谣言纷纷,皇上对您也是宠爱无比,然而,这一次宗江一带雪灾,便有人向言官发难,今日早朝若不是皇上态度坚决,现在您或许已经被废或者赐死了。”
霍玲珑怔怔的站在那里,她不想谣言传的那么激烈,怪不得今日聂沛鸢都不愿意见她,现在她六宫侧目,若是再被人抓到私会外臣,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那怎么办?”霍玲珑喃喃的问,“怎么会那么凶猛?”
楚月叹了口气,“王爷说是有人在推波助澜,至于是谁,还在查,但这一次的谣言实在是凶猛,拿国事当借口,连皇上都不得不忌讳。”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啊?”她看向楚月,“王爷可曾说怎么解决?”
楚月摇头,“王爷说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光芒掩藏以规避风头。”
霍玲珑面色一白,连聂沛鸢都没有办法的话,就证明事态严重到绝境的地步了。
好不容易才在齐宫稳定下来,就这样的被构陷了!怎么能甘心?!为什么上苍如此苛待她,她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竟然连一片安身之地都没有!
脸色煞白,差点儿就要晕厥过去。
还是楚月扶着她,才不至于倒下,“霍姐姐,你保重。”霍玲珑咬牙,是啊,现在她是不能行错一点,否则真的就没有翻身之地了。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屋子里想对策。聂沛鸢说让她掩藏锋芒,可只要在宫中,哪里由得她?只要有聂沛溟在的地方,就是是非之地!可如果出宫了,她又要以什么借口回宫呢?
帝王之爱,最是凉薄,谁能知道她出去之后聂沛溟会不会就将她舍弃?
夜凉如水,即使寝殿里炭火十足,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热度。
长叹了一口气,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穗玉进来禀告,说郑公公来了。霍玲珑站起来,理了理发髻才出去迎接。
郑安见霍玲珑,躬了身道,“给小主请安了,今夜,皇上宣小主侍寝。”
霍玲珑领命送走了郑安后,沐浴更衣,等上承恩车的那一刻,她不由的握紧了拳头。今夜,她就赌一把,按照楚月说的,朝堂上已经有人起了谏言,现在皇上是不答案,但日子久了,怕是也不答应也要答应了。
真正到那一步,就是彻底的无力回天了。
她掀开了鲛纱红帘,看了眼齐宫这红墙绿瓦,心中起伏不定,但无论如何,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再回来的。
乾清宫中,烛火明亮,她独自坐在床畔处,等了许久,聂沛溟还不曾来。明黄纱幔处,他的身影若隐若现,此刻,他正忙碌着批阅奏章。但即使隔得那么远,还是可以看到他紧蹙的眉。
她站起来,起身走向御案,主动握住了他的手,“皇上,已经批阅了一晚上的奏章了,先歇会儿吧。”
聂沛溟侧着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没事,你累了就先休息吧,朕还要看一会儿。”
霍玲珑依旧没有松手,她轻轻的拿开他手上的朱砂笔,按揉着他虎口的位置。聂沛溟手上酸疼感消失了很多,见她又没有走的意思,索性的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他闭着眼睛,按压着太阳穴的位置。
霍玲珑是知情识趣的女人,见是懂得如何做。她走到他的身后,帮忙揉着。
夜寂静,俩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只留滴漏声在彼此间回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等聂沛溟察觉到面上一热时,才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她水汽遮掩的眸子,盈盈欲泣的,十分惹人怜惜。
他叹了口气,拉着她到身边,“怎么了?”指腹擦过脸颊,温柔间带着无尽的宠溺。
霍玲珑却是松开他,主动的跪下,“皇上,嫔妾得帝怜惜,实在无以为报,现如今再也不愿皇上为嫔妾苦恼……嫔妾……嫔妾向皇上请旨,自愿去寒山寺修行,日夜为国祈福,为君祈祷……”
聂沛溟微微一怔,“你……”
霍玲珑握住他的手,满目哀求的道,“皇上,嫔妾都知道了,外面说我红颜祸水,说我魅惑君心……说……”她再说不下去,唯有泪流俩行。
聂沛溟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她盈盈一拜,“请皇上恩准吧,只……只当是嫔妾负了誓言,嫔妾说愿意是一辈子伺候您,但如果代价是让您为难,让社稷不稳,实在是对不起您的厚爱。”她低头扶地,不去看他的神情。如今的这一刻,她在赌,赌他对她的怜惜。
滴露滴答,一下下的敲在了她的心里,良久,他才将她扶了起来,烛光下,她绝美的面容上泪水蜿蜒,却越发的显得容颜清决,他自认为不是一个贪恋美色的帝王,但面前的女子,却一次次的让他心疼,费尽心思。
“你不用去寒山寺带发修行,朕会下一道圣旨让你去寒山寺伺候太后,等太后年关回宫之时,你伴驾而归。”聂沛溟慢慢的说道,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已经满是疲倦。霍玲珑还处于震惊状态,还是他掐着她的脸庞时,才反应了过来,她展颜一笑,梨花带雨的说,“嫔妾谢皇上隆恩。”
腰间被揽住,为等反应,他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好好地伺候太后,朕还等你回来再为朕跳一曲。”
“皇上……”泪水滚落,她靠在他的胸前,轻声的呜咽着,但谁也没有看到,在这样的脆弱后带着得逞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圣旨跟随着霍玲珑一起到云水殿,众人皆惊,纷纷猜测这位霍贵人是不是被弃于圣驾前了,但谁都没有心思多嚼舌根,皇上下旨下的急,要霍玲珑明日便走,来来往往的,宫中婢女都在收拾。
霍玲珑坐在殿中,神色清冷,让人看不分明。
说实话,她虽然博得了帝王的怜惜,但路途遥远,往后的日子,谁可以保证不发生变故呢,想着,眉间不由的带了些愁绪。穗玉匆匆的进屋来,“小主,春天的薄纱要带么?”
霍玲珑一愣,答道,“不用。”
穗玉领命下去,霍玲珑依旧坐在那里沉思,连带着晚上的晚宴都没有用。冬日里天短,不一会儿天便黑了,霍玲珑靠坐在美人榻上,看着天上的朵朵绽开的烟花,这才恍然想起,原来今日是许国使节进宫了。
嘴角勾起,嘲讽无比,果真是有得必有失啊。
因为要避祸谣言,连带着也不用邵司鹄了。
正想着,楚月进来,“小主,行装都打点好了。”
“嗯,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办了么?”
“办妥了,玉美人也让我给带句话,她说,万事小心。”
霍玲珑苦笑,怕是这宫中唯一期盼她好的人就是玉美人了。现如今她自身难保,对于玉美人唯有让她继续瞒下去,三个月之前都不会显肚子,要伪装也不难。
一夜,是辗转无眠,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已经起身出发了。这一次,她带的人不多,随身伺候的只带了楚月,穗玉。
穗玉到底是年纪小,心里憋不住话,才出了宫门,她便问,“小主,我们还能回来么?”
霍玲珑睁开眼,看向车架上的布帘,“会的,一定会回来的。”她还等着报仇,看齐国铁骑踏平许国呢,怎么会不回来?!
何况,她相信聂沛鸢也不会放任她一直在寒山寺带发修行。
红唇轻勾,谁会想到当日为了防备而铤而走险的一招却如今她摆脱困境的筹码呢?!
果道是世事无常!
寒山寺在近郊,是齐京最大的一所寺庙,常年受皇家供奉,尤其是寺里的枯叶禅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侣,能得到他的指点是无上的荣耀。
然,走官道的话最快也要俩天,是以,在傍晚十分,她们停歇在驿馆。因着靠近帝都,所以这驿馆修建的十分宽敞大气,简直堪比一处笑行宫。
霍玲珑舟车劳顿,,一路的颠簸已经让她头昏眼花的,晚饭只用了些许米粥便撤了,心里本就藏着事情,也吃不下许多。穗玉知道主子心情不佳,也不劝。
梳洗更衣后,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的。窗外寒风吹动,呼呼的直扰人心弦。本就是心烦意乱,身上又酸疼难受,更是烦躁不已。
正打算坐起来,忽然间听到一声咯噔,似乎在窗边的位置,心中一跳,眼睛就这么睁开了。
车窗大开,月光倾泻而进,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有人从窗户里跳进来。
霍玲珑觉得此时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她紧紧的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来。手抚摸着发顶,想要摩挲着能保命的东西,奈何碰触到头顶的时候,才意识到她拆了发髻。
就在她冷汗直冒的时候,帐子被一把掀开。
黑暗中那人的眸锐利无比,下意识的叫唤,“救……”为等喊出声来,他抬手劈了过来。
第十八章:借宿农家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动弹不得,挣扎了下,才发现手被反绑在身后。尤其是眼睛还蒙着布,黑暗中的感觉特别的灵敏,却也让这种恐惧更大,她咬着唇,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知道,这是刺客将她掳走了。
但是并没有杀她,反而想要转移,心中微微的安定下来,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更加发愁,他们要她去哪里,楚月怎么样了,她们会发现自己失踪了么?心底正在挣扎中,外面有声音传来,然后一阵寒风吹进来,不由的让她哆嗦了下。
有人进马车里了。
霍玲珑下意识的往后退,背脊紧贴在马车上,她口不能言,只有做着这些无谓的抗争,她扭动着,但也察觉到他的靠近,浓郁而又危险的气息将她笼罩,不大的空间里,她居然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忽然,肩膀处一痛,下意识的喊出了声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捉我,想要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不穷不尽的让人心都颤抖,若不是她拼着一口气坚持,怕是早已经奔溃了。他没有说话,只用一只手抓住她的制住她的双手,而另一手缓缓的摸上她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手蹭着她的肌肤,带着异样的恐惧,霍玲珑下意识的要往后缩,却不想,他突然间就把她的眼罩摘掉了。
霍玲珑眯着眼顿了顿,适应了之后,借着微光,她瞪大了眼睛,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邵司鹄!
她倒吸了一口气,“邵司鹄!”她不曾忘记那日街头一双带着阴霾的眼睛,锐利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她以为进了宫就可以逃过一劫,却不想,他根本不打算放过她。如今,她落到了他的手上,怕是再难逃一劫了吧。但此刻,她的心却平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问道,“邵司鹄,你想要做什么?”
他唇角勾笑,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半的面容,却冷硬的叫人心惊,“你说呢?霍大小姐?”半是讽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霍玲珑闭上眼睛,顿了顿,才又倏然睁开看向他,问,“为什么?”就算要死,她也要死的清楚明白。然,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干粮凑到她的唇边。
霍玲珑轻微的挪了挪身子,然后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邵司鹄,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对霍家赶尽杀绝,为什么一直放过她?!
他眉头轻皱,却也直接的说道,“没有为什么。”
她冷哼,“我已经落在你手上,根本没有生逃的机会,你难道还怕对一个死人开口说真话么?”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眉目中竟是疏离淡漠,“我不会杀你。”
“那你绑着我做什么?”
“送你离开齐国!”
霍玲珑大惊,正欲开口的时候,只听得外面驾车的人说,“主子,马儿跑不动了,是否休息一晚,明日出城?”
邵司鹄拧着眉头,又看了眼霍玲珑,终究说了声,“好。”她一身的锦衣华服,的确有些眨眼了。很快的,驾车的人便带着他们来到附近的村落。
驾车人敲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门,片刻后打开,他直接道,“这位兄弟,我家夫人在赶路中生病了,今儿个去找大夫也晚了,能不能在你家能不能借宿一宿啊?”说着,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那中年男人。
都是淳朴的村民,闻言立刻的开门让他进来,顺便的喊,“孩子他娘,去收拾下俩间房间,有客人来了。”说罢,对着马车边上的说,“快进屋吧,天气冷着呢,别再冻着了。”
驾车之人连忙说着谢谢,邵司鹄拿了披风将霍玲珑一裹,直接的打横抱着下车,到了屋内的时候,对着那收留的人家说,“实在叨扰了,敢问大哥,家里可有女子的衣衫,我家娘子因为发热,出了一身的汗。”
“有有有,孩子她娘,拿一套干净的衣服给这位公子吧。”
“多谢了。”
说完,便带着霍玲珑回了房间,不久后,妇人送来了衣衫,一套简单的粗布麻衣,等邵司鹄道谢后,她说,“不嫌弃就好,这小家小户的,就怕夫人穿着不习惯。”
邵司鹄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进屋来,他锁上门,在她耳边说:如果不想这一家人死,你就安分点别闹。,否则你懂是什么后果。
她背脊发汗,整个人都被这他的威胁给僵住了,他居然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要挟她。!可是要命的,她不得不遵从,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看不得这一家老实可怜的人因为她死去。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了,邵司鹄才解了她身上的穴道。未等她反应,一套衣服砸过来,“去换了。”
房中烛火摇曳,霍玲珑一双美目里带着无尽的警惕,“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回答,只闭目养神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这模样,是打算一直在这里守着了。
她咬着唇,实在无奈,拿了衣服去床榻上换,她放下帘子,背朝着外面。
屋里寂静无比,微弱的烛光下闪烁着她的窈窕身影,邵司鹄忽然的转头,看着她的身影,久久的,在心底略过一道异样的情愫。霍玲珑穿戴好了之后,便没有出来,直接的拉了被子睡觉。
生硬的床榻,发酸的身体,让她很不舒服,但舟车劳顿,俩日的颠簸,她早已扛不住了。不多时,困意袭来,她忍不住的闭上了打架的眼睛。邵司鹄听着她安稳的呼吸声,慢慢的睁开眼,悄然的走到她的身边。
大半年了,她的音容相貌总是若有似无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明白,对于这个女人,早已经不是单纯的利用,但为了家国天下,他又不得不舍弃她……叹了口气,手去向着了魔似得抚摸上了他的脸,眉间到嘴唇,一点点的描摹着她清丽的轮廓。
半年多了,她终于是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也不知道霍玲珑做了什么梦,眉头紧皱着一直在挣扎,他握住她乱动的手,企图给她一丝安稳,可就在指尖碰触的那一瞬间,她低喃了一声,“皇上……”
皇上?!聂沛溟……
她居然在睡梦中都喊着聂沛溟的名字,心中顿时掀起无法抑制的波潮?!才入宫几个月,聂沛溟已经在她心底留下痕迹了么?!如是想着,手上的力道不由的倏紧,霍玲珑吃痛,猛然的睁开眼,她看到邵司鹄一脸怒气的坐在她边缘的时候,心间一跳,声音都尖锐了,“你要做什么?!”
他无动于衷,似乎刚刚眸中翻动起涟漪的人不是他一样。手松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冷声的道,“怕你冻死,给你盖被子而已。”
霍玲珑被气的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这么一闹,她了无睡意,只盯着这破旧的帷幔顶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邵司鹄突然熄了烛火窜到她身边,不由分说的点住她的穴道,抱在怀里往衣橱那边躲去。
渐渐的,似乎有人靠近窗边,邵司鹄眸光微闪,忽然间从腰间抽出一把软箭,直接的刺过去,只听得闷哼一声吼,人已经倒下。霍玲珑被吓得花容失色,一脸煞白,邵司鹄也顾不得什么,捞起她就往外走。
房间外,他砍断马车前面的绳,拥着霍玲珑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往城外跑。
……
鸢王府内,烛火通明,聂沛鸢紧蹙着眉头看着驿站传来的消息,霍贵人被人劫走……重重的一下拍在案几上,对着手下的人发怒道,“找,都给本王去找!”
寂安闻言跪下,“王爷,霍贵人丢了这个消息皇上这时也该接到了,若是我们派人找,被皇上察觉的话,一切都是白费心机了。”
聂沛鸢闻言,不由的握紧拳,的确,现在不是暴露他的势力的好时机,但若是不找的话,她又该如何?!沉了沉声道,“被掳走的时候可有什么线索?!”
寂安想了想道,“这一次掳人应该是顶级的高手,而且是单独行动。”那人不但未伤驿馆中任何人,就连我们藏在暗中保护的霍贵人的暗卫都没有察觉出动静来。顿了顿,他道,“霍贵人还有何仇家?”
聂沛鸢眼底闪烁过些许的光芒,仇家,可不就现成有一个么?!
“邵大人呢,这几天有什么动静?”
“邵大人称病在驿馆里休息,但根据线人的汇报,每天都有看到邵大人在院子里休息。”寂安如是的回答,聂沛鸢却是冷哼一声,“就算不是他,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寂安,“给本王盯着他,有任何异状都来禀告。”
“是。”寂安领命正准备离开,聂沛鸢却突然喊住他道,“召集十名死士……”
人走后,聂沛鸢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些笑,他既然不能确定四哥会不会寻找,那么他逼的四哥找了。
第十九章:杀机四浮
御书房里,聂沛溟来回的踱步,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但却任谁都知道殿内气氛不佳。不一会儿,有内侍来报,“鸢王殿下到了。”
他终于停下脚步,说,“宣。”
不多时,聂沛鸢进来,“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聂沛溟淡淡的开口,然后使了个眼色给叶公公,几十年的跟随,自是知道皇帝的意思,立刻的带人下去,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他们俩个。
“皇上,紧急召见微臣有什么事?”聂沛鸢上前问,饶是心中了然影卫已经将事情闹大,面上依旧装模作样,果然,听到聂沛溟说,“霍贵人遇刺了。”
聂沛鸢故作惊讶的道,“什么?!”
聂沛溟不言语,良久,才开口道,“九弟,你暗中走一趟,切记,此事不可闹大。”
“是,微臣遵旨。”
当天在聂沛溟的默许下,聂沛鸢带兵前去,他策马飞奔,一到驿馆,率先去找楚月,这个女子的城府他是知道的,并不下于霍玲珑,甚至是有过之而不及。
“究竟怎么回事?”开门见山的问,却见楚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早上起来去霍姐姐的房间时,她已经不见了。而且屋子里一丝不乱,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
“有没有使用药物?类似于迷香之类的?”
“我检查过了,没有。”
聂沛鸢拧眉,难道就这么的凭空消失了么?不,绝对不可能,必定是有人将之掳走了,但驿馆近乎城郊,他们随时有可能出城,出了京城,官道分八道,道道延伸,又该去哪里找呢?眸色变换,眼底暗沉一片。
……
邵司鹄带着她一路狂奔,没日没夜的,直到马停在路边不肯再跑的时候,他才放开她,一落地,霍玲珑便推开他扶树喘息,这样的颠簸,她差一点要窒息而死了。
邵司鹄站在一旁,看着她满脸的煞白,眼中不禁的闪过怜惜来,她向来是天之骄女,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踱步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背脊,“忍一忍,我们快到了。”说话间,运送着内力到她的体内,一股暖流运转周身,顿时,让人有了力气。
可是,她却实在嫌恶他这样的虚情假意,用力的推开他,冷笑道,“邵司鹄,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若不是掳走我,我何至于要颠沛流离?!”
他眉间跳动,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恶狠狠的,“霍玲珑,若不是我,你现在就死在了驿馆中。”
“除了你,还有谁要我命?”
一时间无言以对,抿了抿唇,邵司鹄道,“那个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知道多了对你有害无益。”
邵司鹄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间空中响起一声呼啸声,他脸色大变,一把抱着她往前飞去,在地上翻滚了俩圈,疼得她惊叫不已,可是还不等她缓神的时候,就看到刚刚站定的地方有无数根箭定在那里。
沙尘起,杀气弥漫,越发的显得阴沉的天可怕。邵司鹄一手抱着她,一手从腰间抽出软剑来扫落迎面射来的箭雨,霍玲珑身在闺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吓得脸色煞白,脑海中轰隆隆的只剩一片空白。
“鹄儿,你当真要护着这个女人么?”半空中传来阴冷的声音,让邵司鹄面色一紧,对着空中喊着,“师父,她是无辜的。”
“无辜……”阴冷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忽然间又转变成极其难听的笑,直叫人毛骨悚然的,这一刻,霍玲珑终于知道了邵司鹄口中的‘不简单’,不由的往他身边靠了靠,目光搜寻处,却是一点儿都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谁又不无辜呢?”喃喃的反问,也不知道在问谁。
邵司鹄慢慢的将她护在身后,“师父,只此一次,放了她,就当我欠她的还了。”
“鹄儿,不是为师不放过她,是你不肯放过她,师父早先就和你说过,做大事者不该居于儿女私情,这个女人既然能让你违背我,就断不能再留了。”话到最后一字的时候,厉声滑过长空,直让人心惊。
未等霍玲珑反应,邵司鹄扣在她腰上的手忽然用力,他拥着她急速后退,“走!”
“邵儿,你太让为师失望了。”话落,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正四面八方的涌现他们,暗箭夹杂着袭击,一波接着一波,不死不休。
天渐渐黑了,血腥之气也渐渐的浓郁起来,刚才还能稍微辩驳些方向的霍玲珑,此刻只能任由邵司鹄主宰。她从来都知道这个男人有武功,却不知道他的武功高到如此地步,哪怕是看不分明,也清楚的察觉到剑气的凌厉,每一次他滑过再落下的时候,总会听到一声闷哼。
也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人,这一路,他们边走边杀,摔倒了再爬起来,反反复复的终于到了密林的最中央。
邵司鹄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追来,才将剑插入地上,他握着间跪地喘息,拼死杀了这么多人,他早已经精疲力竭了。此时若是有人再来,他也只能束手待擒了。
“邵司鹄……”她轻声的喊他,眼中的含义复杂无比,他仰头和她对视,忽然间,他笑了,血色映衬着格外的魅惑,他说,“我没有想到会和你死在一起。”顿了顿,又道,“可是这样,也还不错。”他明白,这个密林也掩护不了他们多久,都是经过训练的杀手,寻人不在话下。
霍玲珑有些气恼,瞪着他说,“邵司鹄!”
“我在……”话落,就是一阵咳嗽,霍玲珑这时才仔细的看他,他衣衫凌乱,身上还有好几道口子,肩膀上那一块更是有血迹在不断的渗出……他灭了她满门换了功名富贵,却又在她生死未卜之际救了她。邵司鹄,这样做又是何苦呢?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些,不是么?
寒风吹过她的发,凌乱间依稀可见倾城的容颜,她惨白着一张脸,有些自嘲的笑了,“邵司鹄,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这样的见面。”
“那你想过我们见面的场面是怎么样的?”他靠在一旁,轻声的问。
“亲手杀了你,祭奠我霍家满门。”
话落,他就撑着身子走到她身边,将剑递给她,“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这是一把软剑,藏于腰身之内,薄如蝉翼却见血封喉。
她接过,抬头架在了他脖子上,目光冷冽,无一丝一豪的感情,可是她却依旧没有动手,四目相对时,她忽然说,“你究竟是谁?”
他愣了愣,道,“邵司鹄。”
“你真实身份!”她冷声问,他却缄默不答,反而淡笑着说,“玲珑,是动不了手么?”刚说完,还不等她反应,他就已经从丢了一颗药丸在她嘴里,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打了她一掌,肩头顿感一股大力,人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到底,突然的变故,让她浑身冰凉,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昏过去了。
黑暗中,他长身玉立,身后不知何时闪现出一个黑袍男子,他站在那里,悄无声息,如同鬼魅般。
“鹄儿……”那人轻声的喊。
邵司鹄回头,跪地喊,“师傅,徒儿知错了。”
那人冷眼的看着跪地的邵司鹄,顿了顿,才道,“知错就改,就还是为师的好徒儿。”说着,将他扶起,然后隔空一探,原本还在地上的软剑已经到了他的手里,“鹄儿,最后一次机会,亲手杀了她。”
“是,师傅。”没有犹豫的,他提剑而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的女子,狠狠的补了一剑,胸口位置,从远处看,及在心脉处。
黑衣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然后才慢慢的笑了。
邵司鹄眼中一痛,还是跪地道,“师傅,密林里野兽出没,我想将她埋了再走,留一个全尸……”
黑衣人见邵司鹄执着,终究是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去埋了她吧。”他知道,今天逼的邵司鹄将她杀了,已是不易。
“谢师傅。”邵司鹄起身,抱着她离开。
他一步接着一步的往前走,耳听八方,在察觉身边再无气息习武之人的气息时,开始输内力到她的体内,一整个周天后,他察觉自己支撑不住时才收了势,霜打的树干上,他抱着她靠在那里,手不禁的抚摸上她的脸颊,苦笑着,“终究是我想的太简单,你我,注定不是一路人。”
一夜的奔波,就在他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官道上有一群官兵在寻人,邵司鹄定睛一看,那为首的着紫衣带玉冠的男人正是鸢王聂沛鸢!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然后脚尖点地,将她放到了不远处,同时,飞身在一旁的树林里穿梭,引起官兵的注意,让其一路的前进。
终于,有人高喊着,“王爷,有人倒在地上……”
聂沛鸢闻言望去,顿时眸色加深,当即,飞身过去,将之拥在怀里,大喊,“掉头,回驿馆!”
沙尘滚滚,一路人马飞奔而去,邵司鹄在树林里看着,直到人影消失于眼眸中,他才离开。
第二十章:殿内切磋
脑袋昏沉,断断续续的似乎有人在哭,闹的头更疼,她很想叫那人别在哭了,可是眼睛睁不开,身子更向被碾压过的,好疼。微微的动了动下手指。
她好渴,水……水,断断续续的呜咽着,她很想要挣扎起来,奈何怎么也动不了。忽然间碰触到一个温暖的物体,还没有等她反应,唇边滑过清凉感觉,她微张,想要吞咽,奈何身子疼痛,连带着张嘴都成了奢侈。
也不知道是谁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清水便入了喉咙,顺带着还有俩片薄唇,冰凉的带着啃咬。如此暧昧的动作,倏然让她大惊,也顾不得什么,拼着一股气力就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个男人,他面色白皙,容颜妖媚,不是聂沛鸢还是谁?!
顿时惊的连连咳嗽!
他见她如此,连忙将她抱起来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慢点……”
好不容易舒缓过来,她便要推开他,奈何怎么都无法撼动他,索性的靠在他怀里。一切都在脑海里回放着,从邵司鹄劫走她到打伤她,一幕幕的,美眸里顿时溢出惊恐来,“我、我怎么在这里?”
聂沛鸢听到她的声音,慢慢的道,“不知道,你是本王在官道上捡到的。”
“什么?”她眼底掠过惊讶,官道上捡回来的?可是她明明的记得她是在密林里被打伤的啊!心中掠过疑惑,不等开口,聂沛鸢便眯着眼睛问,“究竟是谁伤了你?”顿了顿,又道,“你什么时候又服用过护体的圣药?”
接连的俩个问句让她沉默不语。
她终于明白了邵司鹄在打伤前要塞她一颗药丸了,原来他是算准了那个黑衣人会追回来,所以早早的做了防备,一方面投诚,打伤她以保证真心,一方面喂她护体圣药,保她性命,呵,果然是心思深沉的男人,一步步的算的精准无比!
聂沛鸢看着她脸上神色变换,忽然间问道,“你知不知道是谁要杀你?”
霍玲珑摇头。
“当真不知?”他盯着她,带着压迫,她还是摇了摇头。
聂沛鸢知道她不想说,也不想逼迫她什么,只抿了抿唇靠在那里。一时间,屋子里寂静起来,连彼此的呼吸都听的清楚。
良久,在霍玲珑感觉困意袭来的时候,她才轻动了下身子。聂沛鸢扶着她躺下,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她拉住他,“王爷,这、这一件事、事情,打算怎么处理?”
聂沛鸢沉吟了下,然后道,“对外你只需称病,别的本王来处理。”顿了顿,他又道,“如今你是风口浪尖上的人,要是再出一点儿事无疑是给人议论的把柄,但这次亏本王不会让你白吃,本王会暗查到底,定会让害你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谢王爷。”霍玲珑轻声的说。
聂沛鸢出了屋子后,霍玲珑逐渐的又堕入了梦境里。三月桃花盛开的时节,她一身粉衫站在其中,一声声的喊着,“司鹄,司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黑了。垂眸看着身边的人,低头靠在一旁,是楚月,刚动了下,她便醒了。
双眼顿时迸发出神采,轻声的道,“霍姐姐,你等等,我去让厨房准备吃食。”她很激动,一说完就跑了出去。等再进来的时候才看到霍玲珑带笑的看着她。
脸颊微红,走到她身边,将霍玲珑扶了起来。
刚坐好,霍玲珑便问,“我几时能好起来?”
楚月按住她的手腕把脉,蹙了蹙眉头道,“加快调养,也要一个多月。”
俩个多月,霍玲珑在心底算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来的及。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重伤,不养好一切都是空谈。楚月不是多嘴的人,但现在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霍玲珑捏了捏她的问,“月儿,你想说什么?”
“是不是邵司鹄?”
没头没尾的问话,霍玲珑还是听懂了,她也不掩瞒什么,点了点头。接着又补问了一句,“月儿,我身体的用的是什么药?”居然在受了一掌又受一刀的情况下,还能护住心脉。
楚月的脸色波澜不惊,却说出一个名字:凝香丸!
霍玲珑惊讶不已,顿时惊呼出声,“什么?!”
……
皇宫中,歌舞笙箫,迷离不断,为了迎接时臣,宫宴是一场接着一场。聂沛鸢当属齐国的风流人物,聂沛溟自是让他作陪。当晚,聂沛鸢带着一众青年才俊在许国的官员中转圜,推杯送盏间便来到了邵司鹄的这一席。
“邵大人,本王敬你。”聂沛鸢举杯,邵司鹄站起来,同举了杯,正想喝下去的时候,聂沛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着内力阻拦。
邵司鹄察觉到手上的力道,运气抗争,俩俩对峙间,聂沛鸢轻笑着道,“邵大人,怎么不给本王的面子,一杯水酒都不喝?”
邵司鹄脸色极其难看,也不知道是被眼前的人气的还是抵抗不住而强撑着的难受。
但无论哪一种,聂沛鸢瞧着都无比的解气。
本就收了伤的,又为了护着霍玲珑输了不少的内力,不多时,额头上便冒起了汗。他正要撤手时,聂沛鸢突然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他大惊,顿时一个翻身后退,聂沛鸢不依不饶,紧接着一掌就像邵司鹄的胸口袭去。
他闪身冷笑,脚一踢,伦着椅子便踢了过去,聂沛鸢手一劈,椅子碎裂俩半。
巨大的声响让殿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都移到他们的身上,只见俩个人同时飘出殿中央开始缠斗起来,聂沛鸢身形诡异,招式狠厉,邵司鹄潇洒俊逸,杀气紧随其中,一时间,缠斗的难舍难分。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为何缠斗起来,唯有看着,也不知道是谁,偷偷的打了手势,有内侍跑出殿内。没过多久,居然有人通报,“皇上驾到!”
邵司鹄微微失神,聂沛鸢眼神微眯,趁着这个空档一下子击中了邵司鹄,他连退俩步才将心神稳定下来,一股血腥之气袭来,邵司鹄大惊,连忙的调息处理。
聂沛溟顺声进来,众人下跪三呼万岁。
“平身。”说完,目光不由的在聂沛鸢和邵司鹄身上转圜,顿了顿,他道,“看来这场切磋,朕的九弟要技高一筹了。”
聂沛鸢笑道,“皇上赞。”
邵司鹄见他们君臣一唱一和,唯有将这个哑巴亏给吞了。
聂沛溟的到来,将宫宴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作为和亲使者,在目睹了公主到齐宫之后,便再没有停留的道理。
三日后,许国使臣离开,自然又是聂沛鸢负责送,他看着逶迤的队伍,唇边不经意的勾出一丝冷笑来,“邵司鹄,本王不会让你毁了她!”
送走了使臣,聂沛鸢回宫复命,御书房内,聂沛溟开口,“那日宫宴,你是怎么回事?”
聂沛鸢跪下道,“臣弟一时技痒……”话还没有说完,头顶上便砸来一本奏章,“你就框朕吧!”
聂沛鸢知道他没有责怪的意思,笑着接过奏章,半真半假的道,“皇上英明,臣弟就是想试探下邵司鹄的底。”
“此话怎讲?”聂沛溟慢条斯理的问。
“驿馆的遇刺,据臣的调查应该是许国的人马。”
聂沛溟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聂沛鸢不敢妄自揣测,唯有等着,过了一会儿,聂沛溟忽然的道,“有了……来,九弟……”
……
霍玲珑遇刺的消息终究是被掩藏的,对外只说身染恶疾。这个消息传进宫中的时候,后宫之人皆是唏嘘不已,有看好戏的,也有叹息红颜薄命。聂沛溟特意下恩旨,着令太医院的去驿馆看病,还恩赐让其在驿馆养病。
派来的太医是聂沛鸢的人,不过是走个过场,所以传来宫里的消息皆是病重。
凤阙殿内,凝秋给皇后拆发髻时将近来打听的消息禀报给皇后听,皇后微微蹙眉,仍是不太信,不禁的疑问道,“当真病重了?”
“奴婢不敢欺瞒,的确如此。不但太医院传来是这样的消息,驿馆那边的线人也是如此说。”
皇后看着铜镜里最后一根朱钗褪去时,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步棋就这么的废了,哎……”
“娘娘,后宫之中那多人美人,终归会再有合适的人选的。”凝秋在一旁道。
“但愿如此吧。”
霍玲珑将养在驿馆中,宫中关于她的谣言日渐削弱,倒是柔妃乘势而起,又成为那帝王枕畔盛宠之人。
一个月后,柔妃有孕,六宫侧目。而帝大喜,流水的赏赐进入芸香宫,更是恩宠有加的让柔妃的母亲入宫照料孩子。
源源不断的消息传入霍玲珑耳里,她耐心听着,却不表露分毫心思,倒是穗玉,急的差点要跳脚,看的霍玲珑扑腾一声乐了。
穗玉见霍玲珑笑,不由的懊恼的道,“小主,奴婢这是为您担心,眼看着您伤都要好了,宫里头却没有一点儿让你回去的消息啊……”
、
第二十一章:寒山寺喂药
“不回去岂不是更好,这里山明水秀的,也养人。”穗玉正欲再说什么,霍玲珑便央了她去弄些吃食来,穗玉无奈,知这是打发她呢,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人走后,屋子里便安静了许多。
霍玲珑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唤道,“月儿……”楚月闻言,到其跟前,霍玲珑微眯着眼,神色淡淡的问,“现如今,思云公主的如何?”
楚月愣了愣,才答道,“被封为淑妃,位列四妃之首。”
她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似乎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楚月转身拿了褥子给她盖上,又悄然的走到窗户边,正想要关窗户,就被她拦住了,“别关……”
“下雨了。”楚月提醒的道。
“那就听雨吧。”霍玲珑淡淡的回。
楚月知她的性子,说了几句要注意的话后便离开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靠在软榻上,倏然间却睁开了眼睛,外面黑云笼罩,急风呼啸,真的要下雨了。无端的,她笑了。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也是时候回去了呢。
正瞧着外面的变化,忽然间听到一声响,她以为是穗玉,人便没有转身过去,只嘴角勾笑的说,“我不吃……”话还没有说完,肩上便一软,睁眼望去,却是一身侍卫服色的聂沛鸢。
不吃惊是假的,虽然她早先会料到他回来,却没有想到这么快。
微微的收敛下心神问他,“王爷怎么来了?”
他不说话,只竟自的坐到她身边,跟着横躺了下去,语气慵懒的道,“我若不来,你怎么安心?”
霍玲珑侧着身子咯咯的笑了起来,“怕是王爷不安心吧,明明是按照图上去探测的,却为何扑了个空呢?”
话落,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往身边带,阴冷的眸子迸发出寒意来,“你威胁本王?!”
“玲珑不敢,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她丝毫无惧,甚至的抬头和他对视。
聂沛鸢冷哼,不言语,倒是霍玲珑,笑了起来,灼灼目光中容色倾城,他问,“这么急切的想要回宫?”
“不是急切,是此时正合适。”柔妃怀孕,她若是这个时候回去,必定能固宠,“我在后宫争夺一席之地,您在朝堂之上分庭抗礼,王爷的吩咐,玲珑自是不敢忘。”
他看着她,异色的眸子里越发的深沉,甚至的让她有一种被吸附的感觉,掐紧掌心,稳定心神,正准备起身的时候,他拉住她问,“你当真如此想?”
“不然呢?”霍玲珑气恼,“王爷又以为我怎么想?”她孤苦无依,在这个齐国,除了依靠攀附他,她还能怎么想?
“如此最好。”说话间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霍玲珑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打扰,没过多久,竟然听到沉稳的呼吸声。她愣了下,再转过头去时,这才瞧见了他眼底的青黛。叹了一口气,悄然的起身,将整个榻都留给他。走到窗边,看了眼愈发阴沉的天色,终究将窗户关了起来。
刚关上,便下起了暴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廊下,可见之迅猛。
屋内红烛摇曳,霍玲珑坐在书案上练字,从那日被罚抄佛经之后,她便有练字的习惯,尤其是在驿馆中,不但能消遣时日,也能平心静气。
这一觉聂沛鸢睡得极其安稳,楞是到晚间才醒。精神头恢复了,人也跟着心情舒畅了些,揉了揉眉间的位置,穿靴走到她身边。
见她在摘抄佛经,但神色之间确是淡淡,他问,“你在想什么?”
她被他一惊,笔尖一顿,一朵墨花落到了纸上,霍玲珑不由的蹙眉,她站起来,没好气的道,“在想王爷什么时候走!谣言刚平息,我可不想再重新掀起,招惹是非!”
聂沛鸢揽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在一旁的宣纸上写字,“不会的,再也没有人诋毁你了。”
霍玲珑冷笑,诋毁?何尝是诋毁?!她现在左右逢源,做的可不就是要颠覆朝纲,和人里应外合的事情么?!
但是她瞧见他说的坚定,也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人。
呼吸间,她感觉到脖颈处有鼻息攒动,不由的转头,问道,“那我如何回宫?”
他不以为意,“你心中不是有计较么?”
“当真可行?”皇上虽然有旨意让她和高太后一起回宫,但寒山寺,还有一个鸢王妃!她是高太后的亲侄女,谁知道她一旦去了寒山寺,还有没有命回宫?!太后的手段,她向来有所闻的。顿了顿,咬牙道,“王爷,你知道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聂沛鸢停下了手,懒怠的坐在了椅子上,“那你便在驿馆等着,等着皇上想起你。”
霍玲珑知道他是打趣,面色是白了又红的,索性的也不在与他说话。聂沛鸢自讨了没趣,呆了一会儿便走了,临走之前,他对她说,“放心,皇上不是狠心的人。”
霍玲珑不明所以,看着离开后才回到案几旁,低头,宣纸上赫然有一个大大的‘等’字。
他是让她等么?
可这么的等下去,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一个月,俩个月,还是一年,俩年?!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他,只是这红颜易老,帝爱太薄,她赌不起。
心中有事,自是一夜自是无眠。
第二天一早,穗玉进来伺候的时候,瞧见她神色惨淡的,不由的问道,“小主,你怎么了?”
霍玲珑勾唇苦笑道,“没事,只是有些累罢了。”昨日她还在说穗玉过于急躁,现在见过聂沛鸢之后,仍是一个等字,她倒是无端的急了。
穗玉以为她是身上不痛快,也不在多问,匆匆的伺候了霍玲珑用了早膳后,便退下了。午间的时候,霍玲珑唤来楚月,直接的问,“可有什么药能让脉象看着向孕脉?”
楚月沉吟了下,答道,“有,不过小主,你之前受如此重的伤,乍然有孕只能让人起疑。”
霍玲珑一怔,是啊,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啊,且不说她鬼门关里逃回来,就是在驿馆查出有孕,也会让人诟病。她的确心急了些。
正想着,忽然有人唱和道,“懿旨道……”
霍玲珑楞了下,连忙的起身出去接旨,“嫔妾霍玲珑接旨。”跪下来的那刻,一颗心扑腾腾的跳的不行,恨不得跳到了嗓子眼。
内侍读的内容,她一字一句的都刻在心里,等到宣读完了,都还不曾回过神来。
“霍贵人接旨吧。”内监尖细的声音传到耳里,她才幽幽的回神过来,她双手捧着,跪谢。人走后,霍玲珑这才拿着懿旨来看一遍,确定无误后,一颗心才平静了下来。
她想不通为什么高太后会突然让她去寒山寺陪伴,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好消息。
车架皆在外面,明日就要启程,跟着的丫头们匆匆的开始收拾打包行囊。翌日清晨,天不亮的时候,霍玲珑便由车架带着回寒山寺。
到了寺庙,她率先去拜见太后。重重帘幔下,霍玲珑由婢女领着去太后的寝殿。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也是权倾天下的传奇女人,对于她的故事,三国皆知,从贵人到皇后,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此后更是宠冠六宫,但可怜的是,一生无子,膝下唯有一女。
霍玲珑到了跟前,跪下,“嫔妾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屋内滴漏声响,高太后却不叫她起身,霍玲珑跪在那里,神色无变,一点点的等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才传来沙哑的声音,“抬起头来。”
霍玲珑心中诧异,却也不得不照做。
倏然抬头,一抹倾城色映入眼中,高太后瞧着,只见面前的女子波澜不惊,丝毫无惧,眼观鼻,口对心,开始打量。同样的,霍玲珑也在观察高太后,只见她身穿蓝黑的常服,金纹包边,贵气逼人。
“你就是霍玲珑?”高太后轻声的问道。
霍玲珑不卑不亢的答,“回太后娘娘的话,嫔妾正是霍玲珑。”
话落,太后便厉声的道,“来人,将东西端上来。”
不多时,便有老嬷嬷端着漆盘进屋来,一碗漆黑的药便摆在了她的面前,霍玲珑瞧着,不由的背脊生寒,她不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但无疑,不是好东西。紧紧的掐着掌心,隐忍着。
“霍贵人,喝吧。”老嬷嬷在一旁说道,“这是太后娘娘对您的恩赐。”
霍玲珑看着那一碗药,敛眉吸气的问道,“敢问太后娘娘,嫔妾犯了什么错?”
“媚主乱上,祸乱朝纲,让皇帝为你无端罢黜官员,这些可还够?”太后捏着佛珠慢慢的道,多年的历练,是不怒自威。、
霍玲珑听她说完,心已经是凉个透。她知道,这高太后是故意发难,但……心底忽然折射出一抹亮光来,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然后,重重的磕了个头,“谢太后娘娘的恩赐。”说完,拿起药碗,一股脑儿的喝下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第二十二章:来看看你
是的,她在赌,赌众目睽睽之下,赵太后不会做的那么明显。
显然的,她赌赢了。一碗药喝下去,却全然不见半分反应。霍玲珑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平稳了过来。
“倒是个有胆识的。”赵太后挥了挥手,然后道,“本宫乏了,跪安吧。”
“嫔妾告退。”霍玲珑磕了个头退出禅房,外面的风冷冽,这么的吹到她身上,惊起了一片寒意,这时她才发现浑身湿透。脚步虚浮,不敢再耽搁,匆匆的回了屋子,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吓的,回到屋子后,她只觉得浑身酸软。
穗玉瞧着,连忙的扶着,霍玲珑吩咐了声,“月儿回来,让她即刻来见我。”楚月被她派出去办事情了,虽然她现在没有异样,但总要小心为上。
穗玉应下了,在一旁服侍着霍玲珑躺下才到外间守着。到了半夜,忽然的腹痛难忍,如同刀在肚子里搅着,起初她还能忍着呢,可是越来越凶险,只痛得她浑身冒冷汗。她想要喊人,却没有一丝力气。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忽然间又想起赵太后的药,不禁的咬唇流露出恨意来,她果然还是低估了赵太后的狠,当真敢堂而皇之的杀人。手掐着掌心,疼的她都忍不住**出来。穗玉在外间听到意响,拿起烛火进内屋,却见霍玲珑脸惨白如雪,春色发青。
当即吓得差点把烛台掉在地上,她连忙到霍玲珑床榻前喊着,“小主,小主,你怎么了?”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乘着烛火,颤颤幽幽的伸出自己的手,只见指甲盖里都是乌黑的。
“去、去后山找月儿……去……快去……”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来,就痛得五脏俱焚。
穗玉被吓得不轻,听到如此的吩咐,也等不及了,连忙的奔出去往后山,那里漆黑一片,草木又繁茂,穗玉猛然到后山,就吓得哆嗦了下,可是想到霍玲珑的样子,胆子到大了些,她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月姐姐,月姐姐……”
王府养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是听到有人呼喊,连忙的制止了彼此间的交谈,楚月察觉到暗卫的反常,凝神闭气,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声声的低喊,好像喊的还是自己,连忙的坐了停止的手势。
暗卫自是懂她的意思,连忙隐藏起来。楚月闻声出去,借着月光不多时就瞧见穗玉在草木里乱窜,还未等她多做怀疑,穗玉便一下子奔了过来,她抓住楚月直外跑,“月姐姐,小主、小主不好了,你快、回去瞧瞧……”
如惊雷般的脑海里炸开,什么叫霍玲珑不好了?!早先时候,她还交代自己事情啊,想着,脚步不由的加快了。
后山离霍玲珑入住的禅房不远,不多时楚月便回来了,进了屋子,便瞧见霍玲珑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赶忙过去为她号脉,居然是中毒了!也顾不得穗玉还在屋子里,直接拿了随身带的金针来。
三针下去,原本是没有生气的霍玲珑忽然醒了过来,她面目狰狞的在床上挣扎着,不一会儿,就呕出一口黑血来,然后又倒了下去。
“小主,小主……”穗玉瞧着惊呼连连。
楚月听她声音尖锐,连忙的走到穗玉身边捂住她的唇,“别伸张,小主没事了。”穗玉直瞪着面前的人,好似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你别乱喊,我便放手。”楚月说道。
穗玉点了点头。
得到新鲜空气后,穗玉扶住胸口站在那里,楚月则到一旁的案几上写方子。写好后交给穗玉,“你找了空去外面买药,切记,不可让别人知道。”沉吟了下,“如果有人问起,你便说去驿馆瞧瞧,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穗玉又点了点头,终究是小姑娘的心性,还是问出了口,“月姐姐,你会医术啊?”
楚月也不瞒,她明白今日穗玉瞧见了,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只说道,“我外祖是郎中,从小跟在后面学了些,不过穗玉,这件事情要保密,知道么?”
“放心吧,月姐姐,我懂的。”
楚月微微的笑了,“去吧,小主这儿由我照顾。”
人走后,楚月才叹了一口气,还好她回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些,怕是霍玲珑就要命丧黄泉,到了那时,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搅了温热的帕子,坐在床畔边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
夜漫长,无眠的人却很多,一如赵太后。
她从来不是什么慈悲的人,这一生为了权势,为了赵家,不知道染了多少血腥,起初,她觉得并没有什么,强者为尊,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越觉得肮脏,佛说业障做下的多了,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而她这一生,做下这么多的杀戮,都不知道地狱能不能收留她。
门嘎吱一声响,一位老嬷嬷进屋来恭敬的站在赵太后面前,“娘娘……”
赵太后眼睛都没有抬,只问,“后头的怎么样了?”
“应该是不好了,一大早的,那人房里的丫头就匆匆的下山去医馆了。”
赵太后放下手里的佛珠,站起身来,老嬷嬷立刻的去扶着,“哎,在佛门里坐下这业障,真的是……罢了,事已至此,摆驾回宫吧。”
“是。”老嬷嬷应承着道,“那……后头那位怎么办?如果死讯传出来……”
话没有说完,赵太后锐利的眸子便直射她,厉声道,“病死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都在水道上了,还能害人不成?”
老嬷嬷连忙扶首道,“娘娘息怒,奴婢妄言了。”
“下去吧。”赵太后坐到软榻上吩咐道,老嬷嬷不敢停留,下去帮忙收拾东西了。
……
霍玲珑像是做了一个极长的噩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她睁开眼的那个刹那,依旧是心惊胆颤的,似乎是带着那夜的疼痛一般,连动手指都是吃力,还是一旁的楚月最先察觉到,她连忙的蹲到床畔边缘,按住想要挣扎着起来的霍玲珑,“别起来,余毒还未清……”
闻言,霍玲珑也懒得再动,让楚月帮忙靠坐着后才开口问,“我、我中的是什么毒?”
“河豚毒。”楚月答道。
霍玲珑暗掐着掌心,美眸中隐隐的迸发出杀意来,看的楚月都心惊,她不由的握住霍玲珑的手,给予温暖,她知道霍玲珑要报仇,走的是一条最难的路。现如今,她除了陪伴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的传到肌肤里去,霍玲珑晃了晃心神,这才恢复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楚月摇头,“还没有来的及说什么,就听到穗玉的声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先回来了。”
霍玲珑沉吟着,苍白的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阴影,楚月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霍姐姐,我们要回宫怕是遥遥无期了。”霍玲珑大惊,连忙抓住楚月的手,“怎么回事?”
“太后已经起驾回宫了。”
……
御书房里,聂沛溟接到寒山寺的消息,眉头紧蹙。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派人跟着霍玲珑,倒不是他不相信聂沛鸢的话,是许国人所为,而是想拿她探一下究竟是谁要她的命。一次次的暗杀,实力都非凡,何况还能堂而皇之的在齐京动手,一定是先埋了据点的。
他不能任由这些势力发展下去,无论是许国的还是朝廷的。
然而,这些天的追踪除了杀了一些刺客外,一无所获,来的都是死士,一旦风头不对,不等他捕捉活口,早就先自杀了。
如今又接到她病重的消息,不由的叹了口气,这个女子,总是让人心疼的。
……
赵太后留了眼线在寒山寺里,只等过了这几天就将霍玲珑病故的消息发出去,霍玲珑也不傻,索性的呆在屋子里,每日穗玉楚月轮流守着,反正她浑身乏力,也好好的休养。
这一日,霍玲珑这靠在软榻上想事情,这些日子,时时被人监视着,消息送不出去,她又被困在屋子里来去不得,实在烦闷的紧,仿佛是入了一个死局般。甚至的,她都不知道赵太后真的宣布她病故了,她该如何反抗。
明着来,定然是不可能,暗着来,难道一辈子隐姓埋名么?
眉头蹙着,正烦躁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有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在想什么?”
乍然回神,待霍玲珑看清面前的人时,不由的吓了一跳,她真的快要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眼前这个眉目如画,气质清雅尊贵的男人不是聂沛溟还有谁?
愣愣的,她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面前的人还在,甚至带着温润的笑容。
“皇上……”轻喊着后便要起身行礼,聂沛溟抬手扶住她,深眸里带着她看不懂的神情,“听说你又病了,现在可曾好些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许久来找到自己的声音,“嫔妾没事,只是,皇上,您怎么来了寒山寺?”
他含笑的握住她的手道,“朕来看看你。”
第二十三章:登山承诺
暗夜里,四处都静静的,她的手就这么握在他的掌心里,暖暖的包裹着,恍然的让她都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他总是这样子,在人最绝望的时候出现,沉稳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一句‘朕来看看你’,柔情中让人心动,说不上是哪里,却叫让鼻子泛了酸。但她的欣喜感动只是一瞬便消失了,早已经不是情爱中挣扎的女子,怎会还单纯的以为帝王来这里只为看她呢?
心思百转千回,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扯着嘴角展开笑容,喃喃的喊了声,“皇上……”
聂沛溟在她手上拍了拍,“好好的养身子,腊八节的时候跟朕一起回去。”
她笑容未退,此刻,夹杂了泪水在眼眶中,愈发的让人怜惜,她柔声的靠在聂沛溟怀里说,“是,嫔妾遵命。”
皇帝连赶夜赶路来寒山寺的消息不胫而走,明面上许多人传是聂沛溟上山请教寒山寺的枯叶大师,但更多的人则是将这个现象偏向于皇上去接久病的霍玲珑。
不消几日,便谣言四起,有人羡慕,有人嫉妒,然而,更有人唏嘘,一个能让帝王如此庇护的女子,也许并没有那么不堪。
霍玲珑在这样的猜测中波澜无惊养病,倒是宫里的一甘人等炸开了锅。
这天,正是大家给皇后请安的日子,众妃嫔都来到了凤阙殿,皇后还未起,妃嫔们便三三俩俩的在一起说话,聊得最多的便是那霍玲珑。
“还真别说,那位命真大啊,这么折腾的,还能好好的活下来,这一次回来后指不定皇上要怎么放在心间宠着呢。”也不知是谁说的,居然落到了锦贵人耳里,她冷哼一声,“可不是嘛,在千里之外生个病,还搅得皇上亲自去了,这要是到了跟前,可不得捧在手里。”说着,倒是嬉笑出声了,“柔妃娘娘正怀着孕,怕是等十月怀胎生下孩子,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柔妃进屋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怒从脚底起,甩袖呵斥,“放肆!”皇上这一次做的,无疑是在戳她的心窝,本就是气了好几天的,这下子被一撩,怎么的也静不下心了。
众人听到声音,这才意识到柔妃娘娘来了,纷纷住嘴行礼,柔妃是四妃之一,暗自编排便就是犯了大不敬的罪,此时发怒,无人敢吭声,锦贵人虽心有不甘,也不得不低头。
柔妃不打算放过锦贵人,斜睨着锦贵人,“以下犯上,给本宫掌嘴!”
锦贵人大惊,抬起头来看向柔妃时依旧不遮掩心底的傲气,“柔妃娘娘,这是凤阙殿,嫔妾做错了自有皇后娘娘教导,何况嫔妾也是皇上的妃子,宫妃有错,自有宫正司来责罚,不得私下行刑。”
柔妃被这么一番话气的,连说了三个好,她向前一步,上前就是一耳光,‘啪’的打在了锦贵人脸上,顿时,五印俱显,可见这一巴掌有多么重。
锦贵人是皇后亲妹,一向在宫中横行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柔妃,“你……”
“你什么你?!对本宫你需称娘娘,这点儿规矩都不懂么?”柔妃毫不在意的说,更是气的锦贵人浑身发颤,奈何尊卑有别,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是如何也不懂动手的,隐忍着,只死死的看着柔妃。
柔妃瞧见她这般想掐死自己又动不了手的模样实在解气,倒是笑了出来,“怎么,不服气?”
锦贵人唯有低头道,“嫔妾不敢。”
“哼。”柔妃冷哼着越过她,直接的坐到左起的第一张位置上去。
因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倒是都消停了,等皇后进来的时候还奇怪了些,怎么偌大的殿内一丝声音都没有,往日里来请安,就算是清冷些也总有人声。
带着疑惑走到凤座上,接受众人行李后说了几句便让众人散了,倒是锦贵人被凝秋喊住,“小主,娘娘有请。”
她心中一喜,连忙的跟随上去。想来是皇后娘娘看到自己的脸上巴掌印了,抬手抚摸上去,哼,柔妃,这下可有的你受了。想着,脚步都加快了。
到了皇后跟前,眼睛里顿时挤出几滴泪来,“娘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皇后蹙眉,看着自家的妹妹,还是问出了口,“怎么了这是?”
锦贵人闻言,顺杆儿往上,“娘娘,柔妃就为了一句话,便当众让我责打我!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柔妃是越来越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呀。”
皇后叹了口气,将锦贵人扶了起来,“你啊,这性子也该收敛收敛,柔妃正怀着孕,气性自是比别人大,你还去刺她,不是自讨苦吃么?!”皇后轻拿着锦帕碰了碰锦贵人的脸颊,立时听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凝秋,把玉肌膏拿来。”
吩咐后,领着锦贵人到一旁坐下,“回去好好的敷着,俩三日便好了。到时候宫宴上为本宫争口气,打扮的漂亮些,到时候让皇上好好的瞧瞧我们的锦儿。”
锦贵人听得皇后如此说,面上闪现过一抹红来。
皇后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又嘱咐了几句,不要让她和柔妃冲突的话,锦贵人一门心思都在皇上身上,自是说什么应什么。
人走后,皇后才松懈了下来,她歪在一旁,对凝秋叹气着,“我们家都送来的什么女儿,心智如此不成熟?!”
“娘娘,锦贵人还小,以后慢慢**便是。”凝秋在一旁安慰着。
“罢了,本宫也指望不上她什么,只求她能顺利生下孩子就好。”她虽居于中宫多年,但无子终究硬气不起来。别人家的孩子在怎么样扶持,到时候只得落得被猜忌的份,正如今日的聂沛溟和赵太后。要想真正的抱住王家的尊荣富贵,还得带着王家的血液才好啊。
“多注意锦贵人的吃穿用度,不能出一丝差错。”皇后再一次对凝秋吩咐着,凝秋点头道,“娘娘放心,锦贵人身边的人都是层层筛选的。”
皇后点头,“小心点总是好些。”
……
聂沛溟虽说在寒山寺休息着,但霍玲珑除了第一日瞧见之外,再没有能看到皇上,据随侍的人说是跟着枯叶禅师参禅,她本无心探究,就在院子里养着,这些时日又受伤又中毒的,已经虚了不少。
刚用完晚膳,便有人通报皇上来了,霍玲珑起身到门口,便看到朗朗月色下,他身穿玄色衣衫,外套黑色大敞的含笑的向她走来。
“皇上万安。”霍玲珑福了福身行礼,起身的时候聂沛溟握住她的手道,“陪朕走走吧。”
楚月闻言,连忙拿来披风为她裹上。
寺内寂静,唯有修行的僧人还在敲着木鱼,哒哒的在空中回荡。她不知道聂沛溟要带她去哪里,只是跟着他的脚步一直走,也许是掌心中的温暖吧,这样的黑夜里她反而觉得很平静。霍玲珑的屋子靠近后山,聂沛溟带着她一路的走过去,居然登上了石阶。
俩个人,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一步步的相互搀扶着往上走。这里的石阶是专门修建的,是以并不难走,不一会儿,他们便登上了顶端。山顶上,夜风凌厉,聂沛溟拥着她到亭子里。
“张开心胸,往下看。”聂沛溟在她耳畔边缘说,霍玲珑依言眺望远处,明月高悬,万家灯火尽入眼底,一望无际,连带着心胸都开拓了。
“好美。”她不由的惊呼出声,聂沛溟闻声转头,月光下的她眉眼绽开,美得惊人,不由的叹了句,“是很美。”
霍玲珑转头,刚好撞入他的眼眸中,深沉的眸色中容颜无双,她笑的更开怀了。
聂沛溟帮着她拉了拉披风,然后指着远处说,“在这之中,你看到了什么?”
“万家灯火,数不清的百姓。”霍玲珑斟酌的说道,聂沛溟笑着嗯了声,霍玲珑见他心情不错,胆子也大了些,靠在他胸前问,“那皇上可还看到别的么?”
“除了百姓,朕还看到了天下。”
铿锵有力的话从胸膛溢出,震的霍玲珑僵了下,天下!如今他已经是一国的皇帝,还谈什么天下?!难道说,聂沛溟有着陆中原的野心?!不由的倒吸一口气,然而,却无端的有了些兴奋。如果真的聂沛溟有这个心的话,他必定会挥兵南下,灭了许国。到时候,她的仇便可以报了。
心情激动的,差点儿要控制不住,然,她转念一想,为什么,他要告诉她这些?难道是因为她是无关紧要的人么,还是他信任无权无势的自己呢?!
霍玲珑靠在他的怀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抬眼望去,山下景色尽收眼底,不管聂沛溟是何种想法,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明天跟朕回宫吧。”
“嗯。”夜风凌厉,呼呼的吹着,霍玲珑不由的往他怀里缩了缩,俩个人在原地又站了会,这才下山。在佛门禁地,还是有忌讳的,聂沛溟亲自送了她回寝房才离开,不过在离开的时候,他对她说,“朕不会再让你轻易落入危难之中了。”
第二十四章:误入佛堂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一想到明天就要回宫,她就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折腾,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子时,木鱼声响,哒哒敲入心灵,索性的,霍玲珑披衣起来,寻着木鱼声走,夜深沉,穗玉等人睡得深沉,意外的,倒是没有阻拦她。
寺庙依山而建,在暗夜中幽深阴暗,无端的让人缩了缩脖子,不知何时燃起的执念,竟叫她一步步的前行,不知不觉中居然将她指引到光亮的地方,原来是一座佛堂。
脚立在原地,看着佛堂冷笑,她真真是疯了,大半夜的不睡居然跑来这里!转身正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忽然听到袅袅梵音从屋子里传出,清透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慈悲,不由的让她听得入神,她是听不懂这样的梵文的,但是这样的声音却像有稳定心神的作用,引的人靠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踏进了佛堂。
抬眼环顾四周,佛像林立,一尊如来佛像更是供奉佛堂的正中央,慈眉善目的,如同看透人生千般苦的俯视众生。霍玲珑慢慢的走过去,也不跪,只是立在那里佛堂中央念经的老者后面看如来。
一部经书念完,老者将木鱼放下,宣了一句佛号后霍玲珑才开口问,“都说我佛慈悲,是否当真可解万千苦难?”
“一切皆有心生,心内有佛,所有的苦都不再是苦。”
霍玲珑听到他的话,不由的冷笑,“佛既然能解千番苦,那滔天的恨意又当如何排解?!”
那位老者站起来,转身看向霍玲珑,眼底皆是悲悯,“恨只会让人痛苦,放下才是解脱。”
霍玲珑扫向他的面容,眉须发白,容颜皱纹深刻,倒是一双眼睛赤澄如处子,清透的让她心中一窒,“若放不下呢?”
“这一生便会受尽苦楚。”
话落,霍玲珑竟痴痴的笑了起来。佛堂空旷,笑声随风而逝穿梭于每一寸,苍凉的让人心悸,她看了眼面前和如来一般慈眉善目的老者,“若能遵从本心,一世苦楚又如何?”只要能报仇,哪怕是十八层地狱,她也要闯一闯。
说完后便转身投入黑暗中,那名老者目送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唯有叹息一声,“阿弥陀佛,痴儿啊……”
第二天清晨,霍玲珑伴驾与帝同归。
摇晃的车撵上,透亮的光线穿过明黄的纱幔照映在聂沛溟脸上,金光闪闪,几乎是刺眼的光芒。离宫一个多月,对她来说却好像一年那么长,现在突然要回去,心底倒是莫名的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帘幕起起落落,霍玲珑转头看向窗外,似乎还能看到巍峨的宫殿。
以后,她又要堕入那无边算计的日子里,只是,这一切都是她选择的路,没有后悔药吃,她也不能后悔,深深叹了一口气,手不由的抚摸上心口的位置。
这一剑,她记住了,邵司鹄,他日若有一日再相逢,必定加倍奉还!
车轮滚滚,终于在落日前赶到了驿馆。
聂沛溟公务缠身,早早的入了屋里处理公务,只几日,奏章已经堆积如山,而霍玲珑依旧住在原本的养伤的屋子里。
颠簸了一天,她晚间早早的睡了,到了后半夜,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音由远及近的,“有刺客,有刺客……”接着火光四起,侍卫纷纷出动。
霍玲珑顿时清醒,批了衣服往外走,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又有人来刺杀她了。下意识的哆嗦了下,抱紧自己,穗玉匆匆的进屋来,见她面如死灰,连忙的安慰,“小主放心,呼喊声是从东面传来的,不是争对我们……”
霍玲珑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反应过来,东面!东面可不就是皇上所在的地方么?!顿时三魂去了一半,也顾不得梳妆,扯了衣服随意的挽了个髻便跑出去。
东院门口,侍卫林立,霍玲珑还未等靠近便被拦下了。心中急躁,又看不到情况,开口问身边的侍卫,他们一言不发。她知道皇帝的一切都是机密,唯有在殿外徘徊,许久,有内监出来,他是叶公公的徒弟,自是认识霍玲珑的,对着她行礼,还未等开口,霍玲珑便匆忙的开口询问,“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没事,只是伤了几个侍卫。”
一颗心彻底的定了下来,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还好,皇上没事,正待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内监喊住了霍玲珑,霍玲珑转身,听的他说,“小主快进去吧,皇上刚刚就是派奴婢去寻小主的……”
闻言,霍玲珑便匆匆的进屋,殿内血腥弥漫,一路走过去直叫她心惊肉跳的,到内殿的时候,聂沛溟正从屏风后出来,看到他完好无损,这才扑过去,“皇上……”
……
外面的动静着实大,楚月匆匆的起身去看霍玲珑,听穗玉说她没事并留在了皇上那边后,这才安心的回了屋子。刚进门,便察觉到一股诡异的血腥之气。
暗道不好。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一道冰冷的刀刃便贴在了她的喉咙口,刺骨的寒意让她的肌肤忍不住的颤抖。
“不许动,也不许喊叫。”清冷带着沙哑的声音传来,为了示威似得,寒韧往她的脖子边又近了些,仿佛只要她一挣扎,便会死在这锋利的刀刃下。
楚月下意识的蹙眉,仍有他将自己扯到屏风后,可没过多久,她便闻到屋子里拿浓烈的血腥味,如果不是身上受伤了,不会有那么重的,想起东院发生的,想来这便是刺客了,而且伤的不轻。
如此,她便往后缩了缩,脱离了刀刃的锋利后才幽幽的开口,“公子身受重伤,就算是杀了我也逃不出驿馆,何苦呢。”
那人一怔,他没有想到身边的女子如此大胆,在生死关头还能和他讨价还价,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她突然转身过来看他,四目相对间,她看到了他眼底滑过的惊诧。
那人恼怒,正想再次动手解决到眼前的女子时,手臂就不自然地酸麻起来,一种无力的感觉瞬间传遍了整条手臂,险些的连匕首都抓不住。
“你……”眼底惊恐无比,她对他做了什么?!他就算是受了伤,也不是这般内力全失,全身无力,口不能言的样子啊。头发昏,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将那把匕首夺了过去后,走过去将屋内的烛火点燃。
屋内透亮,楚月终于瞧清楚了眼前的人,一身夜行衣,看不清面容,倒是身材魁梧英挺。她拍到身上的粉末,这才走到他的身边,直接的扯到了他的面巾,黝黑的皮肤,平淡无奇的容貌呈现于眼前的时候,眼底闪现出一抹失望。
饶是闪的快,也让面前的人捕捉到了,不禁的又好气又好笑的。
然,还没有等他反应,楚月便像发现了什么,抬手直接摸上了他的脸,然后在颈处的伤痕撕开,一下子将面具扯了开来,然后出现的又是一张新的面容,此人轮廓极深,鹰鼻薄唇,眼眸深的而有些呈现异色,说不上俊美,却自有一股英气,不像是齐许俩国的人。
她在他面前又洒了一些粉末后,问道,“你是秦国人?”
黑衣人下意识的扯嗓子,在发现能说话的时候,沉下声来反问,“你是谁?”
“我先问你的。”楚月强调,自顾的拿来椅子坐在一旁,喝茶。
黑衣人嘴角抽搐,这还有先后么?!他侧过头,不去看面前的女子。
楚月见他不搭理,知道这人硬气,开始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直接喊人把你交出去。”
“姑娘不怕被我反咬一口,说你是同谋?”
“怕。”楚月诚实的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先杀了你。”说着,便用匕首抵着他的脖颈,他冷哼,根本不信眼前娇小的女子会杀人,楚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用力,割出了一丝血痕,痛楚传来,那人眼底才有了惧色,他明白眼前的女子说的出做的到。
他抿了抿唇道,“我是秦国人。”受伤极重,又和楚月墨迹了这么会,早就支撑不住,脸上不由的浮现不自然。
“嗯。”楚月轻嗯了下,然后不多话的拿着匕首将他的衣服划开。
“你、你是女人么?”黑衣人有些震惊,他看着着女子的服饰,应该是齐国宫廷服侍,怎么,怎么齐国的女人都这么彪悍么?!不说是齐国人将人伦教义看的特别重么?!
楚月白了他一眼,自顾的将他的衣服撕开,然后转身回屋子,拿药给他敷着,仔细的包扎后,又丢了颗药丸在他嘴里,“补血的,毒不死你。”
黑衣人嘴角又抽了抽,这个女人,看着她的时候不由的多了些探究。从来,他没有对谁放开戒备过,他的身份,他的武功赋予了他这样的权利,然而,在这样武功尽失的情况下,居然被人如此的作弄。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杀他,但是他又说不清她为什么要救他!
第二十五章:太后赐药
而他,最不愿意欠的就是人情。
包扎好后,他沉声主动问道,“姑娘,你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姑娘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在下自当全力以赴。”
楚月漫不经心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看他说,“既然这样,你给我十万两吧,嗯,就当诊金了。”
黑衣人的脸彻底的僵掉了,伸手要钱还要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估计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楚月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答应,幽幽的走到他面前,“你自己问我的有什么要帮忙的,恰好我什么都不缺,就缺钱。”顿了顿,她又道,“何况你真的确定刚刚我给你吃的是补血的丹丸?”
黑衣人面色一凛,一股气瞬间从脚底上升,“你……”
楚月打断他,“别你啊你了,你痛快点给我银票不就好了?”既然能顺利探听到齐国皇帝的消息,那么这秦国人在齐国一定有根据点,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请来的杀手,也总算有钱的。
黑衣人彻底的语塞,憋了半天来了句,“我没带钱。”有些愤恨的,谁杀人还带钱的?!
楚月恍然,“没事,你给我打个欠条就好了。”说着,就从他身上摸啊摸的,最终摸到一块玉佩,龙纹雕刻,背面还刻了一个‘皓’字,唇角勾起,拿着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就这个了,先拿来抵押。”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黑衣人无语,他能说不么?
“快说,我拿这个去哪里换钱?”楚月催促的道,黑衣人咬牙切齿,“你到京城最大的酒楼:凌萃阁里等着,自会有人找你。”
“嗯,我就给你十天时间,过了十天,我就拿玉佩去当了。”说着,便转身上了床榻,闭上眼睛那刻,她说,“别妄图恢复内力,这药能控制三个时辰。”
“……黑衣人仰头望天,在等低头的时候,他居然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她居然睡着了,在暗哑的烛光下,他这才仔细的看她,清淡的小脸,卷翘的睫毛,眉不画而深,唇不点而红,也是个美人儿,看着看着不由的勾起嘴角,这个女人,还真对自己的医术放心呵。
闭目养神,暗自调息,一夜平静而过。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楚月便醒了,她拧眉看着屋子里的人,最终决定将他推到了床底下。
……
车马銮驾在傍晚时候才到齐宫。
聂沛溟有事物缠身,率先的回到了乾清宫,霍玲珑则是在护送下回到了云水殿。刚歇息下来,皇后便派人来慰问,不多时,各宫的妃子也纷纷派人送来礼物,一时间让不大的殿阁显得更加拥挤。
霍玲珑还不容易拖着应付完,正准备拆发髻的时候,穗玉进来禀告说,“小主,玉美人到了。”
“快请。”终于来了,她勾唇一笑,这才匆匆的出去。
玉美人见霍玲珑过来,泪眼朦胧请了安之后,便握住她的手,“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霍玲珑扶着玉美人到一边坐着,“姐姐,最近怎么样?”她目光瞟了瞟玉美人的肚子,玉美人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都按照妹妹说的,一切安好。”
“如此便好。”
玉美人性子本就懦弱,在得到霍玲珑帮助后,更是将她当成了主心骨,有些着急的握住霍玲珑的手,“妹妹,接下来怎么办啊,还有几个月便要显现出来了啊。”
霍玲珑安抚着,“姐姐别急,办法总是人想的,现在你主要的便是安心养胎。”
这一个多月,她在宫中无人帮衬,才会慌乱,如今看着霍玲珑这般镇定的情况下,也不由自主的平静了下来。
“那一切便仰仗妹妹了。”
“姐姐言重了。”霍玲珑抿着茶问道,“姐姐,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玉美人露出疑惑的神情来,”这个我让父亲帮忙查了,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综江有的雪灾,谣言却是先从京城传出来的,妹妹,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要这样至你于死地?”
霍玲珑冷笑着,“还能有谁,自然是许国那些见不得我好的人……”
玉美人恍然想起她的身世,眼底不自觉的流露出怜悯的神情来。
霍玲珑瞧见了,默默地转过头去,玉美人见她神情厌厌的,略微的说了几句便告辞了。穗玉进屋的时候,见她失魂落魄的,以为玉美人说了什么,不由的说道,“这玉美人也真是的,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亏您走之前还这么的照料她!”
“穗玉,别妄言。”霍玲珑回过神来,打断她道,穗玉吐了吐舌头,“那小主,您把这药喝了,好早些入睡。”
“这是什么?”霍玲珑蹙眉指着黑漆漆的药碗,她记得入宫前就断了药了。
“太医院端来的,说是太后娘娘让人给您开的调养身体的药。”
“这样啊。”霍玲珑端着药碗,轻抿了一口后便放下,“你去把月儿给我叫来,今晚由她伺候值夜吧。”
穗玉闻言退下,不一会儿楚月过来。
霍玲珑让她关上房门,这才将药端到她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药?”楚月轻抿了口,瞬间变了脸,霍玲珑见楚月脸色不对,急忙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是一般的养身体的药,不过里面加了些紫叶草。”
“紫叶草?”“一种堕胎药,刚吃一、俩副药是没事的,但如果服用的多了,便会终身不孕!如果是已经怀孕的女子,服用过多会一失俩命。”
霍玲珑咬牙切齿的,她就知道太后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居然让人端了这药过来,还真的是对她恋恋不忘啊。转身,拿了药碗到屋子里的盆栽旁边去,然后全部的到了。
“小主,这是哪里来的药?”紫叶草生长在悬崖峭壁上,是极其不易采摘的,若是不熟悉医礼的人是不知道的。
“太后赐的。”霍玲珑满是嘲讽的,“出手了也好,倒是省得我提心吊胆的在去防了,不过是不能怀孕,我怕什么。”
“可这药若是服用的多了……”楚月有些焦急的说,霍玲珑将之打断,“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断然不会拿自己开玩笑。这药我是不会服用的,但明面上必须做出我喝了的假象。”
“那孩子?”后宫之中的女人,恩宠什么的远远不如子嗣来的可靠。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且不说我能不能生的下来,就算是我生下来了,按照我的位份,也是不能教养的,十月怀胎最终骨肉分离,我何苦又何必?到时候怕是皇上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如今柔妃有孕,定然是不能侍寝,这一届秀女又大多不能出头,这正是我固宠的好时机。”
楚月恍然,未等开口,霍玲珑已经转身过来,她目光如炬,带着不能言明的坚定,“月儿,你帮我……”
……
第二天清晨,霍玲珑早早的便去凤阙殿请安,今日她穿的一身紫色锦缎的长裙,流金缎面,朵朵小花缀于裙摆下,上面套一件同款颜色的纱衣,行走间,摇曳生姿,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嫔妾霍玲珑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温婉的声音如同黄鹂鸟一般的清脆,听得众人更是牙痒痒的,许国女子多娇柔,而这霍玲珑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霍贵人请起。”皇后含笑开口,霍玲珑起身,微不可见的,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然而很快的就遮掩掉了,“瞧瞧,美人果然是美人,病一场后不但没有憔悴,反而像脱胎换骨一般,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霍玲珑笑意盈盈的,“皇后娘娘谬赞了。”
“坐吧,不必拘礼。”皇后让人把椅子摆在她的下首,刚好和佟贵妃对面,然,对于霍玲珑来说,今日皇后赐的位置是莫大的殊荣。
‘自然的,她是不肯接受的,已经是风口浪尖的人,没得还要遭人嫉妒。
皇后见她言辞坚决,也不再勉强,夸赞了几句便让宫人将其位置摆在后面,不巧的是就在锦贵人身边。
锦贵人一直瞧不上霍玲珑,当即便冷哼了下,霍玲珑不理,她反而笑了,咯咯的声音惹的众人都看着她,眼见着目光都被引了过来,她拿着锦帕捂在唇边道,“嫔妾刚刚看到霍贵人,突然间发觉驿馆是个好地方。不但能养伤,还能养颜呢,嫔妾就在想如果大家都过去,一个个的都还不养的水灵灵的回宫。”
皇后噗的一下笑道,“别胡说,没得还以为霍贵人去那儿修炼呢。”
锦贵人眨了眨眼,“皇后娘娘,可不是嫔妾乱说,那地方真真不错呢,有山有水的,听说鸢王爷还特意的去那里呢。”
话一出口,众人皆变了脸色,谁人不知霍玲珑是从王府出来的,当初要不是霍玲珑验身是处之,流言根本就止不住,如今尽然俩个人都在驿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众人目光一下子都将目光转移,有兴奋的,有看好戏的……
第二十六章:破除谣言
霍玲珑心中翻滚,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她也不答话,只低头轻抿了口茶。锦贵人见她不言语,索性的点名了问,“霍贵人,是么?”
霍玲珑幽幽的抬头,“锦贵人说的极是,驿馆风景的确不错,尤其适合修身养性。”
暗里的讽刺,锦贵人听得风明,正想再次开口的时候,皇后呵斥住,“好了好了,越说越没边了,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众人见皇后开口,纷纷起身告辞。
霍玲珑走出屋子的时候,锦贵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冷声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我做什么了?”霍玲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锦贵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乱不乱说,你心里清楚,驿馆那么大,总有人看见了……”
“谁看到了?”
锦贵人刚张嘴,便又立刻的闭上了,她恨恨的看着霍玲珑,“你套我话?!”
霍玲珑轻笑着靠近她耳畔,“驿馆的情况既然你都能探听道,难道皇上不能么?别忘了,我是奉皇上的旨意在那边静养的。”话一出口,锦贵人就变了脸色,“你若聪明些,你该知道,哪些话是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
说完,不顾及锦贵人难看的脸色,直接的往云水殿的方向走。这种没脑子的人,她还不屑将之作为对手。
回到云水殿后,她便依在殿内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地龙烧的热,屋子里温暖入春。渐渐的,她放松下来,再一次入宫,再一次的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一个小小的贵人都能探究到她在驿馆的行动,那么那些看不到的对手呢……是不是掌握到更多?
流言,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迷迷糊糊的想着,竟然睡了过去,迷乱间,只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在抚摸她的脸,痒痒的,让她恍然惊醒。恰好的,对上聂沛溟含笑的眼眸。
“皇上……嫔妾不知道皇上驾到……”霍玲珑翻身起来准备行礼,却被她一把捞起牵入怀中,淡淡的龙涎香顿时环绕四周,他应该是刚下朝便过来的,此时身上还穿着明黄绣龙朝服,她靠在他的胸前,脸颊被金线咯的有些疼。
“听说今儿个在皇后那边受了委屈?”聂沛溟轻声的问。
“嫔妾没事,说来说去还是那些,习惯了。”霍玲珑低声的道,“让皇上担忧了。”
聂沛溟拥着她轻声的道,“再耐心等等,一切都会有所转机。”
“嗯?”霍玲珑面上露出不解,聂沛溟瞧着她的面容,勾起唇角在她额间吻了吻,“明日腊八节后,朕会去法华寺祈福,到时候会让主持带领僧人做一场佛事,同时再颁下减赋令,这样的话民心有所归向,便不会再惦记无稽的谣言了。”
霍玲珑泪眼朦胧,下一秒,泪水滑落,“皇上……”
聂沛溟抬手抚过她的脸颊,一点点的将泪水拭干,“朕说过,不会再将你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中,金口玉言的,怎么可以食言?”何况谣言不破,帝王的尊严何在?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的内侍要觐见,聂沛溟蹙了蹙眉,还是让进了屋。
内侍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柔妃、柔妃娘娘说身子不适,腹部疼痛难忍……皇上,娘娘一直喊着要见皇上……”
霍玲珑冷眼瞧着,不发一言,聂沛溟听完后,踌躇一会儿便转头对她说,“朕先去看看,你先歇息着,晚点儿再来看你。”
霍玲珑知道,聂沛溟这一去,是定然不会回来的,她从一旁拿了披风为他披上,“皇上去吧,柔妃娘娘正怀着孩子,身子弱些,您多陪陪她也好。”
聂沛溟看着她温婉的眉目,心中一暖,他握了握她的手,霍玲珑为他系好披风后,对着他笑了笑,美目流转间皆是真诚,他没有犹豫,转身离开了。霍玲珑跪下恭送他离开,直到那一抹明黄消失在眼神,这才慢慢的起身。
“这柔妃娘娘也真是的,早不痛玩不痛的,非等到皇上来我们小主这边才痛!”穗玉愤恨的说着,不禁的流露出鄙夷来。
霍玲珑冷笑着,“要痛就痛吧,十月怀胎,我倒是要看她能痛几次。”
“可是,也不能经常这么疼吧,本身皇上来后宫的次数就不多,再这么的……”穗玉不由的担心。
霍玲珑不言语,目光却游离到了隔壁院落去。
“走吧,带上新制的花膏,我们去玉美人那儿坐坐。”霍玲珑对穗玉吩咐道。
穗玉闻言,为她拿来披风,裹好了后才跟着出门,都在云水殿里,路程并不远,三俩步就到了。玉美人见霍玲珑来来了,连忙的迎了过来,她眼角含笑的道,“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妹妹熬了些花膏,想着都是在云水殿住着,便准备拿来大家分一分。这些日子,北风呼啸,吹在脸上生疼的,抹了这个,也能缓解些。”
玉美人大喜,本来怀孕气色就变差,加上她一直担惊受怕的,面色更加不好,得了这个,更是比什么都开心,连带着眉眼都笑弯了,“妹妹有心了。”
说着,便对身边的婢女吩咐着,“还不给霍贵人上点心和茶。”
身边的婢女闻言,立刻的下去,霍玲珑本就有话对她说,也找了个由头让穗玉下去。当屋子里只剩她们俩个人的时候,霍玲珑拉住她道,“姐姐,机会来了。”
……
傍晚十分,便有宫人忙碌起来。腊八的习俗,自是将准备好的材料一一清洗,煮泡,拨皮,去核后开始煮,到半夜的时候开始用小火炖着,一直到隔天的清晨,才算好了。
宫外,有慈善的富人搭棚施粥,宫内,各宫主位需一早去凤阙殿拜见皇后,然后再由皇后赐下腊八粥。
早早的,霍玲珑梳洗打扮后来到云水殿和众人等待,没过多久,虞嫔便端来皇后赐下的粥一一分下去,众人谢恩后,当着面将粥喝下去,难得的喜庆日子,众人的联系又多了些,在主殿内说了些话才各自散去。
帝后二人赐福之后,便要一同去法华寺未国祈福。
当天法华寺佛事结束后,聂沛溟深觉佛法博大精深,又请法华寺主持带上一众僧人在寺内连讲三天佛。法华寺里和齐国的宗庙靠的极近,大有皇家寺院的架势,一时间,民众趋之若鹜,就连城郊的民众也有赶过来听的。
三日讲佛结束后,聂沛溟又以柔妃有孕,为孩子祈福的缘由颁下减赋令,一时间,民众皆感其帝之恩德,谣言不攻自破。
宁寿宫中,赵太后听到赵相国的禀告,蹙眉不已,“哀家都知道了,只是现如今减赋令已下,已经无法回转。”
赵相国不甘心的说道,“那就任由柔妃一党坐大么?她的父亲本就得皇上信任,要是她生下皇子,以后这后宫……”
赵太后停下手中握佛珠的动作,抬头看赵相国,不紧不慢的道,“哀家还在宫中,柔妃还翻不出天来。而且,你当真只是担心皇子的问题么?”赵太后目光如炬,几十年的掌权,不怒自危。
赵相国打了个寒颤,也不敢掩藏什么,佯装咳嗽了俩下道,“太后明鉴,我一方面真是为赵家考虑,如今中宫无子,柔妃若是诞下龙子,那么朝堂之下便更加难控制了。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世家利益考虑,皇上这一道减赋令减少了只是寒门的收入,对于官绅世家却是一点儿没有少啊,长此以往,前景堪忧啊太后……”
赵太后看了眼说着慷慨激昂的赵相国,冷笑道,“你真当哀家是傻子么,皇帝这么做不过是让你们少贪一些而已。”
赵相国老脸一红,正想岔开话题,赵太后却自顾的接着说道,“如今皇帝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他主意大的很,这阵子你更是要谨言慎行,否则被抓住把柄,哀家也保不住你们。”
“是,太后。”赵相国俯首听命,“那柔妃……”
赵太后抬手制止他的话,“内宫的事,哀家自有主张。”她懂相国的忧虑,如今聂沛溟正得民心,如果有人借机打击后党一派的话,那么赵、许俩家势必会受到拨动,然而世家之间又纠缠颇深,一旦动了真格的话,那么齐国的根基都会颤一颤。
所以,她料定聂沛溟只敢震慑,不敢震动。
顿了顿,赵太后道,“家里的几个丫头,你许得好好的教养,如今都是十一二岁了,三年很快会很快过去。”
话到如此,赵相国怎会不明白,他笑着拱手道,“太后娘娘放心,臣自会尽心尽力。”
“下去吧,哀家乏了。”赵太后挥手道,赵相国依言退下。
屋子安静下来后,赵太后这才召来身边的嬷嬷询问道,“柔妃的身孕,由谁来照看的?”
“皇上下旨,柔妃生子前由皇后和佟贵妃共同照料。”
赵太后叹了一口气,如此的话,皇帝是铁了心的要保下这个孩子了。
第二十七章:阴差阳错
腊八之后,按规矩皇帝要封印,这些时日因着减赋令而耽搁,如今顺利颁布了,聂沛溟这才轻松了下来。齐国冬天冷,皇后体恤,颁布懿旨免去了众人的请安,众人欣喜,纷纷谢恩。
闲暇的日子里,同在一起居住的宫妃们走动的也勤快了些。这天,玉美人正带着自己做的小食过来与霍玲珑分享,还未说俩句话,便听到内侍唱和道,“皇上驾到。”
玉美人和霍玲珑对视了一眼,这才起身到门口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聂沛溟搀霍玲珑时,这才注意到她旁边还有一个人,略微的愣了下,这才微笑的道,“惠雅也在啊。”惠雅是玉美人的名字,她见聂沛溟还记得自己,脸上顿时溢出俩团红晕来,“嫔妾来和霍贵人说说话。”
“嗯,她在宫中无相熟的人,你和她多走动走动也好。”聂沛溟温和的说道,目光却移到了霍玲珑身上。今日她穿的是一件碧色的长裙,配以玉兰花暗饰,清丽脱俗。她本来就身量苗条纤长,今天更是将腰间的同心扣往上面提了些,更加的显得纤腰如柳。
霍玲珑瞧见了玉美人眼底的黯然,巧笑着到聂沛溟跟前,服侍着他脱去披风,“皇上这话可是说的,明里暗里说嫔妾懒呢。”
聂沛溟一怔,倒是失笑了起来,“你啊,越发的牙尖嘴利了。”一边说一边的将手上的用完的帕子递给她,霍玲珑接过,又竟自的洗了手,才扶着他坐下。
宫中的人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玉美人虽胆小怯弱,却也是官宦家千金,经过层层选拔才能入宫的。如今,聂沛溟在一旁和霍玲珑说话,她自是不能留下的,寻了个由头便出去了,连带着屋子里的奴婢仆从也都悄然离开。
聂沛溟坐在一旁,瞧见桌上摆的东西,‘咦’了一声后说道,“你这屋子里的吃食倒是做的精巧。”各个宫殿都有小厨房,一般情况下,宫中是允许妃嫔单独弄些吃食,而他瞧着这桌上的东西,样样精巧,定然明白不是御膳房做的。
霍玲珑巧然一笑,拿了一块果脯放在聂沛溟唇边,“皇上尝尝。”聂沛溟含笑的张嘴,霍玲珑在看着他吃下去后,一脸期待的在旁边询问,“如何?”
聂沛溟点头,“不错,精致又特别。”
顿时,霍玲珑眼中闪现出一抹瑟来,“那是自然,玉姐姐亲手做的呢。要说皇上赶的巧呢,这还是刚刚玉姐姐送过来的呢。”
听她如此说,倒是有些吃惊。秀阁中的女子,都是精攻于琴棋书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倒是特别。
聂沛溟的出神,霍玲珑看在眼里,便故作矫情的道,“往日里在书本上看到‘心在曹营身在汉’这句话时,嫔妾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今日里瞧着皇上的模样,倒是有些理解了呢……”
聂沛溟听到她的话,心神自是恢复了,他瞧着霍玲珑似笑非笑的样子,知晓故意是故意闹他,抬手就往她腮上掐,“你啊……”
当晚,聂沛溟宿在云水殿。
皇帝驾临,屋内灯火通明,亮堂堂的屋子里,俩个人对弈,正在棋盘上厮杀着。聂沛溟是棋痴,棋艺高超,霍玲珑和他下,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倒不是说一定要赢,但下棋下的自是喜欢其中的乐趣,就算是要让棋也要让的神不知鬼不觉,何况她棋艺并不如聂沛溟。
她一手执黑子,一手支着下巴的看着棋盘,眉头都蹙紧了。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当真不假。此刻,霍玲珑在他眼中便是如此,灯火摇曳,照耀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形成了一层光晕,美得惊人。他从来不知女子在思虑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美,眼眸深沉,开口的声音都带了些嘶哑,“可要朕在让你几子?”在棋局开始的时候,他便承诺了她,让她五子,如今,不论胜负,他倒是有些想早些结束这局棋的念头了。
闻言,霍玲珑立刻的抬头,双颊憋得通红的,“嫔妾才不要……”话还没有说完,便生生的卡在了喉咙口,四目相对间,她了解了他的意思。
聂沛溟抬手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将黑子落在了右下角的位置,顿时棋盘路数皆有了变化,然而,此时此刻,谁也精力关注这些。
因为他按在她的手上,从未放开。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传来,还不等反应,凄厉的声音便出现在了门口,“求皇上做主啊……”
霍玲珑缩回手,整了整衣冠,面上还带着尴尬。她看了眼聂沛溟的脸色,阴沉沉的,不是很好,但事情已经闹到了面前,断然没有不解决的道理。轻咳了俩声后,走到门口开了门呵斥道,“都喧闹些什么,惊扰了圣驾该当何罪?!”
内侍们齐齐跪下来,压着红霜一脸苦相,“小主饶命啊,是这个丫鬟要硬闯寝殿。”
霍玲珑蹙了蹙眉,目光直接落在了红霜身上,“都是怎么回事?!”
红霜见有人搭理,自是觉得抓到了救命符一般,连忙的跪下大哭,“小主,小主为奴婢做主啊,奴婢真的没有害玉美人啊,奴婢不要去宫慎司,小主,小主冤枉啊……”
话落,从正殿门口正有人引着太医进来,她瞧着方向是玉美人的方向,加上红霜之前说的,连忙禀告聂沛溟。
聂沛溟震怒,让人将红霜压进了屋,红霜见皇上发怒,自是问什么答什么,一字一句将玉美人如何腹疼,如何面色发紫……讲诉出来,虽然颤颤幽幽的,口齿倒算清楚。话到最后的时候,明显的看到聂沛溟的脸都变了!除夕将近,若是出了什么事,来年必是不顺利的。
“快去请太医……”聂沛溟冷声的道,霍玲珑在一旁,轻声的说着,“太医已经来了,现在应该在诊治了吧。”
“派人去盯着,一有情况立刻来禀报。”聂沛溟冷声吩咐后,闭上了眼睛在一旁坐着。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过多久,有太医匆匆的进屋来,一到聂沛溟面前,便跪下道,“皇上,玉美人误用了紫叶草有小产的迹象,如今已经无碍,但事情、事情……蹊跷的很,玉美人服用的汤药并不是安胎的药,而、而是……”太医吞吞吐吐的,气的聂沛溟在桌上重重的一拍,“是什么?!”
“而是巩固身体,去伤寒的药。”太医才说完,穗玉匆匆的跑来,脸色极度不好的道,“小、小主……奴婢、奴婢……”一句话,她生生的拆成了几个字,断断续续的,听得聂沛溟十分不耐烦,霍玲珑瞧见这般状态,连忙的扯了穗玉道,“你有什么要禀告的?”
穗玉连忙跪下,声泪俱泣的道,“小主,玉美人喝的药应该是您的,刚刚奴婢去厨房端药的时候,瞧见药罐子已经空了,倒是另一个炉子的还在烧,想来是有人端错了药啊!”
霍玲珑脸色煞白,站在原地踉跄了下,差点儿就站不稳,她看向聂沛溟,眼底全是惊恐。聂沛溟面上怒色未消,听到这些话后更是惊疑不定,好在帝王的沉稳依在。
当下,他冷声的道,“把俩分药罐拿来,验药渣!”
有内侍匆匆的去哪来俩份药罐,其中一罐还是满满的药未动,太医仔细的查看了,这才跪下来道,“皇上,这一份未动的药是安胎药,药材准确,没有掺杂什么,但另一份里面加了紫叶草。”
“紫叶草?”聂沛溟问道。
太医连忙的答,“紫叶草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种草药,基本用于治疗心疾一类的病症,但对于女子,这是禁药,未怀孕的女子服用多了,会终身不孕,然已怀孕的女子,服用多了,会一失俩命。”
聂沛溟大怒,下令彻查,霍玲珑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聂沛溟知晓这一切是冲着她去的,今日的玉美人不过是意外。当即,握住了她的手将之带入屋中。
他抱着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她浑身冰冷,他企图用身上的热度将之捂热。她紧靠着他,泪流了俩行。
良久,他开口道,“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霍玲珑摇头,闷声的道,“皇上别查了,这件事……这件事就让它这么过去吧。”刚说完,泪水又落了下来,聂沛溟不解,捧着她的脸让她和他对视,清冽的眼眸中水汽雾霭,带着无尽的忧愁。
“究竟怎么回事?”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拼命的摇头,他捏着她的下巴,目光中带着压迫感,她咬唇,轻喃着,“皇上,不要再过问了。”
然后,不等聂沛溟说什么,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带着绝望的啃咬着,如同藤蔓一般的靠近他,他一怔,回应着她的吻,将她拉向了自己,紧紧的靠在一起,帷幔下,肢体交缠,不知道是谁慰藉了谁,什么都不想的,也用这样的方式来拥抱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