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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一暖     凤引天下txt下载     凤引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街道遇刺

    皇帝微服出巡,她陪伴左右,自是不能再穿这样拖沓的衣服,索性的,选了一件寻常人家的女子穿的短装,襦裙样式收胸,裙长至脚踝,头发盘成了高髻,斜梳着在发间只簪了俩朵翠绿的珠花,淡妆想衬,清爽中容色倾城。

    收拾好行装之后,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出了房间,聂沛溟正在院子里和聂沛鸢,楚远卓闲聊,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从楚远卓的神情里看的出,他是带着无限的希望。霍玲珑提着裙摆,带笑走了过去,聂沛溟目光微转,流露出一抹激赏来,霍玲珑捕捉到了,笑容更甚,直到聂沛溟的跟前,才盈盈一拜,“皇上……”

    “这里只有出游的聂公子。”聂沛溟展颜一笑,扶了霍玲珑起身,她抿唇一笑,对上他深沉的眸子,“是,玲珑妄言了。”

    出了王府,就是京城最繁华的一个街道,霍玲珑跟在他的身边难得的放松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从被聂沛鸢救回来之后,她的天地就是王府的别院,突然间,有那么一个人带着她离开,没有算计,没有猜忌。

    人潮如织,突然的,她就兴奋了起来,双目紧紧的盯着那一串糖葫芦,红艳艳的惹人垂涎,不由的,脚步就加快了。

    “姑娘,要不要来一串,糖浆都是今天早上才熬好的呢。”小贩笑眯眯的对着霍玲珑说,她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拔了一串下来,“多少钱?”

    “俩文钱。”

    下意识的去摸绣包,空荡荡的触感叫她立刻的回了神,脸上的笑一下子灰败了下来,正想要把糖葫芦递给小贩的时候,一个骨节分明的手入了她的眼,是聂沛溟递了银子过去。

    她恍然的抬头,对上他温润的目光,他问,“一串够么?”

    再简单不过的话,却叫她心脏倏紧,“皇、皇公子……”正等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小贩突然开口道,“这位公子,您给的银子多了,小的,可没有钱找啊……”

    聂沛溟闻声转过去,“那可以买多少糖葫芦?”

    “这一扎都给你们都绰绰有余。”小贩带着讨好说,聂沛溟笑着,便说,“把这一扎都给我们,多余的你也不用找了。”

    小贩笑嘻嘻的道谢,将手上的东西递给聂沛溟身后的小厮,“那感情好啊,多谢公子了。”就在经过霍玲珑身边的那一刹那,谁也没有在意到小贩眼底的精光,伸在袖口里的手用力,刹那间,掏出一把刀,直接刺向霍玲珑的方向。

    阳光刺眼,刀光闪现,惊扰了聂沛溟,他一把拉过霍玲珑,呼唤着,“小心。”电光火石间的距离,他拥着她入怀,饶是这样的速度还是隔断了她衣衫。

    她紧紧的抓住聂沛溟的前襟,还没有回过神来,街边突然的就冲出十多个拿着长刀的人来,在耀眼的天光下,寒光闪烁,身后的护卫终于回过神来,“有刺客,保护公子……”

    聂沛溟出巡本就是十分隐秘的事情,身边带着的人不多,只有4人,此时,刺客纷纷冲向他们,众人咬牙赤手空拳的进行搏斗,虽然带着惊慌,却竭尽全力,这一次要是聂沛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是罪责难逃,不如杀出一条血路。

    霍玲珑何曾遇到这样的状况,一时间,慌了神,眼底都带着涣散,她靠在聂沛溟的胸前,用仅剩的温度来维系,前方的刀光血影,让她不由的颤抖起来,聂沛溟感知她的颤抖,手上的力道微微的加重了些。

    “公子,您先走,我们断后……”杀伐间,有人惊呼着,聂沛溟没有迟疑,抱住霍玲珑身形一点,已然跃到了上空,就在她伏在他身边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对上远处一个负手而立的人,瞳孔都倏紧了。

    是他!

    虽然面容有了改变,但那一双眼眸她怎么也忘不掉的,年少时,她就是沦陷在那眸子里的深情里,手掌在袖中用力,一点点的隐忍着。

    王府离街道很近,不多时,聂沛溟已经带着她到了院子里,可是她却怎么也松不开手,紧紧的抱着他,仿佛只有这淡淡的龙涎香才能抚慰她的心。聂沛溟以为她是吓坏了,也不强求着松开,只用手掌一下下的拍在了她的背脊上,“别怕,有朕在。”

    一句话,叫她彻底的僵住了身子,怕,她怎么能不怕呢?!已经家破人亡了,他还不放过她,居然亲自派了人来暗杀她?!好一个邵司鹄,好的很!如此想的时候,眼底就流出泪来,她鬓发散乱,小而绝美的面容上孤苦无依,“皇上,是许国的人,许国的人不肯放过我……”

    她的话如同一块石子,打在了聂沛溟的心底,下意识的蹙眉,许国的刺客,居然堂而皇之的进了齐国的京城,不异于在挑战天子的威严,正待深思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颤抖的如飘落的枯叶一般,让人心生怜惜。

    他箍住她的身子,面上带着动容,“那日,你夜闯圣架说愿意伺候朕,现在可还愿意随朕入宫?”

第三十二章:深夜谈心

    如愿的,圣旨在三日后到达王府,不但册封了霍玲珑为小仪,不日入宫,还封了楚远卓为二品带刀侍卫,允许御前行走。

    这样的答案是意料之中的,所以霍玲珑并没有多大的惊喜,但是楚远卓却是完全愣住了,领旨谢恩后,一脸落寞,只紧盯着她,霍玲珑知道他是要一个答案,微不可寻的叹了口气,正想开口的时候,邱嬷嬷率先打断,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恭喜姑娘了,不对,往后该称霍小仪了。”

    霍玲珑淡笑不语,只敛了神思去屋里,她知道邱嬷嬷有话要对她说,也不打马虎眼,直接的开口道,“嬷嬷,您有什么指教,但说无妨。”

    她也不推辞什么,直视霍玲珑的眼,“姑娘,你可知进宫代表着什么?”

    霍玲珑不解,却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侍奉皇上而谋求一个安身之地。”

    邱嬷嬷摇头,“姑娘,你只说对了其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没有牢记。”她对视霍玲珑的眸子,一字一顿的道,“入了宫就是皇上的人,自此眼底心底便只可有皇帝,哪怕心中没有他,也要装作只有他,皇帝身边容不得不属于她的女人。”

    霍玲珑暗自心惊,果然,一切都逃不开邱嬷嬷的眼睛。而空中那么多的老嬷嬷,谁又会知道那一次被人瞧见了要大做文章,她握拳垂下眼帘,“是,玲珑知晓了。”

    窗外暖风浮动,她看了眼外面的景色,心中却已经有了主意。

    入夜,灯火刚点,她就拎着梳洗了去东院,敲开了楚远卓的门,“楚大哥……”娇娇软软的一句话,楚远卓站在门口竟然忘记了请她进来,俩俩对视,说不尽的情思浮动,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虽然心智成熟不了,但这么被看着,还是免不了脸红。

    率先的,她开口打破僵局,“楚大哥,不请我进去么?

    楚远卓适时反应了过来,侧了侧身子让霍玲珑进屋。屋内,灯火撩然,入目的便是案几的边防图,虽是才画了一点,但她已经知道这是许国,早先年,哥哥曾在爹爹的书房谈论过国家大事,而她,时常在爹爹身边撒娇,哥哥们也不避讳她,只说,女孩子家多知道些总不会是坏事,反而能心胸开阔些。

    想起亲人,霍玲珑的眼眶里就要掉下泪来,好在这些日子的磨练,她已经懂得了如何的在最快速度下收敛心情。一步步的走向案几,用指尖触摸那纸张。“楚大哥,这一份图,你默出来是给谁?”

    楚远卓从小对霍玲珑都是有求并应,这一次也不例外,“是王爷。”

    霍玲珑拧眉,有些不解,聂沛鸢要这边防图做什么?虽说他答应帮她报仇,但如今太平盛世,谁会愿意打破这三国鼎立的局面?!如此想着,便指着桌上的说,“楚大哥,这里,这里……我们稍加改动下。”

    “嗯?”

    “你先别问,按照我说的就是。楚大哥你驻守边关那么多年,定然知道如何才能将这个改的天衣无缝吧。”

    楚远卓虽然不解,却还是点了头,他明白霍玲珑今日来他屋子不会是说这些的,既然她不先开口,他就为自己开口,“玲珑,你非要入宫么?”

    霍玲珑闻言一怔,她原先还在想要如何说,不想,他竟然先说了。抬头,和他对视,只是一瞬间,她便已经咬牙跪了下来,“楚大哥……”

    楚远卓大惊,连忙的要过去扶,霍玲珑反而握住他的手道,“楚大哥,事情到了这一地步,玲珑已经无路可退了。”

    “玲珑……”楚远卓一脸的心疼瞧着眼前的人,他明白,从他跪下去的那个瞬间,他便明白了他不能左右她的心,她心中藏着太多的恨,不亲手报仇到底是意难平,他反手握住霍玲珑,将她扶了起来,“我会帮你。”

    “楚大哥,谢谢你。”

    “傻丫头,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谢的,没得还生分了。”楚远卓如常的想要摸她的发顶,可抬手在她发顶的时候,生生的僵住了……心中炖疼,终究收回了手,笑着苍凉着道,“我永远是你的楚大哥,是你背后的依靠。”

    霍玲珑展颜一笑,“是呢,楚大哥永远是玲珑的哥哥,以后我就多了月儿一个亲人。”今日,她来,就是为了让楚远卓明白自己的心意,断了他对她的念想,她明白,这样很残忍,但俩个人都是在宫中,一旦被人察觉出来,再加以利用的话,便是万劫不复。

    楚远卓又何尝不知道呢?

    “玲珑,入宫的时候将月儿带在身边,以丫头的身份跟着。”

    “这怎么好,岂不是委屈月儿?”从小,楚月也是众星捧月的长大,因着楚伯的关系和楚远卓年少成名的缘故,楚月在霍家完全是被当做二小姐养的。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是月儿自己要求的,她虽年少胡闹,总算是学了一身的医术,在宫中不为别的,和你相互照应着也好。”楚远卓如是说着,霍玲珑也知道这是实话,沉思着也不再推脱。

第三十三章:云锦示好

    霍玲珑被封的消息不胫而走,聂沛鸢似乎也不过问,一时间,清辉阁的芷水院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每个人带着明媚的笑容说着恭喜的话,真真假假的,霍玲珑也懒得去分辨,直到傍晚,屋子里才安静了下来。

    平素她身边就是穗玉一个人伺候,这一次来这么多人,端茶奉水的倒是累着了穗玉。这会儿穗玉正收拾着,便不由的埋怨了几句,“平素姑娘这里清闲的都只鸟都没有,现在姑娘熬出了头,各个都来套近乎……”

    霍玲珑靠在软榻上,半撑着头笑骂着,“你啊,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被谁惯的,都敢编排起主子了啊。”穗玉知晓霍玲珑只是和她玩笑,也不怕,反而转了身子过去笑着道,“姑娘也就你好脾气……”

    正说着话,有粗使丫头跑过来通报,“小主,侧妃娘娘来了。”

    “快请。”

    霍玲珑挪了挪身子,整理衣衫的间隙,玉湘已经进了屋,这还是她变成侧妃之后,霍玲珑第一次见她。果然今时不同往日,不但衣衫精美,眉目间更添了些妩媚。霍玲珑笑着迎上前,玉湘便先福了福身子请安,霍玲珑扶住了她,笑容满目的,“妹妹多礼了。”

    “礼不可废,现在您的身份不同往日了。”

    霍玲珑也不辩解什么,只含笑着受了将她迎到一旁坐下,这时才发现她身后的阵仗,俩个老嬷嬷,四个清秀的丫头,接近女主人的做派了,看来,这些日子,玉湘在王府里如鱼得水了。

    “看样子侧妃娘娘过的不错。”霍玲珑边倒茶边说,玉湘难得了脸颊红了下,“是王爷疼惜了。”

    “如此便好。”

    到底是已经掌权的女主人,此刻的气度早已经有了,说话间已经唤了丫头嬷嬷们将手里的东西端上来,有血燕,有百年老参……还有各色京城里时下的珠花首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云锦。

    成匹的放在那里,仅仅从屋外进来的这些距离,就已经折射出不同的颜色,五彩斑斓的,耀眼的叫人移不开目光。

    怨不得外面市价千金,这云锦的果然非同寻常。

    但霍玲珑瞧着,面上只是淡淡,“侧妃娘娘可真是费心了,这么贵重的一份礼,玲珑真有些惶恐……”

    玉湘抿了口茶,和她闲聊了几句后,寻了个由头将下人屏退了,霍玲珑知道她定是有话要说,也让穗玉下去伺候。所有人都散了,玉湘才适时的开口,“姐姐,是王爷吩咐妾身来的……”

    霍玲珑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那流光溢彩的云锦上,她知道的,从玉湘端着这东西进屋她便明白,云锦价值连城,不是玉湘送的起的。

    他第一次送她东西,却是借了别人的手。

    “你何必对我说真话呢?”似是无奈的话,玉湘听得一知半解的,还是站起身来走到霍玲珑的身边,“姐姐,我只想要向您表达诚意,我一如既往……”

    霍玲珑木然的笑了,转身对玉湘说,“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侧妃之位你已经得到了。而我不日就要入宫,往日的同盟之约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

    “不,姐姐,我愿意相信你。”玉湘握住了她的手,坚定的说,霍玲珑倒是摇了摇头,“信我有什么好的?若我是你,必定依附着王爷,相信他,他才是你的天,你的依靠……”

    玉湘沉默了下,还是抬起了头,四目相对间,她说,“情爱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唯有利益的结盟才最可靠,何况王爷,从不是一个专情的人,以前不会,以后……”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自嘲了起来,“以后谁也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我。”

    许是玉湘的苍凉的嘲讽语气,倒是叫霍玲珑闻言苦笑了起来,是啊,情爱是最不可靠的。

    只是她当时怎么也明白罢了。

第一章:初入宫廷

    随着秀女的确选,七日后,宫中来人接霍玲珑,穗玉和楚月跟随在身边一起入宫。朱漆的车驾,暗红的帘子,五一不把将皇家的威严表露出来。离开的时候,霍玲珑挑了帘子最后看一眼王府,深深的凝视着金色牌匾上的鸢王府,手上不由的用力,从此,她将告别平静的日子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未来的路,将更加艰难了。

    马车滚滚,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就已经到了宫门口,不是嫔位以上的人不得乘坐车架入宫,穗玉扶了霍玲珑下来,慢慢的走进去,不经意的抬头,目光却落在那一团紫色上,阳光照射着,他身影一如既往的挺拔,在一众官员中尤为的突出。

    “姑娘,那不是王爷么?”穗玉也瞧见聂沛鸢了,惊喜的让霍玲珑看,她轻声的嗯了下,正打算转了目光时,他也看了过来。然后,直直的走到面前,行了礼,“霍小仪……”

    霍玲珑福了福身子,一时无言,宫门口从来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简单的照面后,他们擦肩而过,无形中,她竟然松了一口气。

    因着皇上下旨,让霍玲珑同一届秀女入住储秀宫,但是众人皆知,她是免了之前的校核,还先封了小仪的尊位,各个都很排斥她,明面上不表现出来,但暗地里却无一人与之交好,甚至的,基本的提点都无人告知。

    第一天,霍玲珑便错过了晚膳的时辰,储秀宫都是选上来的秀女,但都未正式的侍寝,都以小主尊称,就连膳食上也是按照规定的时间用,无开小灶的习惯,是以在霍玲珑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时,只能转身回屋,隐忍着腹中的饥饿。

    “小仪,你说咱们什么能够见到皇上啊?”穗玉搀扶着霍玲珑在一旁,满是希冀的问。

    霍玲珑自嘲一笑,反问穗玉,“是不是饿着了?”

    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穗玉还是点头了,彼时她虽然在王府做丫鬟,却也从未遇到恶主饿肚子过。

    “先去食盒里拿些早上赏下来的糕点充饥吧,明天我们早些起来,在门口等着她们一起出门便好了。”

    穗玉听到有吃的,乐呵呵的跑去了拿。糕点容易有饱腹感,三俩块下去便再吃不下,匆匆的收拾着便上了床榻,折腾了一天,都有些累,不多时,穗玉便在外间睡去了,留楚月在身边陪床。

    虽然经历了家破人亡,但苦日子也只有那几日在破庙的奔波,自是睡不惯这硬板的床铺,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霍玲珑叹了口气,索性的拉着楚月,“月儿,给我讲讲你这么些年的生活吧。”早先年,楚大哥在外学艺的时候,楚月就硬要跟着,后来楚远卓学有所成归来,楚月倒是留在了那里,据说是师傅看上了她,让她学些技艺继承衣钵。

    楚家不是世家门阀,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老人家听说楚月得师傅喜欢,便也由着她,是以,楚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虚眉山,只有冬季的几个月回霍府住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早先年是跟着师傅学习医礼,是弄花草,进几年,除了大哥打仗的时候我跟着以军医的身份出现,平时便四处云游着。”楚月淡淡的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对于她来说,最开心的日子便是在虚眉山上,虽然霍家待他们很好,却不是真正的自在。

    深宅大院的,束缚太多,远不如山野间的轻松。

    可是……她居然选择了最束缚的一条路,陪着霍玲珑进了宫廷。

    “你怪我么?将你带到这个是非之地么?”霍玲珑侧着脑袋问,月儿的心性飘渺,她不确定她会不会责怪!

    楚月摇了摇头,“姐姐想多了。”不止霍玲珑失去了亲人,她也是,这笔账,她怎么也要和许国算清楚,她也知道,牺牲最大的是霍姐姐。

    霍玲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楚月率先开口了,“我进宫不是大哥的注意,是我想要在你身边,宫里人心不古,我不放心。”说话间,她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么一个人,白衣胜雪,于灼灼天光间他对她说:我想她好好的。

    黑暗里,谁也看不清楚谁的神情,霍玲珑只是沉默,没过多久,便听到了楚月的呼吸声,她躺在床板上,凝视着头顶的帷幔,不知道过久,眼皮发沉了才幽幽的闭上。

    因着昨天的教训,隔天一早,霍玲珑等人便起身了,她们在院子里等着三三俩俩的人出来后,这才跟着一同前往,倒也没有出错。

    用完膳后,有婢女通知,请众位小主到储秀宫正殿商量事宜。

    不想,进了正殿后,竟然看到邱嬷嬷站在台前。

    对于霍玲珑,她视而不见,完全当作陌生人一般的看待,只待婢女在她耳边轻声的一句呢喃后才开腔,“大家都知道二日后是新人正式觐见皇上的日子,你们的位份届时也会颁布下来,不过在此刻,你们还有机会一搏。”说话间,巡视了众人一眼,“皇后娘娘身体违和,特地赐下旨意来,今夜的宴会上,拔得头筹的小主今晚侍寝。”

    一句话,落入耳边,纷纷的瞪大了眼睛,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率先侍寝,便有了在后宫站稳的资本,三年一届选秀,有的是新人入宫,后宫佳丽如云,真正得以见天颜的又有几个?!多数的是掩埋在各处的宫殿中。

    “那嬷嬷,如何较艺呢?”有胆大的女子率先开口,霍玲珑抬眼望去,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她昂着头颅,高傲之气似与生俱来。

    “自然是以舞技较高下,今夜领舞之人,就是送去乾清宫的人。”

    “那霍小仪呢?”那张扬的女子伸手一指霍玲珑,“她本是舞姬出身,勤学苦练那么多年,自是比我们这些重诗书之人好的多,如此的话,我不服。”

    话落,众人都将目光移到霍玲珑的身上,她大方的站着,任由众人打量,看来宫中的女子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才入宫,已经摸清了她的底细。今日以舞姬为名,不过是故意侮辱。

    邱嬷嬷轻笑着下来,“皇后娘娘自然顾虑到了这一层,所以这一次,霍小仪并不在较艺之类。”

    那女子闻言,很是挑衅的看了霍玲珑一眼,然后才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英明。”

    霍玲珑面上无澜,心中也只是紧了紧。然,这一次,皇后都下旨了,她断然没有什么去争夺的机会,她还未在宫廷之中站稳,只有低眉敛目的等待时机。

    外面歌舞笙箫,她视若无睹,让穗玉摆了棋谱下棋,她素来喜欢下快棋,左右手各执一子,手起棋落,心跟着也静了下来,等人过来说宴会快要开始时,霍玲珑才恍然醒悟,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她丢下手里的棋子,到铜镜面前理了理衣衫,便清清爽爽的和穗玉出门了。

    脚刚踏出屋子,便瞧着花团锦簇的站了一廊,堪堪的赏心悦目,穗玉努了努嘴,“小仪,你瞧,就你打扮的最素净了。”

    “傻姑娘,今夜我本就不是主角,打扮的娇艳做什么,没的招人恨。”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穗玉,我们快走吧,不然大戏都来不及看。”楚月打断穗玉转移话题的道,穗玉还是小孩子心性,听到这么一句,自是满脑子都是即将登场的大戏。

    在天黑的时候,霍玲珑赶到了凤阙殿,此时,宫门大开,灯火通明,飘渺间已经有声乐传了出来,她定了定神,跟着一旁的宫人进入,刚踏进主殿,天空就轰然炸开一朵烟花,她下意识的抬头看,红艳艳的光芒映着她的火,明媚极了。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传送着,宫人纷纷退后跪下,高座之上,皇后亲自下来迎接,到了皇帝跟前的时候,轻轻的行了礼,“皇上万安。”

    聂沛溟扶了皇后起来,“梓潼有心了。”

    说话间,他已经和皇后一起走到高台上,直到那金灿灿的椅子面前才转身,“平身。”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玲珑随着人潮山呼万岁,她作为秀女的一批,自是没有资格坐的位置,只有站在最末,目光却一丝不落的停在聂沛溟身上,御座上他身穿明黄色龙袍,头簪龙形凤簪,笑容款款的,温润如玉。

    没有来的,她想起了那日在王府间的偶遇,他也是如此的笑,淡淡的,却温润的叫人舒心。当真是世事难料,前些日子,她还在挣扎着如何的和王府里的女人斗智,现在居然已经入了这宫廷……

    正想着,就听到皇后的声音,“皇上,这出舞可曾满意?如若满意,臣妾可要讨个赏的。”

    “哦?”皇帝似乎来了兴致。

    皇后笑语盈盈招了领舞的女子,“今夜由新妹妹伺候皇上……”皇帝招人侍寝,皆是看个人喜好,皇后权利再大,断然不能再这方面使力,但今夜,按例是皇上歇在皇后处,所以皇后此刻讨赏,无疑是在报备……自然的,聂沛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责怪。

    他转了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子,明媚张扬的模样,笑着道,“准了。”

第二章:宫道责罚

    隔天,那女子被封为贵人,赐封号萧,赐住紫薇宫,与此同时,将新晋的数位小主的位份和居住的宫殿也定了下来,一并的宣告六宫。

    新人入宫,按照规矩,第一天该去拜见皇后。霍玲珑赐住水云殿,她本就没有带多少东西,略微收拾了下便朝凤阙殿去,还未到宫门口,她和穗玉就被内监按住了压在了墙上辱骂,“哪里来的浑人,这么的不长眼,竟然拦柔妃娘娘的步撵!”

    “你才不长眼,小仪岂是你能碰的!”穗玉不长心眼,被压在墙上也是一肚子气,张嘴就顶了回去,倒是惹得内监嗤笑了起来,霍玲珑明白宫中这样踩高拜低的事情是屡见不鲜的,只有无宠,比宫女都不如。

    咬牙隐忍着,朝穗玉使了个眼色,正在这时,原本略过她们的步撵竟然停了下来,十步之内的距离下,一声呵斥传来,“发生什么了,居然在宫道上争执?!”

    说话间,众人皆跪了下来,身旁的太监立刻将责任撇到霍玲珑等人身上,“奴婢怕她们惊扰到娘娘,这才压了到一旁,不想这丫头口齿伶俐,竟争辩了起来。”

    柔妃闻言,掀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俩个女子跪在地上,其中一个虽然穿着素净,但隐约间还是看出倾城的容貌,心下一沉,想起这些日子秀女入宫的事情,便吩咐道,“抬起头来……”

    霍玲珑依言抬头,虽跪在那里,背却挺直,不慌不忙的神色落入柔妃眼底,却是无比的刺眼,柔妃掐着手里的绢布,冷声道,“冲撞了本宫的步撵事小,但规矩却不能不教了,来日若是冲撞了皇上,就是大罪了。今日,本宫便罚你在这里跪俩个时辰,好好反省。”顺手的指了一旁的小太监,“你给我好好看着,没有俩个时辰不许起来,否则,你给本宫在这里跪一天!”

    说罢,放下了手里的帘子,吩咐起轿。

    小太监在一旁乐呵呵的说着恭送娘娘,在步撵走后,瞬间变了脸色。“哼,不长眼的东西,让你们冲撞柔妃娘娘,这一下吃不了兜着走吧,真真是活该……”

    穗玉气不过,想要争辩,但看着霍玲珑一言不说的在前面跪着,什么话都往肚子里咽。那个内监见自己说的话没人回嘴,慢慢的也消停了。

    宫道上,这一条路更是忙碌,来来往往的婢女内监只要有经过的,都会看俩眼,然,目光中除了冷漠便在没有其他。霍玲珑挺直了腰杆,生生的在那边跪了俩个时辰,到最后起身的时候,已经虚浮了,穗玉跟着罚跪,自是好不到哪里去。那个内监见主仆俩如此,倒是心肠软了些,央着要送她们回宫。

    穗玉一肚子气,心中十分不愿,认为他是假好人,奈何实在腿脚麻木,唯有妥协,霍玲珑倒是摇头,“不必麻烦了。”

    那人见霍玲珑如此,也不坚持,倒是穗玉不解,但她不敢坚持什么,自顾的扶着霍玲珑,正待转身回云水殿的时候,霍玲珑提点道,“去凤阙殿。”

    “小仪?”

    “今日本就是见拜见皇后娘娘的日子,我们不能因为被罚跪就不去,不然又是落人口实。”

    穗玉恍然,扶着霍玲珑一瘸一拐的去了凤阙殿,才到宫门口,门口的人便将拦了过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

    霍玲珑一怔,也是无奈,上前轻声的求着,“这位公公,婢妾第一天入宫,理当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还烦劳通报。”

    内侍看也不看霍玲珑,冷哼一声,“都说了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见人,更何况拜见的时辰早已经过了,你现在巴巴的来做什么?!”

    霍玲珑无奈,只能站在宫门口等着,原本被罚着跪了俩个时辰,腿脚就站不动,又强撑着到了凤阙殿,没过多久,她便脚步虚浮的往后倒,穗玉虽然在身边扶着,却也实在没有力气,俩个人竟一同倒下去。

    众人见着,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人去扶着,俩个人哪怕强撑着,都没有气力支撑起来,这时有宫女出来,“皇后娘娘有旨,请霍小仪进去请安。”

    有人扶着霍玲珑起来,霍玲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跟着人进屋。凤阙宫是中宫,一步一景,雕梁画栋,各色鸟兽,栩栩如生,气势恢宏,然,其中雕画最多的是凤凰,长长的尾翼,五色斑斓,美丽异常。她跟着宫女绕过了宫门前的影璧,顺右边的回廊向里走去,最终在寝殿面前停下。

    无人为她掀帘,她不敢造次,只有站着等候着,不多时,有人传话,皇后娘娘乏了,在门前磕个头便是了。折腾这么一天,她也疲惫不堪,跪下了磕了头,又听了会皇后派来的嬷嬷说一些劝谏的话后,这才回了水云殿。

    好不容易到云水殿,霍玲珑便软倒在床上,她膝盖疼,心更累,楚月打了水进来,掀开她的裤腿,不由的蹙眉,她的膝盖上早已磨破了皮,鲜血淋漓的,裤腿都浸湿了。

    转身,拿了帕子帮她擦拭。

    霍玲珑瞧见她满脸的愁云,略微的安慰道,“没事的,敷些药酒就好,一会儿,你去看看穗玉,她也跟着我折腾了一番。”

    “放心吧,一会儿我就去帮她处理下。”略微的沉吟下,便对霍玲珑说,“小仪,虞嫔让您回来去她那边一趟。”

    “可有说什么?”

    楚月摇头,霍玲珑拧眉,只让楚月快些处理伤口。楚月的带来的药都是上等的,她在屋子里坐了会,等药效上来,不那么疼才出去。云水殿的正殿,几位贵人,采女的都候着,围在了虞嫔身边说着。

    虞嫔不是很精神,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见霍玲珑进屋,这才敛了目光看她,想起上午的事情,但此刻却看不到她一丝狼狈,眼中不由的略过妒忌,只一闪而过,便笑语盈盈的道,“是霍小仪么?”

    霍玲珑轻微的笑了下,福了福身子,“婢妾拜见虞嫔娘娘……”

    虞嫔拉过她,“妹妹快起来,以后都在一处住,好彼此多照应照应。”霍玲珑不搭话,只是浅笑着看着她,虞嫔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今日来呢,是有事情和妹妹商量来着。”

    “婢妾不敢。”

    “这个月底,妹妹可知是什么日子?”

    “恕妹妹愚笨,请姐姐告知。”霍玲珑摇头道。

    “是柔妃娘娘的生辰,原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但……咳咳,柔妃娘娘正眷正浓,皇上有意大办一场,要六宫同庆。”虞嫔说着,满脸的不甘。

    霍玲珑想了下,便知道了其中的缘故。五品以上的嫔位生辰自是按照宫中操办,但皇上下令六宫同庆,等同于要大办一场,后宫中的女人,谁又会愿意看皇帝如此偏疼?

    集三千宠爱一身,亦是集三千闺怨于一身。

    “如今呢,我们正商量着送什么礼物,轻了怕柔妃计较,重了,便又有刻意讨好的嫌疑了。”虞嫔接口道,“所以呢,这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想云水殿本就是一体,索性的我们一起备了礼物送去,也不要什么贵重的,柔妃娘娘什么珍宝没见过,领的不过是一份心意。如今大家都商量好了,只等妹妹了……”

    “自是听姐姐的,只是不知道姐姐打算什么时候过去,我们也好准备着。”霍玲珑明白,虞嫔不过是打着法不责众的念头罢了。

    “今天十七了,这个月的二十就是好日子。”

    霍玲珑自然点头称是,原本就是商量这些事的,现在有了准确的答案,也就随口聊了几句,只等着分了份例就离开。一个个的分下去,到了霍玲珑这边,只有一半。

    楚月端着漆盘,不动声色的要和霍玲珑离开,虞嫔倒是先开口解释了,“妹妹,你看,你是月中来着,所以也就发了一半。”

    霍玲珑本就不计较这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谢过娘娘了,婢妾身子不舒服,如若无事,就先下去休息了。”

    说完,福了福身子退下。

    虞嫔见她走远了,这才愤恨的道,“好个嚣张的,竟不把我放在眼里,怪不得要被柔妃罚跪在宫道上。”

    绿珠扶着虞嫔,劝慰道,“娘娘不必生气,她那样的脾性,自有人来收拾,何况还顶着这么一张脸......”

    不提这一张脸到还好,这么一提,虞嫔的气又抬了上来,谁人不知,皇上去了王府一趟,就收了这么个人回来,听说还是许国的第一美人!原本她还不相信的,今儿个这么一瞧,倾城绝色的,当真是个美人。

    手抚摸上自己的脸,叹息了一口气,“怪不得皇上连带着朝堂上的谏言都不顾了,非要让她入宫啊……”绿珠是虞嫔从家里带来的,自是知道不少事情,自然霍玲珑的真正的身份,包括如何被抄家灭口,如何的叛逃到齐国的,顿时噤了声......

第三章:乾清宫承宠

    霍玲珑折腾了一天,上了床榻边后不久便睡了过去,昏昏沉沉中,一筹莫展,而她不知道的是,明天等待她的是无尽的诛伐……

    金銮上,聂沛溟一身绣金五爪盘龙龙袍端坐殿上,面上十二梳明珠帘垂下,遮住了他俊逸的脸,龙椅之下,是谏言官在义正言辞的道出霍玲珑进宫的不妥之处,甚至的还危言耸听的牵扯到齐、许俩国的邦交,聂沛溟凝神听着,再往下看的时候,言官已经跪下,纷纷求皇上收回成命,将霍玲珑打入天牢。

    聂沛鸢身穿紫色滚龙纹锦袍,低头蹙眉,不禁的想要辩解几句,但理智告诉他,这件事,他还不能插手,否则霍玲珑便会先遭帝王怀疑。正欲隐忍下时,聂沛溟开口了,“鸢王,你意下如何呢?”

    聂沛鸢一惊,连忙的跪下,“后宫之事,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敢妄言。”

    话落,赵相国斜睨了聂沛鸢一眼,“哼,这个霍玲珑难道不是从王府出来的,王爷这时候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了,不给说法了?!”

    聂沛鸢看了他一眼,薄唇微挑,“人是臣府中出来的不错,但王府里那么多人,我难不成每个人都盯着?倒是相国你,对于本王府上的事情了解的挺多的……”

    赵相国脸色微变,指着聂沛鸢,“你……你……”却说不出话来,皇帝最讨厌的便是臣下间的这些龌龊,此时聂沛鸢似有非有的戏谑,无疑是相国的打脸!

    一场朝堂风波,到退后成了一场争执,聂沛溟轻咳了俩下打断,“都退下。”

    皇帝开口,都不敢言语,纷纷退下,唯有赵相国,丝毫不顾及,仍跪地,“皇上三思啊,此时三国局势动荡,边界不稳,切不可为了一女子而酿成战争啊……”

    赵相国党羽遍集朝野,此刻,见相国大人跪地,众人纷纷跪下,聂沛溟眯着眼,声音冷瑟的质问,“如你们所说,齐国的基本完全在一女子身上?”

    雅雀无声,唯有聂沛鸢一人站在中间,他看着盛怒之下的聂沛溟,不由的勾唇,想来,今日是有好戏看了。

    赵相国冷汗涔涔,直呼不敢,依旧不退下。一时间,剑拔弩张让人都颤抖,僵持间,聂沛溟怒之,拂袖而去。

    当天,聂沛溟宣霍玲珑侍寝,恩旨到云水殿后,她由着教养嬷嬷伺候着沐浴更衣后,便被鸾恩车架送到了乾清宫的龙榻上。

    一直,她都佯装着镇定,此刻等人都走了之后,她才惴惴不安的一面暴露出来,不由的将双手交叠起来,相互交握着。今夜,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却总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早年在闺阁中,她也曾幻想过等嫁人那天的场景,凤冠霞帔,八抬大轿的走过街道,拜天地,宣誓下一生一世的誓言,如今……一对红烛都没有。

    不由的,眼底闪现过落寞,甚至的连聂沛溟进来时都不曾注意,直到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住才有察觉,慌乱的站起来想要行礼,却不妨聂沛溟已经站到了跟前,这么的一站起来,倒是忍的自己站不稳,整个人要往后倒。

    聂沛溟伸手一拦,将她抱在了怀里,“小心点。”呼吸间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头顶,暖暖的,一下子,叫霍玲珑的脸红了,心跳着,甚至不知所措。抬手,想要拉开些距离,可手碰到聂沛溟的胸膛时,脸红的更加彻底了。

    她怎么给忘了,他只是穿着寝衣呢?

    正在慌乱间,聂沛溟却松开了手,一得到自由,霍玲珑立刻的跪下行礼,“皇上万安。”

    干巴巴的一句话,令霍玲珑都忍不住的恨自己。

    她如此的战战兢兢,加上进来时看到的落寞,让聂沛溟微微一叹,“若是你现在反悔,朕还可以送你出宫……”

    霍玲珑倏然抬头,怔怔的望着他,泪就扑哒扑哒的往下落,如断了线的珍珠,此刻,她脑袋一片空白,反复的都是他说的送她出宫,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要前功尽弃了么?她怎么甘心,双手捏着裙摆,泪流的更凶。

    她垂下眼,哽咽着。

    下颚微微一热,聂沛溟已经抬起了她的眼,模糊的视线里,她依旧可以看到他眼底的怜惜,心中一动,手已经抓住他的手按在脸上,“皇上真的不要玲珑了么?”

    “或许出宫对你来说是可以平安到老的一条路。”顿了顿,他道,“你放心,朕会派人保护你。”聂沛溟扶了她起来,声音淡然,他总是这样,温润中带着疏离。

    霍玲珑摇头,看着他,潋滟的眸子水光闪烁,“妾不怕那些,只想留在皇上身边,我已经没有家了,不想一辈子都没有人关心。”话落,她已经忍不住的扑向他的怀中,泪水沾湿衣襟,那么明显的悲痛,让聂沛溟心生怜惜,不得不抱紧她,纤腰不堪一握,柔弱的让他叹息,“可你要清楚,这一步踏进来,就是要在宫中留一辈子。”

    霍玲珑闻言,展颜一笑,“妾不怕。”本就是梨花带雨的模样,如今展颜一笑,如犹霁月初开,容色灼灼,看的聂沛溟心中一动,不由的拥紧了她,眨眼睛,吻已经落下,沿着她脸上泪水的痕迹,一点点的蕴干,然后沿至唇边。

    猝不及防的男子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轻易的就缭乱了她的心神,一时间,她竟然手足无措,只敢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脸颊通红,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俩相对望间,他的眸如同古井般幽深……渐渐的,她开始迷失,闭上眼,抬手环上他的脖子,婉转回应。

    她的主动让他诧异,旋即更深的吻落下,过了许久,聂沛溟才放开她,可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抱着放到了龙榻上,床幔下,她的周身都是龙涎香,淡淡的,无端的让人心安。

    四目相对间,他勾唇轻笑着,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扯开她的发带,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开来,铺了满床,和洁白的肌肤相对,倒是生出了些烈冶的美。

    她真的和他见过的女子不同。

    他吻了吻她的唇畔,“从未有女人如此大胆。”

    “皇上喜欢么?”霍玲珑仰着头,面上笑颜如花,“妾愿意终身伺候皇上。”

    “好。”一句话后,聂沛溟已经倾身下来,他的吻略过她的脖颈,慢慢的,婉转而下,探寻着她每一寸肌肤。

    虽然了经过教导,但真正的到了这一步,她还有胆怯的,甚至的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下闭上了眼睛。而聂沛溟,显然是温柔的,吻中都带了无线的怜惜。

    “睁开眼……”聂沛溟隐忍中带着蛊惑的声音穿透耳膜,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真的睁开了,剪水额眸子里雾霭重重,却又带着无尽的娇媚,聂沛溟喉结滚动,在也隐忍不住。

    ……

    夜漫长,人凌乱,交缠着不眠不休,模糊间,摇曳的烛光都变成了红色,铺天盖地的,连带着眼角的泪都成了绝美的。

    等霍玲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她想要翻身,轻微的动了下,整个人都在颤抖,异样的疼痛让她瞬间的清醒了过来,她猛然睁开眼睛,床畔边,聂沛溟正在沉睡。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这一刻,心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烛光摇曳,她不敢乱动吵醒他,只拥着被子出神,年轻的帝王,发色如鸦,五官俊逸,眉眼深邃,没有一丝的缺陷,甚至让霍玲珑有一种越看越好看的感觉。

    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暗叹着,这是多少女子终其一生想要追求的啊,年轻的帝王,富贵荣华,宠爱无边。可是,谁又知道,帝王,从未不会属于一个人。他的爱,是雨露均撒,一旦专宠,便变成了天大的祸事。

    而她,进宫来争夺的,偏偏是帝王的宠爱,有了帝王的庇护,她才能有拥有更大的权利。

    倏然间,他睁开了眼,抬手抓住她作乱的手在唇边吻了吻,“睡不着么?”声音嘶哑,带着激情后的黯哑和满足,“还是朕弄痛你了?”

    霍玲珑意识到他说的什么,脸轰然红了,顺势的靠在他的胸前,“没有,皇上很温柔,妾身只是觉得不真实。”她的身躯贴着他的,无端的令他有些灼热,手不经意的已经游离在她的腰间,渐渐的,气息灼热起来,吓得霍玲珑颤了一下,连忙的要挣脱,他却紧紧的抓住她,她抬头,眼底都是雾霭,聂沛溟知道她是初次,也不会太累着,按住她乱动的头在怀中,很是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

    霍玲珑一怔,拉过薄被就要往下钻,见她如此可爱的神情,聂沛溟彻底的笑了开来,伸手将她捞了出来,“别蒙着自己,快睡吧,明早朕还要早朝。”

    闻言,霍玲珑也不敢再造次,她靠在她的怀中,渐渐的,听着他的呼吸,也睡了过去,那么多夜,第一次,她睡得那么安稳。

第四章:擢升贵人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倏然睁开眼,身边的余温早已经褪去,怔然间,她坐了起来,锦被半拥,失了神。外头伺候的宫女听到声响,近身询问,“小主,可是醒了?”

    霍玲珑被拉回了神思,轻抿着唇畔应着,“嗯。”虽然知道聂沛溟是上朝了,却还是问了出来,“皇上呢?”

    近身的侍女掀了帘幔,半扶着她,“皇上此刻在御书房会见群臣。”

    见群臣?!这三个字滑入脑海时,霍玲珑颤了下,她一把扯住身边的侍女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冷冽的逼问让侍女退缩了,她拧眉惊呼,霍玲珑却已经不松手,目光逼视间,侍女颤颤的答道:“已经巳时了。”

    霍玲珑心中一惊,抓起身边的衣服就往身边披,慌乱间,差点儿摔倒,可她也顾不得,以卷云的方式收拾自己,一旁的侍女见她如此,不由的将皇上的交代说出来,“小主,不必急,皇上早上已经免了您去皇后娘娘请安的规矩……”

    她拿着衣衫的动作一顿,然后蹙眉起来,这个似乎不符合聂沛溟的性格,对于她来说,他是风流,却不沉迷女色的君王。而她,虽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但还不至于让聂沛溟为她坏了规矩!思虑不过一瞬,她已经展颜笑开,不论什么,今日的宠爱足够她在后宫立足。

    想清楚后,唤来身边的女子,服侍着她梳洗,发髻刚好,尖细的宣唤已经传入耳畔,“皇上驾到。”

    霍玲珑起身去外殿请安,他扶她起来,淡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睡饱了?”

    她愣了下,红着脸点头。

    “叫叶公公送你回去。”他帮她整了下领口,然后道,“朕晚上再去看你。”

    叶公公连忙领命而去。

    霍玲珑回到云水殿中时,宫女内监跪了一地,众人皆对叶公公亲自送回的阵仗侧目不已,“小主好生准备着,奴婢先行离开。”叶公公弯腰对霍玲珑说。

    霍玲珑勾唇一笑,“公公慢走。”

    人一离开,穗玉已经捧来了一碗花生莲子汤,宫殿四周分别挂上红灯笼,屋内换上红绸缎面的锦被,简单的一收拾,默然的多了些喜气。

    “小主,皇上真疼您。”穗玉喜不自胜的念着,一边的还说着吉祥话,未等霍玲珑一碗甜汤喝完,水云殿的众人都来贺喜了,甚至虞嫔还亲自带来了贺礼。

    霍玲珑照单全收,应付了会儿才将她们送走。

    ……

    御书房中,聂沛溟端坐着看臣子的奏折,越看眉头蹙的越紧,这些奏本一叠叠的都是写着霍玲珑进宫的坏处。不过一夜承宠,竟然遭到了那么多人的反对,甚至的有些言辞激烈的人说霍玲珑是红颜祸水,比拟做褒姒,妲己,说她祸国殃民,连带着连皇权都挑战了。

    盛怒之下,他一掌拍在了桌上,众人震惊,纷纷的跪下。

    聂沛溟很是烦躁,砸了手中的茶盏,吼着,“都给朕滚出去。”

    纷纷离开,唯有叶公公闻讯前来收拾,叶公公是跟着聂沛溟从小一起长大的,自是比其他人好些,“皇上息怒啊,龙体为重啊。”

    聂沛溟闻言,手一挥,将满桌的奏折扫落在地,“这些,通通给朕烧了!”

    叶公公今早是跟着上朝着,知道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眼一瞟,见奏本上隐约的透露出的词语,便明白皇上的怒气从何而来,他温言的劝着,“皇上息怒啊,大臣们都是担心您被美色迷惑,耽误朝政罢了。”

    “哼,难道整个齐国都是靠一个弱女子维系的么?逐了她,国家就会太平了,那朕养的军队用来做什么?!更何况,朕堂堂皇帝,宠爱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可以么?”

    叶公公在一旁听着,恭敬无比的,“皇上息怒。”他捡起奏折,安放在一旁。

    聂沛溟的怒气逐渐平息,他撇了眼堆积如山的奏折,开口道,“把这些奏折里说霍玲珑红颜祸水的人都挑出来,朕倒是要看看,哪些人这么大胆,干预后宫之事!”

    叶公公领命,在一旁整理,聂沛溟看着,忽然间开口,“传朕旨意,霍小仪性情温婉,端庄守礼,擢身为贵人。”

    此话一出,叶公公吃惊不已,连忙的跪下,“陛下,这是不是太快了?!”虽然小仪和贵人品阶差的不多,但是只一夜恩宠,就如此,却是大大的例外。

    “不会。”聂沛溟凝视着这一堆奏折,眼底闪现出光芒来,“去传旨吧。”

    恩旨下,六宫震惊,一时间,云水殿成了香饽饽,众人都在瞻望,有嫉妒,有怨恨。

    “小主,奴婢给您贺喜了。”说话间拿出来一份名册来,“这是叶公公吩咐奴婢给您的,让贵人挑选随侍的宫人,小主您看着选几个人。”

    贵人在齐国后宫属于从七品,按礼应该挑选一名内监,一名嬷嬷,三名贴身宫女。

    霍玲珑浅浅的扫了一眼,上面只有宫人的名字,其余一概不得而知,她便随手指了几个人,便将册子还给了面前的人。

    那人见霍玲珑随意,不禁的好奇,“贵人不好好地看看?”

    霍玲珑浅笑着解释,“既然是公公选的,我都放心,只是不知公公姓名,以后我殿中有不懂的,还望向公公请教,毕竟身边的这俩个婢女是从宫外带进来的,不知规矩。”

    “小主抬举了,奴婢郑安。”

    霍玲珑将手中的名单交给面前的人,“劳烦郑公公了。”

    郑安走后,众宫的礼物纷纷涌来,络绎不绝,整个后宫除了柔妃没有来,其余的或是派人送礼,或是前来恭喜,不一而足。

    傍晚,聂沛溟来云水殿用膳,夜半,依旧由霍玲珑侍寝。

    接连三天,盛宠的令六宫震惊。

    朝堂上,弹劾霍玲珑的人,聂沛溟或贬或杀,甚至连赵相国都被呵斥。

    议论纷纷间,霍玲珑被推到风口浪尖。

    后宫朝堂,紧紧相连,密不可分,这边朝堂上出了事情,凤阙殿自是坐不住了!

    皇后听完婢女的禀报,手中的杯子都颤了颤,“此话当真?”

    “娘娘,小灵子就在殿外站着,自然是不会听错的,这一次,皇上怕是铁了心的要护着霍贵人了。”凝秋在一旁站着说。

    “既然如此,我们也做些事情让赵相国知道,我们依旧站在他这一边。”皇后略微的沉吟,便浅笑着开口。

    “凝秋,消息透露下去,说是本宫对霍玲珑不来请安很是不满!”

    “是。”凝秋应承下来,隔天,消息已经传进了云水殿,霍玲珑刚起身梳洗,楚月就覆在耳边说了,霍玲珑勾唇一笑,“可当真?”

    “奴婢不知,但小主,皇后娘娘那里势必要去一趟了。”

    “是啊,三日了,我还未去请安呢。”霍玲珑瞧着铜镜里的人一眼,悠悠的说,”月儿,我们这就去吧。”

    因着这几日的承宠,霍玲珑一路上都没有被为难,安稳的走到了凤阙殿门口。早上,是请安的时辰,自有宫女在一旁领路,这是霍玲珑第二次来凤阙殿,这一次,还是原来的地方,心境却有大不同。

    “小主,且在这边等着,奴婢去禀报下。”

    霍玲珑点头在原地等着,还未入深冬,帘幕还不厚重,里面的笑声时不时的传出屋子。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听见皇后的传话。

    忽然的,一道轻笑的声音道,“怎么这些日子不见端瑞了?我们的珂晴公主这俩天还闹着为什么哥哥不和她玩了……”

    “端瑞前些日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正闹肚子,所以臣妾就让他让屋子里养着。”

    皇后笑着,“你也要费心,端瑞虽说是养在你膝下,但好歹是皇长子。”

    “臣妾会注意的。”

    皇后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一凛,看向外面问道,“是谁在外面?怎么半天不出声?”

    霍玲珑见皇后问起,跪下,立刻的回答,“婢妾霍玲珑,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咦了一声,然后淡淡的说了句,“是霍贵人啊,进来吧,来人,赐座。”眼前帘子掀开,霍玲珑站的时间有些长,等再次迈步的时候,有些发麻,楚月见状,连忙扶着,也不知道是谁,顿时讽刺的道,“真真是我见尤怜啊,怪不得皇上日日惦记着呢……”

    霍玲珑拧眉,听到这样的声音,自然寻声望去,居然是那日在宫道旁罚她跪的宫妃:柔妃。她初入宫根本不认识什么宫妃,也谈不上结怨,但面前的这个人接连的为难……叫霍玲珑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

    柔妃见状,凤眸微挑,瞪了霍玲珑一眼。

    “柔妃妹妹,霍贵人是新人,我们该多多照顾。”一旁温婉的女子劝道,她身穿宝蓝色宫装,头簪八宝红色衩,顺势而上,整整六个,好不华贵的女子!

    柔妃听到这样的话,不禁冷哼的道,“她也配!”

    佟贵妃摇头,“霍贵人在许国也是门阀世家,这一次又是千里迢迢的来的齐国,挺不容易的……”

第五章:皇后镇摄

    柔妃嗤笑,“臣妾可不知什么许国霍家门阀,只道是权倾朝野被抄家的霍家。”说话间,她眼波流转,“呀,差点忘了霍贵人就是许地的人,这样的事情自然最清楚不过了,对吧,霍贵人?!”

    霍玲珑一愣,才道,“是。”

    柔妃还欲说什么的时候,佟贵妃‘啊呀’一声的喊了出来,“瞧瞧本宫这笨手笨脚的,樱桃汁都洒到了身上,真的是……哎。”她一边擦一边的说,“娘娘,请容嫔妾早先回去换件衣服吧。”

    皇后看到她的衣衫一眼,抚了抚额头才道,“既然如此,早先回去休息吧,你身子不大好,就别折腾了。”佟贵妃点头起身告辞,有几个宫妃本就要走了的,这会儿佟贵妃要走,便跟着离开了。

    柔妃见霍玲珑一直端坐在哪里,也在没有什么兴致,停留了一会儿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辞,皇后欣然允之,霍玲珑见人要走,还起身恭送,柔妃走后,一时间,屋子里便剩下几位妃嫔,皇后冷眼瞧着,微微一笑,“霍贵人果然是温柔恭顺呢,难怪皇上要宠着连谏言都听不进去呢。”

    这话表面听着是夸赞,实则是暗含了责备。

    霍玲珑听她如此说,连忙的跪下来,“嫔妾不敢,不过是皇上的垂怜,不忍嫔妾孤苦老死在宫外,望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勾唇,“起来吧,本宫不过是随口说说,朝堂上的事情,本宫不懂,但有一点,既然已经是皇上的人,凡是都要谨言慎行。”

    “嫔妾知晓了。”

    “如此,这几日就好好的在屋子里呆着,修身养性吧。”说话间,凝秋端了佛经上来,“这些都是少有的孤本,真机难寻,需得好好地珍惜,奈何本宫最近头风发作,不得动笔,霍贵人就代替本宫抄录吧。”

    “嫔妾领旨。”

    霍玲珑恭谨的接过,心中却是冷笑连连,怪不得邱嬷嬷一开始不曾将那些宫规教导她,若是知晓,心中自是先滑过害怕的念头了!虽她如此想,面上却是越发的淡定,知道皇后训斥完了,她才告辞。

    众人见皇后面上有倦怠之色,自是不敢多留,纷纷离开。在人都出了凤阙殿后,凝秋这才再皇后的耳边低声说一句,她蹙眉问,“人在哪里?”

    “就在偏殿坐着,娘娘您看?”

    皇后略微的沉吟,“扶本宫过去吧。”长裙拖地,以金线绣成的五彩凤凰落在裙摆上,走路时,天光闪闪,说不出的耀眼夺目,到了偏殿,她屏退左右,起身上座。

    “相国大人,来找本宫有何事?”

    赵相国闻言,立刻的说,“娘娘,霍玲珑红颜祸水啊,后宫中断然不能留这么个人啊!她会破坏朝纲,将齐国至于不利的境地啊……”

    皇后抚摸着手上的护甲,慢吞吞的,似有若无的状态很是漫不经心,看的赵相国不由的蹙眉,“娘娘……”

    皇后闻言一叹,“本宫听到了,可相国您也知道,皇上喜欢谁,本宫做不了主啊,更何况,祸乱朝纲这种大罪名,她也不一定担得起。”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拿什么颠覆?她知道赵相国的意思,如今皇上罢黜了的人当中,很多都是为赵家唯守是瞻的。

    现在,少了这些人,无意是折损了赵家的势力。

    “您是皇后,后宫女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您的手中的,只要您愿意,她自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赵相国浑浊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惊慌,聂沛溟既然这么做,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最好的便是拿这个什么霍玲珑来抵命,不然心头之气怎么能消?!

    “相国大人抬举本宫了,本宫可是没这个本领。”皇后摇头,这个老匹夫,别以为几句话就能打乱她的心,拿她当枪使,要知道他赵家的人被罢黜,她心里可高兴了,这意味着王家的人有一定的机会能顶上这空缺。

    虽然赵王俩家是同盟,但她终究姓王,不姓赵。

    “娘娘……”

    “相国大人别为难本宫,现在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且不说多少人看着,就是刚刚本宫罚她抄写经书,怕是已经要沦为众矢之的了。”皇后慢条斯理的说着,“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请太后回宫主持公道。”

    赵相国眼底闪现过一抹寒光,是了,太后在寒山寺祈福了那么久,也该回来了。

    ……

    明月当头,一身黑衣的男子战立在荷花池边,清冷的背影越发的显得孤寂,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拥抱。一粉衣宫装女子如此想的时候,她已经走过去抱住他,双手交叠着放在他的腹部,“邵郎……”

    男子闻言,颤了颤,立刻的挣脱开女子的手,跪下行礼,“公主万安。”

    又是如此疏离的态度,粉衣女子的眼眶里立刻的续起泪水来,“邵司鹄,你非要这般的距本公主于千里之外么?”

    是的,此刻一袭粉衫的女子正是许国的小公主:思云

    邵司鹄低头垂眼,“谢公主殿下抬爱,臣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公主千金之躯。”

    “我不介意的……”

    邵司鹄面上滑过尴尬,抿唇不言语,思云再傻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呢?宫中长大,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她咬唇,却不肯退缩,她一把抓住面前的人,有些不甘的问,“为什么?”

    “臣……”

    还未等邵司鹄开口,思云就打断他说,“别拿什么劳什子的身份地位来哄骗我,你若是真的在意,便不会和那霍玲珑眉来眼去的!”

    邵司鹄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色,霍玲珑,五日前,他曾接到消息,这曾经笑颜如花的高傲女子不但已经入了齐国的宫廷成为宫妃,还备受帝王宠爱!曾经在自己面前说一生相随的女子,居然在眨眼剑成了他人妇,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悲哀还是为她感慨?!

    他明白,她的才貌,入了宫廷,自是游刃有余。

    只是……

    拳握紧,咬牙隐忍住心底的一丝疼。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没有回头的余地,霍玲珑,又是一声叹息。

    思云看着他沉默,看着他眸色变幻,闪现出一点点的痛楚,她便明白,霍玲珑,这个曾为许国第一美人的女子已经牢牢占据他的心。泪不禁的溢满眼眶,再也忍不住的,掩面跑开了。

    对于思云的走开,邵司鹄丝毫没有感触,倒是在抬头时不经意的撇到她红了眼眶,想起了霍玲珑而已。那时,她救他回府,朝夕相处,早已经倾心相付。他看的分明,却不挑破,倒是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在花灯会上直接的挑明了心意。

    彼时,一切都是计谋,从来到府中再到接近她,都是刻意为之。但是心中有一刹那的怜悯,不想要把她拖入这样的阴谋中,便拒绝了,谁知,话还没有说出口,她竟然红了眼眶。

    他永远记得,红灯映照间,她剪水的眸子水汽雾霭的,让人不由的坠入心软,连拒绝都开不了口。

    “少主……”影卫跪地,呼唤着他,这才将神思拉回。

    他深吸一口气,敛神问:“何事?”

    “主子的密函。”黑影递过蜜蜡封住的信条,邵司鹄拆开细看,顿时拧住了眉,上面只有一个字:杀!他就知道,那日的事情瞒不过。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被知晓。略微的沉吟,开口吩咐道,“告诉主上,一切我自有分寸,另外,齐国的探子暂时先按兵不动。”

    那黑影一愣,“少主……?!”

    邵司鹄凝视着面前跪地的人,“按我说的去做,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暗卫都是死士,从来接受的理念都是听命,他们跟随的主子是面前的人,此刻,只有说是。得了命令,人又隐去暗处。

    ……

    也不知是上天的偏帮,还是怎么的,就在霍玲珑去向皇后请安的隔天,她便来了月信。如此,自是不能再侍奉聂沛溟,自然地空闲时间就多了。她知道,皇后给她的佛经是惩戒,却也不能推脱掉,唯有抄录。

    她自小便练习琴棋书画,抄录自是不费功夫。三本佛经,六天的时间,已经全部抄录完。她丢下笔,活动了下手腕,长时间的写字,有些发麻。

    “小主,您这也太拼命了些,才几天,这些都抄完了!”穗玉端着燕窝粥过来,嘴里仍是碎碎念。霍玲珑展颜一笑,烛火间摇曳衬着容颜绝美无双。

    “刚好我有些饿,你便端了来了。”

    “那小主快尝尝,今日的粥可是我特意熬得,里面添了些其他的东西呢。”穗玉单纯,霍玲珑一句话便引开了她的思绪,一心只想着粥了。

    霍玲珑知道穗玉喜欢饬这些吃食,到也来了些兴致,她端着碗,浅尝了一口。果然,这燕窝粥和希望不同,多了些奶香,却又不腻,甘甜丝滑,想着又往勺了俩口……

    ”想不出来里面加了什么,你实话告诉我吧……”

    穗玉眨了眨眼,”其实只是些奶罢了。”

第六章:深夜对峙

    这丫头如此模样的说,霍玲珑自是不信的,不过也不去追究什么,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穗玉,“不错,穗玉现在的手越来越巧了,以后若是嫁了出去,当家主母都可做的……”

    女孩儿娇羞,闻言,脚一跺,只说了,“小主欺负人……”便端着碗下去了,却不想撞了楚月满怀,惊的‘呀’的一下叫唤出来。

    楚月正想问她怎么了,这么毛毛躁躁的时,穗玉却是倒打一耙说,“你们都欺负人……”

    楚月愣在原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霍玲珑在屋内看到了这一幕,不由的笑了开来,楚月瞧着,顿时了然,知道霍玲珑又拿穗玉打趣了,勾了勾唇角进屋,“小主,穗玉脸皮薄,当心您说多了,她和你闹……”

    不想,霍玲珑叹了气,“月儿,我是真存了这样的心思,穗玉太单纯了……”

    楚月凝眉,的确,霍玲珑说的不错,太过单纯的丫头跟在身边无一丝的好处,她们在齐宫步步为营,容不得出错半点。抬头,看向霍玲珑,她面上不经意的滑过一丝的怅然,那样怀念的神色,想来,她也是想保留穗玉这最后一丝的单纯吧。

    楚月走上前去,主动的握住了她的手,“小主以后别让穗玉在跟前伺候了。”

    霍玲珑点头。

    天色渐晚,霍玲珑传人上了晚膳,许是月信过了身子利索的缘故,她不知不觉的多了些,胃里有积食,便由楚月扶着出门散食,无意中瞧见几张生面孔在宫里,捏了捏楚月的手询问。

    “这是郑公公送来的人,说是您上次挑选来伺候在身边的,这几天您身子不舒服,就没让她们叨扰,只等明日里您来分配。”楚月轻声的答。

    霍玲珑瞧着新添的人,三个皆是年纪小的宫女,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她知晓郑安的意思,这样的年纪方便**,不担心是谁的眼线,但为了小心,她是不会让她们进身伺候的。

    略微的沉吟,便回了屋,让新来云水殿伺候的人都到跟前,一一的赏赐了才让下去,瞧着那新来的嬷嬷,内监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这才放了心。

    这么一折腾,她身子犯懒便不想出去了,索性的靠在美人榻上休息,微风轻拂,不知不觉的有了睡意,但却是极其不安稳,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一直的蜷缩着,似乎要将整个人都佝偻成一个团才安心。

    耳边一声轻叹,人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源源不断的热度传到她的身上,这才解了她的颤抖,可冷热交替间,她的脑海中居然闪现出一双锐利的眸子,她不知道是谁的,却总让人心悸,她一路奔跑,想要摆脱这样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居然出现了邵司鹄那张脸,人潮汹涌间,他一身黑衣站在那里……

    “啊……”惊叫着出声,彻底的醒了,她喘息着睁开眼睛看向头顶,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被熄灭,但那雕梁画栋仍清晰的映入眼底,愣了愣,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地,怔松间,风吹过,窜入被汗浸湿的衣衫,她抖了抖。

    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刚有动作,就发现不对,转身往后,黑暗的光线中,仍然察觉到身边的人是个男人!顿时惊的要挥手要怒骂,未等开口,唇已被掩住,他靠近她,声若蚊蚁的开口,“是本王。”

    她认出来了,是聂沛鸢!他居然夜闯皇宫,还入了她的宫殿!

    “你怎么来了?”说话间惊觉俩人的姿态,狠狠的推开他,坐起来,“赶紧走,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话落,他便握住了她的手,她被噩梦折腾的浑身无力,此刻他一用力拉,整个人就软倒了在他的怀里,清新的栀子问袭来,她略微有些哽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寂静中,她紧贴着他的胸膛,数着他心跳的节拍,一下又一下的,她却跟着平静了下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一室的清辉,冷冷的将他的轮廓都显现了出来,邪魅中带着些许隐忍。

    她闭上眼睛,轻声的说,“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一片沉寂,他没有回答。

    她抿了抿唇继续的说,“若有吩咐的话,让人稍信就好,王爷犯不着冒这样大的风险。”

    依然是沉默,但他却慢慢的放开了她。

    她坐在那里,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总有一种感觉,叫他觉得今晚的聂沛鸢有些不同,只是他依旧不说话。霍玲珑也没有办法,只有等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想办法让这些人填上空缺的职位。”

    霍玲珑握住他递来的名单,不由的冷笑起来,“王爷还真是高看我,我一介贵人,连御书房都进不了的人,如何能左右皇上的决定?”

    聂沛鸢拿过给她的名单,放到了怀里,倒是先笑了起来,“你倒是通透,没昏了头。”

    霍玲珑冷笑,她不是还未涉世的小姑娘,如何不懂其中的玄机,在乾清宫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便明白聂沛溟宠她,不过是借刀杀人,想要用她巩固自己的江山,剔除自己不想要的人。

    前朝后宫,赵家把持的太久,聂沛溟已经等不及了。

    而她,温婉顺从,由着聂沛溟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也不过是利用聂沛溟的宠爱来让自己再后宫站稳脚跟。

    因为无宠,只能任人欺凌,

    霍玲珑见聂沛鸢已经躺了下来,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着实觉得不放心,眼睛咕噜噜的直盯着门边,生怕把人吵醒。

    “放心吧,楚月已经被本王点了睡穴放到房里了。”他揽着她的腰,将之拥到怀里,温热的气息轻轻的拂过她的耳畔,不由的颤了颤,

    他靠的太近了!

    这是霍玲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又想起自己是在他怀中醒来的,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她一把掰开他放在腰上的手,赤脚下地,远离他。

    谁知,才走了几步,就被他抓住,他脚尖轻点,瞬间就扣住她的腰没入了床帷间。

    光影绰绰间,人影缭乱,他已经将她压在了身下,吐气如兰间带着嗤笑,“这么怕我?”

    熟悉的栀子香,近在咫尺的呼吸,紧贴的热度,无一不令她害怕。

    他的手抚摸过她的脸庞,一点点的游离,最后捏紧下颚质问,“还是说你在躲我?”

    “我没有!”霍玲珑低吼着反驳,差一点的就要碰到他的唇,她咬牙,硬生生的侧头,奈何他手上的力气大,她根本没有力气扭开,只得被逼着离他越来越近,呼吸交缠间,他似笑非笑的问,“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淡淡的一句话,却似乎隐忍着怒气。

    怒气?!

    对于这个想法,她顿时吃惊了!他聂沛鸢有什么好发怒的?!

    闯云水殿的是他,做出这般举动的人也是他啊。

    忽然间,她陷入了迷惑,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他的狠厉,他的警告,她都能理解,唯独不清楚今晚的怒气从何而来?!而且,这么的靠近她,轻薄又是为什么……

    但,无论如何,他们不能!

    静下心来,她冷着声音警告,“王爷您又是什么意思呢?您该知道的,从进宫开始,玲珑已经是皇上的女人!”

    他嗤笑,“皇上的女人又如何?”手上的动作不停歇,指尖微动,轻易的就挑开了她的衣领,作恶般的在她的锁骨上游离,轻轻的摩挲,似乎还有往下的趋势。

    霍玲珑的一张脸涨的通红,此刻的情形,已经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了。

    “不……”她抓住他作恶的手,双眼通红,如同被欺侮的小兽,“王爷,您不能这样……这里是皇宫!”

    聂沛鸢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的吻上了她的唇,缠绵的让人无法适从,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而他又是**的高手,怎么抵挡的住?狠了狠心,她用力的咬住他的唇。

    “撕……”的一声,唇间已经有了血腥在弥漫,

    他抬头看她,冷笑,“不能,不能什么?在王府里呆了那么久,居然还是那么的天真?!”说完,一把扯过她的衣衫,自己覆盖了上去,他的人如同一团火焰笼罩着她!暗夜里,他异色的眸子尤其的明亮,定定的看着她,叫她心神俱烈时,他覆在她耳边说,“霍玲珑,本王想要的谁也阻止不了,包括你!”

    脸上的泪水在蔓延,她早该知道的,这个人是恶魔!亲手将她推入这万劫不复的地方,还要逼着她委身……不,她决不能!慌乱间,她摩挲到发间的金钗,是了,刚刚累了直接的靠在榻上睡的,根本没有拆头发,此刻,她握住这金簪就像救命稻草一般。

    在他要扯开她的肚兜,千钧一发之际,金簪插入了他的背脊。

    聂沛鸢吃痛,闷哼了一声,一掌打的霍玲珑撞到了墙边,剧烈的疼痛冲撞着她,霍玲珑觉得整个人都要碎了,可是,这样的疼痛却叫她笑了起来。

第七章:表明心计

    绝望中带着孤注一掷的,看的聂沛鸢心都揪了起来,他想要说些什么,到了唇边却又显得苍白。抬手,对着肩胛处用力,闷哼一声,将簪子取出来,血流涌动,湿了衣衫,他随手扯了衣衫上的布片包扎伤口,简单处理后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的离开。

    到门边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隔空的飘来一句话,“霍玲珑,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却唯独放不下情爱,不论是邵司鹄还是四哥,都不会是你的良人!”

    说完,翩然而去,徒留霍玲珑与一室的光辉相对。月色凄凉,淡淡的照在她身上,清冷无比,光影帷幔间,一点点的映出她的脸庞。

    瓜子大的脸上,泪水蜿蜒。

    他竟然知道了。

    原来他早就看透了她,可是聂沛鸢,我又何尝敢把谁当良人!皇帝,九五之尊,是最不可能成为良人的一个,而我,也不过是你手中的工具罢了。

    第二天一早,楚月进屋的时候,霍玲珑已经梳洗妥当了。

    “贵人,怎么起的那么早啊?”她一边端着茶一边说道,“倒让奴婢觉得是我贪睡了。”

    霍玲珑淡淡一笑,又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几日未向皇后请安,自然是要早一些,对了,将那几本佛经也带上。”

    略微的用了些早膳,便扶着楚月向凤阙殿走去,半是观赏的半是散步的,倒也不累,正指着那一处的景色和楚月说时,一顶步撵经过身旁,她躬身等待着她们经过,不想,步撵停在了她们面前,淡淡的馨香袭来,一位宫装美人走了下来。

    居然是那日帮她说话的佟贵妃,今日,她头梳明月髻,额贴碧玉饰,走右各插俩个金步摇,华贵又不失清丽,更衬托着她的高雅。

    霍玲珑知晓她的身份,连忙的拜下,“嫔妾拜见贵妃娘娘。”

    手中一暖,佟贵妃已经扶了她起来,“妹妹不必多礼,走吧,我们一起去向皇后娘娘请安。”难得善意,霍玲珑自是不会拒绝,何况那日她还帮过自己,欣然的佟贵妃一起走。她为人风趣,态度又温婉可人,谈笑间,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凤阙殿。

    守门的宫人见佟贵妃到了,连忙的笑着迎上来,“娘娘您可到了,这几日您不在跟前,皇后娘娘都说无人做伴了呢。”

    佟贵妃笑着,“哟,这话说的,皇后娘娘这是怪臣妾不来请安了啊。”

    守门的宫人不敢接话,只笑着引她们进屋,霍玲珑跟在佟贵妃身边一道进去,此时皇后已经用过早膳,正在和锦贵人说话,见佟贵妃进屋,这才笑着打趣道,“瞧瞧,咱们的大忙人可来了……”

    “娘娘可打趣臣妾了,要不是您做主要臣妾操办柔妃的生辰,臣妾恨不得日日呆在您身边侍奉呢。”佟贵妃走上前坐下,霍玲珑见她和皇后寒暄,暗自的退下到一旁站着。

    “小嘴甜的,直跟抹了蜜似得。”皇后抿唇笑着,顿了顿问,“柔妃的生辰可准备好了?”

    “娘娘放心吧,别的臣妾不懂,吃食方面,还是很了解的。”

    “都听听,伶牙俐齿的,真该叫皇上好好的管管。”

    佟贵妃人温和,说话又动听,大家也忍不住的笑了,有几位还开口打趣着,佟贵妃也不恼,只说大家都只欺负她这等老实人。正聊着热络时,柔妃到了,今日她特地的打扮了一番,头梳望月高髻,珠钗全无,只留有小珍珠插入发间点缀,她身穿云锦衣,行走间天光折射,如同仙子般的耀眼。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柔妃向俩人行礼,佟贵妃轻笑着不开口,皇后娘娘脸色淡淡的也不让起来,一时间,到尴尬起来了,四周寂静无声,都看着柔妃,皇后抿了口茶,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才开口,“起来吧。”

    柔妃脸色不是很好,却也不敢发作,倒是佟贵妃先问了,“妹妹今天打扮的那么别致,是要去哪里?”

    柔妃眼中瑟一闪而过,这才羞红了脸道,“皇上说秋菊开了,邀了臣妾一起赏。”

    话落,几位宫妃就变了脸色,霍玲珑冷眼瞧着,怕是这样的恩宠只给了柔妃一人吧。锦贵人似笑非笑的接了口,“柔妃姐姐真是好福气,生辰在这样的时节,吃蟹赏菊的,到给了大家热闹一番的理由了。”

    柔妃的脸一下子冷了,她看向锦贵人,寒光闪烁,可奈何锦贵人是皇后的亲妹,她也不好开口斥责,唯有生生的吞了下去。倒是皇后,瞪了眼锦贵人,“最数你嘴馋,只惦记着吃蟹。”

    锦贵人跟着笑,又坐了一会儿,在察觉到皇后有些倦怠了,才纷纷离去。霍玲珑今日是有心想要见皇后,便留在了最后。

    她福了福身子,将抄的三本佛经递上去,“娘娘,这是嫔妾闲暇时抄录的。”

    凝秋接了她手里的东西递给皇后,皇后翻开,只见上面的字迹清晰,不由的心情好了些。

    她笑着说,“聂贵人有心了,这佛经抄录的果然不错,本宫很是喜欢呢。”

    “谢娘娘抬爱,臣妾也是受益良多。”

    皇后点了点头,看向跪在一旁的霍玲珑,半晌才挥退众人,“你今日只是来献佛经的么?如果是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霍玲珑磕了个头,说,“嫔妾不止是来献佛经的,还是来向皇后娘娘请罪的。”

    “请罪?”皇后凤眸微挑,露出了疑惑来,“你犯了什么事?”

    “嫔妾并未犯事,来这里请罪,是想向娘娘抛弃对嫔妾的偏见。”她顿了顿,将头低的更甚,“嫔妾自知身份特殊,进宫一定是冒犯了娘娘的威严,但嫔妾无意冒犯,只为求一个栖身之所,还请娘娘饶恕。”自己虽然是皇上下旨,却无疑是打了皇后的脸,她不能做出不满的姿态,只能将怒气报复在她的身上。进宫的第一天的下马威,后来柔妃的欺侮,如若不是皇后在无形中的默许,谁会这么肆无忌惮?!

    今日,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

    后宫之大,只有这后宫之主的允许,她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皇后沉默着,半晌才笑开了,“聂贵人说笑了,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哪里有什么冒犯的,只要你安分守己的伺候皇上,本宫自然会给你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

    “谢皇后娘娘恩典。”

    “平身吧。”

    皇后又和她聊了会,赏赐了些金银才让她退下。霍玲珑出了屋子,凝秋进屋来,扶着皇后去了寝殿,美人榻上,她冷笑不已,“看看,一个个的都是玲珑剔透的人呢。”说着,又叹了口气,“皇上这个月已经宿在了柔妃处几日了?”

    凝秋答道,“十一日。”

    话落,皇后便重重的拍在了软榻上,“三年了,皇上留恋最多的就是柔妃处了,真不明白皇上喜欢她什么,论美貌,她不过是中上之姿,论才德,还不如佟贵妃一半……”

    “娘娘,柔妃媚态天成,当年一曲‘花似浓’名满京城,在闺阁中便是出了名的才女,想来皇上喜欢的就是有才的女子吧,您看,霍贵人不也是因为一舞而让皇上收入宫的么?”凝秋是自小跟在皇后身边的,有些话也敢说出来,“只是娘娘,如今柔妃还没有子嗣,您还可以压制,但长此以往下去,怕是……”她停在这里,不再言明,但意思已经明显,如今柔妃已经在宫中如日中天,若是生下皇子公主,怕是有叫嚣中宫的资格了。

    柔妃的父兄可都是在朝堂上说的上话人,而且皇上近些年已经偏向于文臣一些。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本宫何尝不知道,只是早先年生大公主的时候已经伤了身子,再想有孕怕是难了,若非若此,本宫怎么会让锦儿入宫!”

    凝秋想了想,这才道,“奴婢斗胆,既然霍贵人有心依靠娘娘,不如收为己用!奴婢瞧着,前些日子皇上为她闹出来的动静,想来心中是有她几分位置的,何况她一个许国来的,无依无靠,也好拿捏。”

    “本宫何尝不晓得,只是终究是不甘心啊……”皇后幽幽的一叹,她与皇上少年结发,到如今近十二载,她却从来读不懂他,若说他对她不好,他将后宫给她掌管,从不过问,平日里也相敬如宾,不曾红过脸。可若说他对她好,却频频纳美人,一个接一个的,毫不厌倦,许以盛宠……

    凝秋瞧着皇后脸上神色,低眉敛目,这么些年,皇后的苦衷,也只有她知道了。

    都说这个位置荣耀无比,可自家主子却从来不曾开心过。

    “罢了,罢了,本宫也懒得想了,只是这霍玲珑值不值得本宫栽培,还要看她自身,本宫决计不会允许第二个柔妃出现!”

    “那娘娘,您打算怎么做?”凝秋问着,皇后眼底精光闪过,她勾唇似笑非笑的挥手让凝秋附耳过来,“……”

第八章:病中怜惜

    霍玲珑回了云水殿后,便拆了头发,她一向是不爱这些装扮的,哪怕是只用了几根珠钗也觉得头重,何况今日头疼的紧。简单的用发带捆了之后,让穗玉过来给她揉着,才将紧蹙的眉头松开。

    正在这时,有丫头跑进去屋道,“小主,叶总管过来了。”霍玲珑倏然睁开眼,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只反问道,“哪位叶总管?”

    念叶连忙低声道,“是皇上身边的叶公公,叶大总管啊,现在他正在前院坐着等小主呢。”

    霍玲珑一怔,倒是穗玉激动了,连忙推着霍玲珑,“小主啊,肯定是皇上要见你,您赶快梳妆去吧。”

    霍玲珑被闹的头疼,根本没有心情,便抚开了穗玉,自顾的又靠在了榻上,“你去见叶公公,如果他让我去见驾,边说我身体不适……”

    “小主……”穗玉惊愕的看着霍玲珑,她也懒得解释,挥了挥手,“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下。”

    穗玉虽然不明白霍玲珑的意思,却也不敢违背,连忙的出了房间,脚刚迈出去,便喊住了她,“穗玉,你把我刚刚和你说的这些话告诉月儿,让她去见叶公公。”

    穗玉愣了下,转身看了眼靠在一旁的霍玲珑,神色倦怠的,看样子真的很累啊……叹了口气,霍姑娘从进宫后便是心事重重的。晃了晃头,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还是赶快的通知楚月……

    她们是随身伺候的大宫女,寝屋就在旁边的小屋,冲进去的时候,楚月正在调香,猛然被吓到,手里的东西差一点要掉,正想问穗玉做什么这么急的时候,她已经冲到了面前,“月姐姐,小主让你……”边说边拉着她往前殿去。

    到门口的时候,话刚说完,她却止不住的皱了眉头,但已经到了门口,已经没有细想的余地,她跨进了屋子,行了礼,“叶公公,我们家小主身体不适,刚睡下,您看……”

    “哎,这可真不巧啊,皇上还说要晚点过来呢……”叶公公懊恼的说着,目光却打量着楚月,楚月低眉敛目,不焦不躁的,不由的露出赞赏的目光。顿了顿,他又问道,“小主是怎么了,可曾请太医了?”

    “谢公公记挂,小主是以前练舞留下的老毛病,遇到阴雨的天气,便会有些不适。”

    “如此,还请姑娘好好照顾。”

    “这是奴婢的本分。”楚月福了福身子,然后说道,“只是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说话的时候,还塞了一份红包过去。叶公公只是一笑,却也没拒绝。

    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楚月才恭送了叶公公出去。

    人一走,她便匆匆的赶到霍玲珑的屋子里,只见她满面通红,眉头紧蹙的,心中咯噔一声,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脉,居然是寒热症状,而且来势汹汹的,明显不好,她立刻的为霍玲珑放了小半碗血,然后才唤来穗玉去太医院。

    她搅了冷帕子给她敷着,很快的,太医院来人了,搭脉开方之后,楚月让穗玉照看着,她亲自去煮药。

    不知道霍玲珑是怎么回事,昏昏沉沉的,怎么喂药都喂不下去,楚月推着她,轻声的在耳边低唤,她却浑然不知,只拧着眉头打颤,仿佛置身于一场烈火煎熬里,焦烤着让她浑身发软,不能自已。

    霍玲珑半梦半醒间,竟然笑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泪水的,吓得穗玉恨不得再去叫太医。楚月喊住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对于一个刚入宫的宫妃来说,病了并不是一个好兆头,稍有不慎,怕是就要被人丢入永巷。

    “去帮小主再煮一份药,我们再试试。”

    穗玉听到楚月的话连连点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的跑了出去。楚月见人走了,这才锁了屋子,拿来金针为她疏通。

    大半个时辰,霍玲珑发了一身的汗,这才幽幽的转醒,虽然浑身无力,意识却是恢复了,她看着头顶的帷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喝了药,发了汗,到傍晚的时候烧才退了,楚月扶着她喝了几口白粥,这才由着她靠在软榻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竟然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睡梦中,隐约的感触到有人将她抱了起来,睁眼一看,明黄的常服耀眼夺目,来人正是聂沛溟,

    她松了松眼,展颜笑开,“皇上怎么来了?”刚退烧,声音有些沙哑,听得聂沛溟心中一紧,眼底流露出来的的怜惜更甚,“听人禀报说你病了,朕忙完便过来看看。”

    “谢皇上关心,嫔妾没事。”霍玲珑对着他笑着说。

    聂沛溟将她放到床上,又帮着掖了掖被角,才开口,“齐国的冬天不比许国,要冷一些,你若是觉得身子冷,便去内务府支炭来燃着……”

    霍玲珑听他误会自己是冷的,也不辩解,只顺着他的话下去,“皇上,嫔妾……”话未说完,却已哽咽。

    聂沛溟摸着她的脸庞,“你说过要伺候朕一生,朕自然要先保护好你。”

    “皇上……”

    “睡吧。”聂沛溟捏了捏她的脸后,便开始脱衣衫,这么一个举动,倒是吓着了霍玲珑,她一怔,轻声的呢喃着,“皇上,您今晚……”宫中有规矩,凡在病中的,不宜伴驾,更何况,她的位份也不能留皇上在她的寝殿。

    聂沛溟看着她,“朕陪着你躺会,等你睡着了便走。”上了床榻,他抱着她说,“以后怕是想要对你如此,也不能了……”

    霍玲珑心头一跳,想要问的时候,聂沛溟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一句话如同魔咒般的在缠绕着她,却总是想不通理由,她相信聂沛溟不是那种胡说的人,但为什么以后不能如此,是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打算利用她之后这一颗棋子就弃掉呢?越想越忐忑……

    她进宫半月,却向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深沉的帝后,刻薄的嫔妃,掠夺的聂沛鸢,一个个的,看不清,猜不透。聂沛溟要走的时候,她并未睡着,却假装的闭着眼睛。但是她却忘了,装睡和真正的睡着差别还是很大的。

    “睡不着么?”一双手臂悄然的环抱着的她的腰肢,轻声的叹息着,霍玲珑知晓他看穿她,也不再伪装,索性的靠在他的胸膛的上,“嗯……”轻蹭着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这样的寂静下,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听着他的心跳,心思恍然。

    “是朕吵着你了,还是有什么心事?”聂沛溟轻拍着她的背,说完,还吻了下她的发顶。霍玲珑摇头,“都不是,嫔妾只是没有睡意,大概……大概下午睡得太多了吧。”

    他一下子笑了,“你啊……想要聊什么?”

    霍玲珑听到他如此说,有些歉疚,“皇上,您可以不用管我的,呆累了我便会睡了,您明日还要早起早朝呢。”

    她刚想起身,为他穿戴,他却拉着她,将她拥在身边,殿中只留有一根红烛在燃烧,淡淡的光晕随着她的动作,照了一寸的阴影在他的面上,依旧是眉眼如画,淡然悠远。

    “朕留下来陪你。”他笑着抚摸她的发,霍玲珑心中一暖,蜷缩在他的怀里。胸腔中有颤动,只听到他说,“和朕说说,你是怎么到的齐国的?”

    霍玲珑身上一僵,怎么到齐国的?现在想来,那仿佛是上辈子的噩梦,带着滔天的恨意躲躲藏藏,彻夜惊慌中以泪洗面……要不是聂沛鸢,她怕是还在破庙中躲藏,或者饿死在哪个地方了……咬了咬头,似乎孤注一掷的回答,“是鸢王殿下救下的嫔妾。”

    “嗯?”聂沛溟来了些兴致,轻声的询问。

    霍玲珑靠在他身边轻声的开口,“彼时,殿下在破庙躲雨看到了狼狈的嫔妾,给了些糕点,嫔妾瞧着他衣着华贵,便求了殿下收留,然后他便将嫔妾带到了府中,当作舞姬养着……想来,嫔妾还未好好地谢过殿下。”

    聂沛溟没有听出她口中的嘲弄,倒是轻笑了起来,“九弟,一直都是这么率性而为,这么多年从未改变啊……”

    率性而为?!霍玲珑在心中冷笑着,要不是她露出容貌,要不是他心中藏着野心,也不会如此率性而为!鸢王爷的名声,谁人不知,怕是整个天下只有聂沛溟相信他的九弟。也是,他从来都是伪装的高手,只要他不想那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谁会看的到?!

    只是,对于聂沛鸢,霍玲珑根本不想多谈,她索性的转移了话题,问出了心中所想,“皇上呢,有什么烦心的事?”聂沛溟虽然淡淡的,但今天异常的举动无疑再说,他心中也藏着事,凭着她的感觉,那事情还和她有关。

    聂沛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连带着拍着她背脊的手都顿了下,霍玲珑心若擂鼓,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齐国要和许国联姻了,想来现在许国的车架已经出发了……”

第九章:所谓国事

    霍玲珑彻底的僵住,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了,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如何反应!齐、许俩国的联姻,莫过于和亲,依着聂沛溟今夜的种种,显然是纳妃。声音中带着颤抖的,她问,“皇上,是要纳许国的公主么?”

    “嗯,许国的小公主,思云。”顿了顿,又补充了道,“这是国事。”

    一句国事,彻底的为她解惑了,也彻底的成了定局。多么可笑啊,兜兜转转,她居然还要和仇人之女共侍一夫!多么讽刺啊!都道是世事无常,却不想如此的精彩。她握拳咬处下唇,隐忍着,她怕,她怕如果不这么克制着,她会忍不住的叫嚣起来。

    聂沛溟感觉到她的僵硬,不禁抱紧了她,吻落在脸颊,“你放心,朕不会叫人欺侮了你……”话落,霍玲珑便紧紧的回抱住他,声音哽咽着,“皇上,嫔妾……嫔妾……”断断续续的,怎么也说不完整,她想要表达什么,怕是自己也不清楚。这这样的昏黄中,她鬓发微乱,眸光闪烁带着无助的样子,无疑的让男人生出保护的**。

    自然的,聂沛溟也例外。

    他面上动容,竟然有些后悔怎么早的告诉她,低头深吻住她的唇,耳鬓相磨间他低喃着,“朕不会叫人欺侮你,朕不会……”辗转见,他的动作越发的轻柔,似乎是想要补偿,也似乎是宽慰,一切竟在不言中。霍玲珑抱住聂沛溟,如同抓住一根浮木般,哭着回应,逐渐的,哭声渐小,呼吸交缠,勾勒出一出最美的画卷。

    俩个人,极致的缠绵,直到她累极了才睡着,红烛下微薄的光亮衬在她绝美的脸上,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里,她勾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因为侍寝,她隔天并不需要向皇上请安,简单的由穗玉帮梳洗了后,她便开口了,“你可知如何联系上王爷?”

    穗玉愣了愣,摇头,“奴婢不知。”

    闻言,霍玲珑叹了口气,她怎么想到问穗玉的呢?!她那么单纯的一个丫头,聂沛鸢怎么会将这些事情交给她,自己当真是异想天开了。只是,联系不上聂沛鸢,她又如何得知外面的情况呢?在宫中的她,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啊……

    沉吟了下,便在头上多簪了几朵玉花,唇角勾起,“走,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对了,你去叫上月儿。”

    穗玉听到可以出去逛逛,立刻的小跑的去唤楚月,不多时,便将她拉了过来。霍玲珑看到楚月,笑语盈盈的说,“前些日子,你不是说熬花膏的材料少了,今儿个是个明媚的天,我们一起出去找找。”说罢,便在她手上捏了捏。

    楚月看到她眼底闪过的光亮,知道是有话要交代,便也笑了,“难为小主还记得,奴婢这就去拿准备。”

    天气微凉,霍玲珑昨天又受了凉,穗玉就去屋子里给拿了一件披风为她裹上。

    出了云水殿,一路前行,不多时便到了御花园,皇家园林,自是有专人打理,不论初夏秋冬的,都是欣欣向荣,一片繁茂,简直可以说的上是一步一景。较之于许国的江南水乡的温婉,齐国的假山建筑更有一种威武厚重之感。

    穗玉小孩子心性,目不转睛的,早就被吸引,霍玲珑见多识广,时不时的为她讲解下,这个时节,秋菊开的最甚,各色各样的盆景,穿梭其中,刹是美丽。

    “小主,我们要不要摘些菊花啊?”穗玉指着身边的八爪菊问,霍玲珑倒是笑了,“这就要问月儿了。”

    穗玉转头看向一旁的楚月,“月姐姐……”

    楚月笑着摇头,“不用,这些菊花太过珍贵,熬花膏倒是浪费了,不如让众人观赏来的用处多。”

    “这样啊。”穗玉露出恍然的表情。霍玲珑有些累了,便吩咐穗玉去将一旁的亭子整理下,一会儿好过去。穗玉领命离开,趁着这个间隙,霍玲珑扶住楚月的手道,“月儿,你和楚大哥可曾有联系?”

    楚月摇头,不禁的苦笑着,“来宫中这么久,不曾见过大哥一面。”御前侍卫,虽说同在宫中,但偌大的宫廷,他们却从来没有偶遇过。

    “那一会儿有巡逻的侍卫,你上前询问楚大哥换岗的消息,尽快的和他联系上。”

    楚月愣了下,才说好。她知道,霍玲珑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御花园,能来必定是有原因,却没有想到她是来找哥哥的。心中忐忑,终究忍不住的问了句,“小主,你找大哥,想要做什么?”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容许他有任何的闪失。

    霍玲珑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害他的。我找楚大哥,只是想让他帮忙联系鸢王。”

    ……

    皇后宫中,众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倒也和乐,尤其今儿个珂晴也在,一口一声的母后母后的叫着,心都酥了,看的众人直夸皇后娘娘好福气。

    柔妃进屋来,脸色却不是很好,她行了礼后,皇后便让人将珂晴带下去玩耍。

    “妹妹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这般气性大……”

    柔妃见皇后问她,也就不藏着掖着,“还不是那霍玲珑,昨天听人说病了皇上这才去看她,可今儿个臣妾来您宫中的时候,在御花园那边看到她了,满面春风,眉目带笑的,哪里有什么病?!明显的称病邀宠罢了!”

    话落,众人皆议论纷纷。

    皇后轻声的咳嗽了下,“病中承宠的确不好,可既然她身子好,也就无碍了,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只有皇上好了,大家才会有盼头。”说着目光转到柔妃的身上,“现在新人进宫,作为姐姐的,该做出表率,切不可争风吃醋失了该有的和气。”

    众人闻言,起身行礼道,“谨听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见柔妃恭谨,也不多计较,点了点头说,“都起来吧。”

    “不过这一届的秀女,也只有霍贵人和锦贵人侍寝了,的确有些……”佟贵妃说道一半,不由的停住,倒是叫众妃感慨了,且不说新来的人没有见到皇帝,就是她们这些老人,也是一俩个月才会见一次皇上。

    都道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可是她们也不过是花样年华,容颜还在,却已经厌弃于圣驾前了。

    皇后听着下面的议论,只觉得头疼,又说了几句后,便吩咐散了。

    出了凤阙殿,佟贵妃便喊住了柔妃,“妹妹……”

    柔妃见是佟贵妃,愣了下,转身语笑嫣然的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她也不先开口说什么,只做着友善的表情。在宫中,佟贵妃一向是深入简出的,也不和谁交好,也不会和谁交恶。

    “这话说的,可是生分了。瞧着还有三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这不是来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佟贵妃笑骂着,“免得到时候不满意,说姐姐我的不是。”

    “呀,瞧姐姐这话说的,妹妹怎么敢啊!”柔妃笑着回答,可转眼间却自嘲了起来,“也难为姐姐这般尽心,皇上也……”她叹了口气,“不说了,没意思。”

    “你啊,真的是……”佟贵妃握住她的手,“皇上这么些年如此对你,你还说没意思,那么宫中其他人且不是连活都没不要了?”

    “姐姐,我……”

    “我懂,后宫的女人谁不希望有皇上的宠爱呢?但你也该知道,再过几年,就算皇上要宠,内务府的绿头牌也要停了。”她看着柔妃,“姐姐这么说,只是希望你看开些,你一次俩次的和霍贵人闹,实在……哎……”

    柔妃听到这些话,眼眶里都聚集了泪,她如何不知呢,但已经得到过,怎么会轻易放下?!三年一选秀,新人越来越多,尤其在皇上对霍玲珑的态度,让她怕了。

    “那姐姐说,我该怎么办,我……”

    “傻妹妹,我不是让你不争,然后让你明白,和帝王的宠爱来比,子嗣更为重要。”

    柔妃怔了怔,旋即苦笑着,子嗣,她如何不想,可俩年前她小产之后,便再也没有怀上孩子,她不但问遍了太医院的人,还让家里的找来大夫,都说她身子没问题。

    “姐姐,莫开我玩笑了,你知道我的情况。”

    佟贵妃听她如此说,便覆在她耳畔窃窃私语一阵,柔妃一听,眼睛都放出光亮来,“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家的嫂嫂就是那人治好的。”佟贵妃娇嗔她一眼,“何况这都不用你吃什么药的,你还能不放心?”

    柔妃心下了然,可转念一想,却有些不自在起来,在宫中这么久,她也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索性的,直来直往的问了,“姐姐这么的帮我,可叫妹妹如何的报答呢?”

    佟贵妃笑着,“能有什么呢,在宫中不过是求一个安稳罢了。姐姐不受宠,却也不想膝下的孩子受苦,只求妹妹在生辰宴上帮二公主美言几句。”她见柔妃面上有疑惑,苦笑着叹道,“珂敏已经五岁了。”

第十章:暗中守护

    柔妃顿下了然,佟贵妃这是要为她的女儿求封号了。想来也是,五岁的公主,若是还没有封号,怕是要被下人轻贱了去。

    “姐姐真心帮我,妹妹自当尽力。”柔妃安抚着道。

    佟贵妃一听,眼底自是流露出欣喜的光芒来,“姐姐这就差人进宫为妹妹把脉,算好日子后,一切都要看妹妹了。”

    柔妃到底年轻,听到这里,面颊不由的红了。又说了几句,俩个人才各自的回宫。

    路上,柔妃身边的丫鬟环儿趁着四下无人问道,“娘娘,佟贵妃这人可靠么?”

    “不管可不可靠,我们都要试一试,何况那个大夫只把脉,不开方,就算开了方子,也怕什么,不止她佟家请的起大夫,到时候你让父亲将顾大夫也进来。”柔妃说着,目光不由的看向一旁的枯木,“为了以后,终究是要搏一搏的。”

    ……

    霍玲珑在楚月打听完后,又带着众人转了一圈才回去,期间,她们也采摘了些普通的秋菊。回了宫殿,就开始帮着清洗花瓣,霍玲珑看着一丝丝的黄色在指尖穿梭,突然间兴致来了想跑些花茶喝,便仔细的从中挑了些放在阳光下晒。

    楚月瞧着,倒是笑了,“小主,听说上林苑那一带有一片梅林,到时候梅花开了,又有的忙了。”

    “是啊,等下雪了,收集起上面的雪水,来年刚好泡茶喝。”霍玲珑听楚月提起这些,不由的跟着说,往年在霍府闺阁时,她们便是如此,冬天的雪水,夏天的露水……书上提到的风雅事情,她们都一一跟着做了,倒不是她们多么的高洁,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彼时,她以一舞名满许国,琴棋书画她更是精通,而楚月,不似寻常女子,所学的是医术,俩个人自然是有大把的时间。

    如今,她们依旧在做这些事,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霍玲珑想着不由的探口气,她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在旁边,便问,“刚刚打听的情况怎么样?”

    楚月一边理着花瓣一边说,“哥哥今日寻的是长春宫一带,听那人说巡视御花园的时间大致在早上。”

    霍玲珑点头,“如此便好。”

    第二天早上,霍玲珑去皇后那边请安后,便堪堪的赶到了御花园,远远的伸长脖子等待,没过多久,一个身姿英挺的人出现在眼前,霍玲珑心中一热和楚月对视了一眼后,便加快脚步过去。

    众人见是宫妃,连忙行李,霍玲珑微笑着说起来,当先,楚月便站出去轻喊着,“大哥。”

    楚远卓没曾想会遇到她们,自然欣喜无比,嘴角的笑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你们怎么到的这里?”

    “今天好,小主带着我摘花呢。”楚月亲昵的说着,已经抬头为楚远卓擦汗,“哥哥伤势怎么样,如今大好了么?”

    楚远卓感觉到月儿的小动作,也是一怔,旋即恢复过来,神色如常的道,“已经好了,切莫担心,你们也快些回去吧,我还要当值。”

    楚月看了眼他身后的侍卫,知道不能耽搁,便点头说好。

    然,这一切都被小内侍看在了眼里,等霍玲珑一行人走后,内侍才偷偷的溜走。楚月扶着霍玲珑,轻声的道,“小主,人走了。”

    “我们也回宫吧。”霍玲珑唇角勾起,她并不怕人看见,既然选择了在御花园,人多眼杂的地方等就是为了正大光明的让人瞧见,何况一众的奴婢跟在身后,她怕什么?!

    ……

    楚远卓在巡视的休息时,才将袖中的字条拿出来,明晃晃的只写了四个字,联系鸢王。他愣了下,眉目紧锁。这个字迹是玲珑的,她让他帮忙联系鸢王,是在宫中出了什么事么?还是她遇到了什么困难?!

    越想心越不安,可下一秒,他又懊恼起来,不安又有何用,他帮不了她,不过是一个御前侍卫,连进内宫都困难,又能如何?!拳握紧,不由的恨起了自己,在她无助的时候,他总不是伸出援手的人。

    抄家灭族那会,是鸢王救了她回府,如今宫中遇难,也是求救鸢王。

    他明白,他们之间必定达成了什么,但对于她用如此的方法,终究是心疼的。

    掌心用力,将字条化作灰烬才拿起刀带着一众手下巡逻。

    晚上,楚远卓不用值夜,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偷偷的穿上了夜行衣探访鸢王府。王府折明居里,笙箫歌舞,春光无限,而聂沛鸢正靠在软椅上,拥着美貌的舞娘寻欢作乐,女子勾唇,将水果喂入聂沛鸢的口中,他吞咽了下去,下一秒,吻直接落在了舞娘的脸上。

    简直看的楚远卓愤怒不已。

    正想要推门而入的时候,轻佻的声音传来,“这位壮士,既然来了就现身喝杯水酒吧,本王自当好好款待呢。”说罢,还在舞娘的脸上摸了一把。

    楚远卓见他将话点破,索性的推门而入。众人见他一身夜行衣,自是惊吓连连,尤其是聂沛鸢怀中的舞姬,身子都带着颤抖,“王爷……”

    “都下去吧。”聂沛鸢吩咐着,众人如蒙大赦般的离开,门关上那刻,聂沛鸢拿起酒杯,自顾的仰头喝着,此时,他长衫领口微开,长发飘散,仰头的时候,喉结滚动,丝丝的酒水从嘴角溢出,端的是妩媚风流。

    “不喝一杯么?这可是京城里上好的女儿红。”聂沛鸢半靠在软榻上说,激的楚远卓根本不想和这个人多呆一秒,他扯下面巾,丝毫不说废话,直言的,“她让我来找你。”

    聂沛鸢愣了下,才明白楚远卓口中的‘她’是谁。

    顿了顿,他道,“本王知道了。”淡漠的语气,让楚远卓拧了眉,但他却无法问什么,不是他不想,是他根本不知道开口说什么。玲珑的谋略心计并不在他之下,何况还有一个聂沛鸢,这人虽是表面轻佻,不阴不阳的,却城府极深。

    他在厅中站着,聂沛鸢也不说什么,只是自顾的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完全把他当做了透明的,良久,在红烛爆了第三次火花的时候,他突然半膝跪地的说,“请王爷庇护玲珑和楚月,楚远卓自当誓死追随。”

    “哦?”聂沛鸢终于丢下了酒杯,他坐好,半眯着眼睛,“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用处?”

    楚远卓隐忍下心头的怒火道,“我知晓许国的边防布局。”

    “这个你早该给我的,当初救你的命就是因为这个,不就是因为这点用处么?”

    楚远卓笑了,“可边防图依旧在我心中不是么?”

    “所以,你想威胁本王?”聂沛鸢挑眉说,但语气中明显已经带了冷冽。

    “楚远卓不敢,只是和王爷谈个交易。”

    “好,好,好……”聂沛鸢大笑了起来,“不愧是名动天下的骠骑将军,有胆有识!只是,你不怕我拿到图后杀了你?你要知道,这是在齐国。”

    “怕,不过我相信我的衷心对王爷更有用些,王爷应该知道皇上心中的宏图伟略,而我,以后绝对不会只是个御前侍卫。”楚远卓看着聂沛鸢,眸子里闪烁出坚定的光芒,然后听到他说,“好,但我要你的绝对忠诚!”

    静夜流转,楚远卓已经离开了折明居,聂沛鸢不禁的摸上肩胛的位置,几天过去了,那处依旧在动作过大的时候犯着疼痛。

    唇轻动,念着她的名字,不由的勾起笑容来,这个带刺的女人啊!下一秒,他从怀中掏出特制的短笛,悠扬的曲调起,在外人听来不过是一首伤春悲秋的曲子,可对于有些他手下的几大暗卫来说,却是命令。曲调起,他们随身带着的铃铛就会晃动,无论多远。聂沛鸢手下一共三大暗卫,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身份,就连命令的曲调也是不同的。

    不多时,寂安已经来到了屋子里,他拱手做揖,“主子……”

    “这些天,霍玲珑在宫中的行为一一禀报。”聂沛鸢负手而立,站在那里吩咐。

    寂安敛眉,将这些时日收集到的都禀报上去,后宫的女人,无非是争宠,而霍玲珑的路似乎太过顺风顺水了,一进宫,皇上就许以六宫侧目的盛宠,尤其是病中承宠……可说着说着,寂安发现不对劲了,主子的身上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冷冽,已经是发怒的征兆。

    他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颤颤幽幽的说完,聂沛鸢便说,“联系线人通知她,明晚柔妃生辰,本王会过去。”

    寂安领命,跪地说是,然后闪身步入黑暗中,无影无踪。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聂沛鸢独自走到窗边,推窗,将之大开,任由冷风进屋,冷热交替间,他头脑越发的清明,深沉的眸子在暗夜里熠熠生辉,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唯有风袭过衣诀翻飞……

第十一章:御前斗舞(1)

    接到聂沛鸢消息的时候,霍玲珑闪过些许光芒,她不曾想到她身边的内侍居然是他的人,看来聂沛鸢的手段果然高明啊,连宫中也遍布不少眼线。

    她看了眼禀报的人,“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心中却是已经有了计较。

    话落,穗玉就匆匆的进来禀报,“小主,虞嫔娘娘过来了,正在前殿坐着呢。”霍玲珑闻言,连忙的往前面走去,见到虞嫔,施了一礼道,“娘娘怎么过来了?”

    虞嫔挽了她的手笑道,“今夜有宴,我就顺便来看看妹妹这边有什么缺的,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开口,我宫中有的,自然拿给妹妹应急。”

    霍玲珑知道她是怕她在意当日份例上的事情,只展颜一笑,“多谢虞嫔娘娘关心,嫔妾这边什么都不缺。”

    虞嫔扫了一眼,果然屋中焕然一新,眼底不自觉的流露出羡慕来,“也是我多事了,妹妹如今盛宠在身,怎么会却什么呀。”

    霍玲珑听出她的语气,连忙道,“娘娘言重了,您这般的关心,嫔妾十分感激。当日嫔妾来云水殿,还是您提点要柔妃娘娘的生辰的事情,若非如此,嫔妾自是要被责罚了。”当日,穗玉跟着绿珠送礼物过去的时候,柔妃还特地问了下她的是什么,只因说是云水殿一起送的,才没有责难下来。虽说虞嫔打着不责众的心思,却也给她避了一场灾难。

    虞嫔看她面上的恭谨虔诚,这才笑了。转着眼睛看了下霍玲珑,她一身鹅黄素服,装饰全无,只在腰间配一个同心结,淡然风雅的,说不出的清丽无双,不由的感慨起来,“几日不见,妹妹是越发的出落的标志了,今夜怕是打扮起来,要艳压群芳了吧。”

    霍玲珑笑着,亲自扶了虞嫔在主位上,“娘娘可是说笑了,嫔妾是懒怠的惯了,成日躲在屋子里倒腾打发时间,不像姐姐,一宫的主位,操劳的多了。”

    虞嫔一听这话,不由的拿了帕子按住脸上的粉,叹了口气,“是啊,这云水殿说大不大,却也说小不小,好几个姐妹住在这里,又要照顾这个,又要考虑那个的,就怕照顾不周啊。”

    霍玲珑接口道,“是啊,虞嫔娘娘辛苦了。”

    虞嫔和霍玲珑又说了几句,她都一一对答,颇为恭谨,也不想为难什么,看了下天色,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起身,突然间,她开口道,“妹妹是南来之人,对于齐国的天气可适应?我瞧着这日子越发的冷,脸上都越发的不舒服,倒是妹妹脸上一点儿冻疮之类的都没有呢。”

    霍玲珑心下了然,“哦,这个啊,是妹妹依照书本上方子熬了一些花膏擦在脸上,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若娘娘不嫌弃,拿一些回去试试?”

    “这可怎么好,来妹妹这边又喝又拿的……”虞嫔客气着,眼底的笑意却愈发的浓郁。

    “娘娘客气了。”说罢,霍玲珑便吩咐楚月去拿几份出来,顺便的又备一些小礼物用红纸封了一并拿出来。

    虞嫔见东西拿了,打开一闻,清香四溢,比宫中御制的还要好闻几分,面上欣喜更甚了,不禁的开口道,“妹妹真是手巧呢,这可是用鲜花做的?”

    “是呢,这是玫瑰膏,之前在宫外采的做的。”

    “我就说嘛,妹妹前些日子怎么总是往御花园跑,感情是惦记御花园的花了吧。”说着,抿嘴一笑,霍玲珑却是心中一冷,原来在这里等着她饿,但面上更是笑语盈盈的,“娘娘说的我好像采花大盗似得了。”

    虞嫔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才出了她的院子,霍玲珑亲自的送着她出去,直到她回了主院的时候才回转过来,回了屋子,她问楚月,“选的礼物可仔细看过了?”

    楚月点头,“都看过了,就连那花膏,也是王府里的。”

    “这便好。”霍玲珑看着愈渐黑的天色,不由的吩咐上妆换衣服吧。今日,霍玲珑挑了一件紫色的缎面长裙,虽然薄里面却是有夹层,穿在身上暖和又不累赘,外面套一件绣着浅水绿的披风,妆容刚整好,虞嫔便来了。她见霍玲珑好了,不禁的催促道,“走吧,晚了可不好。”

    说话间,俩个人已经往柔妃的芸香宫去。一行人紧赶慢赶的,总也不算太晚,此时宫妃已经来了不少,帝后以及那今日的最耀眼之人柔妃都还没到。虽说宫中此类宴会不会按照位份来坐,但众人如不是盛宠在身,根本不会越级往上。霍玲珑到了殿中,便和虞嫔分开,往下首走去。

    她和宫中无相熟的人,自是无人和她打招呼,自然的,她也乐的清净自在,一个人对着银盏饮酒,一边赏花。芸香宫雕梁画栋,唯美婉约,很是有许国的江南水乡的格调,而今夜的宴会就摆在这回廊中,一桌桌的,延绵下去。正中央的是皇上皇后还有几位品级高的妃子,庭中更是以鲛纱围起,既能挡风御寒,又不妨碍观赏摆放错落的花。

    就算是她们这些在后面的宫妃,也觉得如同身处花海。

    “都道是借酒浇愁的,霍贵人在今夜,可是有什么烦愁么?”不知何时,锦贵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她和她隔席而坐,霍玲珑拧了拧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锦贵人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烦愁呢,不过是美酒当前,贪杯罢了。”

    “是么?”锦贵人似笑非笑的问,霍玲珑索性的不回,锦贵人见她神色泱泱的,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和熟络的人说话。

    不多时,帝后同到,明黄挺拔的身影,头戴紫金龙簪,面容在天光下,俊逸明朗,他含笑扶着皇后的手,慢慢地向众人走来。皇后也穿上明黄的凤服,十二支沉甸甸的金钗插在两鬓,犹如凤凰的翅膀,熠熠发光。

    众人连忙跪下,三呼万岁。

    柔妃出来,款款的迎上去,今夜她刻意的打扮一番,梳着惊鸿髻,斜插金步摇,按品大妆,一身云锦华服十分耀眼,长长的裙摆摇曳在身后,行走间摇曳生姿,堪堪的是人比花娇。

    “皇上……”柔妃盈盈一拜,还未真正的行礼,聂沛溟已经将之扶了起来,“不必多礼。”说罢,才让众人起身。

    灼灼天光中,聂沛溟走向主位,皇后柔妃尾随,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边。

    歌舞起,笙箫逐,霍玲珑停了手上的杯盏,一心的看着殿中的歌舞,不知怎么的,竟然走了神,神思恍然间,目光竟然带了些苍茫。胳膊上轻轻的碰触,才让她回了神,以目光询问楚月,楚月使者眼色往主位,她不解的看过去,恰好和聂沛溟对视。

    霍玲珑一愣,旋即笑了开来,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只是这样的对视,完全的被柔妃瞧在了眼里,她搅着手中的锦帕十分的不甘,今夜,是她的生辰啊!想着,不由的将杯中的酒喝尽。

    一双明眸闪动,似笑非笑的道,“皇上,臣妾听闻霍贵人在许国是有名的才女,当初更是以一舞动天下。都说闻名不如见面,今夜不知可否有幸能目睹霍贵人的舞姿呢?”

    此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皆将目光挺在霍玲珑身上,显然的是想看她的笑话。

    柔妃显然是要她当众献舞。

    霍玲珑知道,她这是迁怒,想着,便站起来走到一旁微微躬身道:“娘娘赞,嫔妾愧不敢当。”

    柔妃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要拒绝,正想开口讽刺,不想霍玲珑突然抬头,她目光清冷,却笑得妖娆,“但为了不扫娘娘雅兴,嫔妾到了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柔妃傲然的道,霍玲珑接着说,“听闻娘娘在闺中素有才名,是精通歌舞的女子,不知可否请娘娘和嫔妾一起向皇上献舞一曲?”、

    柔妃不想她如此伶牙俐齿的,竟然让她与之一同献舞!她想要发怒,但聂沛溟正在身边,她却不得生生的忍下去。

    皇后瞧着这一出,抿唇笑着对聂沛溟道,“皇上,今夜可有眼福了ne呢。”

    聂沛溟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心柔从进宫后就没有跳过舞,可不是有眼福了么?”

    柔妃听聂沛溟如此说,知道今夜这舞不跳是不行了。咬了咬牙,也不在忸怩,下了位子道,“那臣妾就献丑了。”说罢,转身离开,霍玲珑亦跟在后面。

    俩人走后,席间便恢复了热闹,但言谈间,都是对于接下来的斗舞十分期待,皇后也不能免俗,“皇上,倒不是臣妾偏心了,臣妾更加看好霍贵人,且不说别的,这舞技是要日日练习的。”

    闻言,聂沛溟也想起了那夜高台上她舞起的凤舞九天,身姿卓美,举手投足见风华无双。正想着,声乐便起,他听了一会儿,有箫声合奏,婉转凄凉的带着压抑,手中杯盏一顿,诧异道,“她们居然要跳飞天?!”

第十二章:御前斗舞(2)

    飞天,是古代的战舞,后来流传开来,成为女子要练舞的初级舞蹈。所以,只要会跳舞的女子,都会跳飞天。然,她们俩个人居然什么都不选,居然跳起来这样人人都会的。

    且不说聂沛溟惊讶到了,在场的人都被惊到了,熟悉的人对视着,皆明白接下来定然有一场好戏。萧声渐弱,琴声渐强,却又在破天云霄之势气时戛然而止,只见舞台的俩旁分别的飘出丝带来,长长的水袖漫开,紧跟着是柔妃和霍玲珑跃然台上,俩个人一样的装扮,一黑一白,鲜明的对比。

    霍玲珑身穿墨黑色的舞裙,装饰全无,唯有额间画有一朵红色的三瓣花,黑红对比越发的衬托着她的妆容精致妩媚,唇角轻勾,转眼间目光中便流露出一片肃杀之气来,夺人心魄。柔妃身穿白色的舞裙,三千青丝垂落在肩后,唯以一根发带轻挽,她眉目悲怆,如同为亲人送行的悲怆。

    舞曲起,俩人开舞,这飞天的第一部是离愁悲怆,曲调缓慢,俩个人皆跳的缓慢,但举手投足间的凝重深沉都呈现了出来,加上这俩人皆是容颜绝色的女子,所以舞起来格外的好看,一时间,叫人都不知道看哪一个好,真恨不得再生出一双眼睛来。

    曲声加快,第二部开始,霍玲珑一抖水袖,漫天的黑如同乌云压城,直有金戈铁马的浓烈之势,柔妃不敢示弱,也抖起水袖,她转身回转,一抹白从那浓重的黑色里穿梭开来,吸人目光,同样的姿势、舞步,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聂沛溟看的是连连点头,皇后和佟贵妃在一旁也是含笑着看着这俩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控制着三米长的水袖,它们跟着她们随意翻飞,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纠缠的难舍难分。

    琴萧和奏,第三部开始,霍玲珑正舞到激烈处,听到舞曲转变,立刻的收了手势,转身下腰,游刃有余的,将舞曲里的神韵演绎的栩栩如生,直叫人看到了战场上好郎儿的决然的一腔热血,而柔妃,三年的养尊处优,已经渐渐的凝滞了下来,虽然勉强的跟上了,却舞不出其中的感觉了。她瞥了眼身旁的人,一**的水袖翻飞,如同席卷而来的乌云,渐渐的似乎要将她淹没一般。

    咬了咬牙,拼着最后的气力跟上,舞曲已经要结束了,她也不算输。正在琴声扬起曲调加快的时候,霍玲珑勾起手中的水袖,往高台之上的柱子上砸去,她手勾起,一点点的旋转开来,然后柔妃跟着转圈的刹那,竟看到霍玲珑的脚尖离地了,整个人脱离了地面在空中飞舞。

    一圈圈的墨色掩盖住她的白,如黑云压顶的架势将周身围绕住,让她根本看不到霍玲珑的面目。柔妃终究吃不消停下来了,她却还在舞动,一个接着一个的动作出来,行云流水间只看到那一抹黑色中的艳红。

    如果柔妃不是还站在台上,她一定会惊呼出来。

    这霍玲珑究竟跳的什么飞天,这样的舞步几乎不像常人。

    一番番的好从唇边溢出,柔妃再也没有面目再台上呆着,眼睛溢出泪水,掩面的退了下去,在走下台的时候,目光移到聂沛溟的身上,他一双眼睛都定在了霍玲珑身上,神采异常。心中难受,加快了脚步退下。

    此时,舞曲结束,霍玲珑松开手上的丝带,往后仰着慢慢落下,舞裙散开,如乌云般的降落,喘息着吐了一口气,这才站了起来。

    万籁寂静,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还算是聂沛溟拍手叹道,“好,果然是一出精彩的飞天啊!”才打破了沉默,霍玲珑福了福身子,对着他展颜一笑。

    皇后跟着赞叹,“果然是让臣妾们饱了眼福呢,这第一美人的名头果然不假。”

    聂沛溟笑着点头,然而,却看到刚刚才翩然笑着的人已经晃动着要倒下去,眉目一缩,还好楚月及时的扶住了她。

    霍玲珑握住楚月的手,稳定了心神后对着聂沛溟又是一拜,“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聂沛溟流露出担忧来,知道她是大病初愈,当即便准了。

    出了芸香宫,霍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气息入了肺腑,这才觉得头脑清晰了起来。正走着,长长的袖摆下楚月已经搭上了她的脉搏,霍玲珑勾了勾唇,用另一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没事的,只是有些累。”

    楚月无奈,只得劝说着,“病去如抽丝,切不可再如此耗费心神了。”

    霍玲珑点头,刚刚她只是想和柔妃斗舞,却不想在第二部舞曲起来的时候,竟然将心神交付了进去,那一刻,她眼前浮现的是这些时日受的苦,不知不觉的人悲怆决绝的气息就流露了出来。

    满目苍瘠,最是伤。

    霍玲珑回到殿中,屏退左右,刚踏入屋中,腰间忽然一紧,还不来及惊叫,整个人就被拖入了屏风后。

    “救……”还未喊出声,在她腰间的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是本王。”慵懒而又熟悉的熟悉,霍玲珑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心脏又恢复跳动,她停止挣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凑着他放在她唇边的手就咬了下去。

    聂沛鸢一时不妨,直疼的倒吸一口气。

    正想用力甩开她的时候,她却先松开了口,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她眸子里的挑衅,不由的笑了起来。

    “霍玲珑,你给本王的见面礼还真独特呢,怎么的,是想要在本王身上烙上你的专属印章?”

    极其轻佻的语气,让霍玲珑的脸色红白交加。

    这个人,真的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啊!

    愤恨的转身,拿了火折子点燃烛火,瞬间的,屋子里被光明笼罩,她这觉得有了安全感,不由的又恶毒了起来,“王爷若是每次都以这种神出鬼没的方式来,玲珑倒不是介意用这样的见面礼来款待……”

    聂沛鸢滋滋的摇头,人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搬了椅子竟自坐下,他说,“本王……”才开口,眉头就紧蹙,霍玲珑听到他没了话音,不禁的转头,然后只觉得脸上微微一凉,他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掠过她的脸颊,“你哭了?”

    轻微的问,让霍玲珑很不自然,她往后躲了躲,不去看他,“没有,风沙大,迷了眼睛。”

    聂沛鸢眯着眼睛打量她,此时才发现她穿着舞衣,眼底掠过一丝阴霾,却是转瞬即逝,有些事,她不说,他也能知道。

    收起了轻佻的姿态,正色道,“说吧,你费尽心思拖人找本王,是有什么事?”

    霍玲珑见他恢复了正襟危坐,才敛了敛心神道,“王爷知不知道,齐、许俩国要联姻?”

    聂沛鸢点头,“本王知道,许国公主的銮驾已经出发了。”

    霍玲珑闻言,恨不得叫嚣起来,他知道,他居然知道而瞒着她?!冷笑着,美目里带着恨意的道,“王爷答应过为玲珑报仇,如果许国公主进了宫,玲珑还报什么仇?”和亲只是名目,背后一定是有一定的交易,而这,是霍玲珑万万不想看到的,她不能让齐、许达成协议,她要报仇,她要齐国的铁骑踏平许国,她要拿许国的皇帝来祭奠她霍家上百口人的命。她一把扯过聂沛鸢的衣袖,“王爷,不能让许国的公主活着,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聂沛鸢便紧紧的握住她的双臂,他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疯魔若妖的女人,“霍玲珑,你清醒些,俩国的邦交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安定下来的。”

    “但能换几年的平静不是么?而且万一皇上顾忌着又该如何?”霍玲珑紧盯着聂沛鸢,“王爷,我不想去赌,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俩国平息战事,我也不愿意!”

    “霍玲珑……”

    她毫不在意他的怒火,打断着道,“杀了许国的公主,是最便捷的方式不是么?思云是许国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她要是在来齐国的路上被人刺杀了,许国的皇帝一定不会咽下这口气,到时候,到时候……”

    俩国交战,多么大块人心的事情啊!

    霍玲珑心口一窒,话都说不完整,整个人要不是聂沛鸢抓着,就要倒下去了,她头晕目炫的,脸色刹白,看的聂沛鸢满目阴沉,他搭上她的脉搏,眉目里阴霾更甚,似凝结了冰霜,手腕轻微的用力,内力源源的输送到她的身上。

    霍玲珑只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穿梭,很舒服,原本郁结在心口的烦闷似乎也被打散了,她靠在聂沛鸢身上,泪流的更凶猛了,浸透了他的衣衫。

    聂沛鸢察觉到她恢复了,这才将她推开,冷声的问,“神智恢复了?”

    她不言语,他自顾的说道,“联姻之事早已定下,贸然的动了许国的公主,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到时候你不但报不了仇,本王也会岌岌可危,皇上的龙影并不是浪得虚名。”

    她沉默着,眼底依旧无波澜,他怒气上涌,索性不再管,拂袖而去,离开的时候对着她说,“你给本王好好想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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