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风雨歇马镇TXT下载风雨歇马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风雨歇马镇全文阅读

作者:齐云久枝     风雨歇马镇txt下载     风雨歇马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谭为仁说实情谭国凯很淡定

    “既然翟中廷父子俩也搅和在这里面,那就一定还有其他人有些事情,翟中廷父子俩是不会抛头露面的。”谭国凯的思虑果然很深,“恐怕还有章知府吧!”

    “爹说的没错,也有章知府的事。”

    “除了章知府,还有谁?”

    “还有我们谭家的死对头马家。”

    “马家一直在寻找机会,十几年前那场大火,我早就忘在了脑后,没有想到,马家还是不死心。”

    “秋云,我们一忍再忍,一让再让,这次,我谭国凯不想再忍、再让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要灭我,我谭国凯不说二话,人要作孽,我再视而不见,那就是违背天意。”

    “自作孽的除了马清斋,还有林蕴姗母子。”

    “我谭国凯就是养一条狗,它也会念着我的好冲我摇摇尾巴啊!可可他是我的儿子啊!我谭国凯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吗?”谭国凯脸色铁青,眼睛里面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老爷,您千万不要生气,气大伤身。来,喝口茶。”秋云端起茶杯递到谭国凯的手上,“为义,他还小,一定是受了林蕴姗父女俩的挑唆。”

    谭国凯接过茶杯,但又放在了茶几上。

    “他他还小嘛!他和为仁同年出生,我养育了他十六年,我们什么地方亏待他们了,他们母子竟然要置我于死地,必欲除之而后快而后安。”

    说到这里,谭国凯突然举起右手,在茶几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结果把茶杯的盖子震落的地板上,幸亏秋云及时抓住了茶杯,否则,茶杯也会滚落到地板上,尽管如此,茶杯里面的茶水和茶叶都流到茶几上了。

    紫兰立马走进书房,用一块手巾将茶几上的茶水擦干,将茶几上的水喝茶叶捋进茶杯,然后退了出去。

    冉秋云站起身,走到谭国凯的身后,俯下身体,用手不停按摩谭老爷的后背。他一边抚摸,一边望着谭为仁道:“为仁,你不要再说了,你看把老爷气的。”

    谭为仁望望母亲,又望望父亲,最后望望曹锟和高鹏,他被吓到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见老爷发这么大的火他只想到老爷会非常生气,但没有想到老爷会如此震怒,所以,关于谭为义派黑鹰刺杀父亲的事情,他不敢再说了。

    “秋云,你数落为仁作甚?放心吧!我没事,心里面有火,我就要发出来,不发出来,还不把我谭国凯憋死啊!为仁,你说你接着说。”

    谭为仁望着曹锟:“爹,该说的,我全说了。”

    紫兰走端进来的一杯茶。

    “不对,为仁,你还有话要说。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你一定会呆在青州等你大娘和大哥一起回来。”

    谭国凯从紫兰的手上接过茶杯:“爹虽然老了,但脑子并不糊涂。”谭国凯果然目光如炬,他似乎已经从谭为仁的眼神和表情里或者从谭为仁和曹锟、高鹏的眼神里面看出了一些东西。

    曹锟朝谭为仁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有些事情是必须要说的。

    谭为仁端起茶杯,喝了半杯茶,他确实有点渴了,当然,也想借喝茶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爹,从今天晚上开始,您换一个地方睡觉。”谭为仁换了一个角度。

    “换一个地方睡觉?这是为何?”

    “谭老爷,为仁少爷说的很对,为了您的安全,您确实应该换一个地方睡觉。”曹锟道,他担心谭为仁说不好,所以补充了一句。

    “换一个地方睡觉?这这就是说他们想对我不利。我说的对不对?”谭国凯直视着谭为仁德脸。

    “爹,他们连用两招,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这次,他们下的赌注太大,输得很惨,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仁和曹大哥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做出愚蠢的事情来。”谭为仁道。

    “老爷,为仁和曹锟说的对,我们俩换一下,你住到我的屋里去,我住到这里来。”秋云道。

    “不妥,谭老爷应该离开和园。住到哪里都可以,唯独不能继续住在和园。”曹锟道。

    “慢,”谭国凯摆了一下右手,若有所思道,“只有谭家大院的人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外人怎么会知道呢?对了,林蕴姗母子知道,林老爷也知道。”

    谭国凯还会分析和判断:“他们要对我不利,那就是林蕴姗母子也要对我不利。他们希望我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啊!”

    谭国凯望着为仁道:“为仁,黑鹰是不是他们派来杀我谭国凯的刺客?”

    谭为仁蠕动几下嘴唇,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谭家的院墙比一般人家高处许多,院子里面还有家丁护院,一般人想进谭家大院,不可能,只有这个黑鹰能做到,他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干的就是飞檐走壁的活,想进我谭家大院,那还不是如履平地。”

    曹锟不得不佩服谭国凯过人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谭为仁什么都没有说,但谭老爷已经猜出了大概。

    “为仁,快说吧!爹没事,遇事,预则顺,不预则不顺,说吧,不要有丝毫的隐瞒。”

    谭为仁实在不忍心说。

    “爹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啊!老天爷眷顾我谭国凯,给了我五个儿子,即使为义死了,爹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因为爹的身边还有四个儿子。”

    “十个手指有长有短,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爹不会心痛,爹只希望他不要再让我遇上,如果让我遇见了,爹一定不会再饶了他。为仁,你说吧!把你知道的全告诉爹。”

    “爹,我说。但爹千万不要动怒。”

    “快说!”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曹锟和高鹏去了一趟林府就是林老爷为林蕴姗母子在青州买的院子。林老爷因为一品轩的事情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林家请好几个郎中到林府给林老爷把脉。”

    “曹大哥和高鹏潜入林府,他们在林府看到了茅知县、章知府,翟中廷、翟温良父子俩和黑鹰。为义和翟温良把黑鹰叫到院子里面,和他说了几句之后,黑鹰就牵着马走出林府。”

    “结果被曹大哥和高鹏生擒。为义和翟温良深夜派黑鹰出府就是到歇马镇来刺杀爹。”

    “我明白了,先前,想毒死我的人是他们母子俩。行,够狠,有种。”谭国凯说话的声音比较低,但很有分量。

    曹锟从衣袖里面拿出那张谭家大院的房屋结构图,站起身,走到谭老爷的跟前,将图递到他的手上:“这是为义交给黑鹰的谭家大院的房屋结构图,这个圆圈就是为义做的标记。”

    “为义还给黑鹰几千两银票。黑鹰也算是一条好汉,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跟曹大哥和高鹏说了。曹大哥看他是一个人才,就把他推荐给了欧阳大人而欧阳大人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就把他留在了身边。”谭为仁道。

    “有机会,我要见见这个叫黑鹰的人。”谭国凯道,“他可是我谭国凯的救命恩人啊!”

    谭国凯听了谭为仁和曹锟的叙述之后,并没有发怒,这使谭为仁感到很意外。

    “谭老爷和欧阳大人是生死至交,想见到黑鹰,很容易,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叫黑鹰,改叫柴进了。”

    “柴进,这个名字好,《水浒传》里面就有一个柴进,是一个好汉。曹壮士,国凯有一事相托。”

    “谭老爷尽管吩咐,小人一定效犬马之劳。”

    “行,这件事,我待会再说。蒲管家,你进来。”

    蒲管家推开门走进书房:“老爷,您吩咐。”

    “你去泰园把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到这里来,下雪了,吩咐伺候的人小心一点。”

    “老奴明白。”

    “等一下,你再派人把二爷、族长和族中长者的人请到这里来,吩咐厨房准备两桌酒席,说完事情,我要为曹壮士、为仁和高鹏接风洗尘,我要请客。”

    一盏茶的工夫,几个丫鬟搀扶着老太爷和老太太走进书房,谭国凯和冉秋云站起身,将两个老人家扶到太师椅上坐下。

    一个丫鬟送进来两杯茶。

    “国凯,你让我们来,有什么事情啊?”老太爷双手按在拐杖的鹿头上道。

    “爹,娘,你们先喝口茶,老二、族长和族里面年长的人一会就到,等他们来了一块说。”

    不一会,二爷谭国栋在儿子谭为礼的陪同下走进书房,谭为仁将谭国栋父子俩引进书房。谭为礼帮父亲解下披风,抖了抖上面的雪,挂在身后的衣架上,然后站在父亲的身后。

    从老太爷、老太太和谭国栋父子俩身上说的雪花可知,雪开始下大了。

    又有一个丫鬟送进来两杯茶。

    “为礼,来,坐到大伯的身边来。”谭国凯道。

    谭为礼坐到了谭老爷的身边,谭老爷坐的是一张两人坐的长椅子。谭为礼一向敬重大伯,因为,谭国凯打小就喜欢他,对他们家一直很照顾,所以,他总是很亲近大伯。

第一百零六章 谭国凯遇刺亡母子两如期至

    两盏茶以后,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蒲管家领着族长和另外几个年长的老者走进书房。

    几个丫鬟在门口接过几个人手上的伞和蓑衣,蓑衣和伞上面已经有很厚一层雪,雪越下越大了。

    看势头,这场雪比上一次要大许多。

    雪片很大,而且很密。

    丫鬟们奉上茶以后,都退出书房,关上房门。

    “国凯,你把我们叫来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说,说吧!”族长谭国基道。

    “家门不幸,出了败类,今天,请族长和诸位来主持一个公道。”谭国凯黯然神伤道。

    “国凯,说吧!有我们在,一定还你公道。”族长道。

    “是啊!有何吩咐,国凯尽管吩咐就是。”一个族中长者道。

    “曹壮士,你来说。”谭国凯望着曹锟道。

    曹锟已经知道谭老爷今天想做什么了,谭老爷要借用族规来惩治不孝之子谭为义。

    曹锟也知道谭国凯想让他做什么了,既然曹锟能生擒黑鹰,就一定能生擒谭为义。

    谭为义是一条永远都暖不热的毒蛇,是一只永远养不熟的狼,对狼和毒蛇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凶残。

    谭老爷终于下决心要清理门户了。

    不仅仅是因为谭为义泯灭人性,更为了谭家大院以后的安宁,不解决谭为义,谭家大院不得安宁。

    曹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叙述了一遍。

    在说到谭为义试图派人到歇马镇来刺杀谭国凯的时候,老太爷紧握拐杖在地板上使劲敲了几下:

    “这个畜生咳咳”老太爷大激动,呼吸有些不顺。

    秋云站起身,走到老太爷的身后,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赵夫人也站起身,走到老太爷的跟前,端起茶杯。

    老太爷接过茶杯,干咳了几声,喝了一口水:

    “这个禽兽不如的逆子,国凯,先前,你为什么要放他们母子俩走呢?”

    “当时就应该对他们母子俩用族规,你放了他们,可他们反过来要吃人。这种货色,早除掉,早干净。”

    老太太突然双手捂脸哽咽起来。

    谭国凯走到母亲的身边:“母亲,您不要难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他们母子俩要毁掉这个家,儿一定要在活着的时候,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老太太从衣袖里面抽出手绢,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然后道:

    “儿啊!娘这是为你高兴啊!幸得有老天爷保佑,有曹壮士和高鹏帮助我们谭家。”

    “至于那个小畜生,他死的时候,我一会掉一滴眼泪,我只想跟他说,转世为人,一定要老老实实做人。”

    “行,我们都听明白了,国凯已经仁至义尽,这是为义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只是,为义母子已经离开谭家。”族长道。

    “为义母子虽然离开的谭家,但为义还姓谭。”一个老者道。

    “这族长和各位不必担心,国凯自有办法把他交给诸位,族长和各位只需按照族规行事即可,到时候,我再把知县大人请到祠堂。”谭国凯道。

    “这样最好。无论是按照族规,还是按照大明律法,这个小畜生也逃不了一死。”老太爷道。

    “那林蕴姗也难逃其咎,她我们该怎么办呢?”一个老者道。

    “对啊!国凯已经把她休了,族规恐怕制不了她了。”族长道。

    “只要按族规和大明律法惩治了逆子,就是对林蕴姗最好的惩罚。”谭国凯道,

    “后半生,她将在后悔和痛苦中渡过残生,是她自己把儿子引上了一条不归路,怨不得任何人。”

    大家应该能猜出谭国凯要做什么了。

    如果对方不知道黑鹰已经反水之事的话,他们会怎么样呢?

    毋庸置疑,那些人一定会等候谭国凯的死讯。

    得到谭国凯的死讯之后,他们会怎么样呢?弹冠相庆?或者开始对谭家下手?

    因为他们觉得谭家的怀仁堂和一品斋之所以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完全是因为谭家有谭国凯。

    所以,他们认为,只要除掉谭家的主心骨谭国凯,谭家就会群龙无首,一个群龙无首的谭家是比较容易对付的。

    其实,他们想错了,谭家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那就是谭家刚刚认祖归宗的谭为琛,他的睿智和城府不亚于父亲谭国凯。

    谭国凯能确定的是,如果那些人得到谭国凯的死讯的话,一定会有更大的动作。

    谭国凯希望有机会看到对方精彩的表演他很想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

    所以,在听到谭为义派黑鹰刺杀自己的消息以后,,谭国凯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那般人希望自己死,那就再“死”一次给他们看看呗。

    林氏母子一定非常希望亲眼看到自己“死”,所以,他们母子俩一定会到歇马镇来看看。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曹锟和高鹏根本就用不着到青州去请那个逆子到歇马镇来了。

    老太爷竟然同意了谭国凯的想法:

    “行,这个法子甚好,国凯,委屈你了,上次,你假死一会,结果让他们母子两露出了原形。”

    老太爷又咳了几声,接着道:“这次,你再假死一次,这两个孽畜知道你‘死’讯以后,一定会跑到歇马镇来。”

    “曹壮士,高鹏,你们多安排人藏在人群里面,只要他们一露头,就逮住他们。”

    “爹说的对。”谭国栋接着道:

    “林蕴姗虽然被我们谭家休了,但她是为义的母亲,把她请到祠堂也无不可,她自己要跑到歇马镇来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是啊,我要好好看看这母子俩的心是怎么长的。”老太太咬牙切齿道,

    “咱们歇马镇,很久没有看到有人沉湖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第二天早晨,一切按照谭国凯和众人商量好的计划顺利进行。

    谭家大院内和院门前的灯笼上裹上了白布,只一会的功夫,整个歇马镇的人都知道谭老爷遇害身亡的噩耗。

    谭家在歇马镇所有店铺和作坊都关张停工,掌柜们带着伙计跑到谭家大院来了。

    谭老爷一向待下人不薄,正因为谭老爷待大家宽厚仁慈,伙计和工人才认真做事,谭家的生意才好。

    如今谭老爷突然遭遇不测,众人悲痛欲绝。

    灵堂设在和园一楼的中堂即门厅。

    谭国凯还像上次一样躺在灵床上,身下垫着两床厚被子,身上盖着一床厚被子和一块红色的绸缎被,脸上盖着一张黄纸。

    在紫兰发现老爷躺在床上血染被褥之前,谭国凯已经和上次一样服用了假死的药。

    谭国凯正想借此机会再睡一觉,上一次,谭国凯已经美美地睡过一觉,他需要积蓄更多的力量来应对接下来的暴风雨。

    冉秋云母女四人,还有谭老爷的贴身丫鬟披麻戴孝,跪在灵床的两边,谭国凯的三个女儿和丫鬟紫兰哭的非常伤心。

    掌柜们带着伙计和工人们是含着眼泪走进谭家大院的,人还没有到灵堂,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走进灵堂以后,大家分几排跪在灵床前痛哭流涕。

    整个灵堂充满了悲伤的气息。

    众人的眼泪把冉秋云的眼泪也勾出来了。

    消息传得很快,赵家人知道谭老爷的噩耗以后,一家老小坐着马车来了。

    老两口和赵仲文夫妻俩哭的非常伤心。

    赵家人进灵堂不久,蒲管家走进灵堂,弯腰低头,在秋云的耳朵跟前说了一句:

    “太太,马家人来了。还送来了五百两银子的礼金。”

    不一会,谭为仁领着马清斋和马啸天父子俩走进灵堂,几个佣人抬着两个大花圈跟在后面。

    佣人将花圈放在灵床旁边以后退出灵堂。

    马清斋和马啸天父子两站在灵床前鞠了三个躬,上了三炷香,最后,父子俩在火盆里面烧了一些纸钱。

    烧完纸钱以后,马老爷走到冉秋云跟前:“请二位太太节哀顺变。”

    这时候,冉秋云被掌柜、伙计和赵家人勾出来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

    谭为仁和蒲管家将马清斋父子俩请到西堂坐下。

    按照常理,前来吊唁的人肯定要询问一些逝者逝世前的情况,以示关心和抚慰。

    但马清斋父子不是来关心和抚慰死者家属的,他们是来确认谭国凯是否真的遇刺身亡.

    他们是来验证自己的胜利的,所以,谭为仁能看到他们凝重的神情后面隐藏着的喜悦、兴奋和狂躁。

    一个佣人端上来两杯茶。

    “马老爷,马公子,清用茶。”谭为仁道。

    马清斋端起茶杯,用茶杯盖划了一下还没有沉到水底的茶叶:

    “为仁少爷,我们听说令尊出事以后,就匆忙赶来了。谭老爷待人宽厚,与人为善,会是谁对谭老爷下这样的毒手呢?”

    马清斋一边说,一边斜视着西厅门外的中堂在西堂和中堂之间有一扇门。

    秋云母女四人和赵夫人正在向前来吊唁的人行跪拜之礼,她们的脸上挂着泪花,眼泪是骗不了人的。

    谭国凯躺在灵床上,脸上盖着一张黄纸,马清斋甚至还看到了黄纸和帽檐下面超大的耳垂。

第一百零七章 马清斋探虚实何师爷登上船

    歇马镇人都知道,谭老爷的耳朵和一般人的耳朵很不一样,他的耳朵很大,耳垂很大,而且很厚。

    “马老爷,我爹并非寿终而寝,所以,我们没有派人到各处报丧,还望马老爷多多包涵啊。”

    “为仁少爷太客气了。这些年,我看谭老爷的身体越来越好,怎么会……”

    “今天早晨,丫鬟紫兰看我爹迟迟未起床,往常,每天辰时之前,我爹不叫自醒,这是我爹多年的习惯。”

    ”我爹迟迟不起床,紫兰就推开房门,走进里屋,看到我爹脸朝床里,就走到床跟前轻轻叫了一声,可我爹没有回应,紫兰又喊了两声,我爹还是一动不动。”

    “紫兰发现不对头,就喊来了我娘和蒲管家。我娘又叫了几声,但我爹还是没有回应,大娘就把我爹转过身来,结果看见了被褥上的血。”

    “衙门的人勘验过现场了吗?”

    “曹锟勘查过现场了。”

    “曹锟不是欧阳大人的手下吗?”

    “是啊!”

    “曹锟怎么会在这里?”

    “赵仲文虽然已经无罪开释,但案子还没有了结侯三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欧阳大人想查清楚,所以,留下曹锟暗中调查。”

    谭为仁想敲山震虎马家人应该知道侯三是怎么死的,杀死侯三,应该是茅知县和翟中廷之流阴谋的一部分。

    “欧阳大人查案子向来较真,是啊,侯三死的确实有点蹊跷。”马清斋附和道。

    “曹锟看过刀口,勘查过现场以后说,行刺我爹的凶手很可能是江湖中人,谭家大院的院墙很高,夜里面还有家丁不时巡夜,不是飞檐走壁的人接近不了我爹。”

    “只是有一点,为仁一直想不明白,凶手是怎么知道我爹睡在哪间屋子的呢?”谭为仁故意说一些不疼不痒的话,有意试探一下马清斋父子。

    马清斋父子俩互相对视片刻,马清斋在看儿子马啸天的时候,眼睛眨的很厉害。

    “欧阳大人和谭老爷是世交,他不会不过问这个案子。”马清斋也想试探一下谭为仁。

    “马老爷说的对,为仁已经派人到青州去请欧阳大人去了。凶手来无影,去无踪,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个案子必须欧阳大人亲自出面才行啊!”

    “为仁少爷,我们怎么没有看见为琛少爷啊!”

    这时候,大少爷为琛是应该呆在府中的,按照规矩,今天接待前来吊唁的人应该是大少爷为琛才对。”

    “因为为琛是谭家的长子,谭老爷的后事应该由他来主持操办。

    既然对手已经知道这次和一品轩较量的是一品斋,索性透露一点东西给马清斋父子:

    “大哥到应天府办事,为仁已经派人骑快马到应天府去了,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回来了。”

    “我爹不在了,我们兄弟二人自然要把这个家撑起来,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盼着我们谭家走下坡路呢?”

    “咱们不能让谭家败在我们兄弟两手上,马老爷,大公子,你们说对不对啊!”

    “为仁少爷说的是。”

    坐在一旁的马啸天尴尬地咧了一下嘴巴。

    与此同时,他还变换了一下坐姿他有点坐不住了,或者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但马清斋还想再问一些事情:“老朽听说大少爷在认祖归宗之前是唱戏的,生意上的事情,他懂吗?”

    “我大哥虽然在戏班子,但程班主不让他学戏,也不教他练功。”

    “这是为何?”

    “十二年前,我大哥因故落难在普觉寺,悟觉住持也没有让他跟着念经参禅,悟觉住持认定我大哥不是佛门中人。这大概就叫吉人自有天相吧!”

    “为仁少爷说的是,大少爷是帝室之胄,金贵之身。”

    “悟觉住持把我大哥托付给程班主,希望程班主帮助我大哥找到生身爹娘,所以,程班主是不会心存私心,把他留在戏班子埋没一生的。”

    “程班主也是一个好人啊!”

    “我大哥在普觉寺呆了七年,悟觉住持教他写字、念书,到程家班以后,程班主也让他读了不少书。”

    “我大哥虽然身在寺院和戏班,但从书中从悟觉住持和程班主的教导中知晓了很多天下之事。”

    “前些日子,我大哥随大娘去了一趟应天府,见到了当今的皇上和代王朱桂,歇马镇人都知道,前几天,代王朱桂亲自护送大娘回歇马镇。”

    “实不相瞒,皇上和代王都有意栽培我大哥,希望他能为朝廷做点事情。”

    “我已经看出来了,如果我大哥打理谭家的生意,他一定能使谭家的生意兴旺发达,如果我大哥做官的话,也一定使我们谭家门楣生辉。”

    “所以,那些想弄垮我们谭家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拿鸡蛋碰石头,他们也不掂一掂自己几斤几两。”

    “马老爷,为仁说得对不对啊!”

    呆子都能听出为仁的话是说给马清斋父子俩听的,马啸天有些坐不住了:

    “爹,我们该告辞了,为仁少爷很忙,今天,来吊唁的人一定很多,我们就不多耽搁他了。”

    “啸天说的对。”马清斋站起身,“为仁少爷,何时出殡啊?到时候,我们也来送送谭老爷。”马清斋道。

    “明天辰时出殡。”

    谭为仁和蒲管家将马清斋父子送出西堂,迎面遇上了盛老爷、盛夫人和尧箐小姐。

    谭为仁送马清斋父子出院门,蒲管家则将盛家人领进灵堂。

    马清斋和马啸天父子俩的轿子朝西街走去的时候,曹锟闪出门房,远远地跟了上去。

    马清斋父子俩到谭家大院来是刺探消息证实消息的。

    如果曹锟没有猜错的话,马家一定会派人到青州去通报消息。

    马家的船停在码头上,所以,无论是马啸天到青州去,还是谭为义到歇马镇来,交通工具都应该是马家的船。

    曹锟跟踪的情况,我们待会儿再说。

    秋云领着众女人双手扶地,低头迎候盛家人。

    盛夫人和尧箐小姐上前几步,将秋云扶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少不得安慰一番。

    尧箐小姐的眼睛里面噙着泪,她一边帮秋云理了理耷拉在眼前的几缕头发,一边环顾中堂,她在寻找程少主。

    盛老爷拉着盛夫人和女儿在灵床前磕了三个头,上了一炷香,烧了一沓纸钱。

    盛老爷走到冉秋云跟前,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之后,被冉秋云领到东厅坐下。

    西厅和东厅是专门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准备的。

    有些宾客吊唁过之后就走了,有些宾客吊唁过之后,要留下来谈谈。

    十点钟的时候,蒲管家走进灵堂:“太太,茅知县来了。”

    跟随茅知县一起来的还有何师爷和两个衙役。

    茅知县除了带来一个花圈之外,还奉上了五百两纹银。

    冉秋云留下赵夫人应酬盛家人,走出东厅。

    秋云刚要行跪接之礼,结果被茅知县扶住了双臂:

    “二太太节哀顺便,本官刚从青州回衙,听说谭老爷出事以后,就赶来了。”

    茅知县说的是大实话,昨天晚上,他确实在林府。

    “茅知县一定要为我们谭家做主,老爷不能白死,茅知县一定要查出杀害老爷的凶手。”

    “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下官不行的话,还有欧阳大人,有欧阳大人在,我们一定能将凶手抓获归案。朗朗乾坤,下官岂容魑魅横行无忌。”茅知县做义愤填膺状,也做悲戚状。

    茅知县对着灵床鞠了三个躬,上了一炷香,烧了一些纸,最后以有公务在身离开了谭家大院。

    本来,谭为仁是想旁敲侧击地耍一耍茅知县的,遗憾的是,茅知县心里发虚,没有给谭为仁这个机会。

    茅知县在谭家大院已经吃过很多次亏了。

    所以,他奉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宗旨,当然,他可能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茅知县在回县衙的路上没有遇到马氏父子的话,他一定会派人到青州去,把谭老爷遇刺身亡的消息告诉林蕴姗母子和翟中廷父子。

    谭老爷遇刺,这对谭家对谭家的生意的打击一定很大。关键是,只要谭老爷不在,其他人就好对付了。

    茅知县的轿子朝中街走去的时候,高鹏走出门房,远远地跟了上去。

    轿子抬到县衙门口的时候,何师爷和茅知县分道扬镳:茅知县走下轿子,和何师爷嘀咕了几句之后,左手背后,右手捋着胡须走进县衙的大门,何师爷则大步流星朝码头方向走去。

    也真难为了何师爷,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竟然能健步如飞。

    何师爷果然去了码头,他走上栈桥,朝一条船招了一下手,船夫站起身,看了看何师爷,然后将跳板搭到栈桥上。

    何师爷上船之后,船便朝八卦洲方向驶去,到青州去,必须经过八卦洲。

    高鹏转身准备回谭府的时候,被一个人抓住了胳膊。

    高鹏回头一看,原来是曹锟,此时,高鹏正站在伞铺的门前的台阶上.

    站在这里,码头和栈桥一目了然。

第一百零八章 二墩子突进府林蕴姗被生擒

    “曹大哥,马啸天是不是坐船到青州报信去了?”

    “正是,没有想到何师爷也到青州报信去了。两个人前后脚。”

    “你在这里没有看见茅知县上岸吗?”

    “没有,茅知县应该是坐马车走旱路回的歇马镇。一个走水路,一个走旱路,两个人走岔了。”

    “这会可有好戏看了。”

    “先让他们高兴一阵子。高鹏,你先回府,我在这里等他们。如果他们到歇马镇来,一定会坐马家的船来,而且会提前到歇马镇来。”

    “曹大哥,他们一准会来吗?”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我料想他们一定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我不敢肯定林蕴姗会来,但谭为义肯定会来。”

    “曹大哥,你回谭家大院能派大用场,我留在这里守着。”

    “行,我先回谭家大院,一会再过来他们一时半会来不了。你猫在店铺里面,不要让人看见你。”

    “曹大哥,如果他们真的来了,我该怎么办?”

    “你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你一定要看仔细了,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来。”

    “曹大哥,你放心,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出他们来,不看他们的脸,但看他们走路的样子,我就不会让他们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他们一上岸,你就悄悄地跟着他们,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只要知道他们在哪里落脚,就跑不出我们的手心。”

    “我看他们肯定会在中街找一家客栈,选一个临街的房间住下。”

    “这是为什么?”

    “出殡的时候,肯定会走中街到南街,然后经西街,最后穿过北街到谭家的墓地。”

    “有道理。行,你在这里守着,看见他们上岸,你就派这里的伙计到谭家大院去通知我。”

    “什么时候动手,等我来了以后再说,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他们可能会带随从来,翟中廷的身边有好几个武林高手。”

    “我明白。”

    “半个时辰之内,我一定会赶过来。如果我们逮不到他们,谭老爷精心设计的这场好戏就白瞎了。”

    高鹏留在了伞铺。曹锟回谭家大院去了。

    雪还在下着,上一次堆积在路边的雪还没有化掉,又被新雪覆盖了。

    打着伞的,伞上面积了一层雪;没有打伞的,身上或者帽子上全是雪。

    这场大雪应该是来为谭老爷精心策划的好戏助兴的。

    这一年的冬天太不寻常了,在歇马镇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一年冬天的雪也很特别,不但来的早,还特别大。

    人们走在雪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老人常说,瑞雪兆丰年。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新年了,新的一年肯定又是一个好年景。

    回到谭家大院,曹锟把自己和高鹏跟踪到的情况告诉了冉秋云和谭为仁。

    下午,吊唁者陆续上门,并很快达到了高峰。

    正如谭为仁所言,谭家没有派人到各家、各地去报丧,但由于谭家人缘好,所以,人们不请自来。

    大雪并没有阻挡住人们的脚步。

    既然是演戏,自然要演的像真的一样,整个下午,一直到夜幕降临,谭家人忙着接待宾客。

    二爷和谭为仁带着几个人在院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人。

    遇到重要的客人,就由谭为仁将客人领到和园;蒲管家则站在灵堂的门口随时向冉秋云通报。

    让冉秋云和谭为仁没有想到的是,隐龙寺的住持慧能禅师带着十几个僧人到谭府来超度死者的亡灵。

    谭家是隐龙寺最大的施主,智真住持听到谭国凯的死讯之后,便派慧能禅师带着人下山了。

    二爷谭国栋和谭为仁将慧能一行领进灵堂,十几个僧人站在灵床的两边,慧能禅师双手合十站在谭国凯的灵床前,说了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之后,众僧齐声吟唱起来。

    歌声低沉哀伤。

    谭家仁没有想到隐龙寺的僧人也卷入了这场表演,这简直是一种罪过。

    当然,这也是一件好事,既然是演戏,自然要把戏码演全了演的像真的一样。

    一直到隐龙寺的僧人到谭家大院来诵经,谭为仁都没有看见曹锟和高鹏的身影,这也就是说,林蕴姗母子还没有到歇马镇来。

    如果林蕴姗母子不到歇马镇来的话,那么,谭国凯导演的这出戏就不会有结果。

    谭为仁本来是希望林蕴姗母子在明天早晨出殡之前就来到歇马镇,最好是今天晚上来到歇马镇。

    谭为仁之所以向马清斋父子和茅知县透露出殡的时间,就是希望林蕴姗母子今天晚上到歇马镇来。

    如果林蕴姗母子今天晚上不到歇马镇来的话,那么,明天早晨的出殡还是要照常进行,而且出殡的时候,只能是空棺。

    埋进坟墓的只能是空棺,既然戏已经开场了,那就要一直演到底。

    正当谭国栋和谭为仁商量第二天早上出殡事宜的时候,二墩子气喘吁吁地跑进灵堂,此时,僧人们的吟唱正处在**。

    因为又有一些宾客前来吊唁。

    二墩子走到冉秋云、谭国栋和谭为仁的跟前。

    “二墩子,什么情况。”谭为仁道。

    “为仁少爷,来了来了!”二顿上气不接下气。

    “来了?谁来了?”冉秋云道,“二墩子,别着急,慢慢说。”

    “三太太和为义少爷来了曹锟和高鹏终于等到他们了。”

    “除了三太太母子两,还有谁?”

    “还有马啸天和何师爷。”

    “人在何处?”

    “三太太母子住进了兴隆客栈。高鹏怕二太太、二爷和为仁少爷着急,让我来禀告一声,出殡的事情用不着安排了,老爷也该醒了。”

    “曹锟和高鹏现在何处?”二爷问。

    “在怀仁堂猫着呢,此时,为义少爷正在包间里面和马啸天和何师爷喝酒。曹壮士和高鹏想等马啸天和何师爷离开后再动手。”二墩子道。

    二墩子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接着道:“曹壮士让二太太、二爷和为仁少爷放宽心,只要三太太和为义少爷踏上歇马镇的土地,就跑不了他们。”

    “娘、二爷,你们赶快给老爷喝解药,为礼,你带人通知族长和族人到祠堂去,至于这些僧人,把情况跟慧能禅师说明,让他们回寺去吧!事情在今天晚上了结。”

    “二爷,您到县衙去请茅知县,就说今天晚上谭氏家族在祠堂开会,要决定重大事情,这场戏少不了他。”

    “没有他,这场戏肯定不会太精彩。我现在到怀仁堂去和曹锟、高鹏他们会合。”谭为仁道。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

    我们先来看看曹锟和高鹏这边的情况。

    二墩子领着谭为仁去了怀仁堂。

    怀仁堂还在营业,店铺里面还有几个人在等着抓药,梁大夫带着石头等三个徒弟给几个病人把脉,开药方,配药。

    曹锟、高鹏带着姬飞等家丁呆在账房先生的屋子里面,站在账房的窗户里面,能看到兴隆客栈的全貌。

    二墩子将谭为仁领进账房。

    曹锟指着兴隆客栈一楼的一个包间,道:“他们正在北边第一个包间里面喝酒。”

    谭为仁能隐约听到划拳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得意而放纵的笑声。

    今天晚上,应该是谭为义最后一次喝酒了。人要灭亡,必先疯狂这应该是谭为义最后的疯狂。

    “林蕴姗在什么地方?”谭为仁道。

    “在二楼最南边一个客房。门口那顶轿子就是马啸天的。”

    “不知道他们喝到什么时候?”谭为仁道,他有点激动和亢奋,还有点迫不及待。

    “要不这样,我们先拿住林蕴姗,等何师爷和马啸天走了以后,再拿谭为义。”曹锟道。

    “这恐怕不行吧!现在拿三太太,势必会惊动楼下喝酒的人。”高鹏道。

    “我们可以先租一个客房客房最好在他们的客房旁边,拿住林蕴姗以后,把她带进我们的客房,然后我们在他们的客房里面坐等谭为义。”

    “高鹏,你和为仁少爷带两个人继续在这里候着,我带人进客栈。”

    “我觉得这样最稳妥。”谭为仁道。

    于是曹锟带着姬飞和南梓翔,走进兴隆客栈。

    出门前,姬飞向药铺的伙计要了两根绳子揣在怀里。

    在林蕴姗母子俩客房的对面,正好有一个空房间房号是拾壹号,林蕴姗母子的房间是拾号。

    曹锟从伙计的手上接过钥匙,上得楼来,曹锟打开拾壹号的房门,三个人从怀中掏出一条黑布巾蒙住自己的鼻子和嘴,走到对面拾号客房外。

    曹锟刚准备敲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开门的正是林蕴姗,她一边开门,一边道:“为义,这顿酒喝得也太久了吧!”

    林蕴姗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儿子谭为义,而是三个蒙面人,吓得后退两步,“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曹锟一个箭步窜上前去,用右手扼住林蕴姗的脖子,将嘴巴凑到林蕴姗的耳朵跟前,小声道:“你就是林蕴姗吧!有人让我们来请你。”

    “有人让你们来请我?谁请我,请我作甚?”

第一百零九章 祠堂里火通明谭为义梦方醒

    “莫急,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曹锟一边说,一边用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条汗巾塞进林蕴姗的嘴巴里。

    姬飞则从怀中掏出绳子,将林蕴姗绑了个结实。

    三个人将林蕴姗拖进拾壹号客房,曹锟让两个家丁留在拾壹号客房,自己藏在拾号客房里面,静等谭为义上楼。

    亥时过半,包间里面的声音没有了。

    不一会,谭为义、何师爷、马啸天三个人走出兴隆客栈的大门。

    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朝县衙走去,看身形和步态,应该是何师爷。

    另外一个人上了轿子,这个人就是马啸天。

    第三个人走进客栈的大门,高鹏看得很清楚,此人就是谭为义。

    高鹏、二墩子和另外两个家丁走出怀仁堂,跟进了客栈。

    谭为义哼着小调,手扶楼梯的栏杆,摇摇摆摆、踉踉跄跄地上了楼。

    大厅和包间里面喝酒的人早就散去。

    楼下,除了一个坐在柜台里面打算盘的伙计,一个人都没有。

    高鹏和二墩子低头侧身,闪上了二楼。

    谭为义走到拾号客房的门口,打了几个饱嗝。

    谭为义用手揉了揉眼睛,吐了几口气今天晚上,因为太过高兴,他喝了不少酒今天,恐怕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稍微愣了一会,谭为义在门上敲了三下。

    曹锟打开房门。

    谭为义迅速倒退两步,本来,他想倒退好几步,结果被赶上来的高鹏从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同时用右手捂住了他的嘴。

    其它客房里面肯定有人,高鹏不想让人听到走廊上的动静。

    谭为义试图挣脱高鹏的控制,但脑袋被高鹏牢牢地扼在手臂之中,他“吾”了好一会,想说什么,但被高鹏的大手紧紧地封住嘴巴。

    南梓翔从怀中拿出一条汗巾,蒙住了谭为义的双眼。

    高鹏将右手从谭为义的嘴上慢慢移开,曹锟用左手抠住谭为义左右两腮,然后用力相向挤压。

    谭为义慢慢张开嘴巴。

    二墩子从腰带上抽下一条汗巾塞进谭为义的嘴巴。姬飞从怀中拿出一捆绳子,将谭为义五花大绑。

    曹锟将谭为义拖进了拾壹号客房。

    坐在床上的林蕴姗看到儿子谭为义被拖进客房,突然站起身,想冲到谭为义的跟前,但被两个家丁摁在床上。

    林蕴姗也“吾”了好一会。

    高鹏又从衣袖里面拿出一条黑色的汗巾,将林蕴姗的眼睛蒙了起来。

    谭为义应该是听出了母亲的声音,他试图挣脱掉曹锟的控制,但徒劳无益。

    高鹏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走到二墩子的跟前,将银子放在二墩子的手上,示意他和几个家丁到楼下去退房,以掩护曹锟和高鹏将林蕴姗母子带出兴隆客栈。

    二墩子打开客房的门,领着三个人下楼去了。

    高鹏和曹锟在谭为义和林蕴姗的后脑勺上击了一掌,母子俩顿时失去知觉。

    两个人将母子俩夹在腋下,走出客房,来到楼梯口,二墩子一行四人已经将伙计围在柜台里面。

    曹锟和高鹏夹着母子俩下得楼来,穿过大堂,闪出大门。直奔怀仁堂旁边的巷子里面,巷子里面停着两辆马车。

    曹锟将林蕴姗放在第一辆马车上。

    高鹏将谭为义放在第二辆马车上。

    曹锟和高鹏跳上马车。

    车夫抖动缰绳,马车上了大街,朝北街驶去。

    雪还在下着,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了。

    二墩子一行四人走出兴隆客栈,一路小跑,追上了马车。

    马车左拐上了北街的时候,路上突然多了不少行人,这些行人都是朝祠堂去的。

    马车在祠堂的大门前停下。

    此时,不断有人往祠堂里面走;祠堂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曹锟已经听到了从祠堂里面传来的嘈杂、喧哗之声。

    有些人干脆站在马车周围。

    早在祠堂门口等候的蒲管家迎了上来。

    曹锟挥了一下手,两个家丁将林蕴姗拖下马车,然后押着她走进祠堂的大门;另外两个家丁押着谭为义跟在后面。

    谭为义已经苏醒过来,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在走上七级台阶,跨越过膝门槛的时候,谭为义不想继续往前走了。

    从小到大,只要有族会,只要有重大的祭祀活动,谭为义都要跟在母亲的后面到祠堂来,所以,他对祠堂大门前的台阶和祠堂高高的门槛太熟悉了。

    谭为义突然后退,用右脚顶住高高的门槛。

    两个家丁干脆将谭为义架起来通过门槛。

    走进大门,是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甬道,谭为义对这条路也很熟悉,这是谭家唯一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路,鞋子走在上面有点咯脚。谭为义脚步沉重且拖沓,两个家丁几乎是拖着他走的谭为义已经意识到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了。

    谭为义透过黑色的汗巾看到了红光在甬道的两边的花坛上插着十几个火把。

    谭为义更确定了自己的预感:只有在做重要决定的时候也就是说在执行族规的时候,才会在祠堂外面的甬道两边插上火把。

    今天晚上,在谭氏祠堂,将要发生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肯定和他们母子俩有关。

    在谭为义的记忆中,不管是族会,还是祭祀活动,祠堂的外面难得点火把。

    祠堂里面一共有四座建筑,一个是正堂,一个是后堂,一个是东堂,一个西堂。

    后堂是族会举行之前,族长和长者开会做决定的地方。

    正堂则是祭祀和宣布重大决定的地方。

    透过黑色汗巾,借助于火把的光,谭为义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晃动的人影。

    在正堂的外面确实聚集了很多人。

    曹锟环顾四周,正堂的外面至少聚集了五六百号人,而且,还有人陆续往祠堂来。

    这些人是谭姓家族以外的人,他们得到谭氏家族将要发生重大事件的消息以后,互相转告,看热闹来了。

    这些人只能站在正堂的外面,因为只有谭氏家族的人才能坐在或者站在正堂里面。

    正堂里面,除了十几盏油灯以外,还有十几个火把,把整个正堂照的透亮。

    透过黑色的汗巾,谭为义觉得火把的光突然有点刺眼小时候,他就不敢正视这些火光。

    在谭为义被押进正堂的时候,正堂里面的嘈杂。喧哗声此起彼伏。谭为义还听到了一些议论声:

    “来了来了。”

    “来了来了,好像是林蕴姗母子俩哎。”

    “就是他们,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识他们母子俩。”

    “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来了。”

    “族会,非同儿戏,让我们来,肯定有大事情要发生。”

    “是啊!我活了这么多年,点这么多的火把,只见过两次。”说话的是一个老者,“一次是谭老三的三儿媳妇不守妇道,和大伯子搞在了一起,结果被沉了湖。”

    “还有一次呢?”提问题的应该是一个年轻后生。

    “另一次谭丙权的老婆乘男人外出做生意的机会虐待自己的婆婆,谭丙权知道以后,请求族长,召集族会。”

    “后来是怎么处置的呢?”

    “也沉湖了。”

    “这惩罚也太重了。”

    “媳妇虐待公婆,天理难容。那谭丙权是一个大孝子,老婆可以犯很多错,但不能虐待自己的母亲。”

    “古语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说,女人嫁给男人,那婆婆就是自己的母亲,虐待自己的母亲,天理难容。”一个老者道。

    谭为义意识到,今天的族会可能和他们母子俩在老爷的吃食中投毒的事件有关。

    谭为义太幼稚了。

    他对自己的父亲了解的太少了,既然谭老爷已经放过他们母子俩,就绝不会再翻旧账。虎毒不食子,谭为义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

    香案的前面放着三个太师椅,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族长,东边的太师椅上坐着老太爷,西边的太师椅上坐着茅知县。

    在正堂左右两边各放着一排太师椅,谭家老太太、冉秋云、二爷谭国栋、赵夫人、谭为仁、谭为礼依次坐在右边的太师椅上。

    在老太太和冉秋云之间,有一个太师椅是空着的,我们都知道,这个位子是为谭国凯谭老爷准备的。

    现在,谭老爷肯定不能坐在这个位子上。

    此时,谭老爷正坐在后堂里,有紫兰、阿玉等丫鬟伺候着。

    在族人走进祠堂之前,谭国凯就进了祠堂。

    谭氏家族的长者按辈分大小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其他人则站在两排太师椅的后面,谭氏家族的人几乎都来了。正堂里面满满当当一下子人。

    茅知县看到四个家丁将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俩架进正堂大门的时候,嘴角蠕动了几下,手颤抖了几下,汗珠顿时从帽檐边上往下流他的预感很不好。

    茅知县想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今天,茅知县是穿着官服来的,二爷谭国栋去请茅知县的时候,茅知县是想穿平常的衣服来的。

    谭国栋说,今天,谭家的族会商量的是要事,谭家请茅知县光临谭家的族会,就是要借知县大人的官威。

    茅知县这才换了一身官服来。

第一百一十章 谭为义舌如簧谭为仁竹在胸

    尹县丞和何师爷站在茅知县的身后。

    当何师爷看到被带进正堂的林蕴姗母子俩的时候,眼神躲闪,面如土灰。

    何师爷刚才还在兴隆客栈的包间里和谭为义举杯同欢、谈笑风生。

    现在,双方却在谭氏祠堂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相见,这也太具有戏剧性了。

    何师爷的脑袋瓜子绝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族长的手里拿着一个水烟筒,他不时吸一口水烟,吸过水烟之后,他就会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环视整个大厅。

    高鹏走进正堂,站到冉秋云的身后曹锟将林蕴姗母子送进祠堂以后就离开了。

    冉秋云朝族长点了一下头。

    族长吸了一口水烟之后,将水烟筒递到身后一个人的手上,然后朝身后另外两个人摆了一下手。

    两个人走到林蕴姗和谭为义跟前,解下蒙眼布,拽出塞在口中的汗巾。

    蒙眼布解开以后,林蕴姗慢慢苏醒过来。

    林蕴姗用手挡在额头下,慢慢睁开眼睛,祠堂里的火把太刺眼。

    现在,林蕴姗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她环视四周,然后望着冉秋云,目露凶光道:“冉秋云,你你这是要怂恿族人滥用私刑吗!”

    “是啊!二娘,你以为我爹不在了,你就可以对我们母子俩赶尽杀绝吗?”谭为义呲牙咧嘴道。

    “为义,你们母子俩身在青州,如果知道老爷不在了?”冉秋云道。

    母子俩无言以对。

    “难道是歇马镇的什么人跑到青州去告诉你们的吗?”

    冉秋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在茅知县、魏县丞和何师爷三个脸上走了一遍。

    何师爷低下了头;茅知县正了正乌纱帽。

    “恐怕还不是一个人跑到青州去告诉你们吧。”谭国栋道。

    “跪下!”族长厉声道。

    林蕴姗和谭为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族长,各位谭氏族人,你们千万不要被冉秋云蛊惑利用,谭氏族会是谭氏家族的族会,不是她冉家的族会。”谭为义咬牙切齿道。

    “孽畜,还不给我跪下!”老太爷拿起拐杖在砖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跪下!”一些人同时大声道。

    “跪下!”另一些人也附和道。

    “跪下!”最后,大家一起大声道。

    “凭什么让我们跪下?我们犯了什么罪?”

    林蕴姗歪着嘴,吐了一口气,同时用右手拎起长长的裙裾,今天,她穿了一身色彩艳丽的套装,头上的饰物也比平时多了好几件。

    她原本是来看热闹来的,谭老爷的死,对她来说是一件大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吗,自然要穿得漂亮体面、喜庆一些。

    “今天,就是我谭氏家族的族会,我活了这么多年,今天算是开眼了,在我谭氏家族的族会上竟然有违抗族长之命的人。来人啊!”族长大声道。

    两个壮实的小伙子,手里各拿着一根大棒,走到林蕴姗和谭为义的旁边。

    “让他们跪下,不跪下,就打断他们的腿。这等孽畜,用不着手下留情。”族长大声道。

    两个壮汉抡起大棒,高高举起,从身后,朝两个人大小腿连接处砸了下去。

    没等大棒打在林蕴姗的腿上,她已经跪在了地上,准确地说是瘫坐在地上。

    谭为义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比母亲要强许多,他仍然昂着头,笔直地站在母亲的身边。

    等林蕴姗想去拉谭为义跪下的时候,已经迟了,只听“咔嚓”一声,谭为义的右腿像是折断的木柱一样,落在地上,左腿也随之跪在地上。

    谭为义还想站起来,但没法站起来了,因为他的右腿已经断了。

    “族长,这还没有问话,就开始用刑,这恐怕与族规不合,也有违大明律法吧!”

    茅知县实在是沉不住气了,族长对谭为义用刑,就在对他用刑,作为一县之长,这口气,他忍不下。

    “知县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也难怪,茅知县到歇马镇没有几年,像今天这样的族会,几十年来就只有两次,谭氏家族,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召集这样的族会的。”

    族长用手指着两个壮汉道:“他们手中的大棒从来不打无罪之人。至于为什么对他们用大棒,茅知县稍安勿躁,过一会就明白了。”

    族长一段不软不硬,不急不躁的话话把茅知县的话给堵回去了。

    茅知县也不方便发作,因为他无法预测今天这个族会的走向。

    他是想护着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俩,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林蕴姗,谭为义,你们知罪吗?”

    “回族长的话,蕴姗愚钝,不知道族长所说的罪是哪条哪桩。要说有罪,蕴姗确实有罪,蕴姗是动过一些歪脑筋。”

    “你动了什么歪脑筋?”

    “蕴姗在老爷的吃食里面放了点东西,可老爷宽厚仁慈,他只休了蕴姗,如果老爷能活过来,如果老爷还要算旧账,我林蕴姗没有二话,甘愿受死。”

    林蕴姗理了一下头发,接着道:“除了老爷,谭家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跟我算这笔帐,从老爷休了我林蕴姗那一天起,我就和谭家没有任何瓜葛了。”

    林蕴姗干脆坐在地上:“再说,想毒死老爷的人是我林蕴姗,和为义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把他也弄到这里来,算怎么回事啊!”

    林蕴姗果然伶牙俐齿。

    “林蕴姗,你弄错了,今天,我们把你们母子俩请到这里来,是为另一件事情,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大晚上去惊动知县大人。”

    “蕴姗请族长明示。”

    “为仁,你来说吧!我们俩换一个位子,你坐到这里来说。”

    族长朝谭为仁招了一下手,同时欠身,想站起来。

    “族长,您坐,为仁就坐在这里说。”

    “行,你说吧!”

    谭为仁转而望着林蕴姗和谭为义,林蕴姗和谭为义就跪在谭为仁的旁边。

    “为仁还像以前那样称呼你,三娘,你能告诉我,你们母子俩到歇马镇干什么来了?”

    林蕴姗望了儿子一眼,一时无语,这个问题确实难于回答。

    母子俩到歇马镇来的目的非常明确,他们要亲眼看到老爷被埋入坟墓,亲眼看到谭家上下悲痛欲绝的样子,但不能说出来。

    “快说!”坐在左边一排太师椅上的一个年长的人说,“你们母子俩到歇马镇干什么来了?”

    “我我们听说,”谭为义转了几下眼珠,然后道,“我们听说老爷出事了,我们母子俩想到歇马镇来吊唁一下老爷,我娘和老爷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虽说老爷休了我娘,但我娘对老爷还是有感情的。”

    大家没有想到谭为义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们是来吊唁老爷的?就穿着这身衣服来吊唁吗?”赵夫人道。

    谭为义没有理会赵夫人的话:“我就更不用说了,他毕竟是为义的亲爹,我们进不了谭家大院,但送一送老爷,还是可以的吧!”

    谭为义小小年纪,编起谎话来是一套一套的。

    “一派胡言,我大哥一辈子本分做人,规矩行事,做了一辈子善事,讲了一辈的仁义,他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不知道羞耻的孽畜。”谭国栋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二爷,你消消气,犯不着跟他这种人置气。为义,我问你,你是说,你听到老爷出事以后非常难过悲伤了。”为仁道。

    “那是自然,我也是老爷嫡嫡亲的儿子嘛!”

    谭为义大概是跪累了,或者是断掉的地方太疼,干脆学着母亲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看你刚才在来祠堂之前,和几个人在兴隆客栈把盏言欢,很是开心吗?谭家大院在办丧事,你在兴隆客栈的包间里面跟别人划拳喝酒,兴致高的很啦。”

    谭为仁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在何师爷的脸上扫了一下,本来,何师爷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谭为仁的脸,发现谭为仁在用眼睛瞥他的时候,迅即将目光移至别处。

    茅知县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谭为仁注意到,从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俩被带进祠堂那一刻起,茅知县额头上的汗就没有干过。

    谭为仁的话里面句句夹枪带棒,这对茅知县的心理素质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为义,你说不出来了吧!我再问你,你们母子俩住在青州很抱歉,我们无意中发现你们母子俩在青州落了脚,还有林老爷。”

    谭为仁站起身:“林老爷也和你们在一起,我想知道的是,歇马镇人今天早晨才知道老爷出事,你们傍晚就赶到歇马镇来了,你们的消息好灵通哦。”

    谭为仁半蹲在谭为义的面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什么人跑到青州告诉你们的吧!兄弟,你能告诉我是谁跑到青州去告诉你们的吗?”

    谭为仁在抬起头来看何师爷的时候,何师爷正以袖拭汗。

    林蕴姗不想让谭为仁再说下去了:“为仁,你到底想说说什么,不妨直接了当,用不着说这些没用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兄弟俩伤情谭国凯现身

    茅知县和林蕴姗是一个想法:“对啊!谭为仁,有事说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把族人全叫到这里来,又迟迟不进入正题,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茅知县,为仁说的都是正题。为仁,你慢慢说。”一个族中长者说。

    “是啊,为仁,你慢慢说,咱们谭氏家族召集一次族会不容易,今天,茅知县也大驾光临,咱们总不能让他失望吧!”族长话中有话,意味深长。

    为仁站起身,走到高鹏的跟前:“高鹏,把东西给我。”

    高鹏从怀中掏出谭家大院房屋结构图,一边慢慢展开,一边走到谭为义的跟前:“为义,你看看这是什么?”

    谭为义抬起头来,看了看谭为仁手中的图,脸上立刻笼上了一层蜡黄色,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黑鹰并没有按照他和翟温良的意图行事,黑鹰出卖了翟中廷父子,出卖了大家。

    他把谭家大院的房屋结构图交给了谭为仁。

    谭为义甚至还想到,父亲的死可能也有问题,父亲已经假死过一会。

    这回假死,应该是为了引他们母子俩到歇马镇来。

    茅知县看到了谭为仁手上的图,也看到了谭为义母子俩眼神和神情上的巨大变化。

    此时的茅知县已经大汗淋漓。他已经意识到,谭家把他请来,是想用族规,用大明律法惩罚林蕴姗母子俩。

    “为仁,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啊,声音大一点,让我们也听听。”一个站在人群里面的族人大声道。

    “各位族人,稍安勿躁,过一会,大家全都能明白。为义,你看清楚了吧!”

    谭为义不时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遗憾的是,他的袖口包着貂毛,毛和布擦汗,效果是不一样的。布比较吸汗,貂毛则不然。

    跪在一旁的林蕴姗也看见了谭为仁手中的图,她突然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谭为仁高高举起图,转了一圈,大声道:“各位族人,为义母子俩雇了一个江湖杀手,刺杀我爹,这是谭为义交给杀手的谭家大院的房屋结构图,上面标了我爹住的房间。”

    “这个该沉湖的孽畜,国凯可是他的亲爹啊!”一个声音道。

    “大逆不道,禽兽不如啊!”另一个声音道。

    “他是吃屎长大的吗?”又一个声音道。

    “先前,林蕴姗毒害谭老爷,也应该有他的份。这个该杀的畜生。”又一个声音道。

    “各位族人,请静一静静一静,谭为义还给了杀手几千两银票,”谭为仁从高鹏的手上接过三张银票,

    “族人请看,这就是谭为义交给杀手的三张银票。幸亏我们早有察觉,事先设伏,生擒了杀手,杀手这才说出事情。”谭为仁没有展开来说,他不想说的太多。

    “好狠的心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先前,国凯就不应该开恩于他们,和虎谋皮,与蛇言善,天底下竟然会有这等丧尽天良的孽障。”坐在林蕴姗旁边椅子上的老者指着谭为义道。

    “族长,今天,您一定要代表我谭氏族人,施行族规,就是老太爷和老太太有心护着他,我们也要对他们母子俩施行族规。”一个人大声道。

    族长望着坐在一旁的老太爷道:“老太爷,您说句话吧!”

    老太爷握住拐杖,站起身,走到谭为义的跟前。

    此时,谭为义已经瘫成了一滩泥。

    老太爷用拐杖指着谭为义的脸道:“畜生,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快说,为仁说的是不是实情?”

    “老祖宗,您饶了孙儿吧!孙儿一时糊涂孙儿知道错了。”谭为义突然泪流满面。

    “你你这个小畜生,你爹他养了你,你却雇人杀他。你爹他他哪一点对不住你们母子俩了,是短了你们吃的,喝的,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

    老太爷侧目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茅知县,接着道:

    “先前,你们母子俩已经犯下了死罪,无论是族规,还是大明律法,你们母子俩都难逃一死,可你爹他放了你们,因为他是你爹啊!”

    说到激动处,老太爷干咳了几声,赵夫人站起身想去扶他。

    老太爷示意赵夫人坐下,接着道:“可你们都做了什么,天底下怎么会有你们这样忘恩负义,毒如蛇蝎的人呢?”

    “你你身为人子,不思尽孝,反过来要杀害自己的亲爹。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爹,他是一个多善的人啊!别说对府中人,就是对族人,对乡里乡亲,他不曾做过一件亏心的事情啊!”

    老太爹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被两个人打断了。

    这两个人就是林蕴姗的二儿子为智和三儿子为信,他们在两个佣人的带领下走进正堂。

    这两个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谭为智今年十四岁,谭为信今年十三岁。

    他们扑到谭为义的身上,一个抓住谭为义的头发,一个抓住谭为义的衣领:“你还我爹来你还我爹来!”兄弟俩眼泪汪汪。

    这就叫众叛亲离。

    而这正是林蕴姗无法面对的现实,族会上正要做出重要决定,兄弟俩在这时候来,不是火上浇油嘛:

    “为智、为信,你们不要这样,你们快松开手,他可是你们的亲哥哥呀。”

    林蕴姗掰开了老二为智的手,可老三为信的始终没有松开:

    “他不是我哥哥我没有这样的哥哥,从小到大,他不但不关心我们,他还欺负我们。”

    为智一边哭,一边道:“小时候,都是为仁哥哥领着我们在一起玩,我们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亲哥哥,我们只把为仁哥哥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你还我爹你还我爹。”

    为智借着母亲拉为信的手的时候,狠狠地踢了谭为义几脚。他还撂给谭为义一句狠话:“族长不杀你,我和为信也要杀了你你去死吧!”

    在林蕴姗和两个儿子纠缠不清的时候,整个大厅突然安静下来。

    谭国凯在紫兰和阿玉的搀扶下从茅知县的身面走了进来。

    这太意外了,谭老爷竟然没有死他还活着。

    现在,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谭国凯又扮了一次假死,其目的是引诱林蕴姗母子俩上钩,然后用族规和大明律法惩治他们,以绝后患。

    谭为仁迎上去,将谭老爷扶到椅子上坐下。

    “为智,为信,我的儿,快过来。”

    为智和为信扑到谭国凯的怀里。

    “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为智道。

    “爹!”为信紧紧地抱住谭国凯的腰。

    “傻孩子,爹哪那么容易死啊!爹的好日子还没有过够呢?有些人想让我死,我越是要好好的活着。”

    谭国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但此时的茅知县已经如坐针毡了。

    一个长者走到谭国凯的跟前:“国凯啊!让我摸摸你的脸,”长者摸了摸谭国凯的右脸颊,又摸了摸谭国凯的下巴,

    “我早说过,国凯兄是一个有福命大的人。看到你,我悬着的心就落地了。”

    “托老天爷的福,托祖宗的福,阎王爷现在还不需要我,所以,我不能不听老天爷的话啊!”

    此时,谭国栋父子俩已经站在谭国凯的身旁。

    谭为礼用手背拭去谭国凯眼角下方的泪水。

    谭为义用两只手和一个膝盖行走,艰难地挪到谭国凯的跟前,他的另一条腿已经断了谭为义应该是想打忏悔牌和悲情牌了。

    “爹,孩儿知道错了,孩儿罪该万死,求爹饶恕孩儿,再给孩儿一次机会。”

    谭为义痛哭流涕。

    “孩儿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谭为义一边说,一边双手扶地,一连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像捣蒜一样,“也求爹饶了我娘。”谭为义的贪心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谭国凯转头朝高鹏摆了一下手,他的表情异常的平静。

    高鹏和一个家丁,将谭为义拖回到林蕴姗的身边。

    谭国凯什么话都没有说,林蕴姗看儿子的故技没能凑效,也开始捣起蒜来。

    只捣蒜肯定是不行的,在捣蒜的同时还应该说点什么。

    林老爷在女儿的身上倾注的心血没有白费,她的文思和台词功底还是很不错的:“老爷,这都是蕴姗的错,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是我把她教坏了。”

    这回该轮到林蕴姗痛哭流涕了她是该好好哭一场了。

    “该死的人是我,老爷,族长,老祖宗,按族规惩罚我吧!为义,他还小,他确实做了错事,可他毕竟是老爷亲生的骨肉啊!”

    谭国凯把谭为仁叫到跟前,和他低语了几句。

    很显然,谭国凯已经不想和林蕴姗和谭为义说话,当一个人不想和你说任何话的时候,那就说明他对你已经彻底绝望了或者彻底丧失信心了。

    这对林蕴姗和谭为义的打击非常大。

    谭为仁点了一下头,走到谭为义跟前:“为义,现在,爹,族长,茅知县和在场的族人只想听你几句实话。”

    “为义一定说实话只求爹能原谅孩子和我娘。”谭为义用颤抖的声音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肖子忏悔谭国凯垂泪

    “是你派黑鹰到歇马镇来刺杀爹的吗?”

    “是的。为义知道错了。”

    “这张谭家大院的房屋结构图是你画的吗?”

    “是是为义画的为义有罪。”

    “上次投毒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上次投毒是我的主意,是我逼娘下的毒。”

    “赵仲文的案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茅知县不断变换坐姿,他希望族会早一点结束,他想早一点离开谭氏祠堂。茅知县和赵仲文的案子有脱不了的干系;尹县丞和何师爷不时瞥一眼对方,这两个人和赵仲文的案子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谭为仁的有些话是说给他们三个人听的。

    “赵仲文的案子和我有关系。”

    “侯三找赵长水了解我的身世,是不是你指使的?”

    “是我指使的。”

    “侯三是怎么死的?”

    “这我不知道。”

    “侯三除了受你指使,还有谁指使他?”

    “这我也不知道。”

    按照谭国凯的吩咐,有些问题可以问,但不一定非要有答案,今天晚上之所以请茅知县来,除了要借助于他手中的大明律法惩处谭为义,还要敲山震虎。谭家从不惹事,但从不怕事。想搞垮谭家,得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今天,是谁到青州去告诉你们爹出事的?”

    “没有人告诉我,黑鹰做事从来没有失过手,我相信他,昨天晚上,黑鹰没有回去,我猜想,他一定是得手了。这是我们事先说好了的,事成之后,他拿着银票远走高飞。”

    “你们母子俩和一笑堂有何关系?”

    “一笑堂的事情,我不知道。”谭为义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瞥了一下茅知县。

    “躲在刘家堡一品轩家具作坊背后的人是谁?”

    “这为义也不知道。”

    “为义啊!你真是至死不悟啊!死到临头了,你竟然还不愿意说出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对谭家使绊子、放冷箭的乌龟王八蛋。为仁真为你难过,被人家当枪使,竟然没有一点悔改之意。”

    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就在跟前,谭为义是不会把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供出来的,当然也不会把马清斋和马啸天供出来。

    茅知县也不是傻子,既然黑鹰供出了谭为义杀害谭国凯的事实,就一定会说出其它事情来。

    现在的情形应该是:双方都心照不宣,只是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茅知县也应该能从谭为仁的话里面听出一些东西来。

    “文魁,你都记下来了吗?”族长道今天,文魁是文案,文案是在族会上专门记录重大决定的文书。

    “回族长,我全记下来了。”谭文魁一边回答,一边将几张笔录整理了一下。

    “拿给他签字画押。”族长道。

    一个族人从文魁的手中接过笔录和毛笔,走到谭为义跟前,将笔录放在地上,将毛笔放到谭为义的手上。

    谭为义接过毛笔,在每一张笔录的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文魁拿起笔录和毛笔,将毛笔和笔录递到族长的手上。

    “国凯,你看我们怎么处置谭为义?”族长一边说话,一边在一张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全凭族长和族人做主。”谭国凯道。

    族长又转向谭老太爷:“老太爷,你怎么说?”

    “今天开的不是族会吗?就依族规办。老话说的好,自作孽,不可活啊!”

    “二太太,大太太不在府上,你可以代她说话。”不要说皇上派钦差送来贺寿金挂,也不要说代王朱桂刚刚驾临过谭府,单凭昌平公主的特殊身份和她对谭氏家族所做的贡献,族长也要听一听她的意见。

    “秋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秋云听老太爷、老爷和族长的。不过,族长还要听听茅知县的意见,他是君县的父母官,一定有公断大姐如果在这里,她也会这么说。”

    冉秋云对处死谭为义没有异议。谭为义大逆不道、雇凶杀父、丧尽天良,他确实该死,他不死,天理不容。她还想借一借茅知县的官威,要不然,茅知县今天不是白来了吗。

    族长又转向茅知县:“既然茅知县也在这里,这里既是我们谭氏家族的族会,也是你县衙的大堂,按照我们谭家的族规,此罪当诛;知县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执法严明公正,此等行径,依大明律法,该怎么处置呢?”

    茅知县迟疑片刻,然后道:“何师爷,你来说吧!”

    “这”何师爷吞吞吐吐。

    “别磨磨唧唧,叫你说,你就说。”茅知县道。

    “按大明律法,当斩。”

    “很好。何师爷,你也来签个字吧!”

    文魁将毛笔递到何师爷的手上。

    何师爷接过毛笔,走到案子前,也在笔录的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何文柄。

    “谭为义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国凯,林蕴姗,我们该怎么处置?”族长望着谭国凯道。

    “毒妇林蕴姗也应该沉湖。”一个声音大声道。

    “是啊!让她们母子两共赴黄泉,也好做个伴。”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别吵吵,听国凯说话。”族长扫视全场。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谭国凯用沙哑的声音道:“将他的儿子沉湖,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这杯苦酒是她自己酿的,让她自己慢慢品尝。”

    谭国凯看了林蕴姗一眼:“我可以饶恕她,但一定要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沉湖”

    “我谭国凯和她一样,我和她一同接受惩罚,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养不教,父之过,我谭国凯也有责任。”

    “如果我不过分溺爱这个逆子,如果我能多花一点时间在这个逆子的身上,这个逆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林蕴姗要是还有一点人性和良知的话,我希望她下半辈子能与青灯菩萨相伴,好好忏悔自己的罪孽。如果她依然我行我素,死不改悔,老天爷自会替我惩罚她。”

    谭国凯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蕴姗头一歪,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她应该是昏过去了。

    谭为义则痛哭流涕,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应该是完全明白了这句话的全部含义。

    谭为义从父亲的话中听出了一种非常决绝的态度,他也明白,当族长和何师爷在笔录上签字以后,事情已经没有一点转寰的余地了。

    谭为义突然抬起头:“爹,在孩儿沉湖之前,您就跟孩儿说几句话吧!到现在,您不曾和孩子说一句话,这比杀了孩儿,还让孩儿难受。”

    谭为义用双手爬到谭国凯的面前:“孩儿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孩儿咎由自取,孩儿确实该死孩儿确实死有余辜。孩儿也知道悔之晚矣,在沉湖之前,孩儿只想听爹说几句话,别无他求。”

    “这真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一个声音小声道。

    “谁知道是真是假?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在临死前的话是不可信的。”另一个声音道。

    “老爷,您就说几句吧!”冉秋云低声道。

    谭国凯抓住拐杖的手柄,用拐杖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人们看到他眼泪汪汪,此时,谭国凯的心情非常复杂。

    冉秋云从衣袖里面掏出一块手绢,准备帮谭国凯擦拭眼泪,谭国凯从冉秋云的手上接过手绢,擦干净眼角和脸颊上的眼泪。

    所有人都在等待。

    谭国凯擦了一下鼻涕,看了一眼林蕴姗,然后道:“我我谭国凯愧对族人,愧对祖宗,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说到这里,谭国凯泪如泉涌:“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的儿子为什么要杀我。自从这个女人走进谭家大院,我不曾亏待过她,因为她为谭家生了三个儿子,不但我,连老祖宗都格外高看她。”

    谭国凯用手绢擦去眼角下方的眼泪:“大家都知道,在四个儿子中,我对这个儿子最好,我也想让他早一点过问谭家的生意。”

    “可他冥顽不灵,不学无术,不好好念书也就罢了,幺蛾子还特别多,连他二爷都敢不敬。

    “二爷看在我的份上,又念他年纪尚小,从不跟他计较,谁知道他越大越不成器,这样的儿子,我能把谭家的生意交给他吗?”

    “关于这个儿子,我和二爷商量过多少次,还是二爷看人看得准,他提醒我多次,决不能把谭家的生意交给他国栋,我说的对不对啊?”

    “大哥是想让为义过问谭家的生意,是我打坝的。”谭国栋道。

    “为义性格乖张,心术不正,如果让他打理谭家的生意,谭家必然毁在他的手上,他连为仁一个脚趾头都不如。”

    “为仁生性善良,为人实在,行事稳重,是大当家最合适的人选。”

    “即便是这样,大哥还是想等为义长大之后,再把一些生意交给他打理,实指望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义会浪子回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谭为义磕头林蕴姗昏睡

    谭国栋接着道:“就在大嫂五十华诞的前两天,大哥就想把家一品斋交给他打理,如果打理的好的话,再让他接手家具作坊的生意。”

    “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大哥已经想好把谭家一部分生意交给他,可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吃里扒外,竟然勾结外**害谭家。”

    谭国栋越说越激动:“当潭府的大当家有什么好,为仁打理谭家的生意,他赚的每一两银子都不曾拿到平园去,而是交给了大哥。”

    “他不爱吃,不爱穿,连酒都不占,最后,累出了一身的病。”

    “大哥就是看为仁太累、太辛苦,才打算把一些生意交给为义打理的;为义也是大哥嫡嫡亲的儿子,大哥何尝不希望他和为仁一样有出息呢?”

    “可这个畜生都做了些什么?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要杀掉自己的父亲,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他们母子俩在谭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这些都是为仁打拼来的,可他们母子俩却在暗处算计为仁。”

    谭国凯示意谭国栋坐下,然后站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道:

    “为义,你不要怨恨你爹,不是你爹要杀你,是老天爷要杀你。像你这样的祸害,谭家放过你,你还会祸害谭家,老天爷放过你,你就会祸害世人。”

    看着赵夫人用手娟擦干净母亲眼角上的泪水,谭国凯接着道:“爹只希望你来世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说到这里,谭国凯突然泪如泉涌:“是不是有钱的人家不重要,关键是教导你好好做人做一个本本分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人。”

    “谭家不能算是好人家,因为谭家没有教育好你,我谭国凯也不能算是一个好父亲,因为我太娇惯、纵容你了。”

    谭为义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在嚎啕大哭的同时,他俯下身体,对着谭国凯磕了好几个头。

    不管怎么样,谭为义的头磕的很认真、很虔诚。

    大家都听到脑袋敲击在地砖上的声音。

    等谭为义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流出了血,额头上流下的血和眼睛里面流出来的眼泪混合在一起。

    此情此景,并没有使谭国凯生出一点点悲悯之情来。

    老太太哭的越发伤心了。

    林蕴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如果她看到这种情形,一定会伤心欲绝。

    族长站起身:“国凯,那我们就到柳叶渡去吧!”

    “族长,请等一下。”谭国凯道,“国凯有一件事情,要处理一下,处理完,我们就到柳叶渡去。”

    “行,你说吧!”

    “为智、为信,你们兄弟俩把眼泪擦干。”

    兄弟俩用衣袖擦干眼角上的泪水。

    “为智。为信,爹决定放了你娘,现在,我再让你们选择一次,你们是跟你娘走,还是留在爹的身边?”

    “爹,为智上次已经说过了,为智留在爹的身边。”谭为智道。

    “爹,爹和为仁哥哥在哪里,为信就在哪里。”谭为信道。

    “好,爹的好儿子,爹和为仁哥哥没有白疼你们,以后,二娘就是你们的亲娘,为仁就是你们的亲哥哥。秋云,国凯把他们兄弟俩交给你了。”

    冉秋云将为智、为信两兄弟揽入怀中。

    谭国凯望了望族长和茅知县:“族长,族人都做一个见证,还有茅知县,也做一个见证。”

    谭国凯吩咐蒲管家、紫兰和阿玉送老太爷、老太太和为智、为信两兄弟回府,他们年龄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这种场面最好不去。

    几个人将老太爷、老太太、为智、为信扶出、搀出正堂大门的时候。

    族长站起身,挥了一下手,四个人架起林蕴姗和谭为义。此时的林蕴姗已经失去了知觉。

    林蕴姗头上的饰物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大部分头发已经散开、滑落。

    一部分头发粘贴在脸上,她脸上的脂粉早就不复存在。

    雪还在下着,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二十几个族人手执火把走在前面,正堂的门外停着一辆囚车,囚车上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木笼子囚车和木笼子上也积了不少雪。

    之前,这辆囚车一直摆放在祠堂的后堂里面的,囚车上湿漉漉的,有人刚用水冲洗过,放了多少年,囚车上有很多灰尘和蛛丝。

    木笼子有一个门。

    二十几个手执火把的人分两边站在囚车的两边。

    两个族人将谭为义架出正堂,将谭为义抬上囚车,放进木笼子,关上木笼子的门,缠绕上铁链子,然后上了一把锁。

    自始至终,谭为义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谭为义瘫坐在木笼子里面,他的左腿已经断了,所以无法站立。

    两个族人将林蕴姗架出正堂,因为林蕴姗已经昏厥。这个女人忙碌的半辈子,现在终于彻底歇下来了。

    人生不易,就不易在妄想和瞎折腾上。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送了卿卿姓名,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就是林蕴姗这种人。

    谭国栋派人叫来一辆马车,从祠堂到柳叶渡还有一段路,就这么架着、拖着林蕴姗走,肯定不合适。把林蕴姗放在马车上,行进起来也快一点。

    走出正堂的时候,茅知县走到族长和谭国凯的跟前:“族长,谭老爷,时间不早了,本官还有点公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们到柳叶渡去了。”

    “知县大人慢走。”族长道。

    谭国凯只是点了一下头。

    茅知县朝两个人拱手道:“告辞。”

    茅知县扔给谭国凯一瞥之后,拎起官服的下摆,扭动着屁股,大步流星地朝祠堂的大门走去,尹县丞和何师爷拱手之后,转身跟了上去。

    族长、谭国凯和谭国栋走出祠堂大门的时候,茅知县的轿子已经到了北街和中街的交汇处。

    今天晚上,茅知县主仆三人一定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同这次,茅知县和谭国凯至少有两次的较量。在这两次较量中,茅知县一点便宜都没有讨到。

    谭国凯有理由相信,茅知县一定会派人到青州去通知林老爷、章知府和翟尚书、翟温良父子。

    按照谭国凯的意思,在今天晚上的族会上,曹锟自始自终都没有在族会上露面,谭国凯不想让茅知县知道曹锟正在帮谭家做事。

    在这一回合的较量中,茅知县之流失败的很惨,所以,他们一定会有疯狂的反扑。

    好在,欧阳大人的手上已经有了克敌制胜的法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现在,谭国凯已经不想再逃避了,这次将计就计,就是谭国凯奋起反击的第一步。

    为了谭家大院,为了昌平公主,为了刚刚认祖归宗和琛儿和比亲儿子还亲的为仁,他绝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火把开道,囚车随后,族长、族中长者,谭家人跟在囚车的后面,族人最后压阵,外姓人跟在最后,几千号人浩浩荡荡地朝柳叶渡而去。

    队伍从北街往西,沿西街向北行半里地,然后左拐向西,有一条路一直通到柳叶渡口。

    柳叶渡是通向刘家堡、八卦洲和青州的一个码头。

    这个码头在歇马湖的西北角上。柳叶渡有一个水上栈桥,因为这里的水特别深,所以,谭氏家族历史上一直在这里施行沉湖的族规。

    到现在,码头上还堆放着十几块用来沉湖的石块。

    几十年来,这些石头一直悄无声息躺在湖岸边,不曾有人碰过它们。

    在栈桥两边的水下,也躺着一些石头。

    这些石头就是族规的见证,但那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谭氏家族的十八字祖训和家训适合于不同时代的任何人:“本本分分做人,规规矩矩行事,老老实实营生。”

    由于谭氏族人牢记和遵循老祖宗留下来的这十八字祖训和家训,所以,违反族规的事情少有发生。

    当人们经过柳叶渡口,看到堆放在湖岸边的、被风吹雨淋的石头的时候,就会想到谭氏家族的族规。

    族规是高悬在族人头上的一把利剑,所以,这些石头多少年来,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对不起,今天,将会有一块石头派上用场了。

    过了今天晚上,湖岸边堆放的石头就会少一块了。

    两盏茶的工夫,行进的队伍开始停止不前了,走在前面的人已经到了柳叶渡。

    走在队伍后面的外姓人开始脱离队伍,往码头周围聚拢。

    二十几个人手执火把,分两队站在码头两边,火光映红了很多人的脸,映红了湖面,照亮了长长的栈桥。

    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

    栈桥下,停着很多条船,栈桥下面竖立着很多木柱子,有老木柱子,有新木柱子。

    时间长了,木柱子在水中会腐朽,所以,每隔几年,都要增加一些新柱子。

    桥面上铺着木板,木板是用铁钉子固定在木柱子上的,桥面两边是木栏杆,桥面宽三四步的样子。

    囚车停在距离栈桥七八步远的地方。

    族长、族中年长的人和谭家人站在两辆马车跟前。

    那些石头就堆放在囚车北边的草丛之中。

    每一块石头都可以沉下一个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谭国凯大善林蕴姗悔悟

    一个族中长者手上拿着三炷香,在一个人的火把上点着了。

    两个族人将一块端正的大石头上的积雪清理干净。

    族长从老者手上接过三支香,站在石头上,高举起手中的香,将香对着黑暗的苍穹,转了一个圈。然后插在另一块石头的积雪上。

    码头上鸦雀无声。

    没有风声,只有飘落的雪花。

    打着伞的,伞上有一层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或者草帽的,蓑衣、斗笠和草帽上也有一层雪。

    族长谭国基的头上戴着皮毛,身上穿着皮大衣,他的帽子上、皮大衣上全是雪。

    香燃到一半的时候,族长朝站在身旁的几个族人挥了一下手。

    两个族人走到第二辆马车的跟前,掀起车帘,想将林蕴姗请下车。

    看情形,只能拖下车或者架下车了,因为林蕴姗还没有醒过来。

    族长走到马车跟前:“怎么回事情?”

    “林蕴姗还没有醒。”一个族人道。

    谭国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他喊来了梁大夫:“梁大夫,您给把个脉。”

    梁大夫走到马车跟前,捋起林蕴姗左手的衣袖,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在脉搏处。

    少顷,梁大夫松开手指,放下林蕴姗的衣袖,走到族长和谭国凯的跟前:“族长,老爷,三太太无碍,只是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

    林蕴姗被吓着了让一个母亲目睹儿子被活生生的沉湖,谁能受得了呢?

    谭国凯放下车帘:“就让她在车上呆着吧!族长,可以开始了。”

    族长挥了一下手,两个族人打开木笼子的门,将谭为义架出木笼子。

    另外两个族人拿来两捆绳子。

    在谭为义被架出木笼子的一刹那,谭为义突然用身体撞开两个族人他的双手是被绑着的,只能用身体去撞。

    谭为义借助一条腿的力量,纵身一跃,头朝下,准确无误地落在那块刚被清理完积雪的大石头上。

    站在旁边的人只听到“噗嗤”一声,便看到谭为义悄无声息地躺在大石头的边沿上只有身体的上半部分躺在大石头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本来,众人是来看沉湖的,谁也没有想到沉湖变成了以头击石。这大概也是天意吧,囚车正好停在一堆石头的旁边。

    一个族人拿着火把照了照谭为义的身子和石头。

    石头上全是血。原来残留在石头上的雪也染成了黑色。

    两个族人将谭为义的身体翻过来本来是脸朝下的,现在变成了脸朝上。

    在火把的照耀下,谭为义的额头上正在往外冒血呢。

    谭为义的脸上全是血,只有鼻尖、嘴巴和下巴上没有血。

    在两个族人翻动谭为义的身体的时候,他的右脚抽搐了几下,之后,就没有再动弹了。

    梁大夫走到大石头跟前,用手指试了试谭为义的鼻息,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摇了摇头。

    谁也没有想到谭为义会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谭国凯觉得谭为义至少还算有点血性。

    最后,谭国凯和族长、族中长者商量后决定,先把谭为义的尸体运会谭氏祠堂,等和林蕴姗、林家人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看情形,谭家可能真要办一次丧事了。

    当天晚上,林蕴姗被带回了谭家大院,这是谭国凯的决定,在这种情况下,把林蕴姗送回青州,显然是不妥的。

    当天晚上,谭国凯还让梁大夫给林蕴姗把脉用药,还派几个丫鬟守候在林蕴姗的身旁。

    梁大夫把完脉之后也没有离开谭家大院。

    林蕴姗毕竟是为智和为信的母亲,当然,谭国凯并非做给两个孩子看。

    于情于理,谭家人都不能不管林蕴姗,林蕴姗母子可以把事情做绝,但谭国凯和谭家人就不能把事情做绝。

    对整个谭氏家族,他也要有一个交代。以善对恶,以正应邪,这是谭国凯的行事风格。

    谭国凯这样做是有前提的,在与邪恶的较量中,谭国凯是不会有任何退宿的,即使站在邪恶一方的是自己的亲人。

    谭国凯还让为智和为信两兄弟守在母亲身边,虽然为智和为信选择留在谭家大院,但林蕴姗毕竟是他们的母亲。

    谭国凯是一个善于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的人,在万不得已、毫无选择的情况下,谭国凯才决定用族规来惩治谭为义。

    谭为义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的心里面能好受吗?

    他的心里都不好受,作为谭为义的母亲林蕴姗更不会好受了,刚刚痛失了儿子的林蕴姗醒来之时如果看到为智和为信两兄弟的话,或许会好受一些。

    谭为义的尸体还停放在祠堂里面,如何处置,还要看林蕴姗是怎么想的,所以,谭国凯希望林蕴姗能快一点苏醒过来。

    子夜时分,林蕴姗从昏迷中醒来,当她发现自己躺在怡园自己原来住的房间里面,看到坐在床前的为智和为信两兄弟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失声痛哭。

    林蕴姗哭得很伤心。无论梁大夫和紫兰怎么问她,她什么话都不说。阿玉跑到和园、平园,喊来了谭国凯和冉秋云、谭为仁母子俩。

    看到谭国凯走进卧室,林蕴姗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板上不停作揖、磕头。嘴里面始终重复一句话:“谢谢老爷。”

    梁大夫说,林蕴姗的身体已无大碍,可能是受到了刺激,精神上有些恍惚。

    冉秋云走到林蕴姗跟前:“妹妹,你好些了吗?”

    林蕴姗慢慢抬起头来,望了望谭国凯,又望了望冉秋云,然后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道:“妹妹?我林蕴姗配做你的妹妹吗?现在,我蕴姗连叫你二姐的资格都没有了。”

    林蕴姗的眼泪一刻不停地流着:“我林蕴姗好悔啊!放着好端端的、富贵的日子不过,跳进了米箩里面,却要往糠箩里面跳,老爷待我不薄,大姐、二姐待蕴姗也很好。”

    “如果不是大姐心胸宽大,菩萨心肠,蕴姗也不会嫁到谭家大院来,老天爷眷顾我,给了我三个儿子,可我人心不足,痴心妄想,结果害了为义,也害了我自己。”

    林蕴姗一边说,一边不停擦拭眼睛里面溢出来的眼泪,林蕴姗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冉秋云有理由相信,林蕴姗说的是心里话。

    在冉秋云看来,林蕴姗如果真心忏悔,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冉秋云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看到林蕴姗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面也有些发酸,她坐到床沿上:“蕴姗,你能这么想最好。”

    “二姐,蕴姗更对不起你和为仁。为仁为谭家打理生意,我们母子四人坐享其成,却还在背地里使绊子,打黑枪;为智和为信说的对,从小,为仁一直很关心他们兄弟俩。”

    谭国凯坐在椅子上暗自神伤。儿子为义死了而且是这么个死法,不管他多么的罪大恶极,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不是为为琛和为仁扫除障碍,扫除谭家大院的隐患,以谭国凯的性格,他或许还会放过谭为义。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让翟老爷的心腹杀他爹。”

    “这孩子太年轻,遇事没有主见,第一次,我在老爷的吃食里面下毒,确实有为义的份,但罪魁祸首是我林蕴姗,是我让鬼迷了心窍,做了天底下最糊涂、最愚蠢、最昧良心的事情。”

    “我现在说什么,你们肯定不会相信,为义已经死了,该说的,我还是要说,我哥哥曾不止一次劝我,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做对不起老爷的事情,可我鬼迷心窍,他的话,我一点都听不进去。”

    “那这一次呢?哥哥派人杀我爹,也是娘撺掇他做的吗?”为智道。

    谭国凯站起身,走到冉秋云的身旁,他想看看林蕴姗如何回答为智的问题。

    “这一次,为义派人杀老爷,事先,娘一点都不知道,指使他杀老爷的人,肯定是翟公子,他爹翟中廷、茅知县和章知府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这孩子太年轻,容易被人利用。刚才,在祠堂,为义只字未提茅知县、章知府和翟公子父子的名字。你们知道黑鹰是什么人吗?”

    “是谁?”谭国凯道。

    “黑鹰是翟家的家奴、心腹,你们不是想知道是谁到青州告诉老爷遇刺身亡的消息的吗?”

    “是谁?”

    “是马府的马啸天和衙门里的何师爷。”

    看来,林蕴姗知道不少事情。林蕴姗竟然说出了连谭为义都不愿意说的事情,足见她是真的悔悟了。儿子已经死了,她是可以不说的。

    “娘,你为什要和为义到歇马镇来呢?”谭为智道。

    “娘跟为义到歇马镇来,确实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但主要是担心为义出事。”

    林蕴姗说的是实话。

    “侯三是怎么死的?”

    “侯三是被逼死的。”

    “是谁下的手?为仁,拿纸笔来,把她说的全记下来。”谭国凯道。

    林蕴姗提供的情况,加上黑鹰提供的情况,这应该是谭老爷和欧阳大人手中重要的牌。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林蕴姗忏悔谭国凯抚慰

    这应该算是天意吧!谭国凯稍微行了一点善,林蕴姗就向谭国凯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况连老天爷都在帮谭国凯。

    谭为仁让为信到书房拿来纸和笔。

    谭为仁开始记录,谭国凯开始问话。

    “蕴姗,你说,是谁逼死了侯三?”

    “不是尹县丞,就是何师爷。这两个人是茅知县的心腹。他们垂涎于我们谭家的银子,老爷可能不知道,茅知县和章知府是翟中廷的门生。”

    “这国凯早就知道了。”

    林蕴姗理了一下头发,接着道:“不但蕴姗和为义被他们利用了,连我爹都被他们利用了当然,主要根子在我身上。我一心想让为义做谭家的大当家我让鬼迷了心窍。”

    阿玉将一杯茶递到林蕴姗的手上。

    林蕴姗将茶杯抱在手上:“老爷,为仁,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除了茅知县、章知府和翟家父子俩,你们还要特别留意马家。这家人阴的很,他们躲在暗处,专门出坏主意。”

    林蕴姗舔了舔嘴唇:“东街上突然冒出来的药铺,你们知道是谁家开的吗?”

    “是谁家开的?”

    “是马家。”

    “马家?马家在西街不是有一个药铺吗?”

    “东街这家药铺是马家和茅知县、章知府和翟温良合伙开的。大部分银子是马家出的,茅知县、章知府和翟温良只出了一点点银子,他们只是做做样子。”

    “还有,青州和其它几个地方的一品轩,包括刘家堡和宁波的两个家具作坊,都和他们这几个人有关。”

    “当然,这都是我的错,没有我这个家贼,也引不来外鬼,我想借他们搞垮谭家的生意,让为仁没法向老爷和谭家交代,所以才和他们里应外合,结果反被他们利用和算计了。”

    “我哥哥云飞不止一次提醒过我,千万不要跟他们这些人瓜葛牵连,跟他们瓜葛牵连就是玩火,玩火是会**的。现在,果然是遭到报应了。”

    “我们冲在前面,他们躲在后面,我们赔钱,他们乘机捞钱。输赢,他们都不会吃亏。”

    “你们赔钱,他们乘机捞钱?此话何意?”

    “无论是鲁掌柜卖给怀仁堂的药材,还是一品轩投的钱,大部分都是我们林家出的。要不然,我爹也不会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老爷有所不知,林家在歇马镇的钱庄现在有茅知县的股份,林家在青州的钱庄有章知府的股份。他们虽然是朝廷中人,朝廷给他们的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他们的花的。”

    “所以,他们看着谭家的生意兴旺发达,眼馋的很,咱们谭家每年年底给他们的人事,茅知县称之为赏钱。为了构陷赵仲文,逼赵长水和赵长秀兄妹两说出为仁的身世,他们在我们手上拿了一万多两纹银。”

    “在你手上拿的银子?还是在为义手上拿的银子?”

    “有些是在我手上拿的,有些是在为义手上拿的。”

    “谁在你们手上拿银子?”

    “尹县丞。刚开始,一直是尹县丞出面,到后来,茅知县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他也没法再藏着掖着了。”

    “这是为什么?”

    “尹县丞是茅知县的心腹,他的妹妹是茅知县的小老婆,茅知县在青州买了一个大宅院,把尹县丞的妹妹养在里面。这我和为义早就知道了。”

    林蕴姗果然知道不少事情。

    “老爷,你们最要提防的人是翟温良父子,老爷还要提醒盛老爷,让他们防着翟温良。”

    “盛夫人是翟中廷的妹妹,是翟温良的姑母,翟中廷和翟温良父子俩会做对盛家不利的事情吗?”

    “老爷有所不知,那翟温良早就看上了尧箐小姐,他在尧箐小姐的身上动了不少心思,他除了想得到尧箐小姐,还想得到盛家的家产和生意。”

    “他是痴心妄想,盛老爷已经有儿子了。”冉秋云道。

    “盛老爷的儿子不是才生出来吗!之前,盛家一直没有儿子,那翟温良便开始想入非非。总之,老爷要特别小心,所有的坏主意都是翟温良父子出的。”

    “阿玉,拿一个暖炉来。”谭国凯看林蕴姗的身体还在发抖。

    阿玉走出房间。

    不一会,阿玉走进房间,将一个铜暖炉递到林蕴姗的手上。

    按照林蕴姗提供的情况,为义确实罪不至死,林蕴姗在这时候在谭国凯已经对为义施行族规的情况下,能敞开心扉,说出很多隐秘的事情,这多少触动了谭国凯的恻隐悲悯之心。

    林蕴姗用颤抖的手打开茶杯盖,喝了两小口,林蕴姗将暖炉抱在手中。窗外,雪还在下着。

    林蕴姗望着砸在窗户上的雪,将茶杯放在床头柜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妹妹,你要做什么?”冉秋云按住了被子。

    “二姐,老爷,蕴姗该回去了。”

    “天这么晚了,又在下雪,妹妹就在这里歇下吧!这里就是妹妹原来住的房子。”

    “蕴姗知道,蕴姗一睁开眼睛,就知道了。蕴姗也该走了蕴姗不配在这里呆着蕴姗是一个有罪之人。一念之差,祸害了谭家,也祸害了自己,祸害了为义。”

    “现在的蕴姗已经心如止水,不再有任何奢望,余生只想与青灯菩萨相伴。”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蕴姗,你就留在这里吧!国凯被气糊涂了,虎毒不食子,今天这件事情,国凯做过头了。看见你这样,国凯心里很难受。”谭国凯的眼窝也有些潮湿。

    “老爷心怀仁慈,宽恕蕴姗,令蕴姗羞愧难当,蕴姗不能再留在谭家大院,如果蕴姗留在这里,一定会羞愧死。”

    “蕴姗无脸再见谭家大院里面的人,老爷还是按规矩办,一切都是蕴姗咎由自取,蕴姗是被休之人。”

    “老爷、二姐这样对我,蕴姗感激不尽,只怪蕴姗是命薄无福之人,怨不得别人。”林蕴姗再次掀开被子,开始穿鞋子。

    “蕴姗,你等一下,有一件事情,国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要蕴姗怎么样,老爷只管吩咐。”

    “国凯想把为义安葬在谭家的祖坟里。”

    “老爷,你说什么?请老爷再说一遍。”

    “国凯想把为义埋在谭家的祖坟里。”

    “为义不是已经沉湖了吗?从族长决定沉湖的那一刻起,为义就和谭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关键是,为义已经被沉入湖底。如何将他安葬在谭家的祖坟里呢?”

    “为义没有被沉湖。”

    “没有沉湖?”林蕴姗望望谭国凯,又望望冉秋云。

    “为义他撞石而亡了。”

    “撞石而亡了?为义现在在哪里?照这么讲,蕴姗可以带为义回家了为义在哪里,你们领蕴姗去看看。”林蕴姗低头弯腰拿起一只鞋子。

    冉秋云夺下了林蕴姗手中的鞋子:“妹妹莫急。听老爷把话说完。”

    “请老爷现在就安排一辆马车送蕴姗和为义回家。我儿的命不算太薄,能有一个全尸,我儿全乎来,全乎走,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林蕴姗双手颤抖。眼泪顺着两行泪痕不住往下流淌。

    冉秋云端起茶杯,打开盖子,将茶杯递到林蕴姗的手上。

    林蕴姗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水她的嘴唇已经开裂,有的地方已经流出血来。

    “蕴姗,听我的,你就留在谭家大院,这里还有你两个孩子你也不能算是一个失败的母亲,为智和为信不是很好吗?你回到青州,国凯不放心,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这里才是你的归宿。我们都做错了一些事情,不能再错下去了。”

    林蕴姗突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起来。为智和为信听到声音,走进卧室,站在谭国凯的身旁,眼睛里面也噙着泪。眼前这个女人是生他们养他们的母亲,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林蕴姗活了这么多年,之前,她所流的眼泪加在一起,恐怕都没有今天流的眼泪多。

    林蕴姗哭的很伤心,两个肩膀不停抖动。

    谭国凯和冉秋云坐在一旁不停安慰,两个人的安慰反而使林蕴姗更加伤心。糟糕的是,两个孩子再也绷不住了,他们也开始哽咽起来。听到两个儿子哽咽,林蕴姗更加伤心难过。

    谭国凯一手拍着为智的肩膀:“好孩子,不要哭了,你们到隔壁屋子呆着,阿玉,你领他们过去。”

    阿玉将兄弟两领走了。

    两个孩子走了以后,林蕴姗的哭声渐渐平稳下来。

    “紫兰,你赶快铺被子,伺候三太太卸妆,秋云,你今天晚上在这里陪蕴姗;蕴姗,从今天开始,我就让紫兰留在怡园伺候你。”

    林蕴姗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突然抬起头来:“老爷,万万不可万万是不得。”

    “为什么?”

    “今天晚上,蕴姗可以在这里住一宿,明天一早,蕴姗还是要回青州去。”

    “妹妹,老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你当真不想原谅老爷,不要两个孩子了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马啸天静候林蕴姗敷衍

    “二姐,老爷,请听蕴姗慢慢说给你们听。”

    “蕴姗知道他们很多事情,一旦他们知道老爷原谅了我们母子俩,并将蕴姗留在谭家大院,就断定我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了老爷,这不仅对老爷和谭家不利,对我们林家更不利。”

    “我爹年纪大了,这次又一病不起,他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还有几个兄弟,那翟中廷和章知府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林蕴姗还是要回青州去,更重要的是,我要劝父亲大人和他们慢慢撇清关系。”

    “他们是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我爹也早不想和他们勾连,要不是我鬼迷心窍,我爹和林家也不会陷这么深。”

    “钱财是身外之物,折了的银子,我们也不要了,算是我们买了点教训,总之,我们不会再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了。”

    “我爹听我的,林家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就行了。”

    “我爹是因为我和为义才病倒的,我不能不管他。老爷能原谅为义,把他埋在谭家的祖坟里,林蕴姗感激不尽,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老爷放心,蕴姗已经彻底明白了,蕴姗不为自己活着,也要为两个孩子活着。”

    “你说的不无道理。行,你先回去,在适当的时候,国凯再接你回府,我们一家人团聚;国凯也会安排为智和为信到青州去和你相见。”

    “青州,我们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不久,我们就会回应天府去。但一时半会不会回应天府去,和他们撕扯开,需要一些时日。”

    “好在为义已经死了,我爹已经卧床不起,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和他们一刀两断,无非是折一些银子罢了。”

    “你能这样想,国凯非常欣慰,这样,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国凯也算是一个有福之人,现在,国凯就收回休书,你还是我谭家的人。”

    “老爷如何跟族人说呢?”

    “族人那里,国凯自有说辞。你回去以后好好照顾老泰山,你自己也要多保重,为义已经死了,你和国凯一样,也要节哀顺变,好在,你还有两个儿子。”

    “为智和为信,你尽管放心,我、昌平和秋云自会好好照顾他们。”

    “老爷天高地厚般的恩德,林蕴姗终身难忘。老爷,蕴姗现在就到兴隆客栈去,明天早晨,蕴姗在车马店租一辆马车回青州,,千万不要让茅知县他们看出一些眉目来。”

    林蕴姗掀开被子,穿上鞋子。

    “妹妹果真要到兴隆客栈去?”冉秋云道。

    “非如此不行啊!那茅知县耳目很多他们很可能在到处寻我呢,他,们也担心我跟老爷说什么,所以,只有看到我和谭家毫无瓜葛,孤单一人离开歇马镇才会放心。”

    “行,国凯暂时将为义埋在谭家祖坟里,暂不立牌,等适当的时候再立牌。”

    “蕴姗听老爷的。”

    谭国凯喊来高鹏和二墩子,让他们送林蕴姗回悄悄回兴隆客栈。

    走出平园前,谭国凯叫来为智和为信两兄弟给林蕴姗磕了三个头。

    两个儿子一人叫了林蕴姗一声“娘”。

    林蕴姗热泪盈眶,她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听到两个儿子喊“娘”了。

    林蕴姗含着眼泪说了下面的话:“为智、为信,你们要听爹的话,还要听大娘、二娘和为仁哥哥的话。”

    “孩儿谨记娘亲的话。”为智道。

    “你们还要好好读书,学点真本事,千万不要学你们的哥哥为义,你们的爹为谭家辛劳了大半生,如今他已经上了年纪。”

    “你们要为爹分忧,有朝一日能帮衬着为仁哥哥,把谭家的生意做好。你们一定要记住,只管像为仁哥哥那样做事,什么都别争,你们记住娘的话了吗?”

    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地说:“记住了。”

    按照谭国凯的吩咐,高鹏和二墩子领着林蕴姗走东小门离开谭府。

    雪无声无息地下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白色。二墩子搀扶着林蕴姗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中街走去。

    走到北街和中街交汇处的时候,林蕴姗让高鹏和二墩子止步于拐弯处。

    她担心茅知县的人躲在什么地方猫着呢?好在距离兴隆客栈已经不远了。

    高鹏和二墩子站在拐弯处,目送着林蕴姗朝南走去。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夜已经很深了,万籁俱寂,除了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林蕴姗向南走了一段路,突然转身回头。

    高鹏和二墩子迎了上去。

    “三太太,您还有什么吩咐?”高鹏大步流星走到林蕴姗的跟前。

    “高鹏,你一定要照顾好老爷,老爷在家,还是出门,要多安排人在老爷的身边。”林蕴姗道。

    “三太太尽管放心,高鹏记住了。”

    “切记切记。”林蕴姗说完后,转身朝南走去。

    一盏茶的工夫,林蕴姗走进兴隆客栈。

    林蕴姗走到柜台跟前,朝柜台里面看了看,柜台里面没有人,转过头来,便看见客厅里面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林蕴姗定睛一看,一个人是伙计,另一个人是马啸天马啸天的手上抱着一个茶杯。

    果然有人在关心林蕴姗,马啸天一定是茅知县派来的。

    马啸天放下手中的茶杯,迎来上来:“三太太,你到哪里去了,茅知县不放心你,我到处找你,找不到,料想三太太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啸天就到这里来等你了。”

    伙计走进柜台,拿来一条汗巾掸掉林蕴姗貂皮风衣上的雪花,林蕴姗头发散乱,几缕头发耷拉在脸颊上,脸上挂着几道泪痕,脸上的脂粉全暴露出来了。

    林蕴姗不让冉秋云和紫兰梳头、洗脸是对的。

    林蕴姗什么话都没有说,她朝伙计伸了一下手。

    伙计走进柜台,从粉板上取下一把钥匙,放到林蕴姗的手上:“您先上楼,我马上送一桶热水上去。”

    林蕴姗仍然没有回应伙计。她失魂落魄地朝楼梯口走去。

    马啸天跟上去,搀扶着林蕴姗上了楼梯。

    林蕴姗并没有拒绝。

    “三太太,茅知县回衙以后就派尹县丞和我到柳叶渡去寻你,可我们赶到柳叶渡的时候,人已经散了,一个打鱼的人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三太太,为义少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马啸天在兴隆客栈等林蕴姗,是想打听一些情况,尤其是想知道林蕴姗是不是去了谭家大院。

    在他们看来,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但他们还是很担心,如果林蕴姗去了谭家大院,就一定会和谭老爷说些什么。

    “在谭家祠堂。”

    “在谭家祠堂?怎么会在谭家祠堂呢?是谭家人把为义少爷弄到谭家祠堂的吗?”

    “算谭国凯还有点人性,他也是一个凡夫俗子,为义也是他的儿子。”

    “谭国凯把为义少爷弄到祠堂去,意欲何为啊?”

    “不知道,但只要为义在谭家祠堂,我就用不着担心什么了。到歇马镇来的时候是两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回去了。”林蕴姗突然泪如泉涌。

    “谭家人,谭国凯没有留你在谭家住一个晚上吗?”

    “他们是想留我在谭家住一个晚上,可我还有脸住在谭家大院吗?为义派人杀谭国凯,我们是来看谭家的笑话的。”

    “他不杀我,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我怎么还有脸见谭家人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谭家也没有人想见到我。”

    “马公子,你和何师爷为什么要喊我们到歇马镇来呢?我们想害人,结果把自己给害了。这这是报应啊!”

    “这么半天,三太太一直呆在谭家祠堂吗?”

    马啸天就是担心林姗蕴和谭国凯说些什么。

    “我在谭家祠堂陪为义来着,我帮他擦干净头上和脸上的血,我帮他整整衣服,我陪着他坐了一会,如果不是天太冷,我会陪他到天明。”

    “马公子,你告诉茅知县,在祠堂,为义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为义不说,我林蕴姗怎么会说呢?儿子死了,我的天已经塌了说什么都晚了。”

    “行,那你早点休息,我让伙计赶快把热水送上来,你洗洗弄弄,早点休息。”

    “不用了,我累了,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早一点歇息。”

    “明天早晨,我安排一辆马车来送三太太回青州。”

    马啸天将林蕴姗送进客房,然后下楼,走出客栈。

    走出客栈以后,马啸天去了县衙。

    这应该是茅知县和马啸天事先约好的。

    林蕴姗没有到谭家大院去,更没有和谭国凯说上话,茅知县就可以睡一个安稳踏实的觉了。

    马啸天走到县衙东南小门跟前,在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门开了。

    开门的是尹县丞按照茅知县的吩咐,尹县丞特地在门房里面等候马啸天。

    两个人站在门口嘀咕了一会以后,马啸天上了大街,朝南走去,马家住在歇马镇的西南角上。

    马啸天这是往家走,他的父亲马清斋也在等待马啸天带回消息呢。

    尹县丞迅速关上小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太太回府盛老爷拜访

    第二天早上,辰时,林蕴姗吃了一些点心,走到窗户跟前,朝楼下看了看,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客栈的门口。

    车夫抄着双手,怀里抱着一个马鞭,站在马车旁一个劲地跺脚。

    林蕴姗拉开门,走出客房。

    早上起来,林蕴姗既没有洗脸,也没有梳妆,头发越发散乱,一个刚刚死去儿子的母亲就应该是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

    实际上,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至少不像昨天晚上在祠堂里面那么绝望了。但她还是要装出绝望的样子。

    林蕴姗走出客栈。

    车夫朝林蕴姗鞠了一个躬,然后将脚蹬放在车下。

    车夫搀扶着林蕴姗上了马车,收起脚蹬,放在车辕上,然后牵着马头朝南走去。

    路上的雪很厚,车夫只能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坐在马车上,林蕴姗掀起窗帘,朝怀仁堂瞥了一眼。

    谭家是靠怀仁堂起家的。林蕴姗对谭家还是有感情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歇马镇来。这里将是她永远的牵挂,她的大儿子为义埋在谭家的祖坟里面,她的另外两个儿子还生活在谭家大院。

    昨天晚上,林蕴姗和谭国凯、冉秋云的谈话非常重要,在遭遇到重大挫折以后,林蕴姗幡然醒悟,她又有了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希望。

    第二天早晨天亮之前,按照谭国凯的的吩咐,谭为仁、谭为礼、谭为智、谭为信、高鹏、姬飞、二墩子赶着一辆马车到西街的棺材铺买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将谭为义放进棺材之中,然后去了谭家的祖坟。

    到墓地的时候,早有八个工人挖好了一个墓穴。

    谭国凯、冉秋云母女四人已经在墓地等待多时,二爷谭国栋一家人也在,除此以外,还有族长、几个族中长者和十几个族人。

    族长理解谭国凯的心情,所以,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很快,在谭家的墓地里又多了一座新坟。

    为智和为信兄弟俩在坟墓前烧了一些纸。

    之后,大家又走到另外一座坟墓跟前。

    这座坟就是谭国凯和昌平公主为儿子为琛修建的衣冠冢。

    既然琛儿已经死而复活,那么,他的坟墓再摆在这里肯定是不合适了。所以,谭国凯决定借此机会把这座坟墓平了,把墓碑销毁并埋了。

    八个师傅将坟冢挖平,然后挖了一个墓碑大小的深坑,两个师傅用簪子和铁锤将石碑上字全部销毁,然后将墓碑放进坑中,八个工人一齐填土。

    谭国凯吩咐其他人先行下山,自己在一座坟墓前伫足很久;为仁带着为礼、为智、为信、玉兰,玉婷和婉婉在墓碑前烧了一些纸。

    这座坟墓是谭国凯和昌平公主的女儿馨儿的。

    自从昌平公主随老爷来到歇马镇以后,昌平公主经常到墓地来陪两个逝去的孩子坐一段时间。

    每次来,都是冉秋云和谭为仁母子俩陪她来,那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日子。

    谭国凯回到谭家大院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长平公主。

    谭为琛派人送母亲回歇马镇,他办完手上的事情以后就赶回歇马镇。

    昌平公主已经知道了发生在谭家大院的事情。

    昌平公主在应天府,心中很是不安,总觉得家里要发生什么事情。

    谭为琛看母亲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在谭为琛认祖归宗之前,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父亲。

    这次离开,昌平公主的心中七上八下,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谭为琛才派人送母亲回歇马镇。

    昌平公主做梦没有想到谭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谭为义在眨眼之间就没了,昌平公主不免有些惋惜。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谭为义,但谭为义毕竟是老爷的儿子,所以,当昌平公主从蒲管家的口中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在祠堂的时候以后,不免有些感伤。

    谭国凯和冉秋云、谭为仁母子俩安慰一番之后,昌平公主的心情才稍微好转一些。

    夫妻俩走进昌平公主的卧室,刚坐下。

    蒲管家便跑来禀报:盛老爷和盛夫人过府造访。

    盛老爷和盛夫人是为女儿尧箐小姐来的。尧箐小姐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到谭家大院来了。因为她病了,是相思病。

    盛老爷和盛夫人不知道,便请来郎中给女儿把脉。

    可尧箐小姐说什么都不让请郎中,最后,还是阿香泄露了天机:小姐看上了程家班的程少主谭家的大少爷谭为琛。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女儿喜欢程少主,这盛老爷早就看出来了,他和夫人说过这件事情。

    两个一致认为,这并无可能,虽然他们非常疼爱尧箐小姐,但在婚姻大事上,他们绝不会听之任之,因为这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现在,程少主摇身一变成了谭家的大少爷,在盛老爷看来,这就更不可能了,因为,程少主的身份非常特殊,谭老爷和昌平公主一定会为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最糟糕的是,在盛谭两家的婚约中,根本就没有谭大少爷什么事情。按照盛谭两家的婚约,尧箐木小姐只能和谭为仁结为夫妻。

    夫妻俩一直很看好谭为仁,为仁打理谭家的生意,深受谭家上下的喜欢,为仁个性沉稳,待人宽厚,女儿虽然不十分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

    盛老爷跟女儿说,先到谭家去探一探口风再说,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本来,昌平公主和冉秋云打算等为琛回来以后再说,至少要先跟为琛说一声吧!

    虽然她们已经知道为琛的真实想法,但还是要正式征求一下为琛的意见,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所以,还是郑重其事为好。

    “他们一定是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特别来看看老爷的。”冉秋云道。

    “除了来看老爷,恐怕还有其它事情吧!”昌平公主道。

    “昌平,你如何知道?”谭国凯道。

    “姐姐说的对,盛老爷和盛夫人今天来,可能和谭盛两家的婚约之事情有关。”

    “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这些天,谭家大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为义已经尧箐小姐只能选为仁了。”

    “可根据我的观察,尧箐小姐虽然对为仁不错,可好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要不然,盛家早就上门提婚约之事了。难道是尧箐想明白了。这两口子一直视尧箐为掌上明珠,盛家不提,我们是不便开口的。”

    “老爷,既然谭盛两家早有婚约,两家人迟早要坐下来谈这件事情的,盛家不提,我们可以提嘛,如果尧箐小姐不喜欢为仁,早一点说出来,我们也好为为仁物色合适的姑娘嘛,总是放在葫芦里面摇,总不是事吧!”冉秋云道。

    “老爷,当初,谭盛两家说好,让尧箐小姐二选一,现在,我们仍然可以让尧箐小姐二选一嘛!”昌平公主道。

    “为义已经就剩下为仁,怎么让尧箐二选一呢?”

    “除了为仁,不是还有为琛吗!让尧箐小姐在为琛和为仁两兄弟中选一个。”冉秋云道。

    “这我就不明白了,秋云,你不是一直希望尧箐和为仁能成吗?”

    “难道老爷没有看出尧箐小姐喜欢为琛吗?”

    “这我知道,为琛好像也喜欢尧箐姑娘。可为仁也是我的儿子,如果为琛娶了尧箐,为仁怎么办呢?我不希望这件事情伤害到为仁。”

    “为仁的婚事,老爷就不必操心了。”

    “为仁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不操心呢?”

    “为仁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为仁喜欢谁?我怎么不知道啊!”

    “秋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爷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想到是谁。”

    “对,老爷,你好好想一想,就明白了。”

    紫兰走进书房:“老爷,婉婉小姐来了。”

    紫兰的话刚说完,婉婉就走了进来:“爹,娘,婉婉想到刘家堡去一趟,雪下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谭国凯拍了一下脑门:“我终于明白了。很好太好了。”

    “爹,您明白什么了?”

    “婉婉,你快跟老爷说你愿意嫁给为仁。”冉秋云道。

    “娘,您说什么呢?”婉婉的脸颊顿时胀得通红。

    “这鬼丫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我跟你讲啊!已经有人上门为为仁提亲了,你赶快跟老爷说,要不然,老爷就要乱点鸳鸯谱了。”

    “爹,您要是觉得合适的话,就请爹为婉婉做主。”

    “觉得谁合适啊?”

    “爹是要臊婉婉吗!”

    “婉婉,你爹逗你玩呢?去吧!蒲管家,你安排一辆马车,让高鹏和赵妈送婉婉到刘家堡去。多带一些东西过去,婉婉,你随蒲管家去吧!要带什么东西,你自己定。”

    “谢谢娘。爹,大娘,婉婉去了。”

    “快去吧!”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后,谭国凯的心情一直很沉重,人逢喜事精神爽。

    谭国凯的心里面的阴霾被婉婉和为仁的婚事一扫而空。

    虽然为琛和尧箐小姐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但他已经能预见到这件事情的结果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盛老爷造访谭国凯直言

    昌平公主和冉秋云的目的达到了。她们知道老爷的心情不好,谭家大院也需要一点喜事来冲淡一下笼罩在老爷心头的阴霾。

    于是,三个人随蒲管家走下楼来,进入东堂。

    此时,盛老爷和盛夫人正站在东堂的门口迎接。

    谭国凯拱手道:“让盛老爷、盛夫人久等了,快请坐快请坐。”

    盛老爷、盛夫人待谭国凯、昌平公主、冉秋云坐下后方才坐下。

    “老爷,盛老爷和盛夫人带来了几盒上好的人参。”蒲管家走到谭国凯跟前道。

    谭国凯已经看到了摆放在茶几上的几盒包装讲究的人参:“德罄兄,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

    “国凯兄,最近,德罄刚买了一些人参,用了以后,觉得不错,就顺带了几盒。”盛老爷道。

    “谭老爷,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盛夫人道,“昨天晚上,德罄就想到府上来,但又怕打扰。”

    “可不是吗?国凯兄,你差点把德罄吓死,听说你出事了,德罄的心里一直不得劲啊!”

    “国凯在这里赔礼了,无端惊扰了德罄兄和夫人,国凯深表歉意。”

    “盛老爷,盛夫人,国凯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昌平公主道,“盛老爷和盛夫人都看见了,这些日子,谭家大院发生了太多事情。”

    “无妨无妨,德罄与国凯兄深交多年,深知国凯兄行事一向稳当谨慎,俗话说的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在,谭家大院有国凯兄在,一定会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盛夫人接着道:“可不是吗!荣华富贵,自有定数,望谭老爷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谢谢德罄兄和嫂夫人关怀,国凯感激不尽。”

    前面说的都是一些客套话。

    “盛老爷,盛夫人,尧箐小姐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啊?昌平有几天没有见到尧箐小姐了。”昌平公主道。

    “尧箐,她病了。”

    “病了?哪里不好?有没有请郎中瞧瞧啊?”冉秋云道。

    “这孩子,让我们惯坏了,茶饭不思,消瘦了许多,可就是不让我们请郎中。女大不由娘啊!尧箐一向不让我们操心,这些日子,不知道是怎么了?”盛老爷有意试探谭国凯和昌平公主。

    “老爷,要不然,吃过饭以后,我们和梁大夫过府看看尧箐小姐。”冉秋云道。

    “万万使不得,这孩子的性子,我们老两口越来越琢磨不透了,千万不要让她冲撞了国凯兄和大太太。”

    “算一算,再过几天,尧箐就十五岁了。”昌平公主道。

    “可不是吗,按虚岁算,她已经十六岁了。”

    双方都在试探,谁也不愿意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德罄兄,盛夫人,国凯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国凯兄,你太客气了,我们两家是世交,有什么不当问的?”

    “德罄兄,不知道我们两家十五年前的婚约还算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这些年,有不少人家请媒人上门提亲,我们都婉言谢绝了,不就是因为我们两家有婚约在先吗!”

    “我们谭家可是一直在等盛老爷和夫人发话呢?”

    “说来惭愧,尧箐这孩子一直不开口,你们也知道,都是我们太娇惯她,如果她说出什么不知进退的话,我担心弄得我们两家都尴尬。这些年,你们也应该能看出一点眉高眼低来。”

    盛老爷的言下之意是,虽然盛谭两家有婚约在前,但尧箐并不十分喜欢为仁少爷。

    “十五年前,我们两家定下婚约,说好二选一,这个婚约还是可以作数的。”

    “还可以作数?二选一?为义他已经,就剩下为仁少爷。”盛老爷望了一眼盛夫人。

    “盛老爷,国凯没有诳你,尧箐小姐确实还可以二选一。”昌平公主道。

    “大太太,您不妨明示。”盛夫人还在装糊涂她应该听出来昌平公主的潜台词这正是夫妻所要的答案。

    盛老爷已经掩饰不住了:“大太太,您是不是想说,让尧箐在为仁和为琛两位少爷中选一个啊!”

    “正是,在谭家大院,能让尧箐小姐选的就这两个人。”

    “这”

    “怎么,德罄兄和嫂夫人,这兄弟两难道也不入你们夫妻俩和尧箐小姐的法眼?”

    “岂敢岂敢。不瞒国凯兄和大太太,尧箐应该是看上了大少爷为琛,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她哪里是有病啊!她是得了相思病。”

    “我们已经看出来了,可大少爷是什么身份啊!大少爷刚刚认祖归宗,和小女没有见过几面,他能看上我们的女儿尧箐吗?”

    谭国凯望着盛老爷道:“这德罄兄不必多虑,我谭国凯什么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情啊!夫人已经问过为琛了,他很喜欢尧箐小姐。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

    谭国凯又望着盛夫人道:“尧箐和为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他们两有缘无份,为琛虽然初来乍到,但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他们的姻缘,要不然,老天爷也不会安排他和我们夫妻俩在歇马镇团聚啊。”

    “太好了太好了,只是”

    “德罄兄,你还有什么疑虑啊!”

    “尧箐要是选择大少爷为琛,不是伤着了为仁少爷了吗?这不就是尧箐迟迟不开口的主要原因吗!”

    “这盛老爷又多虑了,为仁的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之人。”冉秋云道。

    “为仁的意中之人是谁?”盛夫人道。

    “我和秋云刚刚接回来的女儿婉婉啊!我们有意将婉婉许配给为仁。这两个孩子的姻缘在十六年前就定下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盛老爷喜不自胜,他端起茶杯,喝了半杯茶。

    “老爷,我们现在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尧箐。”盛夫人迫不及待。

    “夫人稍安勿躁。让阿香回去告诉尧箐不就行了吗?”

    “是啊!”盛夫人站起身,走到东堂的门口,“阿香。”

    阿香原先是站在门外的。

    “盛夫人,阿香已经回府去了。”昌平公主道。

    “这个鬼丫头,她什么时候走的?”

    “您看已经走到平园了。”昌平公主指着门外道。

    盛夫人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阿香的背影。

    此时,阿香已经走到平园的中堂。

    自从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被赶出谭家大院以后,前后四园的门就不曾关过连晚上都不关了。

    在建造北院之初,老太爷是这么想的,既然是一家人,各自为阵,自成一统,肯定不符合中国人“家”的理念。

    一家人,彼此无猜,亲密无间,互相融合,你我照应,是多少封建大家庭追求的理想追求。

    谭国凯就是按照老太爷的意思建造北院的。

    林蕴姗为谭家生下两个儿子以后,提出要晚上关园门。

    林蕴姗嫁到谭家大院的时候,娘家确实陪了不少东西,在三房太太中,确实是怡园的林蕴姗最有钱。

    她担心人来人往,人多眼杂,一些眼皮浅的下人会顺了她怡园里面值钱的东西。

    林蕴姗从小受父母溺爱,又不善与人交际,所以才提出晚上关园门的想法。

    更深人静之时,大家都在睡觉,不需要交流沟通,既然不需要交流沟通,也就没有必要把园门打开。

    这对防范外贼也有利嘛。

    老太爷、老太太和老爷考虑到林蕴姗为谭家生了两个儿子,就随了她的心愿,每天晚上在熄灯之前,各园都把自己的园门关上。

    如需出入,就走侧门。

    第二天早晨起床之前,将各自的园门打开。

    现在,为智和为信两兄弟仍然住在怡园,老爷已经把兄弟俩交给冉秋云照应,所以怡园和平园之间的园门用不着再关上了。

    因为怡园和平园已经合为一家。

    冉秋云和昌平公主一向情同姐妹,冉秋云和谭为仁母子早晚要到和园去请安和伺候昌平公主,走院门比走侧门方便了许多,所以,平园和和园之间的园门就更用不着关上了。

    至于和园和泰园之间的院门,从来都不曾关过,昌平虽然贵为公主,但孝敬公婆,嘘寒问暖,从不含糊。

    当然,按照谭家大院的规矩,佣人和家丁进入四个园子,仍然走东西两边的侧面。这些年来,谭家大院的佣人和家丁一直守着这个规矩。

    昌平公主早看到站在门口的阿香侧耳偷听东堂里面的谈话,当老爷说到让尧箐小姐在为琛和为仁两个少爷中选一个人的时候,阿香就开始往平园去了。

    昌平公主和盛夫人相视一笑。

    盛老爷站起身:“国凯兄,大太太,二太太,我们夫妻俩到泰园去看看老太爷和老太太。”

    “德罄兄,喝茶,喝完茶,我们随你们一起到泰园去。”

    盛老爷和盛夫人给老太爷、老太太请过安之后,和谭国凯、昌平公主、冉秋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订婚和完婚的时间。

    完婚的时间初步定在新年的第一天。

    至于订婚的时间,等为琛从应天府回来以后再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程向南释怀程班主心定

    喝完茶之后,三个人陪同盛老爷和盛夫人到泰园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

    盛老爷和盛夫人一贯如此,只要到谭家大院来,他们肯定要到泰园去向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

    盛老爷和盛夫人到泰园请完安就告辞回府。

    谭国凯、昌平公主和冉秋云将两个人送出潭府,送上轿子。

    回到书房之后,谭国凯喊来了蒲管家。

    谭国凯决定让蒲管家派人到应天府去一趟,北京的消息一时半会还不会到应天府,为琛少爷可以先回歇马镇,留一个可靠人在应天府等消息即可。

    主要原因是刚刚和儿子分开的昌平公主太想念儿子了。

    在应天府,她想念老爷,回到歇马镇,她又开始想念儿子。

    这些天,昌平公主像是在梦中一样,她总觉得儿子呆在自己身边,心里才踏实。

    不一会,蒲管家喊来了高鹏。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交代了几句之后,高鹏走出书房,走出和园,蒲管家早安排人牵着一匹马在院门口的台阶下等候。

    高鹏纵身上马,策马而去。

    高鹏策马行至中街和南街交汇处的时候,遇到了程家班。

    高鹏勒住缰绳,纵身跳下马。

    程班主看见了高鹏,转身朝高鹏走来:“高壮士,你这是到哪里去啊?”

    五辆马车装着木箱穿过十字路口,朝西街走去。

    高鹏将马往路边牵了牵:“程班主,我到应天府去,大少爷到应天府有些天了,老爷太太让我到应天府去接大少爷回府。”

    “雪这么大,路上怕不好走,高壮士要格外小心。”

    程向南跑了过来:“高鹏大哥,向东哥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啊!我有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向南,你别乱说话,向东到应天府去,已经有好几天了。他现在是谭家的大少爷,也该为谭家做点事情了。”程班主道。

    “程班主,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啊?”

    “我们到马府去,马府有孩子过十岁生日,请我们去唱三天。”

    “我知道了,一到应天府,我就告诉大少爷。”

    “向东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程向南道。

    程向南说话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后生走了过来,他就是梅其宝。

    “按照行程算,最迟明天傍晚回来。”

    “向东哥要是回来,你让他到马府来找我,我有话跟他说。”

    “什么重要的话要亲自跟他说,让我带给他不行吗?”

    “向南,别纠缠高壮士了,高壮士,别理他,赶路要紧。”

    “爹,您让向南把话说完嘛!其宝,你跟着我作甚,你先走,我一会就到,不要整天跟个跟屁虫似的。”

    梅其宝吐了一下舌头,灰溜溜地追车队去了。

    “向南,你想说什么?”高鹏道。

    程向南望着梅其宝远去的背影,然后道:“这几天,在盛府,盛老爷和盛小姐特别是盛小姐,一直很照顾我们。”

    “我和尧箐小姐已经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她是一个好姑娘,配得上向东哥,我愿意让她做我的嫂子。”

    “高鹏大哥,你告诉向东哥,盛小姐很喜欢他,这几天,她病得很厉害,向东哥一回歇马镇,你就让他到盛府去看盛小姐。”

    “可你刚才不是说,让大少爷一回来就到马府去找你吗?”

    “这些话,我本来是要跟向东哥说的,跟你说,一样,照原样说给向东哥听就行了。”

    从程向南对梅其宝的态度来看,她已经准备接受梅其宝的感情了。

    过去,她对梅其宝从来没有用那种口气说话,口气的转变预示着态度的转变,态度的转变预示着感情的变化。

    程班主眯着眼睛看了看女儿,然后看到高鹏道:“高壮士,你一定要把向南的话带到啊!”

    程向南朝程班主做了一个鬼脸,甩开双臂,追梅其宝去了。追上梅其宝以后,便和他并肩前行。

    “程班主请放心,高鹏一定把向南小姐的话带到。”说完之后,高鹏纵身上马,朝镇南口走去。

    程班主目送高鹏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面带微笑,跟在魏明远的后面朝西街走去。

    程向南刚才跟高鹏说的这些话,既是对程向东说的,也是对父亲程五洲说的。

    女儿的归宿一直是程班主的心病,虽说人要随缘,但遇到具体问题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泰然处之。

    过去,程向东在程家班的时候,程班主都不奢望程向东做自己的女婿。

    现在,程向东已经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已经认祖归宗,程班主就更不会有那样的想法了。

    程班主是一个知道进退的人,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有恩于程向东和谭老爷夫妻俩,就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帮助程向东找到生身爹娘,是自己对悟觉住持的承诺。

    至于女儿的感情和姻缘,要听从老天爷的安排。

    再说,他一直看好后生梅其宝,只要女儿的心结解开,她就一定会投向进梅其宝的怀抱。

    所以,听了女儿跟高鹏说的那番话以后,程班主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女儿向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了却了所有心思的程班主,脚底生风,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放松过。

    女儿能妥当了结和程向东的感情,他就可以带着程家班继续闯荡江湖了。

    他和女儿包括程家班的生活轨迹天生注定是在江湖。

    自己的父亲老班主生命结束于江湖,将来,自己,自己的女儿,包括程家班的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将结束于江湖。虽然艰辛,还有那么一点心酸,但更多的是快乐。

    这次离开歇马镇,程班主想走得远一点,他一边走,一边摸一摸怀中的令牌,这个令牌就是皇上送给他的那块令牌。

    程班主已经想好了,他要带着程家班到天子脚下去讨生活。

    雪已经停了,店铺里面的伙计开始走出店铺,铲雪的铲雪,堆雪的堆雪,扫雪的扫雪。

    上一次堆在路旁的雪还没有化掉,新雪堆在上面,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由于路本来狭窄,加上很多雪堆,所以,能走路的地方就更窄了。

    狭窄的路面,走人,挑担子,骑马,还凑乎,走马车就显得有些困难了。

    雪给一些小孩子带了了很多快乐。他们在狭窄的街道上互相追逐,互相打雪仗,砸到别人的笑的前仰后合,被砸到的心有不甘,憋足了劲,只等把雪团砸到别人的身上去,然后破涕为笑。

    还有一些小孩子缠着大人堆雪人,由于街道太过狭窄,雪人只能堆在门前台阶上,又由于台阶太窄,只能堆一个很小的雪人。

    屋檐上挂着一些冰锥,而且越来越长,上一次的冰锥还没有化掉,新的冰锥随之生成。有些店铺干脆用竹竿将冰锥敲下来,免得掉下砸到进出店铺的人。

    接下来,让我们到盛府去看看。

    离开谭家大院以后,阿香直接经东街回盛府。

    平时,她和小姐到谭家大院,都是走南街,经中街,因为中街商铺多,走的人多,东街的商铺相对少一些,又偏一些,走的人少一些。

    这样,阿香就可以甩开膀子,大步流星了。

    在东街和南街相交处,阿香左拐向东,沿着南街的延伸街道一直向东。

    盛家在路的北边,盛府坐北朝南。

    盛家有两个院子,一个西院,一个东院,两个院子的中间有一条河,镇南河从盛府穿过,然后向南注入歇马湖。

    在盛府的前面有一座石桥,桥的名字叫百家桥。

    这座桥是歇马镇人集资修建起来的,所以叫“百家桥。

    盛家最早是做粮油生意的,积攒了一些本钱以后,就开始做药材生意。

    尧箐的太爷爷在世的时候,盛家只有一个院落,就是现在的西院。

    到尧箐爷爷这一辈,开始建造东院,生意做大了,家业就大了,原来的院子就不够住了,比较而言,东院比西院大多了,东院的规模比西院大许多。

    西院只有两进,东院有三进,西院没有花园,东院有两个花园,一个东花园,一个北花园,两个花园是连接在一起的。

    这次,盛老爷把程家班安排在西院唱戏。

    戏台就搭在西院的前院,一进西院的大门,就能看见一个新搭的戏台。

    为防下雨,盛家也搭了防雨棚,但因为程家班到盛家以后,一直没有下雨,所以,防雨棚没有派上用场。

    其实,也不尽然,今年的冬天来得早,搭一个棚子,坐在棚子里面看戏,人也暖和一些。

    因为空间变小了,防雨棚拦住了声音,所以,音响效果好了许多。我们都知道,那个时代是没有扩音设备的,人们听到的声音就是从演员的口腔里面发出来的声音。

    程家班也被安排住在西院。

    程家班在盛府的日子里,尧箐小姐每天要到西院来好几次,她还亲自过问程家班的铺盖和伙食,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每天晚上,散戏以后,尧箐小姐还学着谭府的样子,叮嘱伙房为戏班的人精心准备夜宵。

    更难得的是她还亲自和厨娘把夜宵送到程家班的住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885/ 第一时间欣赏风雨歇马镇最新章节! 作者:齐云久枝所写的《风雨歇马镇》为转载作品,风雨歇马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风雨歇马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风雨歇马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风雨歇马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风雨歇马镇介绍:
风雨歇马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雨歇马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雨歇马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